《一朝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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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错-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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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对方晚辈见了礼,自家也不能失礼,季正廉便看了一眼季少为,示意他向慕书棋见礼,一边道:“此乃犬子少为。”
季少为便规规矩矩对着慕书棋行了个礼。
抬起头时,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那二人的目光虽不过只是淡淡一触,慕晓净却莫名其妙竟突然就有一种刀光剑影火星四溅的感觉。

慕书棋望着季少为,微微一笑道:“三公子何必客气?在江南之时,你我不是已然见过面了么?”
慕晓净心里不由就“咯噔”一下:师父莫不是打算现在就将自己和他的事捅出来吧?季少为一定还没跟家里人讲,倘若叫师父这样猝不及防捅给一无所知的季正廉,岂不糟糕?
季少为似乎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就淡淡地回道:“是啊,江南之行,委实难忘。”
慕书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面上微笑不变:“三公子难得去一趟江南,敝阁上下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季少为一双眸子幽深难测,却也毫不避闪地直视着他,仍旧淡淡地回道:“哪里?少为明明承蒙阁主多方照拂,至今铭记在心。”
季正廉与秦恪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彼此再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就里:这二人的对话与神情,分明客套有礼,可是不知怎么,偏偏就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之意。
季正廉于是轻咳一声,插话道:“犬子少年立业,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老夫这个为人父者又疏于管教,叫慕先生见笑了。”
然后,将目光投向季少为道:“少为,给你舅舅添些茶水。”
因为父亲发了话,季少为这才收回与慕书棋对视的目光,恭恭敬敬答了声“是”,便去桌上端了茶壶,先给秦恪俭添了茶,然后又顺手为季正廉和慕书棋也添了茶。
慕书棋闻言却哈哈一笑,对季正廉道:“季大人过谦了。令郎年少有为,名扬天下,可喜可贺!”
季正廉微笑道:“慕先生过誉了。少年人易生狂妄之心,咱们做长辈的还需多加提点训诫,莫要太娇纵了他才好。”
慕书棋笑道:“季大人教子有方,令郎哪里还需别人提点训诫?”
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还是又多看了一眼季少为。
不过季少为却没有再看他,径自低眉垂目,已经乖乖站到季正廉身后去了。
慕晓净看他两人不再唇枪舌剑,终于吁了口气,心下对季正廉大为感激与钦佩:原来此人看上去虽是一脸端正严肃的模样,实际上却护犊得很呢!你看他表面上说什么做长辈的要多加提点训诫,其实分明就是递话给自家师父,叫他不要跟个晚辈一般见识!

慕书棋倒也没有如慕晓净担心的那样,在季正廉面前提起她和季少为的事情。
 而且自从季正廉接过话茬之后,他就不再跟季少为说什么了。
接下来,他们三个长辈相互叙谈,自然也不会再叫季少为或者慕晓净插话了。二人这才能趁机偷眼看看对方,却不敢贸然开口交谈。
只是片刻之后,季正廉却趁着慕书棋和秦恪俭说话的功夫,略回了头轻声对季少为道:“你出去走走吧,不必在此候着了。”
 “是!”季少为点点头,趁着慕书棋与秦恪俭说话停顿的间隙,道声失陪,方出去了。
慕晓净望着他出门,恨不得也跟着他一起出去,可是苦于师父没有发话,只得在师父下首枯坐着。

不过,很快就有一个门口候着的小厮进来,对秦恪俭说素荷求见,秦恪俭便说叫她进来。
素荷进来行了礼,对秦恪俭道:“老爷,听闻慕姑娘来了,我家姑娘甚是欢喜,特意打发我请慕姑娘过去叙话,不知意下如何?”
秦恪俭呵呵一笑,望着慕书棋道:“慕姑娘在这里和我们几个老头子枯坐,大约早都闷坏了,不如移步过去,与小女叙叙?”
慕书棋便也微微一笑,转向慕晓净道:“晓净,你去吧。”
慕晓净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向季正廉与秦恪俭行了礼,便跟着素荷出去了。

一出门,先看到靠着一根廊柱闲闲站着的季少为。
看她出来,季少为立即微笑着迎了上来,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慕晓净跟他走。
慕晓净便高高兴兴跟着他离开了书房门前,向以往看了金鱼的那假山和池子走去。
素荷看离书房较远了,便对季少为道:“三公子,素荷回去了,免得姑娘找不见我。”
季少为却叫住她道:“等一等。”
素荷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不料季少为却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她道:“今日之事,多谢你啦!”
素荷红了脸,推拒道:“奴婢为三公子做这么一点小事是应该的,银子却怎敢收受?”
季少为佯作不悦,蹙眉道:“给你就拿着,叫别人看见这里推来搡去的,成什么样子?”
接着就不容分说将银子塞进她手里,又低声笑道:“替我保密就成了,这算是缄口费,呵呵!”
素荷终于不再推却,对他略施一礼,满面通红地低着头走了。

季少为转眼看慕晓净时,发觉她神色古怪,不由讶异地问道:“你为何这般眼神瞧着我?”
慕晓净看看左近无人,蓦然抬腿轻轻踹了他一下,骂道:“你这风流公子的毛病几时能改一改?”
季少为微微一怔,随即好笑道:“你作甚将自己降到和丫头们争风吃醋的位子?”
 “丫头也是人,你惹得人家满脸羞红的,就是你不对!”慕晓净说着,一脚就又踹了上去。
季少为闪身躲开,蹙眉道:“你再动手动脚,别人会以为我们两个打架呢,多难看!”
慕晓净看看不远处,果然有几个秦府的家丁正忙忙地走来。
季少为趁机一把拉起她的手,携着她往前走去。
那几个家丁自然不是过来调停他们两个打架的,走不多远便折往另一处了。
不过慕晓净对秦府不熟,今日又是一身男装不怕别人侧目,也就任他携着自己的手走路。
府里的丫鬟小厮,自然没有不认得这个大名鼎鼎的表少爷的,因此走到哪里也不怕有人阻拦。
季少为在秦府里熟门熟路,携着她七拐八拐,很快就找到一处僻背无人的地方。

 “好了,总算只有你我二人了。”季少为四面看看,确定无人,方笑嘻嘻地道。
慕晓净一看他那个小酒涡儿透着不怀好意的模样,便甩开了他的手,站得离他远一点儿,因为提防着他又凑上来轻薄,就没有接口说话。
季少为却没有纠缠,只歪着头笑道:“你今日怎么了,一副怕我吃了你的样子?咱俩好容易见回面,应该亲近些才是!”
说着,果然就又凑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偏了脸笑吟吟地看着她。
慕晓净迟疑一时,终于没有推开他,只是略略仄歪了身子离他的脸远一点,蹙眉道:“少为,你舅舅寿辰过完,我师父若要回竹溪阁去,我该如何是好?”
不知为何,季少为眼中笑意似乎略略一黯,随即曲了手肘,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他歪了头靠过来,侧脸在她额上轻轻蹭了一下,方缓缓道:“眼看要过年了,你师父好歹也会等着过完了大年再走吧?”
慕晓净推开他的胳臂,转身与他对面站着,突然问道:“少为,你跟我师父,是不是曾有什么过节?”
季少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一个生意人,同你师父这等武林中人会有什么过节?”
慕晓净蹙眉道:“少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吧?”
季少为面上的笑容终于消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时,突然问道:“晓净,倘若有朝一日,你当真发觉我曾经有些事情欺瞒过你,会不会就此恨我,再也不理我?”
慕晓净不由脸色一变,冷冷地道:“如此说来,你是当真欺瞒过我了?”
季少为低下头,略一沉吟方道:“晓净,有些事,我一时还不能同你说,而且,也不知何时才能跟你说明背后所有的隐情。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无论曾经做过什么或者将来会做什么,可我对你这一番情意,却是绝没有半点虚假的。”
几乎是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一番话,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清澈的眸中,满含着难言与无奈。
可是,那双清澈的眸子背后,究竟隐藏了些什么难言的隐情,慕晓净却是无法看透。
她沉默片刻,方道:“那就等你能跟我说清背后究竟有何隐情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季少为看她转身欲走,忙不迭一把拉住她道:“晓净——”
慕晓净略转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冷冷地道:“季少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定要将我蒙在鼓里。可是我这人素来不喜别人耍弄心机,恕我实在无法做到,明知自己被人家蒙在鼓里,还能假装一无所知地继续同人家言笑晏晏!”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决绝地伸手拂开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从秦府回到李禄的小院落时,已到了下午。
慕书棋看着慕晓净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那样心窍玲珑的人物,居然也有惹你不悦的时候?”
慕晓净看了师父一眼,突然道:“师父,你同他究竟有什么过节?”
慕书棋面上的神情明显一怔,随即便又笑了:“他一个后生晚辈,能同我有何过节?”
慕晓净愕然:这两个人,话虽不同,可所作所为却是一般无二!
慕书棋却略一思索,突又目光明亮锐利地盯着她道:“怎么,他说跟我曾有过节么?”
慕晓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二人每一次见面说话,都是处处机锋,若非有何过节,岂能如此?”
慕书棋就那样目光炯炯地又盯了她一眼,方展颜一笑道:“晓净,你知道的,我对这样的官家子弟,向来就无甚好感。至于他,哼,你也不想想,面对一个曾恨不得一剑取了自己性命之人,心里焉能没有过节?”
慕晓净想想有理,不由沉默了。师父这种对官家子弟素无好感的心态,连她也深受影响,以至于多少年来,她都一直以痛打欺辱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为豪。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季少为的时候,就那样贸贸然跑去打抱不平,结果闹得自己好不尴尬。
她正自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却万万不曾想到,慕书棋竟突然又问了一句:“晓净,当日递上帖子拜山,与我在山前会面的那个,不是他吧?”
慕晓净一下子瞪大眼睛,愣在那里。
慕书棋看着她惊愕的神情,眼中便更是多了几许了然:“我就说,为何会觉得那么不对呢!如此说来,今日这一个,同我那日在崖下所见的,才是同一人吧?那一夜,他分明是使个调虎离山之计,去你房中与你私会了吧?哼,好手段好心计!晓净,你几时才能开窍,不会再叫人家哄得团团转呢?”
说完这句,慕书棋长叹一声,终于不再多言,头也不回地径自回房去了。
留下慕晓净怔怔地站在院里,才算反应过来:原来他今日同季少为说那么多话,目的不是为了和他斗嘴,却是去试探他的真假了!那时看着师父颀长挺直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发觉他的背影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落水案蹊跷引猜疑

这个大年,只有师徒二人在异乡一个旁人家的小院落里一起过,简单冷清得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
慕书棋本就不是个会为这些事操心的人,而且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忙些什么。而慕晓净自那日之后再没见到季少为,心情自然甚是低落。虽然当时愤愤地甩开他径自走了,而且明知道便是他过后再来找,自己在不弄清真相之前也不会再理睬他,但心里却偏偏就那样盼着他来找自己,甚至觉得哪怕看他一眼也好。
可是季少为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却居然再也没有露面。
慕晓净起初只是隐隐地希望他来,然而时日一久,居然就变成了渴盼。再后来渴盼就又变成了愤恨,最后索性想着就此走了再不见他,叫他一辈子都找不着自己,看他后不后悔。

她却不知道,季少为这段时日忙得昏天黑地,若非季少成命人过来叫他去吃晚饭,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上元节这回事。
季正廉夫妇远赴京城,过了秦恪俭的寿辰之后,在季少为家里大概住了两三个晚上。眼看大年将近,三人便又搬到季少成府上去了。
论年纪他比季少为长,论身份他是嫡子,因此大年夜是在季少成府上过的,季少为是吃过了团圆饭之后才回家去的。
一直等到过了大年初三,他才将蕊姨娘接回自己家。
可是当晚陈青锋就来找他,一进书房,几乎等不及坐稳,就先带给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三公子,辽人正在边境集结重兵。”
季少为点一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密函来看,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李禄那边,终于也有了动静。”陈青锋说着,又将另一封信呈给他。
季少为打开来,细细地看完,然后用手轻轻揉了一下眉心。
自此,他连跟母亲坐下来说话的功夫都几乎没有,更不要说去季少成那里见季正廉,提起自己的亲事了。

不料初五那日,刘小山又一大早就气喘吁吁地跑来跟季少为说,银楼里那个叫四胜的伙计昨晚失足掉在井里淹死了。
季少为大吃一惊,忙问详细情由。
那四胜本是个外地逃荒过来的孤儿。两年前的一个早晨,饿昏在银楼的门口,被季少为遇到,就命人救了过来。四胜衣食无着,苦苦哀求季少为给他一条生路。季少为看他孤苦可怜,便叫他在银楼做个伙计试试。不想这四胜倒是个伶俐孩子,手脚也勤快利索,甚讨掌柜何道生的喜欢,便就此留了下来。。
刘小山自从爷爷去后,便跟四胜住在一起。
因为银楼预备初六才开张,所以初四的晚上,四胜提了自己存下来的一瓶酒,说要和何掌柜去喝两杯,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山以为他最少要喝到半夜,便早早睡了,不想天亮醒来,却发觉四胜的床上没有人。
他有些奇怪,但想到何掌柜跟大家都住在银楼的后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径自去井里打水。不料就看到井边有只鞋子,再探头一看,井里竟漂着一具尸首。
小山吓得腿都软了,忙跌跌撞撞跑去喊人。
何掌柜与护院们才被他惊起,都跑去井边看。
打捞上来看时,竟是四胜,再看井边那只鞋子,可不就是他的么?

季少为于是带了阿拓,匆匆赶去银楼。
掌柜何道生已着人给四胜换了寿衣,又备好棺木,就等着装殓了。
众人见季少为赶来,便揭了白布,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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