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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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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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刀我认识,是我藏在枕头下准备对付那人的武器。
可是……现在这把刀戳在李医生的头颅上!
我呆呆的僵在那里,浑身动也不能动,眼神也无法从尸体上挪开,双腿像灌了铅。母亲不知何时走进来,她穿著白色的长睡袍,长到腰际的直发倾泻而下,软软的倚著门,静静望著我。
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有很多温柔安和的东西,再也不是从前冷漠的样子。
母性的光辉在她的身上柔和晕染开来。
她说:“儿子,做得很好。”

发文时间:1/1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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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走过来,手抚上我的头。
她微微弯腰,拂开我额前的头发,看著我,悄无声息地笑。
红色的嘴唇像是涂了厚厚的玫瑰汁液,在黑暗中发出妖冶的光。
我被她这个样子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却还是强自镇定,一句话也不敢说。我知道,我不能告诉她不是我做的。这原本就是她的阴谋,只是她在谋划些什麽,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浓烈的血腥气味在整个屋子内弥漫,令人作呕。
李医生的尸体,就躺在我身後的地面上。
她清亮的眸子弯了弯,拉著我越过李医生的尸体,在沾满了血迹的床边坐下了。
“睡吧,明早就有人来收拾了。”
安抚我几句,她亲亲我的额头,起身出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外婆拄著拐杖站在走廊尽头,手中拿了个白蜡烛台,望著这边阴森的笑。拐杖的蜿蜒畸形的枯木头上,搭著她为我织的红色毛衣。
我连夜逃离了家。
雨下得越来越大,冲得人睁不开眼。
没有雷声,旷野中只有漫无目的的黑暗,和蔓蔓青草一样充斥了整个大陆。
我沿著小径一路狂奔,很快上了柏油马路。怀中揣著母亲的话依然萦绕耳畔,心里的寒意一阵一阵。
“儿子,你做得很好。”
“如果让这个心理医生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丹尼就永远都死不了。”
“别著急,妈妈很快就会和你团聚。”
原来,她想要让我死。
我跪倒在马路上,双腿卸掉了全部力气,挣扎著再没能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路的尽头驶来一辆马车。
渐渐的,它近了。
漆黑深沈,由四匹高大黑黝黝的马拉著。经过我时,我看到车身上刻画著紫色的奇怪花纹。马突然低鸣一声,收了蹄子,车停了。它们斜眼看了看我,向我不安地喷了口气。
车门打开,一只托著紫色透明球体的手伸了出来。
事实上,那是一只猫的灰色爪子。
“上来吗?”
声音在问我。
我摇摇头,脑袋後面突然遭到一记重击。
闷痛传来,我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房中没有人。我摸索著下了楼,心中害怕。
外婆站在楼梯口看著我,或是看著我的身後,眼神毫无聚焦,一脸的平和。
冷汗从背後渗出,我咽了咽唾沫:“外婆,昨晚的雨好大。”
外婆往这边看了一眼,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昨晚根本没下雨。”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我点点头,慢慢下了楼梯。
母亲不在家,说是出去忙事情了,我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了好几个小时。
地面,树木,花丛,哪里都没有下过雨的痕迹。
几天後,母亲接我去医院看心理医生。诊室里没人,我惶惶地坐下,心里十分不安。当诊室门被推开,我看著李医生从外面走进来,这种不安立即被发挥到了极致。震惊来得太过突然,我惊诧地後退,忘了自己是坐著的,脚下被绊住,连著凳子一起摔倒了。
“你……你、你……”浑身剧烈地颤抖,我几乎语不成调。
“怎麽了?”李医生不明所以地走过来。
“你你……你是李医生?你怎麽……”
怎麽还活著?最後几个字压在嗓子里,我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去。
李医生有点愕然,脸上却还是带著微笑:“丹尼,怎麽才几天没见,你就忘了我了?”
我沈默地望著他,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想象他是不是另一个李医生,他们长得很像。
亦或者……这是我的幻觉。
依旧是常例催眠。
只是这一次,时间比平时多了三倍。结束後,李医生的表情格外凝重,看起来格外疲惫。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把母亲叫到了一旁。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我只听到极轻的几个片段。
“无能为力……”
“还是……送走吧”
“这麽下去不是办法。”
我看著母亲,她的眼眶似乎比平时红了点。
回家的路上,母亲问我想不想回故乡看看,我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出发了,带著外婆一起坐火车。
从窗外看去,满目碧绿点点。正是绿油油的季节,从山那边起,一直蔓延到整个世界。我困了,母亲抱著我坐在窗边,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很甜很美。我直直地看著她,她的表情依然是那麽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外婆坐在对面,正戴著老花镜看报纸。
这样恬淡的生活,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在我映像里,母亲似乎只抱过我这一回。
她在想什麽呢?
故乡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很远,两天後我们才到达。
小镇的模样一如好些年前我们离开时的那样,房子沿著河堤而建,依然是白墙青顶,石子铺的小路通往各家各户。河水清澈,两岸碧柳依依,郁郁葱葱。堤上有石阶,可以顺著到达河畔。
家门大锁著。
外婆拿出一串很长的钥匙开了门。
木门吱呀呀被推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咚咚咚地跑进去,青石在我脚下发出好听的回音。我一路爬上二楼,楼梯有些腐朽,踩上去的声响很大,甚至有些开裂。母亲和外婆跟在後面,都没有说话。
我跑进自己的房间,那里有个硕大的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排列著一个个十厘米见方的小抽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上面整整齐齐贴著红纸条,写著杜仲、当归、何首乌等等好多药材名。只是好多红纸条已经褪色,上面的字已然模糊不清。
依稀记得,外公是个郎中。
看著这一百多个小抽屉,我想了很久,才拉过梯子爬了上去。手覆在最右上角抽屉的铜拉环上,我轻轻一拽,它开了。里面静静地躺著一只拴了红线的银铃铛。江南的水汽潮湿,好些年没回来,它开了。里面静静地躺著一只拴了红线的银铃铛。江南的水汽潮湿,银铃铛已经被褐色覆盖,看上去像一块破铁。
将它从抽屉里掏出来,里面的银珠玲玲作响,很好听。
我默默地看著它,听它在我的晃动下发出叮叮的声音,很长时间没有动一下。
叮叮铃铃,叮叮铃铃。
直到母亲进来,我才从梯子上慢慢下来。
晚饭後,母亲和外婆去附近的人家拜访,留我一人在厅堂里。
我坐在那里,手里攥著那串铃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小时候,我有一个玩伴。它是一只暹罗猫。
它是一只傲娇而敏感的家夥,听到我呼唤的声音,总能从某个地方突然跑出来,轻盈地跳到我的身边。只是跳到我的身边,却从来不撒娇也不蹭人,更不会像别的猫一样,跳到我的腿上让我抚摸它。
铃铛挂在它的脖子上,配著它灰色柔顺的皮毛和傲气十足的表情,很……漂亮。它的眼睛很蓝,碧蓝清澈,妩媚却带著一种不可亲近的高贵感。
除了我,它不亲近人,总是离母亲和外婆很远。食物放在地上它是向来不屑於碰的,我经常拿了甜麦饼干和青绿的古窑瓷碟,蹲在墙角下喂它,除了这个什麽都不吃,别说是鱼或者肉,连奶油曲奇都不屑於碰一下。吃完了,我们坐在窄窄的小巷里,看著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一坐就能坐很久。
有时候,我提著醋瓶,穿著木板鞋到隔了好几条街的巷子口打醋,路很滑,它会默默走在我身侧,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一眼。我想,如果那天我没发生意外,它是不是还好好的活著?
傍晚,我被隔壁小孩子推了一把,掉进了河里。
当时,他可能只是跟我开玩笑,向我表示友好。
那小孩儿吓了一大跳,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哇哇哭著跑了。
河水其实不是太深,现在看来刚到我的肩膀,当年可能因为天色有些暗,怎麽都摸不到河边。我不会游泳,呛了好几口水。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往下沈,心里倒是不害怕,相反还挺平静的。没多久,猫先跑来了,紧接著母亲赶来,将我从河里捞了出来。
我被拎上河岸的那一瞬间,抱著母亲哇哇大哭,咳嗽不断。
水从我的嘴巴里耳朵里眼睛里不断涌出,害怕的情绪终於反噬。
当时,我没有注意到,它跑得一瘸一拐,满身鲜血。
血从它的身体里一点点流出,它是那样安然地看著我,最後疲惫地卧在了我的脚边。然後,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到第二天,才想起来去找它,它还在河岸边,蜷成一团睡得很安静。
我挨著它坐下来,等它醒来,等了很久。
可是它还是没有醒来。
母亲告诉我,当时那只猫从外面突然跑进来,跳起来对著母亲就是一爪子,疯了一样的左右开弓。外婆当时正在生火做饭,情急之下,用滚烫的火钩对著猫的腹部狠狠的就是一击,它没躲,直接被捅穿了腹部。
它跳下来,往门口逃,一边逃一边回头冲著母亲喵喵叫,来回转圈。
母亲这才想起来,它是那只一直陪著我的猫,她信动物的灵性,这才跟著赶了出来。
我没哭。
外婆挂在屋外的那一大串辣椒,像极了它的身影。逆光看去,黑色里带了暗红,就和我当初捧起它的时候,手上的颜色一样。其实,我的手指甲上一直没有殷红的色泽,那血一样的颜色从来都烙在我的心底。
可是,它到哪儿去了呢?
思维开始慢慢恢复,我从河边站起身,扭头往家走。
父亲的灵位旁边,摆了一个饼干盒子。
那天,我在祠堂把猫烧了,放在了小盒子里,又烧了家里所有的甜麦饼干给它。结果,引来外婆的一顿毒打。我高声尖叫著,说是她杀了它,把祠堂的木门摔得啪啪响。母亲重重地甩了我一耳光,说我对祖先和外婆不尊敬。
她把我关在了小黑屋里,说我畜生,罪有应得。
我坐在黑暗中,并不害怕。朦朦胧胧间,猫就在我的身边。
我跟它说:“不如,你就做另一个我吧。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大门轻轻响了一声,母亲和外婆说话的声音传来,她们串门回来了。
我看著她们从外面走进来,慢慢站起了身。
“对不起。”我说。
她们面面相觑,却什麽也没问。
没过几日,母亲带我离开,将外婆留在了故居。
她将我送入一个花园,里面有一幢漂亮的大洋房。
我抬头看看牌匾:市里精神病院。

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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