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赋,莲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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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赋,莲倾-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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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着头,缓缓地拿起信,以一个古怪的姿势盖到了脸上,似想对着光亮再看一遍,又似想将它作为一块巾帕,擦去眼中抑制不住的温热液体。良久以后,他拿下了信笺,贴在了胸口,神色分不清悲喜,呢喃道:“梵音,其实上一次见面,你便已知晓我的身份,更知晓了血咒的解法对不对……只是……”他闭上眼,停顿了许久,道:“只是……你不愿对我动手……”
  “梵音!”他捧着信笺,眸光渐渐坚定,似是盟誓一般:“你如此在乎我的性命,我必以更甚的心,在乎她的性命。”
  夜深人静,云翎刚准备吹灯入睡,李承序却推门进来,道:“我跟你一起睡。”
  云翎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快回自己房间。”
  李承序不管不顾,在她的床榻下打了一床地铺:“我睡地上。”见云翎一脸疑惑,道:“巫残欢虽死了,可宫里仍留有不少势力,这几天蠢蠢欲动,我怕对你不利,你眼下没有武功,在这里并不安全,地宫里我也没有信得过的人,只能亲自出马做保镖了。”
  他摆好枕头,又丢了一句:“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话落径直往地铺上一躺,以手枕头,便这么睡了。
  云翎哭笑不得,但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况且两人之前在王府虚凰假凤之时,同一个房间相安无事地睡了许多天,便没再多想,扯过被褥阖眼睡去。
  睡到了半夜,云翎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这地方她不适应,夜里总是要醒许多回。
  睡不着,她下了床,却忘了地上打了地铺,一脚踩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什上,没踏稳,直直往地上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惊呼还没叫出口,华凉的气息猛地扑面而来,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扶住了她,黑暗中他的动作快而准,仿佛根本没睡着,时刻都在守着她似的。旋即房中突然气息激荡,有轻快的掌风瞬息推开,床头,桌上,门畔,窗台的十几盏火烛全部自行燃起,光亮霎时盈满一室。
  明朗的光线中,李承序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我在这里,不然这一跤摔下去,可不得了!”他的话音里有埋怨,亦有紧张,“你怎样,还好吧。”
  他保护的这么及时,云翎压根没摔着,摇摇头到:“我没事。”
  李承序瞅瞅她的神色,道:“你睡不着么?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呆在房里闷坏了?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整日在这个房里坐着,云翎确实闷坏了,也确实睡不着,于是点点头。
  地宫外夜色深深,茂密的林子中央,有一棵高耸的榕树,那撑开的树冠,宛若一把翠绿的巨伞。
  树梢的顶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子后仰,懒洋洋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道:“还是高处的空气好呀,地宫就跟地牢一样,潮湿阴暗,处处都是死老鼠的味道,恶心死人了。”
  女子虽同是享受的表情,可一手却牢牢抱紧了树干,一手捂住小腹,十分谨慎,李承序瞥她一眼,亮晶晶的红眸浮起笑意,道:“有我在这,你用不着害怕。”
  他话落,手一挥,四面八方蓦地刮起怪异的风,呼啸席卷,榕树附近的草木全部剧烈摇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往上拔,下一刻,大片的草皮叶子齐齐脱离枝桠,如风卷残云般聚拢起来,往榕树下一滚,就势铺开。
  ——榕树下顿时多了一张足有一人厚的,柔软的草与树叶做成的天然地毯——这么厚这么软,掉下来绝对摔不着人。
  云翎登时呆了,不仅为了这奇思妙想的安全措施,更为了这可怖的功力。
  随随便便一招手,便能将小半片树林尽数摧毁,再施以巧劲糅合成自己所需——隔空取物已经武林中最高深的功夫,可他这一招远比隔空取物更加深奥精妙,简直匪夷所思。
  仿佛是看出她的惊讶,李承序耸耸肩,笑道:“没什么奇怪的,这就是无上之力。”
  云翎紧盯着他,道:“你现在的功力,江湖排第二,应该没人敢排第一吧。”
  李承序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那天我杀巫残欢,只用了两招。”
  云翎咂舌,用膜拜的眼神瞧着他。李承序却不以为意,淡淡地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个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你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云翎好奇地问:“你付出了什么?”
  李承序神色渐渐黯然。无上之力的代价太大,那一日拆骨断筋,浸泡在血红散生池里的折磨,及终身不能脱离鬼狱宫的诅咒,他永不愿回首。顿了顿,他回避了个话题,扭头看向云翎,道:“你不用管那么多,你只消记得,我如今可以保护你了。”他拍拍她的肩,似承诺一般:“小火,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跟孩子。”
  他的口气一本正经,目光鲜见的清正坚定,云翎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自从他得到无上之力后,性格改变了许多,再不似当初那般孩子气,沉稳了些,也内敛了些,除了对她之外,他浑身常散发着一种凛冽的肃杀之气,举手投足间总让鬼狱宫的下人战战兢兢。云翎惊讶于他的改变,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扭过脸佯笑嘻嘻地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从前我跟哥哥保护你,现在轮你报恩啦,哈哈哈。”笑了笑,她又道:“血咒的事,什么时候可以解?”
  李承序抬头看看天上的圆月,道:“下个月朔日之夜,还有十六天。”
  “我的血咒不是寻常的掌心之血,而是眉间血,听说眉心血很棘手,你真的可以解?会不会伤害到你?”
  李承序突然沉默下去,良久,他低下头,月光朦胧而清幽,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他将眉目之间的痛楚隐下,滋味入肠,如饮苦酒,旋即他露出一抹开怀的笑,“怎么会呢!爷是谁啊,爷现在今非昔比,区区一个血咒,算得了什么?” 
  见他如此肯定,云翎这才放心,随即手一指,“咦,那是什么?”
  两人居高临下的看去,几十丈外的地方,黑暗中看的不是很清楚,依稀可见一圈木材搭建的场地,中间立了些奇奇怪怪的柱子,看样子,像是个祭台。
  祭台原本是无人的,此刻陆陆续续走来一些人,男男女女越来越多,渐渐地竟多达百来人,他们将祭台中间的火把燃起,将头齐齐看向天上的月亮,一边用古怪的语言吟哦着,一边踏着怪异的步伐蹦蹦跳跳。约莫半柱香后,这场诡谲的舞蹈停止,诸人对着月亮跪下叩首,姿态虔诚而狂热。
  树冠上的云翎正要发表点什么,表情却陡然一滞。
  祭台上的人,突然从阴暗里拖出了一些东西,一群人围了上去,带着贪婪的眼神,俯下身张嘴便咬,仿佛是一群猛兽在撕咬着猎物。
  “他们……”云翎瞠目结舌,手脚发凉,“他们在吃人……”
  “这些都是鬼狱宫的民众,”李承序抿着唇,若有所思地道:“他们应是血咒犯了,必须生喝人的鲜血缓解痛苦……”
  话落的瞬间,那堆人里恰巧有几个抬起头来,面容惨白如纸,眼神通红,嘴唇上染着血,鲜血滴答滴答沿着下巴流下,像是恶鬼吃人,又像是群魔乱舞,说不尽的可怖。云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便干呕起来。李承序见状,赶紧将她带下了树,她扶着树干又吐了好久,恨不得胆汁都要呕出来。
  “下次不带你来这里了。”李承序轻拍着她的背脊,以手抵住了云翎的掌心,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她的体内,她这才好了些。
  半晌,云翎拿帕子擦了擦嘴,道:“这还是人吗?真是太可怕,太恶心了!”
  “是啊,真是太可怕,太恶心了……”李承序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若是日后,我也成了这样,你会怎样?“
  云翎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李承序却转过身,看向祭台的方向,那群人还在肆无忌惮的食人饮血,李承序皱眉,眸中浮起从未有过的憎恶,许久,他沉声道:“这的确是一群畸形的种族……”
  他仰头闭上眼,仿佛在克制着剧烈翻涌的情绪,夜风将他的呢喃吹散,最后的一句话云翎还没听清,李承序已经扶着她的肩说,“起风了,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话 布阵

  翌日夜里,云翎睡去之后,有人无法入睡,再次来到那棵榕树。
  祭台那侧,依旧有鬼狱宫的民众在月下进行着残忍的狂欢,腥甜的血腥味随风而来,令人作呕。
  茂密的枝桠上,男子颀长的身躯立在树梢之巅,像是踩在枝头上,可脚底却又离枝桠还有半寸距离,整个人虚虚地悬浮在半空中,轻飘地如一片叶子。
  迷离的夜色中,那人酒色的眸里波光变幻,深邃如幽潭,他注视了祭台许久,道:“那里,经常有这种事情吗?”
  斑驳的光影中,有纤细的青色身影如风一般飘忽出现,停在他身畔三步外,口气恭敬:“回尊主,这些年鬼狱宫的民众逐渐增多,宫主存贮的血咒解药供不应求,每个月的月圆前后,诸人血咒激发,没有解药,便去抓捕附近的活人,生食血以缓解痛苦。”顿了顿,又道:“其实,如今有没有解药已经不再重要,这么多年血咒逐渐加深,解药已经无法克制,只能饮血食肉了。”
  李承序默了默,又问:“通常每个月会掳来多少人?”
  青衣女子答:“少则两三百,多则五六百。”
  李承序再问:“被掳的大多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道:“多是附近村庄或者乡镇的村民。”她注视着远远的祭台,隐带怜悯,“时间持续的太长,方圆五百里内,已经十室九空。很多村镇,甚至沦为荒无人烟的废墟。”
  “一月几百,一年几千,十年几万人……事情这么严重,官府都没管吗?”
  青衣女子的嗓音夹杂着一丝讽刺一丝无奈,“官府称鬼狱宫为嗜血妖族,躲都来不及,怎会管?”
  李承序再次沉默,将视线再次投向祭台。
  祭台周围,火光熊熊,跳跃的光影中,狂热的人们对着月亮手舞足蹈,睁着妖异的眼,张开沾血的牙,撕开活人的血肉,在血腥的狂欢中,饕餮盛宴。
  青衫女子再也看不下去,别开了视线,不经意瞟了树冠上的人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强大到足以纵横武林的年轻男子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无助与茫然,他的话语随着风低沉地飘来:“如果没有改变,这是不是……也是我的结局?”
  他话落,终于转过脸去,夜风呜咽,幽凉的月光里,他红色的眸子潋滟生辉,艳到极致,莹若珠宝流光,然而那样倾城的美丽,却渐渐升起凌冽与杀气,交织在深不可见底的阴霾里,暗潮汹涌。
  “嗜血食人,半妖半魔……”他抿着唇,若有所思,须臾,神色一厉,幽深的瞳里有什么情绪倾泻而出,瞬间化为决然,他泠然吐出一句话:“这妖异的种族,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此后的几天,除了夜深之时,李承序会出现在云翎的房里做保镖以外,其余时间,谁也见不着他。
  他将自己关在密室,身畔围了成堆的书籍卷轴,他时而翻翻书卷,时而俯身在案几上描着什么。那满面肃然的神态,在他恣意张扬的前半段人生中,从未有过。
  密室外忽地传来细微的声响,轻如鸿羽落地,李承序还是听了出来,淡淡道:“进来。”
  机关开启,青衫的女子莲步轻移,躬身道:“尊主,您交代的事,青魅已经照办。”
  李承序颔首,蓦地想起什么,抬头道:“听说你留在鬼狱宫,是因为身怀异能?”
  青魅道:“青魅对读心术略通一二,但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读心术?”李承序坐直了身体,目光倏然犀利,“那你猜猜,本座现在在想什么?”
  青魅闻言坐下身来,与他平视,须臾,她道:“你现在所想,无非是五个字——毁灭与救赎。”
  “毁灭与救赎?”李承序静默片刻,突然笑出来:“说的对。”
  他目光一转,看向摇曳的灯火,怔然自语道,“毁灭不该存在的,救赎应该留下的。”
  他话落,突然看向青衫女子,问:“你呢,你本是不属于这里的人,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不敢瞒尊主。”青魅垂帘,目光却坦荡至极:“青魅的想法,跟宫主一样。”
  似是没想到她如此坦诚,李承序居然静了静,须臾,他下颚一扬,道:“你下去吧。”
  青衫女子离开后,李承序重新摊开了面前的纸张,案几上长长的卷轴里,依稀可见一幅地图,可地图上又添加了许多东西,繁杂而扭曲,有的标注了奇门遁甲类的简图,有的是造型特殊的符号……李承序专心致志端详着,时而冥思苦想,时而修修改改。案几前的灯火突然爆出噼啪的灯花,李承序抬起头来,将灯芯拨了拨。
  烛火昏黄,密室内悄然无声,李承序握着笔,神情有些迷惘,似是陷入了悠长的回忆,自语道:“从前我们五色杀,有人会使剑,有人会制毒,有人擅暗器,一个比一个厉害,只有我……学了什么劳什子阵法,从没有用过……”
  “一晃十年,终轮我上场……”他缓缓笑起来,摩挲着图纸:“如今,我要布一个——无人能破的阵!”
  接下来的日子李承序愈发的繁忙,他陆续召见多位下属,吩咐各人去做奇奇怪的事,且勒令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下属们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却也没人敢问,毕竟鬼狱宫的每一任宫主都是古怪乖张的性子,忤逆的话,只有找死的份。
  这一日深夜,忙得团团转的李承序突然想起来好几天都没去云翎的房里,于是他出了密室,径直往云翎的房间去。
  推开门,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烛台上的火烛缄默地亮着,她睡的安详。李承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向床榻。谁知云翎格外机警,他一挨近,她便挣开了眼。
  一见是他,她松了口气,道:“是你呀。”
  李承序在床榻畔的软凳上坐下,道:“我来看看你。”
  云翎笑着问:“这些天都没见你人,你干嘛去了,难不成新主子上任三把火,去大肆清洗巫残欢的余党旧部了么?”
  李承序亦跟着笑,酒色的眸子在灯火下流转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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