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风飘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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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随风飘去的岁月-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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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正常,脸色红润。他的生活也比较有规律。有一次黄镇同志回华盛顿,冠华和我
去机场送行。我在休息室外与部里其他同志聊了一会,进屋时,黄镇同志叫道:
“饲养员来了!”众人大笑,我不知何意。朱霖同志笑着说:“我们大家都说老乔
现在非常健康,好多年了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气色好。老黄说这多亏家里有个好饲
养员,把这头牛喂得这么好。”
    冠华无比珍惜我们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和我们这个家。每当劳累一天,回到家里,
我帮他换上便服后,他总爱躺在他那张心爱的藤椅里,喝一口他最爱的碧螺春茶,
要我靠在他身旁,轻轻拍着我的手,喃喃地自语着:“Darling ,这多好啊!这是
我们两人的家!”
    冠华用他自己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我。记得1974年的6 月初,我参加外
交部下乡收麦。那时每年麦收季节,中央各机关的干部都要下乡帮助公社收麦。凌
晨三时坐大卡车出发,天不亮就下地,要到下午收工。确实是强劳动,一天下来两
条腿要疼好多天。司一级领导干部都带头参加。那一次我回到家天已擦黑,累得抬
腿都困难了。匆匆洗了澡就躺在藤椅里再也动不了了。这时家里保姆送来一碗冰凉
的绿豆汤说:“乔部长晚上有宴会,关照我一定要烧绿豆汤冰起来叫你回来喝。”
绿豆汤冰凉爽口,但流入我心头的却是一股温情的暖流!我一生从没有人这样心疼
过我,父爱、母爱、夫妻之爱都汇入这小小的碗中了。
    两个猕猴桃
    九点刚过,冠华就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大声的呼唤:
“回来了?Darling ,你回来了?累坏了吧?!”我想站起来出去迎他,可是腿实
在不听使唤,只好扶着躺椅的把手站起来。此时,冠华已快步直奔书房,一手把我
按回躺椅说:“不要动,不要动,绿豆汤喝了没有?”我说喝了,很好。冠华这时
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调皮神情说:“我给你带回来一样新奇东西,你猜猜叫什么?”
我笑他那么兴奋干什么。冠华从他的两个中山装口袋里一手一个变戏法似地拎出两
个浅棕颜色、形状大小似鸭蛋般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
摸摸软软的似果子,但从未见过。我说不知道。冠华得意地对我说:“这叫KiwiFruit!
我看到什么地方写到过这种水果。今晚新西兰大使宴会,最后上的水果是这个。我
第一次吃到,就带了两个回来给你。”我看他手舞足蹈,得意得像个做了件大好事
的孩子,不禁好笑,我说:“你这堂堂部长,怎么人家大使请客,你捡了两个水果
装在口袋里,这多不像话!”冠华理直气壮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好东
西外国人没见过的更多。我对大使说:”今天夫人去割麦,和农民同劳动。我把这
两个果子带回去慰问她,告诉她这是新西兰的KiwiFruit ,她一定高兴。‘大使马
上吩咐拿一箱子,我说就要这桌上的两个才有意思。也不用包,放在我口袋里才是
我的诚意。大使连声说好。其实这个玩意还是从中国去的。中国人不吃不看,倒让
新西兰人运到中国来!“说着冠华亲手剥开果实,里面是翠绿的瓤,黑芝麻般的籽,
吃起来酸甜,很可口。多年之后,中国市场上才出现这种水果,名为猕猴桃!
    第二天,新西兰大使到底还是叫人送了两箱猕猴桃到部里给“乔副部长及夫人”。
冠华叫值班分给党组各位部长和领导以及办公厅值班室的同志。我知道后对冠华说
他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做事欠考虑。为我装这水果回来,人家大使又送两箱,这多
不好,别让人说闲话。冠华满不在乎,他说:“这有什么?谁爱说就叫谁说。还没
工夫去研究每件事谁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温馨的家
    在后来的岁月中,不知怎么,这婚礼之夜的月下对话总是顽固地在我心里忽隐
忽现,驱之不散。冠华逝世之后,我就更为经常地想起那个夜晚,也更相信命运。
冠华和我不论在性格上有什么缺陷,或者在世俗的现实政治生涯中有过什么错误,
但我们两人都心地善良,光明磊落。我们又如此真诚地相爱,彼此肝胆相照,祸福
与共,为什么我们的结局会这样悲怆?!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1974年的早春是个动荡不安的时期。“批林批孔”的矛头直指周总理。接着,
什么电影《中国》事件,江青给外交部信件等等层出不穷的风波把个外交部搅得一
团糟。那本应是我们度蜜月的佳期,我们却天天应付这层出不穷的风云变幻。一天
下来真正是筋疲力竭。冠华1971年上半年曾因肺结核吐血住院,出院后瘦得很厉害,
身体也虚弱。尤其到冬季,每年都要犯咳嗽气管炎的旧病。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以后
才明白那主要是因为他可以说一年到头,天天晚上要被特急件叫起来一两次。冬天
气温低,从热被窝中起来接文件,批完后再回去接着睡,他虚弱的身体自然是经不
起的。我们结婚之后,夜里都由我替他接文件,他可以在床上阅批,避免了受风寒,
因而这一年他竟没有犯老毛病。有个安定的家对于冠华来说是艰难日子中最大的安
慰。
    “乔老爷”的由来
    这时,政治形势出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机。在周总理决定住院手术之后,毛
主席断然决定由邓小平同志主持中央和政府的工作。昏昏然的天际出现了希望的光
亮。4 月,主席点名建议小平同志率团参加特别联大会议,并指定冠华协助。
    这是一次极其愉快的任务。邓小平同志在短短的一周内会见了许多国家的与会
团长,引起世界的注目。冠华作为小平同志的助手心情极好。那时邓小平同志有早
起早睡的习惯。可是冠华却恰恰是晚睡晚起。有好几次邓小平同志到了七点钟就从
十层长走廊他卧室的一头散步到长廊另一头我们的卧室外,用浓重的四川口音叫道
:“乔老爷,起来吃早饭了!”冠华常大笑说又被堵住了!就在那次开会时,冠华
说他那个“乔老爷”的外号是六十年代时邓小平同志开始叫的,我觉得除了周总理,
冠华最为依赖的领导是小平同志。我相信小平同志对他也了解。所以当1975年底那
场政治灾难来临,小平同志处境困难时,冠华彻底地失去了依靠力量。
    记得到1976年初,形势进一步恶化。冠华又去求助小平同志。我和外交部的几
个同志焦急地等他回来。但冠华一回来就神情沮丧,我们急问怎样。他说:“我看
小平同志很疲惫,写字时手稍有些发抖。以前从来没有过。我还怎么能麻烦他,给
他增添困难呢!”据说在后来的灾难中,有人要置冠华于死地,把他关进牢房,是
小平同志阻挡住的。再后来当冠华癌症开刀前,当时外交部的领导要取消他的高干
医疗待遇,又是小平同志和王震同志保护了冠华。
    那次特别联大,我担任邓小平同志的英语翻译。出发前,小平同志嘱咐我们说
他的听力不好,翻译时声音要大一点。我平时说话就较为声大,所以我说没有问题,
保证小平同志听得清。但现场翻译时,我还是有意地提高了音量。终于有一天,我
翻到一半时,小平同志回过头来说:“你声音放轻一点,太响了!”当时代表团传
为笑谈。
    从特别联大回来,形势完全改观。因为是毛主席亲自点将由小平同志主持政府
工作,所以即使中央内部那些捣乱成性的人也不敢公开反对。外交部终于又出现了
安定的局面。这是一段难得的平静。虽然部内的领导班子的情况极不正常,没有集
体决定的制度,没有部长的决定权,而是大事小事听命于“通天人物”的“传达”,
动辄呵斥教训,但大家相信只要邓小平同志在领导岗位,大的局面不会乱。

               第四十七章
    风和日丽的一段时光
    那一段时间,也就是1974年夏至1975年夏末秋初,也是我和冠华家庭生活比较
平稳安详的一段,也许可以说是十年中惟一的一段!冠华的身体日益健康,体重恢
复正常,脸色红润。他的生活也比较有规律。有一次黄镇同志回华盛顿,冠华和我
去机场送行。我在休息室外与部里其他同志聊了一会,进屋时,黄镇同志叫道:
“饲养员来了!”众人大笑,我不知何意。朱霖同志笑着说:“我们大家都说老乔
现在非常健康,好多年了没有见他像现在这样气色好。老黄说这多亏家里有个好饲
养员,把这头牛喂得这么好。”
    冠华无比珍惜我们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和我们这个家。每当劳累一天,回到家里,
我帮他换上便服后,他总爱躺在他那张心爱的藤椅里,喝一口他最爱的碧螺春茶,
要我靠在他身旁,轻轻拍着我的手,喃喃地自语着:“Darling ,这多好啊!这是
我们两人的家!”
    冠华用他自己的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我。记得1974年的6 月初,我参加外
交部下乡收麦。那时每年麦收季节,中央各机关的干部都要下乡帮助公社收麦。凌
晨三时坐大卡车出发,天不亮就下地,要到下午收工。确实是强劳动,一天下来两
条腿要疼好多天。司一级领导干部都带头参加。那一次我回到家天已擦黑,累得抬
腿都困难了。匆匆洗了澡就躺在藤椅里再也动不了了。这时家里保姆送来一碗冰凉
的绿豆汤说:“乔部长晚上有宴会,关照我一定要烧绿豆汤冰起来叫你回来喝。”
绿豆汤冰凉爽口,但流入我心头的却是一股温情的暖流!我一生从没有人这样心疼
过我,父爱、母爱、夫妻之爱都汇入这小小的碗中了。
    两个猕猴桃
    九点刚过,冠华就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听见他急匆匆的脚步和大声的呼唤:
“回来了?Darling ,你回来了?累坏了吧?!”我想站起来出去迎他,可是腿实
在不听使唤,只好扶着躺椅的把手站起来。此时,冠华已快步直奔书房,一手把我
按回躺椅说:“不要动,不要动,绿豆汤喝了没有?”我说喝了,很好。冠华这时
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调皮神情说:“我给你带回来一样新奇东西,你猜猜叫什么?”
我笑他那么兴奋干什么。冠华从他的两个中山装口袋里一手一个变戏法似的拎出两
个浅棕颜色、形状大小似鸭蛋般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说:“知道这是什么吗?”我
摸摸软软的似果子,但从未见过。我说不知道。冠华得意地对我说:“这叫KiwiFruit!
我看到什么地方写到过这种水果。今晚新西兰大使宴会,最后上的水果是这个。我
第一次吃到,就带了两个回来给你。”我看他手舞足蹈,得意得像个做了件大好事
的孩子,不禁好笑,我说:“你这堂堂部长,怎么人家大使请客,你捡了两个水果
装在口袋里,这多不像话!”冠华理直气壮地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中国的好东
西外国人没见过的更多。我对大使说:”今天夫人去割麦,和农民同劳动。我把这
两个果子带回去慰问她,告诉她这是新西兰的KiwiFruit ,她一定高兴。‘大使马
上吩咐拿一箱子,我说就要这桌上的两个才有意思。也不用包,放在我口袋里才是
我的诚意。大使连声说好。其实这个玩意还是从中国去的。中国人不吃不看,倒让
新西兰人运到中国来!“说着冠华亲手剥开果实,里面是翠绿的瓤,黑芝麻般的籽,
吃起来酸甜,很可口。多年之后,中国市场上才出现这种水果,名为猕猴桃!
    第二天,新西兰大使到底还是叫人送了两箱猕猴桃到部里给“乔副部长及夫人”。
冠华叫值班分给党组各位部长和领导以及办公厅值班室的同志。我知道后对冠华说
他有时候情绪一上来,做事欠考虑。为我装这水果回来,人家大使又送两箱,这多
不好,别让人说闲话。冠华满不在乎,他说:“这有什么?谁爱说就叫谁说。还没
工夫去研究每件事谁说什么。”

               第四十八章
    我为他自豪
    乔冠华就是这样一个风流洒脱、豪放不羁的脱俗之人。记得有一次我们顺访法
国,在法国外长于爱丽舍宫举行的极为优雅的晚宴上,有一道菜是鸡腿。大家都温
文尔雅,不出声响地用锃亮的银刀叉一点点地切着鸡腿肉,小口地往嘴里送。冠华
从来不喜欢故作姿态,刻意装扮风雅。他从来都主张自然大方的风格。这一天他吃
到一半突然很自然地对法国外长说:“西方人用刀叉吃大块肉实在不如我们东方人
把肉切小了再烧方便。如果阁下允许,我想像你们平时在家一样用手抓这个鸡腿,
不知阁下认为如何?”法国外长也颇具外交幽默,他说:“阁下的建议实在太好了!
如果您同意,我建议我们大家都下手吧!”一时,那拘谨的晚宴气氛变得十分活跃,
中法双方都啃起了自己盆中的鸡腿。
    又有一次联大开会期间,我们出席巴基斯坦驻联大代表的晚宴。在宴会前的交
谈时,冠华与后来任美国国务卿的布热津斯基教授展开了一场热烈的辩论。周围围
了许多听众。每当冠华置身于热烈的讨论中时,他往往会完全不看周围的环境,全
神贯注在他的辩论中。这一次也是如此。正当冠华讲得极为专注时,一个服务员端
着银盘来到他面前。银盘上面是一个很大的高脚玻璃杯,杯中是大半碗鲜红的番茄
酱,杯子的外沿上摆着一圈粉红色的熟虾。银盘中有小纸餐巾和带彩花的竹签。如
果客人喜欢,一般都取一张餐巾纸,一根签子,插上一只熟虾,蘸一下番茄酱,点
头谢过服务员之后优雅地放进口中。此时这位服务员站立在冠华身边,向他伸过银
盘。但冠华却视而不见,既不取虾也不示意不要。服务员见他不置可否不敢移动。
我当时任冠华的翻译,轻轻推了他一下点点那大杯虾,意思问他要不要。冠华似听
非听,似懂未懂,看了一眼服务员的银盘,一边还在说话,同时却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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