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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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与陌生人说话-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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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也过去指了指雪碧。一个穿白色工作服、戴白色厨师帽的小姐正要给她用纸杯去接
饮料,徐红梅连忙叫起来:“哎哎,我不要了。”因为徐红梅一眼发现有个顾客给了小
姐两元钱,小姐并没有找零。这就是说一杯饮料要两块钱,徐红梅认为太贵了。小姐拿
着杯子怔了一下,不高兴地说:“有病啊?自己要不要喝水都闹不清楚!”
7
    徐红梅这一下子总算逮住了真理:顾客是上帝,而她们居然公开辱骂上帝。这段时
间里里外外受的气飞快地聚集到了一起,徐红梅几乎是喜形于色的。她挺直了头颅,理
直气壮地大声说:“你是说我有病吗?大家都听着,这位小姐开口就辱骂顾客,说我有
病。我要你们领导出来!把一杯饮料卖这么高的价格,还骂人,我得问问这是什么性质
的问题?”
    小姐说:“大家瞧瞧她这德行,是不是有病?饮料又不是我定的价,物价部门定的,
全市都一样。再说两块钱一杯冰冻饮料,贵什么贵?喂,哪里好玩你去哪里玩吧,我们
领导不在店里。”
    徐红梅的声音更大了。她向大街上的行人叫道:“大家看看,大家看看。她还在辱
骂顾客。”
    柜长闻声出来了。这是一个时髦的年轻妇女。她一见情形就推了售货小姐一把,严
厉他说:“去去,给我进去写检查。你辱骂顾客,这个月工资奖金全没有了。”小姐横
了徐红梅一眼,跑进了商店深处。柜长脸上堆起了笑容,向徐红梅再三地道歉。徐红梅
几次积淤的火气还没有得到顺畅的发泄,对象就不见了,徐红梅又没有理由对正在道歉
的柜长发火,她心里堵得难受,气呼呼不知怎么办才好。围上来准备看热闹的人散了,
柜长也去忙碌她的生意了,徐红梅这才想好了她要说的话。徐红梅突然郑重地说:“柜
长,我接受你的道歉。”
    柜长意外地发现徐红梅还站在一旁,赶紧对她点了一下头,说:“好了。事情过去
了。”
    徐红梅说:“我认为事情并没有过去,柜长。我不管什么物价部门不物价部门,饮
料的确是太贵了,这个意见我还是要对你们提一提的。我们国家现在并不富裕,山区的
孩子上学都很困难,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也并没有达到小康。这种昂贵的饮料完全可以
去大饭店和大宾馆卖,在这种大众来往的地方,你们最好卖一些凉茶菊花茶什么的,毛
把两毛钱一杯,又清凉又解渴。柜长你认为呢?”
    柜长不停地为顾客倒着饮料,只是用眼角瞥了瞥徐红梅,半天才说:“我一定把您
的意见向经理转达。”
    徐红梅说:“那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们的行动呢?”
    柜长说:“对不起,这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
    徐红梅还是不依不饶:“那我的意见不就白提了?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作为人
民的一员,有理由得到对我意见的答复对不对?”
    柜长又瞥了徐红梅一眼,说:“对极了!您随时可以打我们商店的举报电话。”
    徐红梅已经觉察到了这个柜长是在应付自己,她甚至可以断定柜长对小姐采取的是
假批评真庇护的地方保护主义策略。现在怎么是这样的呢!徐红梅不想放过她们。徐红
梅铿锵地念着这家商店的电话号码,径直走到了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忽然,徐红
梅想到了这么一个问题,谁来付电话费?徐红梅放下电话又回去问柜长。她得到的回答
是谁打电话谁付电话费。徐红梅说:“你以为几个钱的电话费可以阻拦我举报你们吗?”
徐红梅斗志昂扬地再一次来到电话亭,她拿着电话磁卡,端详了片刻,想法还是变了。
她想既然这个商店的柜长都是这个样子,谁敢担保他们的其他部门呢?现在到处都是这
种状况,靠她徐红梅,打一个电话能够起什么作用?白花自己的钱罢了。最后徐红梅愤
愤地把电话磁卡往台子上一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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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夭,闻国家的头发长得应该理发了他就来到徐灵的发廊理了一个发。徐灵的手
艺的确非常好。闻国家非常舒服,对发型和优惠的价格也非常满意。理完发,闻国家对
徐灵说:“怎么样,天并没有塌下来是不是?”徐灵说:“塌下来了也没有关系。”闻
国家决定从今以后就在徐灵的发廊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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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红梅一进家门就看见闻国家居然在家里悠闲自在地喝茶,头上顶着刚刚出炉的发
型,油光水滑,十分夺目。徐红梅的怒火顿时燃烧了整个胸膛。徐红梅喝道:“闻国家!
你居然还可以这么悠闲地喝茶?”徐红梅说完,上来一把夺过闻国家的茶杯,跑到大门
外边,冲着徐灵的发廊,把茶杯扔到了大街上。玻璃杯在马路中间突然地爆炸,声音很
意外又很响,把坐在发廊门口的徐灵吓了一大跳。徐红梅的眼梢子瞥见了,心里暗暗得
意。闻国家却不依了,横眉竖眼,狠狠地吼道:“你摔我的茶杯做什么?你疯了!”
    徐红梅一副拿了闻国家把柄的模样,说:“我们到底谁疯了,你摸着后脑勺好好想
想。是啊是啊,我为什么要摔你的茶杯呢?”
    闻国家说:“什么意思?”
    徐红梅说:“什么意思你知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闻国家说:“我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你尽管敲门好了。可你凭什么摔我的茶杯?”
    徐红梅说:“摔茶杯还是轻的,发生了这么恶心的事情,我摔什么都不过分!”
    闻国家说:“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事?”
    徐红梅:“你少给老娘装傻。什么事情你知道,谁做的事情谁坦白,我说不出口。”
    闻国家说:“你他妈的搞邪完了!徐红梅,你还以为我真的怕你是不是?不是!我
是懒得与你纠缠。现在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说,我他妈的就点火烧房子了。”闻国家
说着“啪”,地打着了打火机,擎一苗火焰在手里,口里数道:“一、二、三——”
    徐红梅惊愕万分地瞪着闻国家。眼看闻国家将打火机凑近了桌子上的报纸,这才打
了一个冷噤,急急忙忙地说:“你和那个徐想姑好了。”
    闻国家关了打火机。冷笑地说:“放屁!”
    徐红梅说:“你才是放屁。你不想想你的儿子都人高马大了,还在外头搞什么搞?
而且搞的还是一个乡巴佬。丢不丢脸?”
    闻国家说:“我希望你积一点口德,徐红梅!我没有在外面搞什么不正当的事情。”
    “看看,”徐红梅叫道,“还不承认!”
    闻国家拍桌子说:“你让我承认什么?”
    徐红梅说:“到镜子里照照自己吧!”
    闻国家说:“哦,不就是理了一个发吗?”
    徐红梅说:“就是!你明白像我们这种人是绝对不应该去那‘鸡’窝的,这是原则。”
    闻国家说:“徐红梅,我告诉你:首先徐灵的发廊不是‘鸡’窝,其次我的原则是
哪里理发方便,哪里价廉物美我就上哪里理发,你管不着。”
    徐红梅吐了一口唾沫,说:“呸,什么徐灵?徐想姑。”
    闻国家说:“我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徐灵。”
    徐红梅斩钉截铁地说:“徐想姑!徐想姑剃头铺。”
    闻国家说:“毛病!人家没有招你没有惹你,这么刻薄要不得。”
    徐红梅嚷嚷起来:“好哇,公开维护起她来了。她是一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的X,
一个卖X的,开着卖淫嫖娼违法乱纪的一个‘鸡’店。你们男人去理什么发?表面上是去
理发,实际上不是去嫖是去干什么?你当我是傻瓜?以为我是瞎子?就算我是瞎子,群
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这一条街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
    闻国家对徐红梅的最后反击只是一句话:“精神错乱!”
    徐红梅说:“好!这是你逼我。”徐红梅说着跑到厨房拎出了切菜的砧板和刀,说:
“我要坐在大街上去骂那些臭不要脸的,卖X的女人,看她还敢不敢勾引别人的丈夫去理
发。”
    闻国家轻而易举地扭住了徐红梅,夺过砧板和菜刀,一把抓过徐红梅的一件毛线活,
放在砧板上,一刀剁了下去。徐红梅惨叫道:“那是很贵的全毛毛线!那是给你织的毛
衣!”
    闻国家并不理会徐红梅,凶狠地一刀一刀地将毛线活剁了个零碎。徐红梅想扑过去
抢救,但她不敢。徐红梅呜呜地哭了起来。之后,闻国家拿着菜刀对徐红梅说:“你要
再这样无事生非,我就干脆剁了你。以后我去徐灵发廊理发或者去别的发廊理发都不关
你的屁事。”
    徐红梅小声争辩说:“徐想姑!”
    闻国家扔掉菜刀,又去找来一只茶杯,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老地方
喝着。徐红梅扯出一只旅行包,打开抽屉往里头放自己日常的衣物,装出一副要离家出
走的样子。其实徐红梅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她收拾得很慢,等待闻国家来劝解。可是最
后闻国家说:“怎么还没有收拾好呢?”
    徐红梅说:“你盼我走吗?我还不走了!我要给我儿子做饭。不是为了我儿子,你
死在这屋子里我都不会进来看一眼。”
    闻国家说:“我也是,咱们彼此彼此。”
    这一场战斗显然是徐红梅失败了。她忍气吞声去做了饭,闻国家吃得很香很多。徐
红梅赌气也吃得很多。
    事后孙淑影批评徐红梅太不讲究策略,把事情弄糟了。徐红梅则认为事情能够糟到
哪里去呢?反正她也摔了他的茶杯,朝他叫嚷了哭闹了,心里的火气也发泄出去了。夫
妻吵架,事情能够糟到哪里去?难道闻国家还真的看得上徐想姑不成?她到底是一个乡
下女人嘛。徐红梅还是比较自信的。
10
    徐灵坐在发廊的门口。这次她做的是一头乌油油的麻花辫,两腮垂挂着长长的发丝,
一缕缕像松了劲的弹簧,软软地晃动。
    闻国家过来的时候,徐灵朝他很特别地一笑。闻国家懂得徐灵的意思,也回了一个
不同寻常的笑。徐灵说:“敢不敢坐一下嘛。”
    闻国家说:“笑话!”
    徐灵起身让出自己的椅子,然后又去店子里搬出了另一只椅子。这是一只破旧的椅
子,比起徐灵的白色沙滩椅明显要差许多,徐灵说:“老闻你坐我的,我坐这一只。”
徐灵又到店子里端出了一杯茶,是一只崭新的不锈钢保温杯,是社会上风行一时的双重
保温不会漏水的那一种,价格很贵。徐灵把这杯茶递给闻国家,说:“喝过茶了以后就
把杯子放进你的包包里,这只杯子给你用比较合适。从中央到地方,人人都是不锈钢。
这就是那种中央领导和各级领导喜欢的杯子。是男人用的杯子。也是摔不破的杯子。你
的茶杯因为我而被摔破,我应该赔你一个更好的。”
    闻国家有一点窘,说:“用得着你赔吗?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徐灵说:“没有关系?她把茶杯冲我这边摔那么响,谁都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不怕
的,我怕我就不出来做生意了。我堂堂正正地给顾客理发,靠自己的手艺赚钱,我觉得
很光荣。我倒是怕你丢了面子,怕你不敢再来理发。”
    闻国家说:“笑话!我会怕她?”
    徐灵说:“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城市就是这一点不好,男人竟是老婆的
下饭菜。我在城市呆了这么多年,始终搞不懂这一点。我还是习惯女人听男人的。”
    闻国家说:“你这个习惯好。”
    说完两人突然都不吭声了。半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赶紧去望马路。马路上
人很多,形形色色,来来往往,许多小生意在路边吆喝。闻国家站了起来,要去上班,
拍了拍徐灵送的不锈钢杯子,怀着内疚,认真地说:“徐灵,真的是非常对不起。但我
是教训了她的。”
    徐灵也认真了,红了眼圈,扭过头去,说:“谢谢你替我主持公道。”
    闻国家说:“我走了。”
    徐灵说:“一定再来。”
    闻国家说:“那当然了。”
11
    长堤街的徐红梅并没有因为种种的里里外外的挫折而颓废。几天过去,她又精神抖
擞地上街了。
    徐红梅这个人具有一种过人的自我调节功能。无论她何等生气,只要找到合适的倾
诉对象,痛快淋漓地诉说一番,极尽挖苦刻薄之能事,她的气就消解了,就可以向前看
了。对于徐红梅来说,最合适的倾诉对象就是她的女邻居孙淑影。虽说她们在打麻将的
问题上有过那么一点不愉快,但是在徐红梅需要某人的时候,她很会装糊涂和低声下气。
徐红梅可以装得完全忘记了龃龉的模样,叫唤亲人一样叫唤孙淑影的名字。在必要的时
候,徐红梅甚至不惜巴结她的孙淑影,或者以贬低自己为代价来恭维孙淑影,比如说什
么:“我胖得像猪,你怎么保持得这么苗条呢?”之类的话。其实徐红梅并没有那么肥
胖,而她的孙淑影也根本谈不上苗条,不过是干瘦如骷髅罢了。但是,徐红梅的这一叁
手腕对于孙淑影的确奏效。她们俩关系好得俨然亲姐妹。但凡徐红梅受了委屈回来,必
定就要去找她的孙淑影。然后孙淑影必定瞪大眼睛听着徐红梅絮絮叨叨地大肆诉说,之
后劝慰徐红梅说:“你怎么能够与她们一般见识,现在大街上的这些女人都是婊子。”
徐红梅一听就笑了。她们俩在一块嘀嘀咕咕他说着许多非常恶毒的话,在这样一些话语
中她们感觉到唯有她们自己最正派最高尚最真理,然后徐红梅就恢复了常态,就又准备
上街了。
    这一次,徐红梅在大智路等候公共汽车。一个约摸三十出头的妇女轻轻碰了徐红梅
一下,腼腆地说:“大姐,不好意思,打搅你了。你的身材和我姐姐的简直一模一样,
我想给我姐姐买一套衣服料子,不知道扯多少布料合适,想请大姐帮一个忙好不好?”
    徐红梅暗暗叹道:看看人家都有多么好的妹妹啊!徐红梅对这个礼貌而又腼腆的妹
妹陡然生出无限的好感来。反正她又无事,做一点好事她还是很乐意的。她说:“好啊,
要我怎样帮你的忙呢?”
    妇女要徐红梅跟着她到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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