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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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不散-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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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绫虽非长得五大三粗,可是神情真纯稚气,很惹人喜爱。她一叫,老妇人就连声
道:“乖!你叫什么名字?过来,三姑婆有见面礼给你!”
    我一听得那老妇人这样说,不禁大是紧张  因为她说话虽然客气,和白老大的称
呼也亲密,可是两人互相盯望的眼神,分明说出他们两人之间,有著极深的过节,她叫
红绫过去,会不会不怀好意?
    红绫却一听就站了起来,自己报了名字,大踏步走到了老妇人身旁,老妇人伸出一
只手来,抓住了红绫小手,翻来翻去看了一下,面有讶色。
    这时候,我注意到白老大神色泰然,所以也放下心来,若是红绫会有危险,他这个
外公,断无送羊入虎口之理。
    老妇人看了红绫的手,神情讶异,哑著声问:“你父母逼你练什么功夫来?把你的
手练成这样子!”
    红绫咧著嘴笑:“我是由猴子养大的,从小就是野人,不关什么练功夫的事!”
    老妇人瘦瘪的脸上,神情更讶然,忽然她又托起了红绫挂在项间的那块琥珀来看,
那是大降头师猜王送给红绫的,里面有几只小虫。
    老妇人看了一会,吸了一口气:“你学过南洋的巫蛊之术?”
    红绫这时的知识,自然再高深的话都听得懂,她笑道:“我没有学过,我有一个表
姨,却是降头师,功夫很高深,我却不懂。”
    她那时说自己“不懂”,那是真的不懂  她懂的事太多了,脑部知识之丰富,举
世无双,那全是外星人传授给她的。
    可是对巫术、降头术、蛊术,那当然一窍不通,因为这一些,连外星人也不懂,自
然未能传授给她。
    不过,老妇人不知就里,也听不出红绫的话中之意。她又伸手,拨开了红绫额前的
头发,打量著红缓,口中“喷啧”有声,很是欣赏。
    她看了红绫半天,才横过那拐杖来,伸手在拐杖的头上一拍,那人头形的部分,竟
给她拍了开来。她一伸手,自里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递给了红绫:“这个给
你,看你是不是喜欢!”
    红绫接了过来,一上手就呆了一呆,神情讶异。她还没有打开,白老大已道:“还
不快多谢三姑婆!”
    红绫一面说著“多谢三姑婆”,一面打开了盒子来。
    这时,我所在的角度和距离,都无法看到那小盒子中放的是什么。
    我的心中正在想,盒中不论是什么,红绫都不会希罕。一来,她根本没有物欲。二
来,正如她自己所说,一切东西,在她看来,都“透明”了,就算是一颗大钻石,在她
看来,也不过是碳的同位素而已。
    可是,我却看到,盒子打开之后,红绫看了一眼,神情很是不解 但惊讶之色更甚
  那表示盒中的东西,奇特之至!而同时,老妇人也面有讶色!
    而她也立时转头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很有深意地向她点了点头,分明是在告诉她
:不论是什么,你谢已谢过了,收下就是!
    红绫也在这时,关上了盒子,笑嘻嘻地退了回来。
    这时,我好奇心大炽:那小盒子中的是什么东西呢?
    从白老大的反应来看,像是老妇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了那是好东西,所以才会叫红
绫立刻道谢  那并不稀奇,两人既是旧相识,自然熟悉对方的行事作风,知道老妇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大方。
    奇就奇在红绫打开了盒子一看,分明不知盒中是什么,但却大有讶异之色,这表示
她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心中充满了疑惑,很令人费解。
    红绫如今知识丰富之极,但却多偏于科学知识一面,那盒子中如果是一件微型集成
电路,红绫可能一下子就指出它的功能。但那老妇人送的见面礼,应该和中国传统,或
是江湖流传的物事有关,那是红绫的知识范畴以外的事,何以她也能一看就表示讶异?
    我沉住了气,静候事态发展,只见红绫笑嘻嘻地回去了之后,把那小小的丝绒盒子
(大小比普通放戒指的盒子大一倍),递给了白老大,白老大接了过来,打开来一看。
    我本来估计,白老大是一看盒子,就知道那是什么的,可是这是看白老大的反应,
显然估计错了,白老大至少只知那是好东西,可是不知具体内容,因为这时,他向盒子
中看了一眼,反应之强烈,全然出人意表。
    他先是发出“啊”地一声低呼(白老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要他发出惊呼声,谈
何容易),接著,霍然站起。由于起得急,所以带起了一股劲风。
    我看到这里,已经呆了,恨不得自己有“红人”一样的又细又长的颈,可以一下子
凑过去,看看那小盒正中的究竟是什么!
    只见白老大站了起来之后,神情激动之极,呼呼地透著气,不但银髯飘扬,白眉牵
动,连额头银发,也像是在起伏不已。
    接著,他就以同样激动的声音道:“三阿姐太客气了,对小孩子,何必那么好!”
    那老妇人看到了白老大的这种反应,也很是高兴,朗声道:“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了
,该把好东西给小侄子,我留著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千年不死吗?”
    她的神态语气,都很是高兴,那种反应,很是正常  通常,送了一样好东西给人
,若是对方识货,知道那是一份非常的非常的厚礼,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白老大识货,大大感激,老妇人也高兴。而我把他们两人的话,尤其是那老妇人的
话一琢磨,却更是不解,因为听起来,那小盒子中的东西,竟然像是性命交关一样,那
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那中年人大有惋惜和不舍得的神情,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妈!”
    那中年妇女的神情也和中年人一样,但是口唇动了动,没有出声。看那神情,两人
都对老妇人迭红绫的见面礼,有点不以为然  若是老妇人把她家的传家之宝送了出去
,两人有这样的反应,就正得很。
    白老大向老妇人拱手为礼,老妇人也微笑点头  他们两人,在老妇人一出现之后
,虽然说不上剑拔弩张,但是气氛很是僵硬阴森,所以我直觉的判断,是他们之间,必
有陈年过节在。
    但是现在看来,即使两人之间,过往有什么过不去的话,也已经通过老妇人送红绫
见面礼这个行动,而得到了化解。
    因为两人之间,非但不像一上来那样敌视,而且很融洽地交谈起来。
    老妇人先开口:“黄老四约了我们来,他自己怎么还不现身?”
    那老妇人从第一次开口,说的话,一直有浓重的浙江西部的口音,像是盛产密橘糖
霜的黄岩县那一带的人  这种语言,很是冷僻,如果一打起乡谈来,除非是当地人,
不然,绝难听得懂,而她向白老大问“黄老四”的那两句,却纯用土语,连我在猝然之
间,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白老大和那老妇人相隔约有两公尺,分别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那时,早已有侍者在
招呼老妇人等三人,但是白老大已吩咐侍者送了酒过去,老妇人浅尝美酒之时,才问白
老大的。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是绵绵不绝,听来很有力,我隔得虽远,也可以听得见。
    白老大也用同样的乡谈回答她的话,这样隔著桌子,用比平常声调高的声音交谈,
本来是很没有修养的事。可是白老大和那老妇人,却自然而然,旁若无人,哪管他人的
注目?
    白老大摇著头:“黄老四早死了!”
    照说,老妇人听了这样的回答,应该吃惊才是,但是她却若无其事,反倒道:“是
啊,说是死在海上的,老四他贼性不改,连海盗这种行当都去做,大哥,那是谁冒了他
的名约人的?”
    我听到这里,已听出一点眉目来了  白老大和老妇人来到这里,全是一个叫“黄
老四”的人约来的,可是那个黄老四却早已死了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本来就是
黑道中人,后来又做了海盗。
    老妇人于是以为是有人冒了黄老四的名,约他们来这里的。
    我却隐隐感到,并不是有人冒名,而真是黄老四定下了这约会的!
    (事情怪绝!)
    果然,白老大道:“不是有人冒他的名,是他自己约的,他也早来了,不过又叫你
赶走了!”
    白老大这番话,任谁听了,也要摸不著头脑,那一双中年夫妇,显然也懂这种乡谈
,他们一听,就现出了骇异莫名的神情,如见鬼魅。
    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我早已料到  那“陈安安”,就是黄老四。也就是说,上
了陈安安身的那老鬼,是黄老四的灵魂。
    那老妇人果然非同小可,她并不惊讶,双眉一扬,声调略高:“他的鬼魂,居然能
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
    老妇人的话,听来很是怪异,但是对于相信人死了之后有灵魂的人来说,也普通得
很。
    白老大打了一个“哈哈”:“上了身。”
    老妇人“噢”地一声:“给我赶走了的那个女人?”
    白老大道:“不,是被那女人抱走了的小女孩。”
    老妇人陡地呆了一呆,接著,便呵呵哈哈,嘻嘻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笑就不可收
拾,再也不能停止,哭得前仰后合,笑声也越来越大。那中年妇女忙离座而起,在她背
上轻轻捶著。
    白老大也跟著笑,不过没有笑得如此之甚,红绫望著大笑特笑的老妇人,神情大感
有趣  事实上,所有人都用同样的神情望著那老妇人。
六、催命三娘
    老妇人在足足笑了十来分钟之后,才失声笑了出来:“那小女孩,黄老四他……那
小女孩,呵呵!哈哈!那小女孩,哈哈……”
    我倒可以猜想到老妇人和白老大为何会那么好笑  那黄老四,本来多半是杀人不
眨眼的江湖上穷凶极恶的凶徒,说不定身高七尺,满面横肉,胸口全是密密的黑毛。忽
然间竟变成了一个乖乖的小女孩,对于熟悉黄老四的人来说,自然好笑之极。
    红绫又忍不住在问:“三姑婆为什么那么好笑?”
    白老大还没有回答,一旁有人搭了腔:“她想起了往事,所以好笑。”
    突然听得有人插嘴,那令全神贯注在倾听、注视他们言语行动的我,大吃了一惊,
因为我根本没有留意到另外有人在他们的附近出现,那么怎么会忽然多了一个人说话?
    我在一惊之后,定了定神,才看到在白老大和老妇人的身子之间,另有一个人在。
那人并不是隐形的,也不是突然出现,而是早就在那里的。只是因为这个人在那里,是
一个普通之极,正常之至,完全不值得注意的现象,所以我才没有注意他。
    这种太普通、正常的情形,形成了我注意力的“盲点”,所以他在我的意识之中,
变成了不存在。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形呢?因为那人身形很胖,穿著一套笔挺的黑西装,白衬衫,
结著领结,走路不快不慢,说话彬彬有礼。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餐厅中有十个以上,在穿来插去,根本不惹人注意  他是餐
厅侍者的一个领班!
    我全心全意在留意白老大、老妇人、红绫,根本没有留意这个领班!
    不单是我,连白老大和老妇人,在突然听到了身边有人插嘴,而且一言中的,那老
妇人正是想起了往事才觉得好笑,也都不免吃了一惊,一齐向那领班看去。
    只见那领班有一张胖胖的圆脸,一双小眼晴,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绝无突出之处

    我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只见他在笑嘻嘻地望著白老大和老妇人。
    白老大和老妇人都现出极疑惑的神情  那使我看了也疑惑不已,因为他插了那样
一句口,表示他和白老大、老妇人都是旧相识,但何以两人竟认不出他来呢?
    那领班仍然笑著,笑容之中,有著狡滑,他忽然扭动身子,作了一个手势那是京戏
之中,舞台上花旦的常用手势。
    他一做了那个手势,白老大和老妇人的反应相同,都是一面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一面大是骇然,白老大伸手向他一指,失声道:“小花,你也死了?”
    这种话,在不明究里的人听来,一定以为说话的人已经疯了,可是我听了,心中一
动,已然明白何以白老大会有这一问。
    那必然是眼前这个人的外形,和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差得实在太远了。以致令得
白老大以为他的情形,和那个黄老四一样,死了之后,上了别人的身。黄老四可以变成
一个小女孩,那么,这个“小花”,自然也可以因此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同时,那老妇人也道:“花老五,你在耍什么花样?”
    那领班笑著:“胖了,又  ”
    他说了一个“又”字,伸手在自己的脸皮上垃了一下,样子滑稽  这个手势更不
难明白,他胖了,而且进行过整容手术,至少拉了脸皮,所以他的两个旧相识,根本认
他不出了!
    白老大和老妇人怔了一怔,神情仍不免骇然。领班急急说著,声音很低,我是根据
“唇语”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他道:“黄老四是先在这里认出了我,才约两位来的,这
里不是说话之处,黄老四又说了些什么?”
    白老大道:“我还没有看!”
    他说著,取出了那叠成指甲大小的纸来,展开,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张,他看了一眼
,向那领班扬了一扬,领班也立时点了点头。
    白老大一扬手,把那纸片向老妇人飞了过去  这一下,现出白老的真才实学来了
,轻飘飘的一张小纸片,稳稳地向老妇人飞了过去。
    老妇人接过了纸片,看了一眼,用手指一搓,就把纸片搓成了粉末,她一言不发,
站了起来,那一双中年夫妇,马上扶著她,一起向外走去。
    那个胖领班,也背负著手走了开去,竟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红绫塞了一口食物,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老大笑:“都是些你妈都还没出世时的旧事,只是便宜了你。”
    红绫伸手在胸前拍了拍,有询问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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