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你还有什么疑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给你解答。”
姜雨凝看着周衍的双眼，整个人情绪也低落了许多，或许正是有些无法解除的误会，才使得眼下的情况如此的复杂。
周衍却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询问，只是想知道心底深处的一份底蕴，也仅仅只是想知道而已。既然上一世未完待续，那么这一世的我，只是一枚棋子的宿命，终究要继续为上一世服务。你跟着来，实在是毫无必要。
不论上一世的恩恩怨怨有多少，甚至于有什么情感牵连，这一世在记忆觉醒之时，我已经决定不会为任何事情而驻留。”
“若上一世我为你付出，放弃了自己的机会让你活出下一世，那便是我知道自己不能给予你你所需要的幸福。既然如此，我活出下一世，也依然给不了。”
“因此，圣女，姜雨凝，这一世，只能对不起你了。”
周衍沉默了半响，随即轻叹一声说道。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身边丫鬟屏儿的肩膀，道：“我有自己的路，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的生活，这终究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需要参杂太多。不是回避，也不是懦弱，而仅仅是我自己心的选择。”
“有些事情，既然终究是要放下的，那么早些放下，对大家都好。”
周衍收回了自己的手，心也难得的安宁了下来。
这样的状态下，那丢失的东西，似乎也在逐渐的回归，似乎会在某一个时刻，彻底的归来。
他又再次的看了姜屏儿和姜雨凝一眼，如最后的诀别，踏向了自己的破旧的小屋。
小屋是那么的简陋，和周家其余的大院里的锦绣亭台阁楼有着明显的差别，这是他之前遭遇的一种坎坷生活的一种写照，如今却反而多出了一种古老的韵意。
像是心灵之中的小木屋，与世无争，而又难得的宁静。
第1051章 丢失的自我
周衍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姜雨凝还在看着他，姜屏儿也还在看着他，两人眼中都噙满了泪水。
一种，是忧伤、愁绪和苦痛的泪水。
一种，则是懵懂、不舍和难过的泪水。
一种泪水，属于姜雨凝。
而一种泪水，属于姜屏儿。
“无情剑道终将死，有情剑道终无情。周衍，夫君，你真的能舍下这份情感吗？你所有的付出，活出的所有希望，一大半都在这份情感上。你真的能放下吗？”
姜雨凝忽然轻声说道。
周衍前行的步伐微微一顿，却再次前行，依然没有回头。
“你能放下，但是孩子呢？你的女儿呢？还有……你的儿子呢？你所有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你的儿子吗？什么人族的希望，你又究竟有什么希望？”
姜雨凝再次说话。
“儿子？”
周衍前行的步伐停住了。
他无法再向前迈动下一步。
“你和室女的孩子啊。”
姜雨凝忽然大呼一声，但那一刻，忽然有一双可怕的血眼超脱了规则，降临在这一片天地。
血眼出，周衍如遭雷击，所有的片段几乎同时呈现了出来。
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恢复了古老战船上的所以记忆！
连带着最初觉醒的李傻子的记忆！
两者同时存在。
周衍一举感觉人生圆满了四分之三。
但这种圆满，却在血眼出现的刹那，呈现出了破碎的场景。
巨大的血眼从天而降，如一方巨大的古城降临到了姜雨凝身上。
那一刻，一种血雾从姜雨凝身上蔓延了开来，最终姜雨凝消失了。
屏儿怔立了片刻，随后同样的一点点的化作血雾，忽然消失。
“碧雪宫……”
那一刻，虚无的尽头似乎还传来了姜雨凝那最后一刹那的传音。
周衍怔然了。
他的记忆恢复的有些晚。
但他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姜雨凝的离开，甚至于不足以撼动他近乎于超脱的心。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复制的祖星，是一个复制的世界。
只是，为何这复制的世界里，还依然会出现血眼？
那血眼，是否已经被如玉的飞剑斩杀？
“真相，在我活在这世界的瞬息之间，已经呈现出了许多，却有更多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原来我竟然还有一个我所不知道的儿子。”
“没有人告诉我。”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除了炎炎，思思之外，又还有谁？”
“这里的姜雨凝，绝不会在真相上欺骗，她所言，如她所说，起码有九成是真。”
“可惜，记忆苏醒的有些迟了。”
周衍心中叹息，也有些觉得可悲。
复制的世界里，与姜雨凝就这样失之交臂，而其所说的碧雪宫，便是那她曾经在葬剑祖星的觉醒记忆之地，那里，她有一个姐姐姜雨霜。
周衍在此地站立了许久，随后他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斩邪剑，这柄剑，很明显就是轩辕剑。
所不同的是，这柄剑，和曾经在葬剑祖星的断愁剑，明显不同。
复制的世界里，历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但设定的结局相同。
那么，圣女的经历可以说明，圣女有九成可能，早已经遭遇了血眼的毒手。
结果相同，而因为他周衍的记忆早期觉醒，连带着历史轨迹发生了部分变化，但是结局，一样。
周衍推衍着，便有些陷入了这种复杂的世界。
甚至于，他会下意识的将眼下的世界当成是真实的世界，觉得自己好像是重生回到了过去的自己体内一样。
这感觉，太真实，太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他知道一些事情的结果，却不能形成改变。
“如果，我在这世界，改变了历史，又会如何？这复制出来的葬剑祖星会如何？”
“是复制的葬剑祖星破灭，还是呈现出全新的世界，形成全新的域界？”
“这复制出来的世界，又真的是假的吗？”
周衍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在古老的战船上镌刻、复制了葬剑祖星，知道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
可看着周忘尘喝酒、痛苦，看着他一如既往的那种话语——你是我周忘尘的儿子，这就已经足够。
周衍心中没有冲击感也不可能。
看着姜雨凝被血眼毁灭，哪怕知道这是虚幻，心中也依然会动容。
无情剑道之艰难，似乎已经注定无法安定的走下去。
情若能割舍掉，那就不是情。
若真能无情，一切都不存在意义。
人族的希望活出来又如何？活出人族的希望依然逃不脱一个‘情’字。
而自认为自己无情，必定还是有情。
哪怕是自认为自己超脱，也必定是没有超脱。
两世记忆近乎恢复八成，缺失的仅仅只是雷衍王大战姜河之后的记忆，这一部分，圣女补充了一些。
可即便如此，记忆依然有些缺失。
但这八成的记忆，已经能让周衍知道自己各方面的缺失，对于自己的认知达到一种极致。
“重新来过一次，我若不走过去的路，很多东西获知不到真相。若走过去的路，很多东西可以看透，却也已经不可能了。哥哥的传承全部完成，守护意志消失。我之前信念坚定，踏上了无情之道，其强大的意志甚至于影响了哥哥的决定。
以至于众叛亲离的局面也不会出现了。那么天命计划在我身上起码是不存在的。”
“那一切的走向，从开始就发生了变化，却又有着不变的结局。”
“圣女招亲凝天意，浩气为君天下亡，魂道万年长。”
周衍推衍，连环推衍，却感觉一片混乱。
前世，今生，过去，将来形成了一股混乱的乱流，冲击着他的心神，近乎于让他疯狂。
最终，周衍默默修炼若水经，心如止水，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突破了这种心境上的桎梏。
灵魂和身体逐渐的更加契合，周衍跨越了剑意的境界，成就了剑心。
而在剑心之后，便是剑灵。
周衍的剑心，是剑道之心，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剑心，这是需要思考的。
此时这个境界，仅仅只是开始，还并不完善。但重修一次，周衍反而多了许多的考虑。
同时，周衍回忆他自己创立的祖龙帝尊剑道，竟发现这推衍出的剑道第一重，没有丝毫的破绽。
推衍之中，无形的本能运用了他拥有的所有记忆与能力。
周衍发现这一点之后，也仅仅只是有些唏嘘。
“复制的祖星里，时间变化又是如何？而要脱离这个世界，却一定要拿到结果才行，因而也无法推算。不过如今轩辕剑的最后六块碎片，却是在推衍的世界里复制出来，是真的存在，还是虚幻的存在？是在这里得到真相的结果，然后再前往外界去找寻？”
“还是说，复制出来的六块轩辕剑碎片，也完全符合轩辕剑碎片的要求，可以取而代之呢？”
“这些，都将是今后要面对的。那么，如今第一个地方，是大周家族，还是天机荒原之地的天机山？”
周衍沉思着，心静之后他又继续了将各种疑惑搜罗出来，随后全部的储存于心中。
他做完这些之后，又折返走向他父亲的院落里。
在这途中，周衍遇到了气焰嚣张的周成和周双双。
这一幕，竟是和曾经的那一幕近乎一般无二。
只不过，这种寻衅的方式，不过是换了个口吻而已。
周成居高临下，目光带着戏谑之意，如盯着一个死人一般的道：“好你个周衍，真是狗胆包天，简直是不知死活！不仅冲撞了传功长老，还敢将周显打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今儿个我若不好好教训你，还这野种还不知要嚣狂到什么时候。”
周成狞笑说道。
他眼中有****的杀机。
这不过是家族的内斗，无非就是一个争权夺利的纨绔行为。
属于那种做事根本不动脑的愚蠢行为。
在真实的葬剑祖星，周衍曾经已经斩杀过此人，并辣手摧花而针对周双双。
如今，即便是没有恢复古老战船上的记忆，周衍也同样会杀人。
更遑论，他知道这里是他复制出来的世界，一切都是虚幻的，便更不会心存顾虑。
周衍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这些小家族里的纨绔，真的活得有些脑残，也有些悲哀。
他也不想计较，不想这种臭屁一样的苍蝇整天在耳边晃荡，因而周衍只是双眼一凝，两道可怕的眸光化作无情的剑意，刹那之间杀穿了两人的眉心。
“噗嗤——”
血水飞溅出好大一片的距离。
不过瞬息之间，周成和周双双两人直接死了个透彻。
周衍目光淡漠，脚步再次的踏出，走向了他父亲的院落里。
周成和周双双的死，没有任何意外直接惊动了周家这个家族，不过如今周衍进入了周忘尘的房间，对于外面的一切，完全不在意。
一口吞星球的事情，雷衍王的时代他也做了不少，小小周衍，已经很难有让他在意的东西了。
甚至于，整个葬剑祖星，在周衍眼中，都是复制的，根本不会有多少触动。
……
第1052章 祖龙之心
周忘尘的房间里，雕像依然还在，但大多都是残破的，腐朽的。
上面有着斑驳的剑道痕迹，每一种，都博大而精深，和古老的战船上的雕像是何等的相似。
只不过，一种雕刻的剑法是右手剑法，而一种雕刻的剑法，是左手剑法。
周忘尘没有撒谎，他的确非常的精通左手剑法。
古老的战船上的雕刻痕迹和这里的雕刻痕迹很明显的可以组合起来，形成一种独特的道痕。
剑道，上善而若水，太上而忘情。
人生，剑道。
有情，无情。
路，又究竟是什么？
在真与虚，在复制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周衍难免找不到前行的路。
修炼了一辈子，却依然在走这种抉择，依然面临这样的一种选择。
实际上，看似有两条路，却根本无路可走。
有情是败。
无情依然是败。
“父亲，你能告诉我，我该走哪一条路？”
周衍喃喃自语，有刹那的迷茫。
他并非是道心不坚定，也不是意志太薄弱，而恰恰相反，正是各方面都达到了极致，反而在极致之后，更是看不清前路。
周衍轻声呢喃，却忽然留意到，地上，还有一柄淡淡的、带着氤氲光泽的短剑正散发着缕缕温润的能量。
“这是父亲的雕刻之剑？还是父亲心中意志之中凝练出来的斩灭一切的斩道之剑？”
周衍心中有些被冲击到。
他已经很久不曾被这样的冲击力撼动心神了。
但如玉的飞剑是参与了古老战船的黄金圆对于葬剑祖星的复制，从而暂时处于一种运用的过程之中。
如今，这里竟是出现了这样的一柄剑，这又怎么能不奇怪？
周衍捡起了这柄剑，如玉的光晕温暖人心，让他的心逐渐的安定了下来。
心中的疑惑也似乎忽然找到了答案。
“有我无敌，唯我独尊。”
“无情剑道，有情剑道，我自行我道。”
“我若有情，天道有情。我若无情，天道亦无情！”
“何必在意什么道，简直本心，就是天道。”
“万象红尘，本心天道。心中有信念，天道有呈现。”
“我心有明月，明月照沟渠。我心有斩道之剑，便有斩道之剑出。”
……
一股独特的能量温润心灵，那一刻，周衍如霍然顿悟，终于明白到，上一世踏不出的最后一步，是终究没有走出自己的道。
没有走出自己的本心天道。
无论是无情，还是有情，无论是意志强大与否还是有足够的坚持，却一直在有情与无情之中挣扎，没有走出明确的自我。
这种道，不懂的时候，不论如何都不会懂。
而懂了的时候，立刻就懂了。
“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一切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顺意自己的念想，不为外物而动心，不惑于心，不困于情，不执著于任何道。”
“原来，最初哥哥传承给我的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随心所欲、恣意妄为的感觉，邪尊者的那种不羁、邪魅的感觉，就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