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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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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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小内监见陈梅卿满脸笑容,便也嘻嘻笑了一声,乖乖地点了点头:“仪宾英明,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法眼。锦真人说他曾经和您同住在寅宾馆,交情不浅,所以他一回来就想知会您,却不放心找人往毓凤宫里带话,便命小人趁着您向王爷请安的时候,上殿替他传话,这样您就能知道他回来了。”
陈梅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虽不动声色,一张肚皮却差点被气破——那个老奸巨猾的道士,分明是在怀疑他骗娶了朱蕴娆,摆明了对他失去信任,因此才会故意找人将消息带上殿,让他的妹妹直接听到。偏偏为了她的清誉,还要拿自己做挡箭牌,搞得两个大男人之间倒好像有暧昧似的!
此刻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哭笑不得地敷衍了几句,才将那名小内监给打发走。
陈梅卿预料得丝毫没错——自从齐雁锦隔着重重宫墙的阻扰,巧妙地使出一招声东击西,将自己回来的消息传递给朱蕴娆之后,她的一颗心便已全然乱了方寸。
现在她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并且人就住在寅宾馆里——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去找他说个明白,告诉他自己已经嫁给了夫君,从此必须与他再无瓜葛?
整整一天,朱蕴娆从早到晚都在左右为难,心底有个声音正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该去找那个人,可是待到她回过神时,她整个人已经手脚冰凉地站在寅宾馆里了。
这一晚她将夫君抛在毓凤宫里,再次趁夜而来,行动的目的却第一次变得无比明确——她来这里只是为了那一个人,那个把她害得无比凄惨的臭道士!
朱蕴娆望着透光的窗棂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在外面?”这时连棋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还没等到朱蕴娆回答,一阵东碰西撞的脚步声便已踉跄着朝门边走来。
朱蕴娆攥着衣襟后退了一步,紧张地盯着房门,直到屋子里的连棋吱呀一声将门打开,露出一张苦哈哈的大红脸。
“小姐,怎么会是你?”看见朱蕴娆的一瞬间,连棋简直快哭了。
“臭……真人他在吗?”朱蕴娆结结巴巴地问。
“在……”此刻连棋像见到救星一般,望着朱蕴娆哭诉道,“我快死了……嗝,公子他还在灌我酒呢……小姐,你是来看我最后一眼的么……”
朱蕴娆努力分辨着连棋语无伦次的醉话,过了好半天才听明白:“真人他在喝酒吗?”
“嗯……”连棋哭丧着脸,醉醺醺地点了点头,“等我把公子灌醉……他就消停了。”
朱蕴娆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连棋却忽然脸色一青,直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抱着廊柱就是一阵狂吐。
“你还好吧?”朱蕴娆有些担心地望着连棋不停呕吐的背影,走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此刻连棋已然醉晕,只觉得吐过之后心里舒畅了不少,于是一阵浓烈的睡意袭来,他抱着廊下的美人靠哼哼了两声,便陷入了一个美人在怀的春梦。
朱蕴娆见他忽然没了动静,只得伸手推了推,在听到鼾声响起之后,才知道他竟然已经睡熟了。
罢了,反正如今正是盛夏,也不用担心他会着凉。
这时朱蕴娆回过头去,目光落在那道虚掩的房门上,只觉得心尖一阵紧缩。她忽然好害怕看见臭道士此刻的模样,可是到了眼下这步田地,一切似乎都已经由不得她了。
于是朱蕴娆不由自主地轻移莲步,推开房门悄悄地闪身走了进去,又反手将门落了闩。
此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熏人的酒气,朱蕴娆往前走了两步,在看清楚桌边那个自斟自饮的人时,一刹那竟然失神到忘记了呼吸。
往日那个又耀眼又嚣张,几乎让她咬牙切齿的人,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朱蕴娆不觉皱起双眉,痴痴地凝视着眼前人,忍不住又往前靠近了几步。
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这时候竟然没能听见她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把酒一杯杯往嘴里送。可若说醉,他又与别的酒鬼截然不同——他的脸明明苍白不见醉色,只有眼皮略微低垂着,让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子里所有的光采。
此刻齐雁锦一只手自斟自饮,一只手懒懒支颐,因为解散了发髻,浓墨般的长发正随意地搭在肩头,黑发压着雪白的道袍,看上去有种触目惊心的鲜明。
自从朱蕴娆走进房中,他始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于是朱蕴娆一路走到桌边,在原本属于连棋的那个位置上坐下,就这样看着他一个人迷失在酒乡之中,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你醉了吗?”

第二十七章 共枕眠

她轻柔的声音令齐雁锦挑了一下眉,低垂的眼眸仍旧盯着酒杯,喃喃道:“连棋,你再吊着嗓子说话,我真会送你去唱戏。”
朱蕴娆瞪着眼咳了一声,好像无意中发现了连棋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略微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她在裙子上蹭了蹭自己手心里的汗,再次对着齐雁锦的耳朵说:“臭道士,是我。”
这一声“臭道士”,齐雁锦就算醉死了也不会听错,于是他的双眸蓦然一睁,侧过脸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难以置信地嗫嚅了一声:“娆娆……”
一瞬间他郁结的心乱成一团,蕴着醉意的双目凝视着眼前单纯的美人,平生一贯我行我素的心,竟然第一次冒出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是一个习惯报复的人——昨日得知朱蕴娆婚讯的一瞬间,他的心中立刻被怒意充斥,理所当然地认定是陈梅卿违背了约定,因此才会在今早故意指使内监上殿,将自己回来的消息直接透露给娆娆。
然而过后当他向内监打听到事情始末,弄清楚娆娆成婚的真相之后,他才如梦方醒——那个真正应该无颜面对她的人,原来竟是自己。
她因为与自己的这段私情受人欺辱、遭人非议,而那个时候他却远在北京,根本不知道也帮不了她!深深的负罪感让齐雁锦瞬间失去了斗志——她是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可是他却把她伤得如此深,于是失去了她,自己又能找谁讨回公道呢?
归结到底,错的人是他。
光是这样想着,映着佳人容颜的双眼便渐渐浮上一层薄泪,齐雁锦慌忙垂下双眼,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既然无颜见她,不如就彻底醉了吧……
这时朱蕴娆默默地看着齐雁锦,因为从来没被他如此冷待,满肚子的话一时竟也无从开口,便索性拿起一只酒杯替自己斟满,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既然现在你只想喝酒,我就陪你喝。”
论起酒量,没人是朱蕴娆的对手,尤其是在她生闷气的时候。
于是朱蕴娆顺理成章地接替了连棋,继续进行将齐雁锦灌醉的大任。她喝了几杯之后,瞥了一眼桌上的下酒菜,发现竟然只有一碟青杏,不由抱怨道:“臭道士,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啊?连个像样的下酒菜都没有!”
她却不知这臭道士平生最喜欢自虐,又酸又苦,正适合他此刻的心境。
哪知齐雁锦醉到深处,平日比鬼还精明的一个人就会变得极老实——否则连棋也不会豁出一条命,拼死都要灌醉他。此刻他听见朱蕴娆的抱怨,竟然立刻惶恐地放下酒杯,带着歉意和一颗讨好的心,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房里走去:“我拿不出什么招待你……对了,我有一个果盒子……”
朱蕴娆见他步履踉跄,连忙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一路陪他走进了最里间的厢房。
里间厢房正是齐雁锦的卧室,朱蕴娆第一次踏足此地,一张脸不知不觉便羞得通红,双眼根本不敢往床榻的方向看。
好在齐雁锦此刻也已脱胎换骨,被一斗醇酒陶冶得心灵纯净,并没有往床榻的方向走。朱蕴娆刚刚松下一口气,这时齐雁锦却被房里的太师椅给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
朱蕴娆吓得赶紧扶住他,扶住了却又觉得没面子,于是恼羞成怒地将他往太师椅上一推:“臭道士,醉成这样还不安生,摔死你算了!”
她的本意是想把齐雁锦推在椅子上,让他好好坐稳。哪知齐雁锦被她这么一推,后脑刚好不轻不重地磕在椅背上,触动了这把合欢春凳的致命机关——于是齐雁锦刚坐上椅子的一瞬间,整个人便仰面朝天地往后倒,好像那把椅子根本就没用钉子固定似的,被他稍稍一坐就散了架。
朱蕴娆以为齐雁锦会摔个后脑着地,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立刻伸出两只手抓住了座椅的扶手,试图挽狂澜于既倒,减缓一下椅子散架的速度。哪知说时迟那时快,木质的扶手受到十指的压力,竟然喀喇一声弹出机关,像捕兽夹一样箍住了朱蕴娆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变数让朱蕴娆目瞪口呆,忘记了挣扎。一瞬间她的身体只能随着那张椅子一起变化,就像被一只恐怖的活物操纵着,直到那令人恐惧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邪恶!
可恶啊,这臭道士的屋子里,竟然连张纯洁的椅子都没有!他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这个姿势、就现在这个姿势,这要是被人发现,直接抬去浸猪笼都不冤啊!
朱蕴娆气急败坏地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却不得不放弃,只能怨念地瞪住身下的齐雁锦。此刻她被扼具牢牢固定的双手已经落在了齐雁锦的头顶上方,这个位置极其尴尬,让她一低头就能吻到齐雁锦的嘴唇,于是她只好悲惨地转过脸,任由齐雁锦湿润的双唇在她戴着珍珠的耳垂上磨蹭着,像极了在听悄悄话。
“娆娆,对不起……”
这时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模糊的梦呓,音量极低极低,几乎让人怀疑这一切只是错觉。
可就是这么一丝蚊呐般的低语,却让朱蕴娆瞬间放弃了挣扎——她只能无力地压在齐雁锦的身上,泪眼朦胧地咬着牙骂:“臭道士,你到底醉没醉啊!”
然而身下那个人的确是醉得很深,此刻整个人倦懒地躺倒在春凳上,又被软玉温香压个正着,却只是怡然地紧闭双眼,不但某个该抬头的地方没有动静,就连呼吸都越来越均匀——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朱蕴娆微微一愣,随后无可奈何地伏在齐雁锦身上,一瞬间强撑的心也软了下来,眼角的泪水无声滴落,顺着齐雁锦的鼻梁淌进他的眼窝,倒变成了他的眼泪。
“臭道士,我都已经嫁人了,你干嘛还要回来……”她满腹委屈地嗫嚅着,又小声地哭了一会儿,而后倦意渐渐袭来,让她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于是后半夜一场酣眠,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做着同一个动弹不得的梦,就像落入蛛网的双蝶,从此同生共死、密不可分……

第二十八章 合欢凳

这天拂晓之际,朱蕴娆比齐雁锦先醒,却又不是最先“醒”的那个——她在梦里不自觉地与人偎脸贴腮、耳鬓厮磨,然后就感到双腿之间被什么东西硌得慌,再然后,她就被吓醒了。
“臭、臭道士,你醒了么?”她瞪着齐雁锦,心慌得直叫唤,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不会吧,还睡着?朱蕴娆难以置信,盯着身下人安逸的睡颜,觉得自己一定是在被捉弄,赶紧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臭道士,少装睡!”
齐雁锦在梦里无辜地被妖怪叼走半只耳朵,疼得霍然睁开双眼,这才看清楚压在自己身上的美艳小妖——嗯,瞧这红馥馥的脸颊,一定是海棠花成了精。
“娆娆……”齐雁锦带着睡意懒懒一笑,在她耳边呢喃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蕴娆闻言一愣,伏在他身上呆呆地反问:“你不记得了?”
“嗯……”齐雁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半眯起凤眼往下瞄,贼得像只正在偷腥的猫,“娆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此时朱蕴娆察觉他眼神有异,慌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双手被缚,丰满的胸部越发突显,于是两团雪嫩冲开了松散的衣襟,竟然在他眼前挤出一道销魂的细线,简直就像推送到饿狼眼前的美味!
就这姿势,就现在这邪恶的姿势,让人怎么有脸说出真心话啊!
朱蕴娆又羞又气,不禁啐道:“呸,谁要来找你了?还不快替我松绑!”
“哦?松哪里的绑?”齐雁锦故意曲解她的话,此刻双手正活络,很欢快地摸向她的腰带。
“不是那里!”朱蕴娆两眼圆瞪,慌忙叫停,“你疯了,连棋人还在外面呢!”
“是吗,”齐雁锦仔细回忆了一下,问道,“昨夜他喝醉了?”
朱蕴娆立即拼命地点头。
齐雁锦眼珠一溜,又问:“那吐了没有?”
“吐了。”朱蕴娆不疑有他,老实地回答。
“哦,那我就放心了,”这一下齐雁锦笑得更欢,很得意地告诉朱蕴娆,“只要吐过,他一定会睡到下午,哪怕掉进茅坑都不会醒。”
这句话让朱蕴娆瞬间芳心大乱,气急败坏地嚷嚷道:“除了他,还会有旁人呢!”
“别怕,这附近平日没什么人走动……再说我们在里屋,没人能随便进来……”齐雁锦含着朱蕴娆的耳垂嗫嚅,卷着舌尖舔了好一会儿,朱蕴娆才发现他想干什么。
“坏蛋!别褪我耳环啊……”她喘着气反抗,结果还是被齐雁锦叼走了一颗珍珠,不禁羞恼地冲他抱怨,“你这人,怎么和昨晚不一样了……”
齐雁锦哑然失笑,试着用舌尖再替朱蕴娆把耳环戴上,试了几次都未果,便亲昵地问:“我昨晚什么样?”
“你昨晚……”朱蕴娆迟疑了片刻,红着脸小声道,“你昨晚可老实了,还和我说对不起……”
齐雁锦略一沉吟,随即笑道:“那是我酒后吐真言,娆娆,我这人一喝酒就犯糊涂,然后就不会骗人了。”
“你,”朱蕴娆气结,义正词严地斥责道,“你不糊涂的时候都在骗人吗?那还不如犯糊涂呢!”
齐雁锦随她说什么都爱听,只顾抱着朱蕴娆笑,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窝里,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娆娆,你能来找我,我好高兴……”
朱蕴娆红着脸,呛了他一句:“你现在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吧?”
“不骗你,”齐雁锦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双眼极认真地凝视着她,在这一刻意味深长道,“你既然来找我,我就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或许直到昨夜之前,他还有逼自己放手的机会,可是既然她已经主动找上自己,那他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了。
“你,”朱蕴娆心中一紧,此刻慌乱的眼神与他的目光深深纠缠在一起,不禁也开始迷惑,“你不放开我,又能如何呢?我……我都已经嫁人了……”
“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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