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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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不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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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得吃还念?小玉儿,给他一罐农药就够了!”
  “嗯?这是什么茶?”喝起来还满香的。
  “你们怎么这么好命?!”别组路过小教室门口的人们探头鬼叫。“小玉儿,你跳槽到我们这组来啦!”
  “对啊,别老是死心塌地的伺候这群难民嘛。”
  “喂喂喂,不要随便在我们家门口勾引良家妇女。”凯哥大发小组长威风,粗鲁撵人。“小玉儿是我的人,少来这里公然挖角。”
  门口挤的一干杂鱼不爽叫嚷,一声低狺破局而出。
  “请问小玉儿是你的人,造句话是什么意思?”
  哇,好赞的超级重低音,只有顶级音响才发得出的磁性。
  众人视线蓦然集往一个方向。只见一名憔悴落魄、衣服皱如咸菜干的熊猫眼大汉,魁伟伫立,阴森怨恨。
  “司真,好久不见!”凯哥惊见老友,喜出望外,立刻迎上。“靠,你分到我们这组都一个多月了,总算见到你出席。”
  小教室内的七、八人傻傻瞻仰,有眼不识泰山。
  “来,我跟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早被分到我们遣组却一直没出现的新朋友,方司真。”
  掌声稀落,面面相觑,只有凯哥一人在自得其乐。
  凯哥是眼球糊掉,还是大脑糊掉?居然看不出对方那副很想拧下他脑袋的毒绝。最可怕的,莫过于对方深深凹陷的骇人眼眶,里头闪亮着两颗血丝大眼,冤气浓烈。
  “我跟司真这家伙,从大学时代就在校园团契一起混大的。”勾肩搭背,狰狞逼供。“你说,你有多久没跟哥儿们问安啦?”
  “为什么小玉儿是你的人?”
  “啊?”
  “你刚才说的。”
  “我……我有吗?”凯哥怔住八爪章鱼状,茫然急急张望,看到的竟是大家畏缩点头。“不是吧。我说的是,小玉儿是我们这组的人……”
  全体摇头。
  “那就是我口误嘛。”也没啥大不了的……呃呃呃,司真的鼻尖快碰到他鼻尖了。
  “根据佛洛依德理论,口误是潜意识的投射。也就是你的口误,不小心泄漏了你心里真正所想的。”
  “这、可是……”
  “凯哥口误,不是因为佛洛依德的问题,而是他的智能有问题。”傅玉娇笑轻吟,递来一杯热腾腾的柠檬橙香花果茶到方司真手里——烫死最好。“请坐,别站着聊。”
  “傅玉。”方司真神情大变,满眼痴慕的执着。“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可是一直打不通你的手机,留言也没回应——”
  废话,早被她甩也不甩地杀光光。
  “先坐下,和小组员们认识认识吧。”巧笑倩兮。
  “傅玉,我——”
  “来,请用饼干。”她柔顺坐在方老爷身侧伺候。
  “谢谢。我今天特地赶来就是要告诉你——”
  “这饼干很好吃喔,你可以再多拿一点。”
  “谢谢,我已经拿满两手的——”
  “别这么客气。来,啊——”
  他一张口,就被她塞爆满嘴的饼干,毫无发言余地。
  “对了,我差点忘了跟大家提一件好消息。”她故作早安少女组的甜美智障状,合掌惊喜。“有人想跟我们这组联谊,去大湖采草莓耶。”
  大伙立刻兴奋喧闹,有的是乐在草莓,有的则乐在联谊。
  “哪一组哪一组?”好期待喔。
  “小组长,你来公布吧。”嘻。
  这个小玉儿……真是超级演技派。“柯南那组啦。”
  全场欢呼。
  “那组俊男美女超多的。”
  “而且都走精英路线。”工作与职位有够炫。“哪像我们这组,简直像乡公所的里民大会,土味十足。”
  “何止啊,还有人打算当无业游民不是吗?”
  “喂,我不是想当无业游民。”凯哥严正抗议,嘴角还挂着一坨泡芙的奶油。“我只是一个很想离职的银行理财专员,所以大家有任何闲置资金想做个人理财规划的话,可以不必来找我——”
  谁甩他啊。大家火热叽哩呱啦、各串各的,陷入无政府状态。
  “傅玉,我刚才的话还没——”
  “来,吃橘子。”她温柔嘻嘻,直接把剥了皮的橘子整球塞进方司真嘴里,噎死他。“还有凤梨呢。不过味道有点涩,我就加了些盐巴,你尝尝看。”
  “呜……不喔唔、呕咳……”
  “好吃吗?我费好大工夫才切成这么漂亮的形状。”给他塞、拚命塞,有如祭坛猪公般地被狠狠填塞贡品。“还有什么想吃的?这里有一盒麻糬,你喜欢吗?我最喜欢软软糊糊的米制品了。来,这些统统都给你吃。”


  “喔呜噎……”
  吠啊,有本事就再吠啊。“嘴巴再张大一点,很好。啊,我刚刚塞的是芝麻的,你喜欢的该不会是花生吧?”
  那简单,再塞!
  旁人惊叹,敬佩瞻仰。
  “小玉儿好疼他喔。”什么好料都献给阿娜答。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晚上九点半,散会。
  呵啊……东西款款,回家睡美容觉啰。
  “傅玉。”
  小姐她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回家泡澡要用哪种香味的入浴剂,还有新房子该怎么布置,没空搭理紧紧尾随的背后怨灵。
  住在捷运站附近真是太方便了,呵呵。之前因为贪图便宜的租金,住到大台北的冷僻边缘去,害她宝贵的青春年华都糟蹋在往返的公车昏睡中。
  现在多悠哉啊,从教会附近搭几站捷运就到家,没事还可以在捷运上演演诗集,卖弄气质。
  “你达到你找房子的目的后,就想把我丢到一旁去?”
  她傲然搭乘电扶梯,不把身后的杂音当回事。
  哎……“你太天真了,傅玉。”
  凭他也配说她天真?正要回头开骂,就重重撞上一堵厚实的胸膛,小鼻子几乎陷入脑袋瓜里。
  “车来了,上去再谈。”
  他淡淡眺望,将胸怀中埋着小脸死命挣扎的小人儿,倒退地硬挤入捷运车厢内。
  “你干什么?!”她又气又羞又丢不起这个面子,只能小小声地忿忿发飙。“搭反了啦,我不是坐这个方向的车!”
  “我好不容易轮休,必须快点找你商量要事。”血丝大眼狠闭狠瞠,力持清醒。
  “我家不在这个方向!”
  “老天……我已经四十个小时没合眼。”连稍稍眨巴都可能立刻陷入昏死状态。
  “这个方向的车是往台北车站去,你想害死我吗?”挑战她隐忍已久的购物欲。
  “因为我们外科不像急诊科那样:下班就没事的轮班责任制。我要开刀,要顾床,还有一堆的paper而且随时都会有紧急……对了,我这样的解释有没有让你比较明白状况?”
  “我的卡债还没清完,要是再刷我就死定了!”
  “我已经尽量学习以大家听得懂的话来跟人们沟通,建立具信赖感的互动关系。只是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我以为大家应该已经听懂的话,他们的反应却那么地状况外。”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没错,我一直想对他们说的就是这一句。”真不愧是他的红粉知己。
  谁甩你啊?“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造样公然兜著我打转——”
  “那么你会很惨吧?”
  猝地,她被他充满体谅的深沉笑容吓到,再度警觉。
  这家伙……
  “好的,我会尽量避免公然跟你接触。私下联系就好。”
  神神秘秘的感觉也不错。
  去他的!“谁要跟你搞地下——”
  “这站下车。”
  砰地一记,她又一次无预警地被他拉撞到怀里,在车门即将关闭的警鸣中,逆着人潮奋勇游出捷运车厢。
  “从这个出口出站,离我住的套房会比较近。”
  “你用不着教我这个,我也根本不管你住在哪里!”她捂着红糟鼻泣吠,被他拖着跑。“对啦,我就是想跟你撇清关系,怎么样?我就是忘恩负义、说话不算数,怎么样?但是你没有资格——”
  “这里环境有点吵闹,而且光害问题非常严重。”影响居住品质。
  她傻眼,在地面出口呆愣。
  这里是西门町的心脏区,五光十色,人潮汹涌。条条行人步道大街灯火辉煌,与户外超大萤幕的精采电影预告互别苗头,抢人瞩目。
  周五小周末,敷不尽的夜猫族正值狂欢时分,中南部上来朝圣的可爱年轻人,在各个知名景点拍照留念。缅怀每一处曾在偶像剧中出现的梦幻角落。
  欧陆冷门艺术电影院、各路英雄好汉展现自我的街头表演、台式涩谷系百货大楼、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流行配件品牌不详却价格亲切的当季服饰。西式精巧可丽饼舆本土大肠面线、造型酷炫青春火辣的年轻人舆神情诡谲行迹怪异的欧吉桑、恍若精神异常的各门各道御宅族、热心拯救腐败世界广发福音单张的老先生老太太、街头采访的低能综艺节目SNG连线。明星签唱会消息、台北都会区吃喝玩乐情报、彩绘指甲染发烫发护发广告卫生纸、新开幕超级KTV特价优惠、寂寞少女狂野猛男交友热线欢迎来电……


  沿路走来,她两手捧满了垃圾般的各种传单。
  啊,好怀念,西门町正是她青春的游乐园。
  以前爸爸严禁她踏入这地区一步,以免坏了千金小姐的基础教养与人身安全。国中时期,则跟着叛逆老哥来此闯荡,把西门町当自家后院逛。上大学后,她需要的成熟与迅速攀升的消费单价,超越了西门町的负荷量,于是战线逐渐东移。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哎,她已经距离西门町遣青春天堂好远好远好远了。
  “抱歉,里面可能有点乱。”方司真一面拧着鼻梁用力眨眼,一面开锁。“我找双拖鞋给你。”
  哇咧,什么有点乱。她不爽地嘀咕,暗暗鄙视。十多坪的大厦小套房,活像一座书库。所有的陈列品都是书,差别只在于是地上的书、架上的书、或桌上的书。而且整齐画一,如同样板屋。
  他这也叫乱的话,那她住的地方应该叫灾区。
  唔,这间套房的卫浴设备好小,而且没有浴缸……
  “这个,是我目前搜集的一些资料。”方司真面色阴惨如鬼,森幽献宝。“都是近代新编的婚礼曲目。有的有谱,有的只有CD,你看看觉得怎样。”
  她端着资料夹,和他边解说边往她手上堆的本本乐谱,呆若木鸡。
  他居然已经在找资料?为她胡思乱想的婚礼小乐团?
  “现在的困难点,在于该怎么改谱,以符合你要的编制。你的钢琴学到哪里?”
  “啊?”对不起,刚在发呆。
  “你可以做即兴编曲的演奏吗?”
  “拜托!”不要吓死人好不好?“我只有小奏鸣曲的程度,连照谱弹都很吃力了!”哪有本事临场耍花枪。
  冷眼微眯。“那你还想组团?”
  一句刺穿芳心,糗得她当场下不了台。
  反……反正,她也不过想想而已,实力不够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这这这……”可恶,舌头竟然当机。
  “我真的很欣赏你这种勇气。”深深感叹。
  少讽刺她了!
  “我、我是胆子比实力大!”怎么样?本小姐才不在乎那些鸟不拉叽的批评。
  “我支持你。”
  呃?什么?
  “我们就照你原来的构想,继续进行。我也邀请了一些符合你需求的朋友来试试看,顺利的话,这个小小婚礼乐团应该可以在六月底成军。七月份在教会举行婚礼的新人们,就能听到我们为他们演奏的祝福。”


  真的?她的点子真要实现了?
  其实她还满期待这个无聊的小小发想。虽然有点不自量力,可是啊……
  “至于我们的事——”
  火线爆炸。
  “不要混在一起讲好不好?”她突然受不了地鬼吼,原本雀跃的心都被他捣成烂泥。“说真的,我本来还不太讨厌你,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种态度,实在让我很反感。”
  “啊。”
  “我们明明可以很愉快地继续谈小乐团的问题,你为什么就是要把相亲的事扯进来?”
  “因为我们之间的互动,就是建立在相亲关系的基础上。”
  “好,那我们的相亲告吹,宣布失败,交往中止,我也不需要你插手管小乐团的事。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我又不是靠这小乐团吃饭的!”
  “你可以再考虑看看,确定你是不是真要这样惹我。”
  怕他啊?!“方医师,不是我要惹你,而是你的死缠烂打让我烦透了。我自己的确也在找对象,但我要找的不是痴情的老公,我要的是饭票、是现金卡、是贵宾证!你耻笑我虚荣也罢,不屑我这种功利导向也罢,但我就是不要什么爱啦、喜欢啦、两小无猜啦、海枯石烂尸骨无存之类的!”


  “你用错了成语。”
  “我管他什么女性主义经济独立的狗屁大道理,她们去唱她们的高调,我有我不附和的权利!我就是不要感情,只要一个经济上的保障、最起码的生活品质、不受感情奴役的自由、不受侵犯的个人思考领域!所以你不要再妄想能跟我建立什么男女关系,死抓着相亲的名目不放,因为我对你完、全、没、兴、趣!”


  “你却对我附带的利益很有兴趣。”
  爆怒佳人冷不防被他淡淡的一箭暗杀,浑然僵住,有如被拔掉插头一般。
  他的凌厉疏冷,在严重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全然败露,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去顾虑。
  “你要房子,有房子;要乐团,有乐团。你如果真要饭票、要现金卡、要贵宾证,你以为我拿不出来吗?”他巍然掏出饱满皮夹抽一张射一张,冷无表情。“你以为我会看不出你在演戏吗?妈的我一天到晚都在应付底下一群永远搞不清状况的实习医师和上头主治医师的死操活操而且还得表现一副被操得很爽的贱狗样,不然就是应付那些搞到病人快吐血了还在自顾自研究病因的内科混蛋和老把自己病症形容得天花乱坠痛不欲生的创作型天才病人。该怎么判读真话假话,老实说,我比你更专业。”


  “你你你——”糗得她直跳脚,逼得她心慌慌。“我、我演戏?!你凭什么——”
  “你如果真的只要利益、不要感情,那么你开出来的利益有哪一项是我拿不出来的?”说啊。
  她被他淡漠却尖锐的气势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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