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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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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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乔姐儿心软了,因柔声劝道:“太太切莫误会,翠姑娘倒不曾说什么,只因见她也预备了,奴家才歇了手的,明儿太太要尝尝,只管吩咐我。”
    那赵太太见大姐儿贤良,倒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因笑道:“明儿想什么吃的,少不得要跟三奶奶要去,只怕我们老公母两个吃上了口,都惯会要嘴吃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大姐儿一旁陪笑道:“太太说笑了,想来老爷太太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穷我们家的。”
    娘儿两个又说笑一回,一来二去就熟络了,俨然手帕交一般,那翠姑娘站在地下,只管咬着牙暗气暗憋,又不敢怎么样,一会子两个说话儿累了,那赵太太又嗔着小翠儿端茶递水儿的,翠姑娘也是无法,俗话说钱压奴婢手,做了底下伺候的人,到底是情先怯了,日后倒不敢再随意去触那乔大姐儿的霉头,这是后话。
    两个说了一回,眼见着也到晌午了,各自分手预备家事不提。
    却说那张三郎与李四郎见了面,也无非是请他吃两杯,又多谢三仙姑的大媒,李四郎跑前跑后也没少出力,一并谢了,那李四郎笑道:“这不值什么,当日哥哥没娶亲时,我们弟兄几个都着实担忧,如今有了这样贤惠的嫂子在房里,自然是好的了,明儿我叫您弟妹带了官哥儿过去看望。”
    两个说了一会子闲话,各自分手,三郎便拿了碧霞奴的针线往绣庄里问去,果然那大绣庄子的绣娘都赶着回南,十分缺人手,铺子上的伙计正看三郎的货,外头排队等候绣品的几个婶子大娘们早为了上来,赶着来瞧。
    有的说道:“这花样子好高贵,不落俗套却又透着吉祥如意的意思,难为这女孩儿的匠心了。”那个又说道:“椅搭子这样大的活计,也难为她竟是一针不错,处处透着精细劲儿。”
    一面都赶着问是哪个绣娘的手艺,那绣庄里的伙计看见还没收就有这样的行市,如何放着河水不洗船,连忙满口答应下来,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包销的,一面又说如今最缺的就是嫁衣嫁裙,若能接这样大宗的活计,好歹过来说一声,就是解了店里燃眉之急,过了年关,连这位绣娘都可以参与分红的。
    张三郎听了满心欢喜,谢过店伙计就出了铺面儿,自己带来的几件样子转眼间就让外头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抢购一空,倒白得了一笔进项,因去了上次喝酒的那个回回买卖,买了几个羊眼珠子回来,预备下酒,又要了一碟儿豆腐皮儿羊肉馅儿包子,一盘子油盐炒枸杞芽儿,一并打包带了家来。
    可巧大姐儿正要上灶,已经系上了围裙,见他回来,连忙接着,见买了几样吃食,自己交上去的绣品也都没了,心里就猜着了几分,笑道:“东西卖得好?”
    三郎笑道:“这不是都换了真金白银么,不但置办了这几样吃食,外头还给你订了一架妆镜台,说是赶着工年前送来的,不然咱家又没穿衣镜儿,你每日里梳头不方便,总拿着把镜,脖子怪酸的。”
    大姐儿见丈夫恁般体贴,心头一段蜜意,柔声说道:“得了银子你也该想着俭省些,这些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到底预备下咱们几家儿的要紧事才好想别的呢。头一件是你兄弟的束脩银子,再有就是两家儿妹子的嫁妆,难道不都是用钱的地方儿?好端端的外头买这些酒食,来日吃上了口,挨不得粗茶淡饭了可怎么好呢?”

☆、第50章 欠赌债斯文扫地

那三郎听了笑道:“三奶奶说的是,今儿原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不然退了去?”大姐儿听了掩口一笑道:“你又来怄我了,我也不敢跟你辩,正经的快坐下罢,我去厨下收拾整齐了给你烫壶酒。”
    又见叫了一碟子油盐炒枸杞芽儿,因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这个?倒难为你想着。”三郎听了倒是惊喜,笑道:“原来你爱这个?这不值什么,以后我隔三差五给你弄了来,我原不知道,是我娘吩咐多给你这个吃的。”
    碧霞奴听了又好奇道:“怎么婆婆好端端的倒要赏我东西吃,我可不明白了……”三郎见问,笑嘻嘻地附在她耳边,低眉耳语道:“这样菜蔬对小姐太太们最是有些好处的。”
    大姐儿听了,便知如今出阁,婆婆早就盯着自己的肚子了,登时桃腮滚烫起来,推了三郎一把道:“谁与你说这些村话。”说着,早端了东西往厨房里预备下了。
    闲话休提,张家刚刚忙完了娶亲,转眼又要过年,衙门里也放了假,这几日三郎安排的更夫的班次,都是本县住着的子弟当班,外乡的自然要放回去与家人团聚,不必细表。
    到了二十九这一日,小夫妻两个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又穿戴了鲜亮衣裳,正预备家去,就听见看街老爷家中竟吵嚷起来,那翠姑娘带着哭腔儿道:
    “青天白日哪里来的强盗?这是花枝巷看街老爷家里,如今老爷不在,房里只有太太,岂由得你们乱闯乱撞的?”
    又听见外头有人嘻嘻一笑道:“好姑娘,我们不找你,只是那张四郎外头欠了好些个债务,还想四处躲债,叫我们拿住了打了个稀烂,才招出你们这个地方儿来,如今你倒说没有这个人,我只不信,别是他的外宅吧?”
    说着,又有一伙人附和着大笑起来,那翠姑娘却是如何受得住这样的村话,早就气得大哭起来,又不敢躲进房里,只怕将这些歹人引进了太太房里。
    这厢张三郎听见,连忙回身捉了乔姐儿的胳膊沉声说道:“你在房里莫要出去,若是前头闹出来,你见势头不好,就从后头街门儿跑了,这是后盖的土坯房,一般人找不到这里来的。”
    大姐儿听了点头道:“我要不叫你去,却也看不得他们欺负一个姑娘家,只是你莫要强出头,凡事陪笑着罢了,我在房里看着,若是不好时,去寻了那何大郎来。”
    一句话倒提醒了三郎,点头说道:“正是,倒忘了他了,你且暂待,我出去瞧瞧排面儿。”
    说着,安顿了浑家,出了土坯房门,倒带了门锁,一面绕过小厨房往前头去,就瞧见几个不丁不八的混混儿将那翠姑娘围在当中,正插科打诨的撩拨着,不由得心中大怒,只是想着碧霞奴的吩咐,到也不曾高声,伸手抄起一根顶门闩在手里,依旧一团和气的走过来,一面笑道:“合字儿的?”
    那一伙子混混儿瞧着这屋里不过两个妇道,正好揩油耍威风,冷不丁见房子后身儿走来一个铁塔一般的年轻小伙子,都唬了一跳,又见他会些江湖隐语,越发不知道来历。
    为首的那个因陪笑道:“并肩字儿,没请教道下大号?”三郎笑道:“小人是个没师父传授的,不过胡乱练过三天两早晨,既然尊驾知道绿林上头的话,大概听过戴花不采花,采花不戴花的故事了?”
    那几个小流氓儿听了都是脸上一红,依旧是那带头儿的说道:“瞧这大哥说的,我们不过是瞧这大妹妹生得娇憨,与她玩笑几句,江湖上的规矩却还是知道的。”
    说着,就躲开了一条人胡同儿,放那翠儿出来,那翠姑娘得了活命,跑出圈子来,见了张三郎,得了命一般,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头撞在三郎怀里道:“三哥救我!”
    三郎无法,只得拉了她护在身后,一面沉声道:“你往太太房里去,不碍的,别唬着了太太。”
    翠姑娘巴不得一声,一溜烟儿跑回房里关了门。这厢三郎因问道:“不知尊驾此番前来有何贵干,方才小人恍惚听见什么张四郎的?”
    众人道:“这回好了,找着了本主儿。”
    为首的又说道:“既然这位哥哥认得张四郎就好办了,他前儿在我们同兴顺做了几场大买卖,怎奈命里没有财的,原本已经赢了,又不肯走,白白的都陪了进去,如今倒还欠了几十两的赌债,这会子给我们留在赌场里看顾着,只等本家儿过来拿钱,谁知他死活不肯说,瞅准了一个空子又跑了,叫我们拿住,与他玩笑了几句,他才说了,就是贵府上,不知哪位是三爷,就劳您请出来一见吧?”
    三郎将这前因后果听了一个大概,便知道又是四郎在外头惹了祸,如今实在是拆兑不开了,倒把自己招了出来,真是个没算计的,待要不兜揽时,到底是亲手足,难道生死凭他不管了……
    只得点点头道:“小人便是张三,这张四相公是我的兄弟,只是一向好好的在学里,每日里念些四书五经,是圣人门徒,想来并不会做这样的勾当。”
    那些人听见是四郎的哥哥,都拍着手笑道:“既然有了本主儿就更好办了,三爷只怕不常与这兄弟盘桓,都给他花言巧语的哄骗了去吧?告诉三爷一句话,你们家这位四兄弟在外头可是吃喝嫖赌样样儿精通的,这也说不得了,自然是长兄如父,他便是做下这些风月勾当,又如何敢对你说的?也不怕三爷不认账,这里自有四郎的拮据在此。”
    说着,递上两张五十两的拮据,上头都有张四郎签字画押,那四郎的字一向歪歪扭扭猫挠狗爬一般,三郎如何不认得,见欠下了一百两,登时心里就是一凉,一面摇头自言自语道:“怎的欠下恁般多……”
    那混混儿头子笑道:“这还是兄弟们作好作歹的做了情,才收了个整数,零头儿算起来也不少的,如今少不得还要求求三爷做了保人,我们也好放人,不然我们正经买卖,总把人拘在赌局子里头看着也不雅观。”
    三郎见那白纸黑字自是没什么错处,只是此时大意不得,因说道:“这也不难,若真是老四欠了债,说不得自然是要还的,只是如今没见我兄弟,我如何作保,几位不如好人做到底,先放了我兄弟回来,与我说明了事情的始末缘由,我张三郎自去你们赌局子里头认账便是。”
    那几个听了,只怕三郎是哄了他们放人,若是两个趁人不防跑回乡里,却不是大海捞针一般再难寻访了,因都吵嚷着不依,有的便赖在此处不肯走,还叫嚣着要往太太房里去说。
    三郎只怕他们硬闯,唬着了浑家,手上握紧了顶门闩,打定主意若是来人动粗,便要鱼死网破,正没处开交时,忽听得正面街门儿处有人谈笑着过来,先进来几个土兵提着四色礼物,后头是那看街老爷并何大郎,携手揽腕说笑着进来。
    那几个泼皮破落户见了何大郎,腿儿早已经软了,有两个伶俐的便上来打千儿笑道:“请何头儿安。”
    那何大郎与看街老爷见了这个光景,一时摸不着头脑,何头儿却认得这几个混混儿,又见张三郎手里握着顶门闩与他们对峙,因蹙了眉头道:“你们这几个杀才,如何闯进人家闺榻之中,这花枝巷看街老爷家里,若是唬着了太太奶奶们,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几个泼皮听了都陪笑道:“并不知道是看街老爷家里,只因府上高邻,这位张三爷的兄弟欠了赌局子里头的亏空,所以上门来讨一个示下。”
    张三郎听见那几个伙计说破,脸上却是一红,又听见何大郎道:“便是恁的,也不该一窝蜂似的闯将进来,成个什么体统?这位三爷是我的同窗,我们极好的,如今我自作保,你们速去放了张四相公,若是你们宋爷有什么话,叫他衙门口儿来找我说便是。”
    那些赌局子里的伙计都笑道:“何头儿言重了,我们宋掌柜的就是有十个头,也不敢找到衙门里头与爷分辨去,得咧,这就回去放了四相公出来。”说着,屁滚尿流的去了。
    这厢张三郎连忙谢过看街老爷并何大郎,那老爷自去房里安慰太太,三郎便让何捕头家去坐坐,那何头儿知道三郎家中局促,如今娶了浑家进门,自是不便,因笑道:“看看时候也是饭点儿了,不如咱们街上吃两杯罢了。”
    三郎点头,一面进房对大姐儿说了,叫她莫要担心,又要了几百个大钱,预备请客,大姐儿一口气拿出二两的来,搁在他银子包儿里说道:
    “前儿你叫我管钱,我还只当你身上好歹也要剩个几两,没想到这么实心眼儿,都给了我,如今先拿这几两垫垫荷包,今儿人家何捕头替咱们解了围,你可莫要吝惜银钱,酒菜捡好的叫,也顺便请他帮忙拿个主意才是正经。”
    三郎答应着去了。

☆、第51章 快壮皂三班衙役

张三郎同着何大郎一路出来,仍旧到了往常吃酒的那家二荤铺子里头,店伙计见是本县的捕头,不用人吩咐,一面就往雅间儿里让。
    弟兄两个坐定了,吩咐捡拿手的上来,并烧黄二酒,打发了店伙计出去,略说了几句话,酒菜便上齐了,三郎怀揣着心事,只管让何捕头吃酒,一时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才搭讪着笑道:“今儿多亏了哥哥仗义相助,只怕一会子四郎就能放出来了。”
    那何大郎只因惦记着三郎的妻妹,又是同窗好友,摆了摆手道:“这不值什么,还要兄弟说一声?只是后续之事恐怕你家里要担些沉重了……”
    这何捕头说的不错,便是仗着官府势力暂时弹压住了,那赌局子却是正经买卖,在县衙门里头过了明路的,每年又有捐税,如今张四郎欠了赌债,又有了借据,这银钱上的事情却是抵赖不得的。
    三郎闻言点头道:“哥说的原本不错,便是那些高官富户,一旦欠下银子写了字据还都是要还的呢,何况我们小门小户儿的,只是四郎忒不争气,怎么好端端的就学了这些说不出口的毛病儿……如今两张五十两的放在那里,若是靠着我做更头儿这一点子进项,只怕十辈子也是还不清的了……”
    大郎听了,也替他心焦,一面又蹙眉道:“银钱的事情还在其次,那赌局子的掌柜确是厉害的,听见他有个什么把兄弟,是京里什么王府的管事的,因办事得力,又会服侍,竟做了王家千岁的义子螟蛉,在京里市井之间呼风唤雨的十分了得,连带着当日这一盟的把子全都水涨船高,便是本县太爷也不敢十分过问的……
    此番有我的人情在里头,大概也可以缓个几日,只是若再拖下去,只怕他们恼了,却对兄弟家中大大的不利。今儿你请我来,我便猜着了几分,如今依着我的意思,倒要双管齐下才是正理。”
    三郎听见那赌局子有这样硬的后戳儿,正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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