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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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情心-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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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是好……」

「好,夫人请说,漾儿听着了!」水漾儿立刻摆出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

二夫人徐徐转注仍处于昏睡状态的蔺殇羽,片刻后……

「谷主,就是羽儿的父亲,他的发妻是我的亲姐姐,虽然他们夫妻十分恩爱,但我姐姐因身体过于孱弱无法生育,于是就想让她的陪嫁丫鬟凝月替她生……」

她苦笑。「虽然姐夫万分不愿意,但熬不过姐姐的苦苦哀求,也只好允了,后来,凝月也果真替姐夫生下了儿子——就是羽儿,不幸的是,凝月也因难产而过世了……」

其实夺魂谷主是很讨厌凝月的,他认定凝月早就有心要以子为贵,意图窃占谷主夫人之位,于是暗中怂恿夫人,迫使他不得不「背叛」心爱的妻子,因为如此,虽然凝月过世了,他还是 
把所有的不满都转嫁到儿子身上,以为孩子是凝月生的,必然遗传了凝月的劣根性,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最重要的是,那是他「背叛」妻子,活生生的证明……

因此,他十分痛恨儿子,即使在妻子的央求下,不得不把蔺殇羽视为唯一的传人,将毕生所学全数传授给儿子,但他总趁传授武功的时候,极尽残酷之能事,凄虐儿子、蔑视儿子,出口 
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贬低儿子……

「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二夫人喃喃道。「但姐夫还是硬逼他开始修习内功,羽儿不懂,姐夫就又打又骂;开始习练外功时,姐夫更是严厉,孩子不小心受伤了、哭了,姐 
夫就耻笑孩子是娘儿们、是废物、是垃圾……」

「太……太过分了!」水漾儿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这样数年下来,也就养成了羽儿格外好强的性子,他……」二夫人无奈的叹息。「就算病得快死了,或者伤得只剩下半口气,也不会承认自己病了、受伤了,若是外伤他还会自己偷偷 
的包扎,但竪决不肯喝药,因为……」再叹气。「他没生病,也没受伤!」

水漾儿顿时恍然大悟。

想起先前蔺殇羽那种近似要白痴的幼稚言行,明明摇摇晃晃得就快倒塌了,还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身体有恙,也许是因为当时他已是神智不清了,但应该也有大半因素是为此。

幼时被伤害的创伤,到现在都无法痊愈。

然后,她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创伤,那应该是永远都无法痊愈了,但他,还是有机会的……



当蔺殇羽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当下就挣扎着要起身,但四只女人的手一齐把他按住。

一个说:「你……」舌头转了一圈。「呃,还没睡够,再多睡一会儿吧!」

另一个就说.,「你瘦了好多,二娘看了好心疼,这……」递上一碗药。「呃,不是药,是补汤,补身子的,你快喝了!」

「我没生病……」

「羽儿……」

「也没受伤。」

「但这只是补汤……」

「不需要。」

才几句话,二夫人就没法再坚持下去了,但眼眶又红了,泪水悄然坠下,她知道再坚持也没用,他向来都很听她的话,唯独这件事不行,他从来不听。

而水漾儿,她深深凝视蔺殇羽片刻后,突然将二夫人那碗药端过来。

「我说蔺公子啊,有这么关爱你的二娘,你真的很幸运ㄋㄟ!」若无其事的吹着汤药上的热气。「其实我原本也有个同样关爱我的亲娘,可是……」

她感慨的轻叹。「我爹啊,脑子底的观念是根深柢固的重男轻女,在他心里,儿子是宝,女儿是草,不,连草也不是,根本就是垃圾,倘若不是我娘坚持要留下我,我早就被卖掉了…… 


二夫人吃惊的咦了一声。

「没办法,我们是穷人家嘛!」水漾儿耸了耸肩。「总之,虽然我没被卖掉,但爹很讨厌我,他嫌我浪费家里的粮食,便想尽办法奴役我——想留在家里头,就得自个儿赚自个儿的粮食 
,爹是这么说的。所以啊,我刚会走路没多久,就得学着喂鸡、喂鸭、喂猪,常常一个不小心就跌进喂猪的馊水里去,差点淹死了……」

二夫人抽了口气。

「再大一点,差不多……」水漾儿想了一下。「四、五岁吧,我就得学煮饭,光是点个柴火,就烧得我全身都是伤,爹还嫌我动作太慢,总是要甩我好几个耳刮子,而我娘呢,她什么也 
没说,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受苦,看我被爹责打,从来不阻止。但是……」

她的眼神恍惚了,蒙蒙胧胧的。「每当过年过节时,餐桌上会加菜,我爹必然会把最好的菜全拨给哥哥和弟弟吃,而我只能用菜汤拌地瓜饭吃,不过只要哥哥弟弟吃不下了,娘就会偷了 
他们剩下的好菜,譬如半只鸡翅膀、一个鱼头什么的,在半夜里把我叫起来吃,可我却……」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甩手就将那些好菜全扫到地上去了!」她无限懊悔的低喃。「因为我生气,为何哥哥弟弟什么事都不用做,我却得像奴隶似的被操到死?为何爹打我骂我的时 
候,娘从来不护着我?为何我哥哥弟弟可以吃好的、穿好的,我却连坐上餐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狗一样蹲在一边喝掺米糠的稀饭?我恨我爹,也气我娘,我……」

激昂的控诉忽地一顿,她猛然垂下螓首,好半晌都没声音,直到激动的呼吸平静下来,她才又继续。

「当时我娘只是哭个不停,说她是不得已的,说她全是为了我,那种话我从来都不信。直到那年大饥荒,我家人都死了,我被师父收养,逐渐长大了、懂事了,终于慢慢了解,娘所做的 
一切,不管是任由我像奴隶一样苦干,或者任由爹打我骂我,真的是为了我,娘知道只有那样,爹才会让我继续留在那个家,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起码,我是留在家人身边的。可是……」

她苦笑。「我了解得太迟了,娘已经过世了,我好想跟她说一声谢谢,谢谢她费尽苦心让我留在她身边,也谢谢她偷了哥哥弟弟吃剩的好菜给我,倘若能够回到当时,我一定会心怀感恩 
的品尝那份……」

轻轻的,她哽咽了一下,唇瓣细细的抖着,「娘亲的爱。」俏丽的双瞳中,晶莹的泪水盈聚满眶,「但是你还不迟,蔺公子,你还有机会可以向二夫人说一声谢谢,谢谢她对你的无尽关 
爱、对你的无限疼惜,也还有机会亲自品尝这份……」伸长手将那碗汤药递到蔺殇羽眼前。「娘亲的爱!」

良久、良久,蔺殇羽只是盯着那碗汤药一动也不动,水漾儿也不死心,顽固的将那碗汤药捧在他面前……

突然,他默默地端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水漾儿欣慰的笑了,二夫入先是不敢置信地怔了一下,继而失声痛哭,还一边扯嗓门大叫。

「快,快,少爷醒了,快去做点少爷爱吃的菜来,快呀!」

看蔺殇羽很不情愿似的横袖抹去唇畔的药汁,水漾儿不禁失笑。

「蔺公子你知道吗?男人女人毕竟是不同的,爹虽然讨厌我,恨不得卖掉我,但娘,她最爱我了!」泪珠儿盈然坠落,但她笑得很满足、很得意。「我不贪心,只要有娘爱我就够了。」

丹凤眼依旧是妖异的、是邪魅的,却也是深黝的、幽邃的,一抹奇异的光芒,几乎不可察觉的掠过他的黑瞳,蔺殇羽定定的凝视着她,仿佛此时此刻才认识她是谁,然后他横手背拭去她 
的泪水,不知是否错觉,那动作竟似有几许温柔。

「你,饿了吗?」

「……」黑线,斜斜的。

饿了吗?

饿了吗?

这种时候,当她为往事心伤,为追不回的机会而后悔莫及的时候,他居然问她饿了吗?

他真以为她只会吃吗?



不过,喝药的问题还不是最大的麻烦,最大的麻烦是……

「羽儿,你还不能下床呀!大夫说了,你得躺上两个月才能下床的!」

二夫人又急又无奈,一手按着不让蔺殇羽起床,一手拉起被子要为他盖上,但蔺殇羽仍坚持要起身,硬是扯开二夫人要为他盖上的被子。

「我没生病……」

「我知道,但……」

「也没受伤……」

「羽儿……」

「不需要躺……」

「蔺公子,不管我怎么看,你就是很好命ㄋㄟ!」

一句话,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视线齐聚水漾儿身上,上官四兄弟兴致勃勃,二夫人也转过头来看她,连蔺殇羽都不动了。

大家都很好奇,她这回又要说什么「故事」了?

「这辈子,只有一个人为我盖过被子,」水漾儿轻轻道,「就是我娘……」目光悄悄移向窗外,初雪,开始下了,轻轻的、细细的,像棉絮。「我娘偷偷用破到可以做抹布的旧衣服给我 
缝了件薄薄的被子,那日也是初雪刚落,娘噙着慈爱的笑靥,温柔的给我盖上了,那是我生平第一件被子,往常,再冷的天气,我也只能窝在稻草堆里睡的,身上盖的也是稻草,可是……」

她叹息,「一次,就那么一次而已,我爹一瞧见,不但立刻撕碎了那条薄得几乎完全无法避寒的被子,责怪娘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又对我拳打脚踢,打得我昏死过去,」唇畔溢现 
淡淡的苦笑。「于是我娘再也不敢为我缝被子了,就怕又为我招来另一顿毒打……」

明澈的瞳眸里,晶莹的泪珠宛如晨曦的露水,「如果可以的话,就算要我躺在床上一辈子也行,好希望娘能够再……」双臂怀抱着自己,水漾儿低喃,透着期待永远无法实现的哀伤。「 
为我盖一次被子……」

许久、许久……

蔺殇羽松开了扯住被子的手,慢条斯理地躺回去,静静地让二夫人为他盖上被子,温柔地拂开垂落在他额上的发丝,慈爱的,近乎央求的呢喃。

「羽儿,好好养伤,别再让二娘担心了好吗?」

之后,蔺殇羽再也没闹过要下床了,直到两个月后,大夫允许他下床为止。

再过一个月,蔺殇羽终于完全康复了,二夫人也决定在清明前赶回夺魂谷,不过在回去之前,她必须先确认一项疑问……



这日,午睡醒来,蔺殇羽梳洗过后,便要走出寝室,却被上官风拦住了。

「少爷,您要出去吗?那得披件袍子,早上下过雨,有点凉。」顿了一顿,再加一句。「二夫人交代的。」

容颜森冷,但蔺殇羽还是让上官风为他披上丝棉长袍。「不要跟来!」

「是,少爷。」上官四兄弟齐齐躬身,恭送少爷蹈腿去。

日头西斜,暖暖的阳光落在身上,令人佣懒,蔺殇羽习惯性的背负着双手,越过莲花池,往林子里缓步行去。

这是一片刻意植种的林子,一株株古拙清奇的老松,恣意伸展的枝叶形成一片青葱翠绿的穹幕,一条白纹石小道,洒脱地蜿蜒而去,步于其间,令人不由自主地兴起一种超然物外,飘逸 
脱俗的感觉。

忽地,他定住脚步,眉宇蹙起,头微侧,脸朝细碎语声的方向望去。

林子间,有一块天然的多角大白石,就像一张桌子,上置一壶茶、几碟点心,周围数块天然小白石,就像椅墩,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分落其上,正愉快的谈笑着。

「所以,你大师兄和大师嫂被逐出师门了?」

「嗯啊,二师兄的信上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实在无法同情他们,他们忘恩负义做出那种事,我无法苟同!」

「但那毕竟牵涉到他至亲的孩子,换了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听到这种问题,水漾儿不觉一怔,歪着脑袋认真想了好半晌,最后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事到临头,我才会知道该怎么办吧!」

真老实!

不过这并不是二夫人想知道的问题,她真正想问的是……

「漾儿,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但又怕你不高兴……」

「二夫人尽管问,我保证绝不会生气。」

「就是……」二夫人犹豫着。「呃,你所说的那些童年往事,是……呃,是事实吗?或者,你只是随口编出一个故事来,想哄骗羽儿听话乖乖养伤的?」

这个问题更令人意外了,水漾儿听得一时哑然。

见状,二夫人忙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是我有意要怀疑你,只是我一直很困惑,倘若你真的经历过那样悲惨的往事,又是如何能够保有像你现在如此乐观开朗的性子呢?」

顿时间,水漾儿明白了。

二夫人想知道的是,同样经历过一段不堪回忆的童年,为何她想得开,蔺殇羽却想不开呢?

所以,二夫人才会怀疑她说不定只是在编织故事而已。

于是她沉默了,好久好久都没出声,久到二夫人都想放弃这个问题了,她才突然开口。

「其实,那年的大饥荒,已经是连续第二年的饥荒了……」

「我记得,我记得,饥荒连续了两年,第三年才逐渐好转。」

「历经两年的大饥荒,第一个死的应该是我,但事实是,我却是家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二夫人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原来是真的!

心下顿时又惭愧又歉疚,二夫人忙摇了摇头。

「因为……」年轻稚嫩的容颜上,淡淡的浮现一抹成熟的沧桑。「就跟所有穷苦人家一样,延续了两年的大饥荒,不要说吃米吃肉了,大家都开始啃树皮挖树根了,我还差点被爹换给人 
家……」轻轻一停。「二夫人应该听过,易子而食吧?」

二夫人先是一呆,继而愀然色变。「易子而食?真有那种事?」

水漾儿静静点头。「真有的,二夫人,只是对方嫌我太瘦,身上根本没肉,就只是一层皮包着一副骨头架子,要真换了,他们也啃不到什么肉,所以就不同意跟我家交换,而跑去跟另一 
个比较有肉的孩子交换……」

「太……太可怕了!」二夫人完全的被吓到了。

「不过,我家人都不是饿死的……」

「咦?不是?」

「记得那一年,我才刚满八岁,」水漾儿眼帘半垂落,悄悄掩去眸中苦涩的神情。「我们喝了半个多月的草汤——因为连野菜也找不到了,之后有一天,爹突然拿回来一小块肉,为免我 
娘偷偷分给我吃,他就自己亲自下厨白水煮熟了,然后给我哥哥和弟弟蘸盐巴吃,连我爹自己都舍不得咬上半口,没想到当夜,我哥哥和弟弟就上吐下泻病倒了,隔两天,他们就……」

她轻轻吸了口气。「死了!」

二夫人张着嘴,出不了声。

「嗯,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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