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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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笔记-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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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的那次初吻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嫁给他,最后,我的理想实现了。可我没想到,我的理想达成需要我付出如此可怕的代价。    
    他那时常常带着我到处玩,他和我两个人,有一年的时间,我们只是偷偷地私下来往,我们共同的熟人太多了,而我们只愿意单独享受些甜蜜。    
    一切都在我十八岁的一个夜晚改变了。    
    那个白天我们在爬山,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偏着脑袋准备回家睡觉了,灰红的天色洒满了山头,他脸上也披了厚厚的一层红光。    
    他对我说,他拖欠了十二万元的公款,因为做生意,因为他想拼命地挣钱,没想到,他亏了。    
    他说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我,你真的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你不会想象到一个男人也会有如此无助如此哀伤的时候,他没有哭,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但是当时我以为他就要哭了。    
    他吻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生气在复活,因为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的胳膊越来越用力,我整个人都在他的怀抱中缩小得微不足道,我只知道我在他的怀中,而他,是我最爱的男人。    
    我的头发纷乱,我靠在他怀中许久都没有说话,我以为这就是一生了。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疼痛让我开始寻求他的安慰,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性是这样的我的身体似乎被涨大了,中间空空的,就像他的身体没有离开一样。我身边的卫生纸上染着淡淡的一片片粉红色,淡得几乎都看不出来,它一点点都不像血,而像碎片,小小的粉红色玻璃碎片。    
    很久很久,他说,我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这话我相信,因为他几乎像我一样笨拙,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说,他明天约了个女人,一个有钱的女人,她答应替他赔这十二万,要是他陪她三年的话。    
    你震惊了吗?你觉得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我想,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当然也是我最初的想法。我一点儿也不敢相信他的话,可是他分明非常严肃,他分明用悲哀的眼光瞅着我,他的眼睛在恳求我的原谅。    
    我的手就在那一刻冰凉了,几乎无法感觉到他和自己的体温。很长很长时间里,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我只是注视着他,面无表情,我才十八岁,我如何能够明白他话中有着什么涵义呢?然后我听见他说,等我三年吧,三年以后,我发财了,我会娶你的,我要让你穿着全世界最漂亮的衣服,让你成为全世界最骄傲的女人。    
    你认为我相信吗?我能想到你会说什么的。你会说,胡扯。是的,我也会的,如果今天碰到这样的事。可是当时我的确是信了,而且深信不疑。但是我接受不了,一点儿也没办法接受。    
    我记得那天的月光很白很白,夜色很暗很暗,树林里弥散着绿色的气味,我还能闻到一种腥腥的味道,是不是我们刚刚恋爱的味道?我不知道。我看着他诚恳的双眼,眼泪就一滴滴地往下掉,我没有想到,我也想到了,我会为他流一生的泪。    
    后来我遇见戴西时,也总是怀疑她遭遇过和我类似的往事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才能把一个年轻纯洁善良的女孩改变成冷漠麻木对付出用金钱来计价的女人呢?我一直是以为只有爱情上的挫折的。    
    有一天晚上,我们出差回来,你回自己房间去了,我从过道上穿过,正好经过戴西的房间,听见她房间里是很幽雅的钢琴声,你也听到过戴西弹钢琴的,她就毕业于音乐学院的钢琴系。    
    她房间的门开着,我看见她穿着长长的黑色裙子,耳畔银色的耳环像一滴露水,她修长的手娴熟地在黑白键中翻飞,看见我时又是一笑,手停了下来,“刚回来?”    
    “刚回来。”我也笑了笑,眼睛还在盯着她光洁的脖子,她站起身来,“你喜欢钢琴吗?”    
    我摇摇头,“我不懂的。”    
    她笑了,披上白色长风衣,“不需要懂,感觉罢了。”    
    她偏过身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她眼睛里滑过的泪光。    
    就是那滴泪光,让我相信了她的善良。


第四部分 戴西的故事第23节 卜算子(4)

    经历了生命中的第一次之后,我就和他分手了。说起来真的很可笑,是吗?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这件事,但东方人都很重视这些的。至少,你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传统,否则你们历史上的贵族怎么会享有农奴新婚妻子的初夜权呢?    
    我没有下决心和他分手,那个晚上我疯了一样地往山下跳,他死死地将我拦腰抱住,他骂我,说我假正经,他说,我自己就不是个处女,他说我没有流血,他说我只想让他难受。    
    他把我连拖带拽哄哄骂骂地弄下了山,然后,他就丢下我走了,他叫我自己回去。我站在路灯下面,看见他高挑的身影越拉越长,他走到路口,拦了辆出租汽车就走了,我看见车开走的时候他回头看我,然后背过身子。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我有一个星期都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我没有病,可比病更严重,我完全垮了,一点自控能力也没有剩下来。我的眼泪就像开闸放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淌,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内储存了这么多的泪水。    
    这一个星期里,我每天都会打他的寻呼,打无数遍,可是他一个电话也没回过。我想就是死了,我也需要一个清楚的解释,我想死个明白。我要问他,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点点地把这钱挣上,我们就这样穷苦地过上一生有什么不好呢?我只有拥有他,就会幸福的。那么他呢?拥有我是不是还不够?    
    这段时间里,妮妮用公用电话打过他的寻呼,他都回了,可是我的电话号码,他却一个都没有回过,妮妮说,简就要死了,你给她打个电话吧。他那头说好吧,可是他从没有真的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我就在这样在日夜的交替中昏昏入睡,我每次睁开眼睛都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我已经在地狱了,可惜的是,我还活着。    
    记得第一次部门晚餐吗?你叫我坐你的车去。我上车时你车里放的是wet wet wet 的《love is all around》,你一路上都在兴高采烈地哼歌,而我一路上都在昏昏欲睡头天晚上加班到凌晨四点,七点钟就到供应商那儿开会,我实在是太累了。    
    到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你没有叫醒我,相反,你只是把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里,自己就在我旁边安静地坐着,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你正注视着我,很平静的眼神。看见我醒了,你才把音乐关掉,说走吧,他们都在等着。我问你我睡了很久吗?你淡淡地笑,说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    
    我知道我的脸红了,你用俏皮的眼神打量我,似乎在嘲笑我的恼羞,走到门口时你的笑声突然变响亮了,我的脸越发地红了,不自然地垂下脑袋。你摇摇脑袋,咕哝着真是个傻瓜,傻瓜。    
    当天晚上我发了高烧,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晃得很厉害,欠起身子坐起来,舔舔嘴唇,上面已经裂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块块干燥的皮,一圈圈红红绿绿的光圈飞快地旋转着,我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的腿发软,一下撞上了衣柜。    
    我没有想到过,第二天一大早,竟然你会给我打电话。    
    你在电话里问,你生病了吗?你说好好休息吧。我更没想到的是,医院的小姑娘竟然把药送到了我宿舍,她诡诡地眨眨眼睛说,是波叫我送来的,反正我会记你的帐上。临走时,她说,你的老板对你真好。    
    我躺在床上,窗帘被风轻轻地扬起来了,我的窗帘是统一定做的,淡黄色的,上面分散着绿色的大花,像你的窗帘一样,被一层薄纱围着,颜色暧昧而温暖。    
    我也在想,为什么你会这么好?    
    是知瓜李之嫌;薏苡之谤;斯不可忘。    
    那次生病是我第一次怀疑你对我感情其实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被叫为感情,或者只是像很多很多在中国的西方人一样,除了欲望还是欲望。那时,我刚进公司一个月。    
    那时候我还在不断地想,想自己这六年的恋爱和生活,想自己如何会走到这一步。他叫我等他三年,那些日子,连自己回忆起来都不是那么清晰,我已经被痛苦牵系着忘记了快乐的滋味。我从不知道痛苦是可以这样深重的积郁在心底的。    
    我渴望忘记他,渴望重新能开始自己的生活,我拼命地去不同的夜校读不同的书,拼命让那些陌生的词语充斥我的脑海,唯一的目标就是忘记他。    
    一年以后的一个夏夜,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很简单地说,他就在楼下等我。    
    我下去了。远远地就看见他站在路口的松树下,还是很久以前的闲散样子,嘴巴里叼了根烟,穿着件鲜红色的T恤衫。他的脸清瘦了,更好看了。    
    他搂住我的肩,就在他碰到我肩头的瞬间,我竟然就像他第一次吻我一样浑身颤抖,我想镇静些,可是却全然没有控制自己的能力。他显然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激动一丝不安,他异常安静地将我搂进他怀中,轻轻吻我的眉头,吻我的发梢。    
    我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汹涌,他的胸前顿时湿了一大片。    
    他把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就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毫无防备能力地再次拥有了他这样说很怪,对吗?是的,我拥有了他,我所有的愿望就有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没有距离,一点儿也没有。我们仅有的几次关系对我来说,都是种拥有,我从不后悔,哪怕事情发展到最后,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一次,我已经敏感地感觉到了,他和第一次相比是完全不同的,这一年中,他一定非常惯于和某个女人上床。我没有一点点疼痛,就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就像一条湿漉漉的鱼儿一样滑入我的身体,在里面轻柔却有力地滑行飞翔。我闭上眼睛,粗糙的水泥在我的背上狠狠地磨擦,我感觉到火辣辣的痛在燃烧,燃烧,我的眼泪再次滑下。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在奋力地挣扎,似乎想把我刺穿,他的呼吸贴近、远离,最终在我耳畔停下了。    
    记得那次酒会吗?那天你真的喝多了,竟然敢当众握住我的手,我红着脸想挣脱你时,你变本加厉地搂住了我的肩。众目睽睽下,你温柔地注视我的眼睛,你的指尖轻轻地抚摸我的耳梢,我的脸颊。我还记得,因为我的心跳就像初吻时一样剧烈,我的喉咙几乎都能感觉到心脏的力量。我故作镇定地对此视而不见,可是脸却泛起了潮红,我掩饰般地对你说,我喝多了。你却回答我说,没有,你没有喝多,你很好。    
    我看见戴西坐在对面桌边,她温柔的眼神飘过我的脸,我真的开始发抖了,而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害怕的。    
    那天是你把我送回了公司,你把车开得晃晃悠悠,几次惊险之后,才总算把心放回原处。你已经歪歪倒倒了,走到车下,你非要拽住我的胳膊才能稳住身形,还好,这是座没有什么车辆的小城,夜里十点街上已经罕有人迹了,若是出了车祸,死的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把你送回房间,就站在你的门口说晚安,你点点头,浮起一丝讥笑,你问我,你害怕我?怕什么?一个男人的房间罢了。我笑着望着你,没有言语,你摸摸我的头发,叹了口气,也说晚安。其实那天我想留下的,但我知道我不会,我们都还不太清醒自己想要什么,自己又能把握多少我们在乎,所以才会如此小心,对吗?    
    各种不同版本的传说开始在公司里流传,而你却因为语言不通和流言隔绝了。在传说中,我是勾引者,你是游戏者,我们的关系没有事实上清白。    
    是啊,一个正常男人和一个正常女人,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我是没有想到你会调回去的。在你走之前,我安心地享受着你特殊却又不算特殊的照顾,细细咀嚼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温柔的话语,就像一个落入情网的小女生。我没有时间想别的,除了我的丈夫,虽然没有任何联系,可他的阴影却始终盘据不去。    
    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他,公司里没有人知道在法律上,我是已婚的,也没有人想到过,毕竟,我才二十三岁,若是能够上大学,也就是大学毕业才一年的年纪。    
    那次见面后,我又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他在我背上留下的疤痕,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好。那段日子,衣服轻轻的磨擦都会使我敏感的神经疼痛难忍。每天夜里,我解下衣衫,披下自己的长发,让长发盖住伤口。放上两面镜子,我就可以看见背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血痕,我无声地盯着这些疤,任自己乌黑的发在上面飘浮。    
    我身上的每根毫毛每根神经都在想念他,我躲在自己房间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抚摸他抚摸过的每一寸地方,感觉他轻柔的手指滑过肌肤的感觉,我的身体上留着他的唇,他的手,他身上的肌肤还有他的温度。我也会想象在我抚摸自己的时候,他正在和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做爱,他光滑黝黑的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呼吸停滞在那个女人的耳畔,他的体液洒在她的皮肤上,她的口红会印在他的胸前,他的背上,他的脸上。    
    我恨我自己无时不刻地想起他。甚至上班时,我也会因为想起他的某句话,某个眼神开始颤抖,我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抖,还有拥抱他的欲望,我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那天夜里,我到超市买烟,在门口遇见了刘,他无意说起你还有三个月就要调回去了,问我今后的工作安排,我才知道了这个已经在私底下流传了许久的秘密。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房间去抽烟,我的桌子上还放着你送给我的渔夫之宝,你说我总在咳嗽,渔夫之宝对嗓子有好处。可是你哪里知道,我是一边抽烟一边在吃你的渔夫之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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