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赋,莲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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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赋,莲倾-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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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空道:“七年啊,等不到小丫头的小男孩,应该很难过吧。”
  “是啊,七年啊,两千多个日夜,小丫头不曾回来过一次,也不曾给小男孩捎过一封信,寄来半句只言片语。”言汐的唇边勾起一个微笑,却夹杂了几分苦意:“小男孩想不明白,她离开的时候,还只有九岁,那么小的年纪,怎么能那样绝情。他们只是吵了一架,年少的孩子吵架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怎能用那么久的时间去记恨,去惩罚,他实在无法理解。于是他也开始记恨她,记恨她的翻脸无情,记恨她说走就走,说忘就忘。”
  “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七年的时光里,她成了他心里的结,解不开,放不下,一面记恨着,一面想念着,一面埋怨着,一面期盼着。这种心态埋在悠长的岁月里,酿成了一种病,无药可解。”言汐自嘲道:“很多年后,他终于想通透——左右不过还是那两个字‘记恨。’”
  “记恨?”星空没听明白。
  言汐的笑有些无奈,指尖在石凳上勾勒出记恨两字,“记恨记恨,拆开来讲便是铭记与怨恨。无论多么怨恨,却皆因为铭记。”
  “看来小男孩还是很在乎小丫头的呀。”星空在旁感叹:“那后来呢?七年后他们见了面又是怎样的?”
  “七年后,小男孩成长为十九岁的少年,那一年深冬,赶路的少年在下雪的山腰遇见一位少女,那少女一身藕荷裙,撑着红梅伞,立在斑驳的青桥板上赏雪。油纸伞面遮住了她脸颊的大部分轮廓,只露出一点侧脸,依稀可见睫毛纤长,眸光黑亮,但就是这么一星半点的片段,少年的脑子骤然一空,心中有个声音在竭力嘶喊,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是她!!”
  “那一瞬间少年怔怔看着桥上的少女,心止不住的砰砰狂跳,那一刹他想起七年的等待与期盼,一时间千言万语,却哽在喉中一字不发,反反复复只回响着一句话,为什么一走就是七年?为什么一走就是七年!”
  “那几个字在胸臆间翻涌不停,即将冲出喉咙的霎那,少女的脸庞突然转了过来。她瞧见了他,他的呼吸一滞,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心脏,紧张着她即将到来的举动,却没想到少女的眼神又轻飘飘收了回去,那样淡漠的反应,好像不过瞥见了一个寻常的陌生人。”
  星空停下了嘴里的山楂,问:“小丫头没认出来当年的小哥哥吗?”
  “呵,小丫头没认出来他。或者,这七年的漫长分离,她已经忘了他。他沦为了她不相识的路人,只是随便一个擦肩而过的甲乙丙丁,连点头致意的情谊都不存。”
  “多么讽刺,七年再见,她成了他的矛盾与挣扎,而他却只是她陌路中的过客。”言汐的话带着显而易见的苦涩:“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那里的,他没有上前相认,绕过断桥,几乎逃一般的离开。”
  “再见面的时候,已是在少女的家中。因着分别太久,双方家长唯恐他们想不起来彼此,牵着儿女的手郑重介绍。这是他们分隔七年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大厅里人来人往,他怕失礼,强压着加速的心跳,用平静而友好的态度同她打招呼,而她,则回应了客气的寒暄。客气到疏离。”
  “客气到疏离?”星空道:“为什么会疏离?小丫头忘记了当年的小哥哥吗?或者,她还在对那一次的吵架耿耿于怀?”
  “少年也不晓得。他只知道,当他心不在焉的结束宴席后去找小丫头之时,小丫头却当没看见他一般,径直走了。”
  星空纳闷道:“咦,小丫头不理他?”
  “岂止不理,她已经完全把他当作了空气。他说话,她当没听见,他做事,她当看不见,他拦她,她话都不讲,直接同他过招。”言汐道:“总之一句话,她完全不待见他。”
  “她对他,再也不像当年了,简直生分到陌生。她不再会对他露出灿烂的笑,不再会记挂他的喜好,不会再一天到晚的黏着他。分隔的这七年,像隔着千山万水,分开了一辈子,那些真切的友爱与温暖,全被她抛在回忆里,不再拾起。她彻底地变了。”
  千山万水这四个字让言汐的话音忽地生出一分寂寥,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怪,她为什么会改变?”
  “少年也不知道,他想不明白。”言汐道:“好几次夜里,他在小丫头的院外来回的走,红褐色的院墙,青灰色的砖瓦,斑驳的树影,银霜一般的月光,他沿着墙角一遍遍走,看着房内的灯火映在雪白的窗纸上,看着她的身子于窗棂中投上窈窕的影子。。。。。。很多次,他想推门进去,亲口问她,这几年你去了哪里?过的怎么样?遇见了什么人?是否开心?是否快乐。。。。”言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而。。。。。他在心底默默问了这些问题千百遍,却没能一次踏进门,与她面对面,真真切切问出口。”
  星空问:“少年这么想问,为什么不进去呢?为什么不开口呢?”
  “开口?为什么是他开口?”言汐反问道:“是小丫头先不理他的。她不声不响离开,一走就是七年,没留一句话,没捎一封信。她有想过他的感受吗?他盼了她这么久,她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安慰,凭什么还对他不理不睬?凭什么将他视如陌路?凭什么还要让他主动找她?”
  星空默了默,道:“少年还在生气罢,觉得小丫头走得太绝情。”思索了片刻,又道:“或者,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太骄傲了,他的骄傲让他不愿向小丫头低头。”
  言汐亦沉默了一会,道:“你说的对,年少的骄傲总是伤人又伤己。”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少年便与少女陷入了一个怪圈。儿时的他们亲密无间,可长大成人后却截然相反。她不理他,他便也不睬她,她冷嘲热讽,他便反唇相讥,她以怠慢他为原则,他便以打击她为回应,双方用一种怪异的形式相处着。旁人看不懂,连他们自己也看不懂。”
  “他不晓得这些所作所为的意义何在,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看待她的,是童年的伙伴,还是世交的手足,亦或者是其它。终于有一天他觉得疲惫。他不想再面对她,与她针锋相对的相处,已经成为了某种自我折磨。他开始放逐自己的心。”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把精力放到了家族产业上。因着家族生意,他东奔西走,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子。那女子姓曲,长相可人,性格温婉,通音律,有才华,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初次见面之时,他便对她产生莫名的亲切感,几乎可称作是一见如故。那女子也被他吸引,因为志趣相投,所以他们很快便在一起了,相处了三个月,偶尔结伴出游,偶尔吟诗作赋,倒也算得上琴瑟和谐。”
  星空问:“他喜欢上了那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九话  她说

  星空问:“他喜欢上了那女子?”
  “说不清楚,但那会的他是这么认为的。”言汐道:“但奇怪的是,虽然白日里他同那曲姓姑娘在一起,时间被填充的满满的,没有一点空荡与遗憾。可到了夜半梦醒之时,他却常常升起一股巨大的空虚感,感觉心里空了什么,想找点什么来填补,拼命的找,却找不着。”
  “他睡不着,习惯性的仰头看床幔,却又想起小丫头——白日里他同曲姓女子在一起,游山玩水,把时间利用到极限之后便鲜少想其她。可到了晚上,大段大段的空白光阴里,他又鬼使神差的想。想小丫头儿时的模样,有点婴儿肥的苹果脸,乌黑的眸子,浓密的睫毛。再想起小丫头如今的样子,分开的七年,他无数次想象着她长大以后的模样,却没想到,她比想象中更好看。”言汐停住话头,脑中浮起曾经的光景,那次宴席中,她被世叔牵到他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蜕变成了妙曼秀致的少女,苹果脸长成了瓜子脸,五官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却因着年岁的沉淀,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双眸雪亮,睫毛密羽般纤长,衍出专属于少女的清丽秀美,似一朵亭亭待放的盛夏莲花。
  “那晚她的样子一直存在他脑海,她同旁人说到到开心之处,眸光波光流转,顾盼生辉,唇角微微上扬,薄薄的唇粉润的似春日里的蔷薇,微笑之时,笑靥明媚如花。可那样的微笑,却让他在月凉如水的夜间越想越难眠——重逢以来,她会对着不相干的任何一个人微笑,却单单吝啬于他。”
  星空拔了根甜草,放在嘴里叼着,不解地问:“他同曲姑娘在一起,却想着小丫头,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言汐反问:“你说呢?”
  “因为他。。。。。”星空想了一会,心里似乎有答案蹦出来,却又没说,低头一个劲折着手中的草,等他继续讲故事。
  言汐却话头一转,道:“后来没多久,他便同曲姑娘不了了之了。”
  “这么快!为什么?”星空虽然已经猜到了曲姓女子的结局,却没想到这么快。
  言汐的回答很干脆:“有一日他对着曲姑娘作画,明明曲姑娘就在眼前,他却画出了小丫头的脸庞。”
  “不会吧!”星空愕住:“他。。。。。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言汐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他这算什么意思?回过神来的他也在想,他到底在干什么,对着一个人,却无意识的想另一个人,这到底算什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我觉得男人的心也难猜得紧啊,”星空托着腮,足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凳下的草,道:“那他与曲姑娘结束之后呢?”
  “少年也想弄清自己的心,从没有一次他这么迫切地想了解自己的心。解铃还需系铃人,小丫头是他的心结,他去了小丫头的家,采取了一切可采取的法子,死缠烂打,软硬兼施,逼着小丫头面对他,理睬他,同他说话。最后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他救了小丫头一命,两人的关系这才和缓。”
  “他救了小丫头一命,这又是怎么来的?”
  “小丫头为寻宝贝去了悬崖,脚下没踩稳摔下去了,他想救她,也跟着一起跌下了悬崖。”
  这情节如此惊心动魄,却被言汐用轻描淡写的方式来讲述。星空道:“掉悬崖了!那岂不是要摔死!”她指指自己的后脑:“呐,像我这种随便磕了一下脑壳的都失忆了,那他们岂不是摔的尸骨无存。”
  想了会她终于回归到主题,唏嘘道:“少年为了救小丫头掉下悬崖,这是连命都不要的架势啊,那么高的悬崖,他不害怕吗?”
  “出事之时少年压根没顾上什么害不害怕,他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计不能让小丫头死,倘若她死了,还有谁能在岛上陪他一辈子?”
  星空被这句话所震惊,她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道:“其实,那个少年,这些年,他一直是喜。。。。。。”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根手指虚虚地止住了她的唇:“先不要说,你听我继续讲。”言汐接着往下讲,“后来他们没死,下坠的时刻,少年在千钧一发之时,摸到一根藤条,这根藤条救了他们的命。那个劫后余生的夜晚,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谈起了曾经的种种误会,打开了彼此的心结,然后言归于好。”
  星空欣慰地道:“和好了就行,老这么别扭着多难受。”
  “磕绊多年的两人终于好了,他如释重负,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喜悦。他无法描述具体的感觉,总之他更喜欢现在的状态,可以跟她亲密的相处,偶尔两人嬉戏打闹,他会觉得轻松愉悦,仿佛光阴倒转回到了儿时,他陪着她闯祸任性,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言汐的话意陡然一转:“原本两人的关系正回温,可谁知双方的父亲却在这节骨眼上将两人的娃娃亲给取消了。得知消息的少年心情莫名地有些低沉。从前两人置气的时候,小丫头闹着要取消娃娃亲,不愿互相折磨的他,想着取消也好,给彼此一个解脱。可如今真取消了,他却无法接受。”
  “小丫头生的美,加上出身不错,双方的姻亲取消后,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眼看着一个接一个向她献殷情的男子,少年生出一种没由来的危机感,严重的时候草木皆兵,他说不出原因,却晓得绝不能放任这种情况,于是他暗暗蓄意使绊,让求亲的人都打了水漂。”
  星空在袋子里捞蜜饯的动作止住,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腹黑男心机男么?”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言汐不置可否一笑:“他只有一个想法,谁都甭想把他的小丫头给拐跑,拐跑了小丫头,留他一个人可怎么办?还有谁能在岛上陪他一辈子?”
  “没有了小丫头,谁还能去岛上陪他一辈子?”星空喃喃念着这一句,半晌道:“看来小男孩对小丫头的执念很深啊。”
  “执念?也许吧。带上她去岛上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十几年,确实成了某种执念。”
  “其实,不仅仅只是执念吧。”星空淡淡一笑,后面的话别有深意,“后来呢,他是怎么样看清了自己的心?”
  “后来,他的家族遭奸人所害,面临满门抄斩,他晓得小丫头与他交好,却没料到小丫头为了救他,独自深入虎穴,重重机关下,她浴血厮杀,重伤不治。”言汐讲到这一段的时候,话音放缓,听起来极为沉重:“生死一瞬间,他抱着她疯了一般去找大夫,她浑身都是血,他的手在抖。当大夫宣布她已断气,无力回天之时,他大脑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呼吸似乎都跟着她一起停止了,脑子里反复只回响着一句话,他失去了她,他失去了她。。。。。。”
  “他无法接受她的死,他抱着她,拼命喊她的名字,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应以何为继,她是他的寄托,是他七年的希翼与等待,是命运的光亮所在。。。。他第一次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彻彻底底,清清楚楚认清自己的心,他对她,不只是世交的手足之情,不只是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之情,那些他自以为是的友情手足之情发小之情,无非是他自欺欺人的说辞。就像他自欺欺人的跟自己说,他不愿让小丫头被人拐跑,是不愿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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