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长达半天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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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长达半天的欢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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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细密、多情的睫毛和杏核样的像孩童般的眼睛。    
       我想我和凉的并非别人所解释的“仅仅是身体关系”,从我来说,我一直是喜欢着他的。我无法进入他的世界,正如李小枪无法进入我的世界。我感到心脏的深处不动声色地抽搐了一下。外面射进书店最最透明的阳光,冬天的阳光,仿佛击中了我。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我一直没有把和小左见面的事告诉巴拨。    
       我的例假终于来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又有些失落。好像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东西。那个东西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有些自虐地想让一个小生物在自己体内生长,然后再除掉他。我真是疯了。我是不会生孩子的。这辈子都不想。也许正是因为明知道不可能有,才幻想一下。起码我和巴拨是相爱的。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这两个人很容易恐惧对方。他们害怕对方突然变了。当发现的时候,就晚了。我和巴拨走在深夜吃完饭的回去的空荡荡的小路上,经常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害怕突然一个人消失不见。我们经常自己吓唬自己。一回到没有足够暖气的小屋里,我们就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忙着到院子里打水洗脚睡觉。巴拨的小屋被我们两个弄得很乱。垃圾筐里扔着手纸、空的方便面塑料袋、用脏了的卫生巾和矿泉水瓶。床上到处是书和衣服。巴拨和我那时正做着突然发财的黄金梦。他开始买足球彩票。我知道巴拨很喜欢足球。有好几次,他都说很有可能猜中,直到后来也没有猜中过。    
       “我有一种,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强烈感觉……”巴拨满脸感动,还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又说:“米兰·昆德拉。”巴拨跟我说过上大学时,他有一个同学和他很谈得来,是个男生,平时很孤僻。后来来到北京和他联系过,他们约在一个地方见面。结果见面时那个男的变成了女的。巴拨毫不惊讶,什么也没问。后来还是他那个同学对他的沉着发生了很大的好奇,直接告诉他他变性的事情。“他变性肯定是因为我。他肯定是爱上我了。”巴拨说。    
       听巴拨给我讲完,我半信半疑,但还是觉得这是真的。巴拨就是一个过红绿灯都“胜似闲庭信步”的人。没有什么能改变他的从容、冷静。我们有着同样不相上下、不容怀疑、完美无瑕的智商。所以那天我也见到了巴拨的变性女同学。    
       她斜倚在门框上,说着话,流下两行泪,又坚强地擦干。电脑里放着我带来的罗大佑的《超级市民》。她身高大约一米七,很瘦,胸脯像小小的百合花般隆起。容貌一般,嘴唇最好看,颜色红润,形状优美、俏皮。看不出变性前作为男人“他”的样子。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我和巴拨的关系,对我既礼貌又冷淡。我也是。但愿她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变性的,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出去吃饭,她说现在有一个人正在追求她,但她看不上。她说那个人没什么素质。    
       “你都说他没素质了,那个人就肯定没什么素质。”我忍不住刻薄地说。巴拨小声笑起来,捏了捏我的手。    
       在西二旗,我们吃了一顿饭。那个女人,很做作。她在冬天穿得很少。我们点了三个菜:水果沙拉、鸡蓉玉米汤、宫爆鸡丁。她和我男朋友喝酒每一次都要说“干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个女人,我已经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她不断地提起要去自杀或让巴拨杀了她。我简直无法想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如果巴拨真的杀了她,我们会不会在她的尸体前呕吐不已?我说我还是先走吧。女同学看了看腕上的表:“现在还早,才7点半多一点儿……”我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学过相对论,你应该知道,时间并不是一个小时60分钟这么简单……”    
       我经常和潭漪在QQ上聊天。在每次的常规问候“小逼!”后,我们就开始打情骂俏。比如说,我问:你做了吗?他就反问:你湿了吗?    
       嗯。做了。潭漪这次出乎意料地老实答道。湿,见到你的名字立马儿湿。我刚打完这句话,就看到潭漪说做了一夜,感到很不舒服。过了几天,潭漪问:今天你做了吗?做了。怎么样?还成,不错。噢……男诗人有些伤心。女诗人也问:你呢?也做了。做了一夜。男诗人飞快地打出一句话来:上帝说,为了让你们都不伤心,你们两个做一次吧。也就是说,我们要是做爱,首先要经过上帝允许,是这样么?    
       我和巴拨的第一次分手是由于我们对一些诗歌的看法问题,也许事情还不仅仅是看法问题这么简单,它暴露了我们并不相同的诗歌观和性格。我们的问题就是常常见不到面,活动的大多数场景是在网上。语言是误会的根源,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对另一位诗人的评价让我心生嫉妒。而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做不到对朋友诚实,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巴拨欣赏别人。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虚伪。在我的聊天室,我气急败坏地让巴拨以后不要再发那些让我产生复杂感觉的帖子,巴拨说:“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是啊,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但你也可以不用。我说,那就这样吧。分手分手。随即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让巴拨把我留在他那里的东西寄给我。巴拨立刻回了帖,他说不希望我难过。我真正想看到的是他的挽留,于是我又发了一句:你少在这里虚情假意。巴拨立刻急了,他说了很多,他说:你说说,我什么时候虚情假意过?这句话让我稍稍有些不安。巴拨确实不是虚情假意的人,事实上,更多的时候,他认为没有虚情假意的必要。那天我们都有点发疯,他在“诗江湖”贴了一个帖子。对他的一个朋友说:事情真的会越来越糟糕。我则在各个聊天室里疯狂聊天,我在“花瓶聊天室”中看到一句话,有人说:你是一个摇滚青年,隐隐约约我喜欢摇滚,虽然模模糊糊我不知道什么是摇滚。我看到这句话立刻流下泪来。    
       李小枪一直坐在我身边。我是在他家上的网。李小枪在我发和巴拨分手的帖子时说:“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虽然你这么做我很高兴,可我不希望你难过。”    
       那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睡,我住在了李小枪那里。我不时跑到厕所擦眼泪。我不希望李小枪看到我流泪。在他面前我是坚强和果断的。我怎么了?我居然控制不了自己。我和李小枪并肩躺在他的小床上,我们一动不动地睡去。半夜我醒了,看见他坐在桌旁抽烟,他说要一个人静静。我知道他在控制自己不去碰我。    
       我半醒半睡直到天亮。我恍惚觉得巴拨也在经受煎熬。我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道自己做得是错是对。下午我给巴拨公司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巴拨声音低沉,我说:我是春无力啊。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怎么了?我……我脱口而出:我下午去找你吧。好吧。巴拨说。    
       巴拨下班后我出现在他面前。他看上去疲惫不堪。连衣服都显得污秽、没有光泽。我们站了大概一秒钟,然后我走过去抱着他。他没动,好像没反应过来,既而也抱着我的腰。我们和好吧。我说。“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难过和失望。”巴拨说,“我一晚上都没睡。”巴拨认真地看着我说:“只此一回。下回如果还这样,就真的没意思了。”我说:“我也很伤心,我甚至不敢一个人再在午夜走回家的路,我是睡在李小枪那里。”巴拨说:“李小枪?”我说:“是。”    
       李小枪问,春无力你用的香水是什么牌的?就是你那瓶红色的,你那天留在我枕头上的香味儿特别好闻,我喜欢这种味儿,特甜,你以前也留下过同样的味道。    
       和好以后我们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这段感情看起来遥遥无期,中间没什么惊喜和幻想。我现实地发现巴拨确实是个很闷的人,和他坐公共汽车时我忍不住要挑衅: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真无聊,我特烦。当然事后我又要和他道歉,在看电影时我们还情深意切,要走时我们就因为吃不吃早点又吵起来。其实也是我一个人在吵,巴拨气愤地沉默着。除了李小枪,没人容忍我莫名其妙的情绪化。巴拨也意识到我的喜怒无常,这可能是我对我们关系不满的信号。    
       很快我和巴拨就真的分手了。这次是他提出来的。还是在聊天室里。在网上分手总是让人感觉有些不认真和轻率。自从那天晚上看到他发在论坛上的要和我说一些东西的帖子,我就觉得不妙。或许就是要结束了吧?前几天见面时我们刚吵过一架。他不是能忍受得了我脾气的人。他送我到地铁站时我好像又心生讽刺地对他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巴拨面色转暗,然后说:我走了。就走了。接下来的几天内我们也没有打过电话。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严重到我们不得不离开对方,从此再无联系。    
    


第五章从我眼里流出的是冰雹 (3)

      我进了聊天室。巴拨正在那里等着我。他见我来了,第一句话就说:我不想和你谈恋爱了。    
       真好。像我一样的直接。谢谢你巴拨,你把我们在一起生活过的日子称之为“恋爱”,让我很感动。这对我是一种安慰。    
       我说:好的。    
       好的。好的。好的。我是如此的孤僻和被动。基本上如果到了非表达不可的时候,如果已经有人做出了结论,我的回答只是:好的。是的,这样也好,那样也好,我还能怎么样呢?我还能改变什么呢?我一面掩饰着我的无奈,一面痛快地飞速打上“好的”二字。    
      巴拨说他会把我放在他那里的东西还给我,也让我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我说:好的。打完这两个字后我浑身无力,这次我很沉默,再也说不出什么。    
       从网吧回家后我“哐”地往床上一躺,起身时把一个杯子打碎了。那个杯子正好是我最喜欢的又是惟一的一个玻璃杯子,是一个朋友坐了几十个小时的车从他家乡带来的。如果今天没有和巴拨在网上说话,那这真像一个和巴拨分手的预兆。可是如果事实发生在预兆之前,预兆又能说明什么?我收拾了碎片,扔到了垃圾袋中。后来我想上厕所又懒得经过客厅,就在垃圾袋里撒了一泡尿。用污秽掩盖掉已经逝去的美好,是多么正确的态度。    
       潭漪在QQ上对我说:你知道吗?巴拨说,你就连例假没准时来都是先告诉我,他还是通过我知道的。    
       (01:27:16)小左与春无力说:至少难受的时候可以用物质填充。    
       有道理。我不再相信热情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夜夜都有梦。    
       在14岁我失去蓝草的那天,我就明白,我以后注定会失去我爱过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了我。可我不能后退,我回不去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巴拨,同时我见到了青春和凉的,他们合住在通县的一所楼房中。我给巴拨带去了他的衣服和书,回去的时候又拎走了我的衣服和书。巴拨穿着那件我熟悉的圆领长T恤,我们没怎么对视。我同时看见这三个和我有过关系的人,他们同居一室,正在吃饭。这种感觉比较搞笑,好像他们成立了一个“受害者联盟”什么的。我很饿,但不想吃,只是抽了几支烟。我很快就走了,临走时谁也没说话,可能他们也和我一样松了口气。青春送我出门,他说:你不和大家打个招呼?    
       不用了。    
       巴拨仍然在我QQ的好友名单上。但我们基本不说什么话。巴拨的头像经常是暗着的,有一天突然亮了:你果然不善良。    
       此话怎讲?    
       你是不是和小左做爱了?那时我们还没分手。    
       没有啊。    
       事实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我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就长成一个不善良的人了呢?在成长的过程中,我真的长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么?坐在凳子上我想了一下,我的惊讶逐渐变成了愤怒,我的愤怒这次大于我的惊讶。我不明白他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巴拨,既然你说了,我就告诉你:我绝对就是这么好的人!事实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可如果事实是你所想的所听的我就不知道什么是事实了。事实是你们家的,事实,事实它不是我的。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我从网吧跑出去给巴拨打电话,我听到了他阴郁的声音,突然特别想念他。说着说着我就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只想多说一会儿,慢点挂上这个电话。也许,因为这件事,我才有了一个给巴拨打电话的机会。我才能听听他的声音。    
       巴拨也说了一些什么,意思好像是我没必要这么费力解释,反正……他说得对。但我就是想解释明白。我又去质问小左,小左被我说急了,他说,如果那天我主动要和你发生什么的话,你会拒绝吗?!    
       我一下子冷静过来。我说:对不起,小左。是我的问题。是的,如果那天小左坚持要做爱,我肯定不会拒绝。虽然这件事没有发生,但巴拨的感觉是对的。    
       我自我逃避地不再想上网,我不想看到任何话语。但我还是看见了巴拨说他不想了解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被了解了都是丑陋的。人的好绝对不在于他(她)的品质、情操、道德等等一系列类似的东西,人可能在某件事上是好的,但一个人不可能是好的。人是好的还是坏的对另一个人都不重要。引导人生活的是事件,并不是某个结论,结论不可靠,我不会下结论。一地鸡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好就好该坏就坏。我说的都是陈述句,对你对其他人我都没其他感觉。一件事情我说出来,错的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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