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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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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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少为忍不住冷笑道:“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道理:人家把你一双手腕卸脱臼,疼得你死去活来,你还得感恩戴德?幸亏像你这样喜欢别人的没几个,否则这世上的人怕是都被别人喜欢死了!”
 “怎么,你倒是恨上我了?那你怎地不想想,你自己又做了什么?”娆姬却反问一句。
季少为一怔,反问道:“我做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又何必来跟我装傻?”娆姬冷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的风雨声中,竟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河神庙对质吐真言
河神庙那破败残朽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呀”的惨叫。
两个夜行的人被风雨淋湿了衣衫头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一边跺着脚上的泥泞,一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打着,晃了一圈儿。
 “早知道在舅舅家住一晚上多好,这样子就算跑回去,城门怕也关了。”一个道。
 “哎哟,算了吧。你看舅母那张脸,都快拉到肚子上去了!”另一个道,“我是宁愿在这破庙里将就一晚,也不到他家里住。”
 “唉,这里又脏又黑的,怎么将就?”
 “把那破烂供桌拆了点堆火,不也将就了?”说着,就要往供桌走去,却突然听到供桌后面传来一声细细的呜咽,若有若无,似真似幻。
 “四哥,别、别动!”另一个忙一把拉住了他,“我、我怎地好像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老六,别、别胡说!”老四也磕磕绊绊地道,“这荒郊野外的,又黑漆马虎的,怎会、怎会——”
那细细的呜咽却又响了一声。
 “真的、真的有!”老六的声音越发抖得不成样子。
老四正要说话,一道闪电蓦然在破损的门口划过,庙内亮了那么一瞬间,两兄弟就清清楚楚看到墙角处的半空飘着个女子。
 “妈呀——”两兄弟争先恐后夺门而出,鬼哭狼嚎地飞奔远去了。

娆姬回到破烂的河神像后面,将刚刚又被封了哑穴的季少为抱出来,重新回到地上坐好,解开他的哑穴,道:“你看,要不是你说叫我不要随便杀人,我又何必费这么多事?”
季少为被她抱来抱去,晃动脱臼的手腕,已是又疼得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没有力气再跟她争辩什么。她非要觉得自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那就当自己又欠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
黑暗中,夹着外面的凄风苦雨,就听到她的声音又再响起:“咱们接着方才的话说吧。你问我你做了什么,我只问你,那些人是怎么找到我们居所的?你敢说,跟你那一车金银布匹没有关系?枉我那般信任你,费心费力想帮你,你倒好,将我做了你手中棋子,利用完了也不管我的死活!”
季少为居然沉默了。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对不对?”娆姬咬咬牙道,“那么,我再问你,阿魅小衣里的那张密图,你当真毫不知情?”
季少为还是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为何将你带到这里来?”娆姬又道,“一来,这里就是我这近一个月以来的藏身之处!季公子,你说,我为何会沦落到像只女鬼一样,在这里藏身?难道不是拜你所赐?而你居然还敢明目张胆请那些杀害我同门姐妹的凶手,去你家里吃饭喝酒!”
季少为还是不说话。
娆姬便又说道:“二来,还是因为我方才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你。你大约很奇怪,这个跟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那我实话告诉你,若不是因为喜欢你,你今晚就不是跟我两个人呆在这里了。这河神庙虽然破败些,但是你就算死,也会死得体面些。可是今晚我若依照跟师父她们的约定,将你交到她们手里,你知道她们会怎样对你?”
她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对你,一直也很觉好奇,因为无论我用声音还是眼神,对你施行摄魂之术,似乎都不管用。要知道,我门中的魅惑之术,连女子都抵抗不了,为何独独对你不起作用?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季少为终于哼了一声,可是庙里太黑,实在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

说了那么多,季少为只哼了一声,还是因为她质疑他是不是男人,娆姬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道:“我看,只凭我这样空口说来,你果然还是想不到我师父她们到底有多可怕。还是叫你真真切切地尝试一下,大约你才会明白一些。”
季少为听着黑暗中她略带着不耐烦的威胁,心下暗忖,不知她又打算用怎样的酷刑来折磨自己。
虽然穴道全都被解开了,可是两只脚被她绑在一起,两只手腕又痛得连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她为所欲为。看来这个法子,对付自己确实是最管用的。
不料下一刻就感觉到她伸手来解他腰带,又听她娇慵柔媚的声音缓缓地道:“我只用一只手,就能叫你欲生欲死!”
接着那只手就轻轻抚上他的嘴唇,顺着嘴角慢慢滑下下颌,顺着脖子沿着胸口慢慢游走下去,所过之处,皆带起阵阵酥麻,叫他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季少为终于开口,颤声道:“住、住手!”
娆姬“噗哧”就笑了:“我这才开始,你就受不住了?”
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胸口停住,季少为喘一口气,终于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么?”听得出娆姬似乎笑了一下,“我若是将你交给我师父她们,你说这句话,她们会笑死你的!”
季少为心下惨然,顿了一顿,方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娆姬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只想听你说说真话。不像师父和阿魅她们,现在是恨死了你。我若将你交给她们,她们必会对你百般折辱。我门中人,对付男人的法子多的是,比如点了熏香,给你灌下催情药酒,撩得你欲生欲死,直到精疲力竭而亡,然后她们剥光你的衣服,将你的尸首吊在闹市之中,要大家都看到你死得多么难看。你想那样死么?若不想,就跟我说真话,大不了我给你个痛快,还留你个全尸,再将你的尸首干净体面地还给你家人。我帮了你,你好歹也得给我个可以拿到师父面前的交代吧?”
季少为惨然道:“你当真说话算数么?”
 “一直都是你在骗我,我可没有骗过你!”娆姬又笑了,只是在黑暗中听来,她的笑声里似乎颇有些凄凉之意。
然后她抬起停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替他掩好衣襟,又将他的腰带重新系好。

 “好。”季少为终于又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也明白。反正说了是一死,不说也是一死,你若当真遵守诺言,叫我死个干净利落,我就都告诉你好了。你说你没有骗过我,可其实你嘴里又有多少实话?”
娆姬沉默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一声。
只听季少为道:“你骗骗晓净也就罢了,到我面前就不必装什么忠勇爱国志士了。那位你口中盗了大辽兵力布防图的英雄,恰恰是死在你们手里的吧?你师父为何没有同你们一道上京,就是因为她忙着追杀那位靖平楼的英雄去了吧?当初我们上京途中,之所以会遭到‘傲天盟’的伏击,也因他们获得消息,想要夺回密图,顺便剿灭‘青焰寨’,好一举两得,而这些,你们其实也都知道。还有,那些跟着陆远达冒充‘神风镖局’的人,分明便是几个西夏武士,而你们怕事机败露,受到牵连,便索性将‘神风镖局’灭门。因此,话又说回来,你们接着遭到灭门之祸,也算是报应吧?”
娆姬叹道:“你知道的,还真是多。”但她却不会知道,季少为在听到那人惨死的消息时,竟蓦然吐了一口血,便晕厥过去。
季少为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手里的,岂止是一张大辽的兵力布防图?明明还有我大宋的兵力布防图,不是吗?今年二月与西夏在好水川那一场大战,我宋军被诱入伏圈,伤亡惨重,大败而归,你们一定功不可没吧?得了不少赏赐好处吧?”
娆姬吸一口气,语气就有了些强辩的味道:“可我们、我们也得吃饭不是?”
 “你们吃的是饭么?”季少为冷笑,“你们分明吃的是我大宋兵勇子民的肉,喝的是他们的血!”
娆姬无言以对,只好又沉默了。恰在此时,又一道闪电在一瞬间照亮了庙内。两个人目光相对,娆姬在季少为眼中,看到的是满满的鄙夷与愤恨。
一切重又陷入黑暗,季少为的声音再度响起:“好水川一役,我宋军退兵中途,阵亡将士的父兄妻子几千人,持故衣纸钱为烈士招魂,噩耗传来,当今圣上为之旰食。你们身为大宋子民,却卖国投敌,为虎作伥,试问良心何安?”
这回轮到娆姬一再沉默了。
季少为又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明白,为何你对我那么好,我却非但不喜欢你,反而还利用你的信任伤害你与你的同门么?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父兄皆在朝中为官,我身为大宋子民,你要我喜欢一个为西夏人当细作、置我大宋万千子民于不顾的女子,我还当真做不到。”
娆姬终于忍不住道:“可是慕晓净,她也没有做什么忠勇爱国之事,你不是照样喜欢人家?”
 “她从前行侠仗义,如今贴身护卫我周全,还是我救命恩人,我喜欢她有什么不对?圣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各有志,你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又何必强求我会喜欢你?”

娆姬苦笑,只好岔开话题:“如此说来,我‘艳蛊门’惨遭灭门之祸,确实跟你有关系了?”
季少为道:“那是靖平楼所为,我只知道他们要对付你们,不过是借你的信任,为他们牵线搭桥罢了。那辆车是他们的,至于他们怎样找到你们住所,又怎样设计围攻,将你们灭门,那个就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只是个生意人,并不想卷入什么江湖纷争,但是倘若对方威胁到我大宋安危,比如‘傲天盟’,比如你们‘艳蛊门’,那我也绝不会有丝毫悲悯心软。”
娆姬静默一时,终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那两张兵力布防图呢?”
季少为道:“你们救走魅姬的第二天,我就已然将它们交给朝廷了。”
娆姬叹一口气,突又问道:“季公子,倘若我从此脱离师父她们,像慕姑娘一样跟随你左右,你可会喜欢我?”
季少为沉默片刻,终于道:“其实我很想骗你说会,可是,国家大事彼此欺骗也就罢了,倘若再叫我连自己的心意也拿来欺骗别人,我会觉得自己活得实在太累了。何况,你也只是这样想想,又怎会当真为了我背叛师门?”
娆姬许久都没有再作声,半晌方又问道:“季公子,你觉得自己活得很累么?”
季少为又沉默了一时,方道:“有时候是的。”
 “但愿你来世能活得轻松一些。”娆姬突然道,随即一滴热泪就打在了季少为脸上。
 “但愿吧。”季少为闭上眼睛,黑暗中感觉到她将一道柔软的布料绕在了自己颈中,然后蓦然收紧。
他几乎没有挣扎,就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呼吸。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天作雨为谁泪纷飞
 “砰——喀喇!”无边的雨幕中,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门口,一脚踹飞了河神庙原就残朽不堪的破门。
随即一道闪电划破天幕,一瞬间照亮了地上一躺一跪的两个人。
娆姬愕然地抬起头,看到慕晓净站在已经没有了门的门口,浑身湿透,连头发上都在往下滴水。她不由得一惊,本能地欲往后跃,才觉得手里一紧,原来还捏着那段绸布的两端。
她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蓦然才省起手里的那个人刚刚没了呼吸。
他死了?被自己亲手杀死了!
娆姬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了他?那么以后再也不能看到他唇边那一抹春风般暖人的微笑、颊边那个小小的酒涡儿浅浅地一漾了?再也听不到他时而沉静如水的语声时而爽朗活泼的笑声了?不不不!不要死!不要! 
她手忙脚乱地松开手里的绸布两端,要将绸布从他颈中解开。
 “少为?”慕晓净却已惊呼一声,一个箭步飞奔过来,同时一阵刚猛的刀风就扑面而来,竟叫娆姬觉得割面般的劲烈,不觉就松手扔了绸带,往后倒去。
 “你杀了他?”慕晓净怒喝一声,却只是一刀将她逼开,接着便一脚将她踢飞出去。
娆姬没有来得及闪避,也或许并不想闪避,因为那时突然万念俱灰,只觉得不如随他一道死了算了。恰好就被慕晓净一脚正中心口,一口血喷出来,身子倒飞出去,头撞在破供桌的桌角上,就昏了过去。

慕晓净忙在季少为身边蹲下来,一边抽掉绕在他颈中的绸布,一边急忙伸手去探他口鼻,才发觉那里已然几乎没了气息。
眼泪,突然就唰地流了一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以前从未想过他会死,也没想过他若死了自己会不会这么难过的问题,现在更没空去想为什么一看到他死了自己的眼泪立即就决了堤。
过后她也只庆幸自己那时候居然神智还清楚,因为她一边哭,一边却想起他口鼻身子还温热,就是没了气应该也只不过片刻的时间,也许还救得活。当下一手用力压他几乎已没有动静的心口,一手扳开他的嘴巴,想都没想就俯下身子口对口去给他过气。
终于,觉得按压他心口的手下慢慢有了动静,而且渐渐变得有力起来,慕晓净忙将脸颊贴在他口鼻上试试,果然感到了丝丝气流。
令慕晓净惊讶的是,她的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女子,像今夜一样流这么多眼泪的时候,实在就更是屈指可数。

慕晓净伸手揽住他肩膀,将他身子抱起来,一边在他耳边不停地唤他名字。
终于听到怀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然后觉得他似乎动了动胳臂,接着就蓦然发出一声满含着痛楚的呻吟。
 “少为,醒了么?哪里疼?”慕晓净忙不迭地问。
他嗯了一声,神智似乎还不是十分清楚,只含含混混地嘟哝道:“疼。”
慕晓净忙又问了一声:“那里疼?”
他却过了片刻方又嗯了一声,显然仍未完全清醒过来,只是含含混混地道:“疼。”
慕晓净忙又唤他:“少为,醒醒,哪里疼?”
季少为尚未做何反应,门口却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慕晓净顾不得继续唤他,连忙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了身边的绝素。
但是接下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明哲,将火把点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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