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面前的朱红大门豁然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满脸堆笑地走出来迎，态度恭敬，“安大夫，我家老爷有请。”
第26章 第 26 章
我会努力控制自己，让一切变得自然。
入得大门，我们被引进大厅。
首富之家，厅堂辉煌自是一般人家难以比拟，入门一席屏风，当中绣青山细水，左右壁上，皆以奇画装饰，角落摆放两只二人高的绣金陶瓷花瓶，上插腊梅数支，枝节曼妙。堂中央两排待客用的桌椅，皆以香木雕刻，样式精美，散发淡淡香气。
我们到的时候，传说中的顾老爷已经端坐在堂上等待。冬季寒冷，他披一件白色狐裘，拿一张狐毛织成的毯子盖住双腿。他的双眸清亮，若非面色苍白，倒看不出来竟是病人。
“安先生。”他朝妖孽点了点头，“听闻安先生光临敝府，老夫感到万分荣幸。只是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顾老爷客气了。”妖孽拱拱手，显得彬彬有礼，“在下姓安，单名一个易字。”
“安易先生。”顾老爷又点了点头，“老夫愚钝，竟未听过先生大名，敢问先生，跟安阳谷有何关系？”
妖孽垂首笑笑，“关系是有一些，旁支庶子，无缘家主之位，便出来游荡了。”
顾老爷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考量他话里的真假，好一会才再度开口，“那么敢问安易先生，可有办法治愈老夫？”
妖孽抖抖手中的“招牌”，微笑，依旧满脸的无害，“在下偏学一门，可巧正好能治好顾老爷。”
“那么，”顾老爷亦回以微笑，“先生开价多少？”
妖孽伸出一个指头，“一千两，不二价。”
我严重怀疑妖孽用来计量金钱的单位是不是以“千”开始的。
不过人家顾老爷怎么说也是首富，自然不会被这个庞大的单位吓到，没想多久人家就同意了，问妖孽，“治疗从何时开始，先生需要什么，请吩咐。”
说到这里，妖孽竟露出少见的认真表情，“现在开始治疗，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我为病人治病的过程中，谁都不许进来打扰，这是我行医的习惯。”
“除了房间，没有其它的需要了吗？”一直候在一旁的管家不确定地问。
“是的。”妖孽笃定地回他。
管家还有些犹豫，顾老爷见了，只道，“听安易先生的。把我和先生带到房间，摒退左右。”
“可是……”管家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按照顾老爷的吩咐做了。
很快我们被带到一个布局大气的卧室之中，顾老爷被放在宽敞的大床之上，左右随从全都退了下去。
妖孽放下药箱，从袖中掏出一排银针，朝顾老爷走了过去。
“我不喜欢有人看，所以麻烦顾老爷稍微睡一会。”妖孽说着，将一枚银针刺入顾老爷的脖子，顾老爷眼睛一闭，便睡死了。
而后，妖孽动作迅速地在顾老爷的腿上扎上银针，速度之快，我不过眨了一下眼睛，顾老爷的腿上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针了。
做完这些，妖孽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喝杯水，而后托着腮叹气，“还有半个时辰才能拔针，好无聊呀……”
他说“好无聊”的时候，流转的目光正好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感觉不十分的好，于是非常不自在地抖了抖羽毛。
他笑，眸中光彩流溢，带着惑人心脾的颜色，“小鸟儿，陪我解解闷好吗？”
我谨慎地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到底想干什么？
却见他徐徐变出数枚银针，缓缓开口，“上次给你解毒的时候我就在想，鸟的穴位跟人的穴位有什么差别。今日无聊，你过来让我扎几针。”
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当他的小白鼠？那一瞬间我猛然想起了生化片里变异的动物，它们面目狰狞，神志不清，嗜血如命，只是因为实验失败，变成了失去意识的牺牲品……
“不要怕……”妖孽的声音飘到耳边，柔柔的音调带着一股奇异的阴寒，“大不了一死，反正你又不是没死过……”
“哗——”我在尖叫没有错，只可惜我现在是鸟身，要不然你听到的会是十倍音量的“啊——”
我就说嘛，为什么每天他给我洗澡的时候都这么仔细，原来是在观察我的身体，现在他在外观上已经研究透彻，便想研究我的内部构造了。如果我有幸这回不死，也许他还不满足，想把我解剖一下看看我的心肝脾胃肾……
越想越恐怖，我自然不敢靠近他。直到他不耐烦地起身想自己抓我，我立刻从桌子上飞起来，一股脑地往窗外飞。
“咻——”银针飞过身侧。第一枚是警告，故意从身侧滑过，第二枚开始可就是真正意味上的怒气了。
“你再不停下，我不客气了。”
死妖孽！我敢保证，你绝对的我见过最没品的男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这只温顺纯良的小小鸟儿作对？
第三枚银针，从翅膀之间穿过。我根本来不及喘气，银针已经雨点一般接连不断地飞过来，我借着身形灵巧绕着房间左闪右避，没一会墙壁上已经满是银针。我正有些得意于自己飞行技巧的大大长进，突然一枚银针朝我的腹部直刺而来。我一下反应不过来，急忙拍动翅膀拔高身体，银针滑过腹部，冰一般凉。他真的想杀了我！
我的心中一片冷，叫了一声，眼一闭，直直从空中落下。
“喂？”他的手指拨过羽毛，我不动。
“不会真死了吧？”手指来到嘴边。
我猛然睁开眼睛，用尽我全身所有的力气，狠狠地啄下去。
立刻就见血了，他竟愣住，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手指还在流血，我后退两步，免得血沾到我的羽毛。没错我是斗不过他，但在死之前，我绝对也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这么想着，我昂起头颅，倔强地看着他。
他终于回神，慢慢地将手指收了回去，放在唇边舔了舔，而后掏出一张手帕将手指包好。
“我说小鸟儿，”他转眸朝我一笑，分外娇娆，“想不到你如此性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喜欢？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万想不到他会说出“喜欢”这个词来，可依着我对他的了解，好像又不像假话。那么，妖孽是不是有点被虐倾向？
“不过，”他语调一转，阴恻恻地继续，“下次你再敢伤我，我一定把你切成鸟丁。”
我心中一寒，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就是你的“喜欢”？
第27章 第 27 章
你离开好久了，还记得我吗？
闹腾一阵，妖孽虽然没能如愿地拿我试针，但总算有事情做了——就是把他飞到墙里的针一根一根地拔下来，收好。
忙完这些，半个时辰也过去了，妖孽走到顾老爷身边，大掌一挥，顾老爷身上的针便在一瞬，全部飞向他的手掌。
“哎哟！”针一离身，顾老爷立刻从床上蹦起来，痛呼一声。
痛呼声一落地，门立刻别人冲开，管家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唤，“怎么了，老爷？”同时警戒地看向妖孽。
妖孽却像没看见他，继续一根一根地收自己的针。
被忽略的管家顿时恼了，大喝一声，“先把人拿下！”
“住手！”在人群有所动作之前，顾老爷喘着气低喝出声。
管家立刻走过去扶他，“老爷你感觉如何？”
顾老爷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十分地好，冷汗一直在面上淌，似乎一直在痛，但他的声音里，却有喜悦，“安先生！”他看向妖孽，“我的腿有感觉了，是不是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我开服药给你，将养半年，就可以如常行走了。”妖孽淡然地回他，随后道，“该付钱了。天色不早，我还有点事，要赶回客栈。”
能有什么事，我嗤之以鼻，不就是赶着回去洗澡吗？
“是，是。”顾老爷大喜过望，急忙唤过管家，“立刻把银票给安先生，让他开药方。”
“是，老爷。”管家亦是高兴，下去没一会便拿着一张银票回来了。
“请先生收下。”他毕恭毕敬地对妖孽说。
妖孽点头，将银票收进药箱，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药方。
管家正要去拿，被妖孽一下扯进手中，道，“不好意思，药方一千两银子一张。祖传秘方，童叟无欺。”
这是明显地坐地起价，管家一下没了主意，拿眼去看顾老爷。
“只管给钱。”顾老爷吩咐，“安先生确有大才，无须怀疑。”
“是。”管家诺诺地回，又折身去拿银票了。
“安先生，老夫还有一事相烦，还请先生不要推辞。”顾老爷似乎缓了过来，坐正了，诚恳地看着妖孽。
妖孽回以微笑，“顾老爷有话但说无妨。”
“是这样，”顾老爷斟酌一阵后，道，“老夫有一世交，长子聪慧过人，与先生一般，乃是天纵英才。只是半年前跟犬子一道狩猎，竟不慎坠马，自此全身瘫痪，而今衣食难顾。老夫看着他长大，不忍看他尚且年轻，便要终日床榻，还请先生能不辞劳苦，奔波一回。医药费用，一概好说，算在老夫头上即可。”
妖孽沉吟一阵，似在考虑，最后问，“顾老爷要我奔波，不知想让我去哪里？”
“齐州。”
很短的一瞬，我看见妖孽眼中有光滑过，一瞬即逝。
“那……好吧。”妖孽回他。
我突然有种感觉，妖孽行医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
那日后我们被留在了顾府小住。
妖孽的医术还真不是盖的，短短几天之后，顾老爷已经可以站起来一小会儿。
见证过妖孽的医术之后，顾老爷似乎更为放心，很快便安排下一辆马车并几个小厮，带着妖孽一路随侍到顾老爷口中的齐州。
齐州在梁洲之东，与京州接壤，在大玄国西，是仅次于京州的政治要地，有“第二国府”的称号。之所以能赢得这个称号，全因齐州，是一个大家族的发源地。这个大家族从前朝开始，世世代代都在朝堂上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几乎每一朝国君，都以能拜这个家族中人为相为荣。但是前朝末期，政治腐败，皇帝远贤近佞，这个大家族为避祸端，便渐渐地退出朝堂，回到它的发源地休养生息。这个大家族在齐州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们一入齐州，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任本朝皇帝动用全国兵力来寻，依旧无功而返。
我并不明白妖孽为什么会在车厢里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这些，不过当马车停下，小厮在外面喊，“先生，请下车，已经到了”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眼前一派山明水秀，小桥河畔，有院落三两间，青砖碧瓦，朴实中透着一股淡然恬静。院门左侧，钉一块方正木牌，牌上用小篆刻了两个字——上官。
上官，就是这一路上，妖孽不停地在我耳边提及的姓氏，那个连皇族势力也无法控制的大家。
我之所以能肯定这个“上官”就是妖孽口中的“上官”，不仅仅因为姓氏的吻合，还因为我们此刻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如果不是马车一路护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找到山谷的入口，入谷时我只觉景色急转，转眼已经变天换地，连怎么进来都不曾弄清楚。入到谷中，只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屋舍农田与山外分明没什么两样，偏多了几分宁静祥和。我的脑中，瞬时跳出一个名词“桃花源”。
是的，桃花源。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与世隔绝，自给自足。也就是说，只要上官一家不主动出世，外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
“先生，请进。”小厮通报过后，领着我们进门。
迎接我们的是这个家的主人——一对中年夫妻。夫妻俩都是布衣穿着，却都有一股不同于一般农民的气质在身，再细看，男主人温厚中带着英伟，女主人温婉中透着聪慧，如何能是一般人家？
“这位便是哥哥信中提及的安易先生，端的年轻不凡。妾身有礼了。”妇人微福了身，向妖孽行了个礼。
妖孽回礼，轻声回，“夫人多礼。蒙顾老爷信任，能为上官家长子治病，是在下的荣幸。”
夫妻俩对望一眼，似乎对妖孽立刻道出他们的身份有些惊讶。
“先生肯为犬子治病，才是犬子之幸。”男主人并没有惊讶多久，将话接了过去，望着妖孽，神色淡然，“不知先生，想要什么报酬？”
妖孽拱手，回以一笑，“报酬一事，我要亲自跟长公子谈。”
夫妻俩再度用眼神交流了好一会，最后开口的依旧是男主人，“便依先生。”说着转向服侍的小厮，“带先生去公子房间。”
那小厮应下，便领着妖孽拐进里面去了。我慢了一拍，想跟上的时候听到那一对夫妻在议论妖孽，便放慢了速度，想听听他们的话。
“看来这个安易先生一点也不简单呀。”是女主人的声音。
“能找到这里，自然不简单。”
“那么相公，你觉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夫人，”男主人的声音，默了一会才缓缓升起，“我一直在想，丘儿有经天纬地之才，让他似我这样一世隐居山野，实在是屈就了他。上官一家已经沉寂百年，或许，到了出世的时候。”
第28章 第 28 章
为什么一定是你，自然不一定是你。只是让我动心的人，正好是你而已。
我听得有些入迷，回过神的时候妖孽已经跟着小厮消失不见了。院落不大，不过方方正正，四通八达，一时还真不知他们拐到哪里去了。
妖孽脾气怪得紧，要知道我跟丢了他，指不定又发什么阴阳怪气的火。这么想着，我选了个方向，飞进院落。没想到没飞多远就看见方才引路的小厮正从一个房间退出来，我急忙加速，在他把门关上之前飞进了房间。
好在妖孽的注意力并不在我的身上，我松口气，继续蹲在一旁听壁角。
错过了一小段，不过并不影响我的兴致。
床上的人，应该就是外面那对中年夫妻的儿子，上官丘了。只见他躺在床上，四肢软绵，脸却是极其俊秀的，尤其是那双眼眸，浓黑如墨，却闪耀过人，那光芒，甚至比妖孽眼中的光芒还要耀眼。那是一种对生命，对生活的热爱，是在妖孽身上完全找不到的东西。
“我听说安阳谷的人从不轻易出谷。”他说话的时候，墨色长眉轻轻上扬，眼眸专注于妖孽的神情，有一种勘破一切的自信，“父亲就曾想请安家人来此，没有成功。而今你自己出现，有些奇怪哦。”
妖孽淡定以回，“我想顾老爷应该已经核实过我的身份了，我的名字在旁系族谱第二本一百三十八页第六行第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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