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日光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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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日光机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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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们照按不误,五次免费按摩脚丫子,王八旦才不按!不过大师随着钞票的日益增多,嘴也象松弛了的肛门有些把不住,斜斜乎乎地不管在场男女同志混杂,一会说这女同志有滴虫,一会又说那位小姐宫颈糜烂——没结婚的处女是不会得这病的,恰好他按的是我一个研究部的老小姐刘玉,虽然她看去三十五、六象老娘们儿,实际还是大姑娘。经周大师这么一说那常年的青脸也不禁红得发黑。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江湖骗子,但仍锲而不舍,络绎不绝。中国的伪气功师及无数的周易专家怎么发的财,就是这样发的财。从众心理和心理暗示接受法是中国人最爱犯的老毛玻包括敝人在内,也每天下午三点半准时去排队让大师两女儿之中的一个给自己按脚丫子,不图别的,图个别人给摸脚丫子的舒服。当然一些脚丫子白嫩肌肤细腻的女员工沾这点小便宜就有些得不偿失。周大师有力的大手通过塑料棍子把脚气挨个按进无辜者洁白的小脚丫。
    “哼,你瞧这书的序言,还是一个有名气的文人写出的……‘大师早年乃文学天才,其撰六十万泱泱巨著小说,已付刊刻时忽文革风起,毁于一旦,惜哉——文章巨匠沦没,而转而神医妙手矣……’真是瞎吹得没边。”
    刘玉坐在我旁边的办公桌后,两边嘴角下耷,拿着周全大师那本《御用足迹底指压大全》在那里轻蔑地奚落。想必她对大师当众说她“宫颈糜烂”耿耿于怀。
    女人只要三十岁还不结婚(无论是无人追还是追不到人)肯定会变态,更何况刘玉今年已三十五岁了,按常理她女儿都应该十岁才对。刘玉三十五岁,虽然很心理变态,但那保存至今的处女膜仍发挥一种微妙的作用,时不时做出十五岁小姑娘的调皮神情和嗲劲儿,只不过在那张岁月侵蚀的脸上显得很古怪。刘玉常在口中念叨的一句诗就是“有女颜如玉”,每念毕就揽镜自伤,好似一倾城倾国的美人在后宫幽怨的场面。刘玉的脸确实很白,但皮肤松弛,没什么光泽,总令人想起泡在凉水里时间很久再拿出来的一块发面饼。这张发面饼上的各个零件都是口红、眉笔、睫毛液染上去的,戏剧效果很浓,缺乏生活气息。老姑娘刘玉每天都迟到,仗恃着主任田昌玉是她表姐夫,她从来没有准时上过班。我是个生性好观察的人,总觉刘玉不坐每天公司带空调的班车感到奇怪。她每天不过迟到十——十五分钟,只要她早起几分钟就能赶上班车,刘玉每日都不辞辛苦地在南方燥热的早晨去挤那馊人肉味的中巴一路过来上班。为什么?有一天因宿醉起的晚,又赶上早晨下雨打不到的士,我也挤上了一辆中巴,恰遇上刘玉也在里面(她没看见我上车),我才大概能猜出她为何天天挤中巴上班的原因。
    当时中巴里人挤人,加上外面下雨车窗紧闭,里面的气味令我本来宿醉刚醒的胃口阵阵泛呕,浑身上下粘乎乎象是蒸笼里的热油包子。我的下颌被一个剃平头的民工脑袋顶着,王八蛋刺猬似的头发扎得我下颌钻心的疼;后面一个近四十岁的胖娘们儿,一个大皮球的肚子紧顶着我的后腰,随着汽车的起伏一堆白花花的带皮脂肪有节奏地蹂躏我的后腰。左面一个长满扁平疣的女孩的脸,一脸油汗,嘴唇上起个上火的大泡。不得已,我扬起脖子往右转,正看见刘玉在离我二、三米远的车前方站着,由于人头晃动,我只是断断续续地看见她微阖着眼睛的陶醉侧面。她的表情确实是陶醉的表情,我打赌你在第三世界一亿个在这种人肉臭充溢的中巴车厢也找不出第二张这种欣然表情的脸。仔细观察,见刘玉侧后方有个一脸疙瘩的壮汉,黑乎乎脏不拉几,假装用手抓刘玉身旁的铁栏,粗壮有力的胳膊紧紧挨着她左乳;她右前方还有个秃顶的看不出确切岁数的猥琐男人紧紧挨着她,几乎脸对脸,我想必那口臭能不加任何阻拦地直喷入我们刘玉那秀挺的鼻孔里。我看不见刘玉和她前后左右男人们的下半身,想必也处于热烈而又隐秘的磨擦碰撞之中。难怪这个老姑娘天天宁可挤身臭汗坐中巴上班,原来其中大有乾坤……或许是我的想法太淫猥,但除此以外无法解释刘玉为什么不坐公司六十五座带有空调的奔驰大巴上班。
    作为一个变态的老女人,刘玉对我也是忽冷忽热。高兴起来凑在我身边拿个大相册给我讲解她二十岁的照片以及许多她“少女的秘密”(不过是哪个男生给她写了情书然后她交给老师在班上读或贴在墙上公之于众让男生羞得差点跳厕所自杀之类令人作呕的故事),冷起来几天会不同我说一句话(同她在一个办公室赶上她不理我我会愉快好几天)。或许她月经周期紊乱,或许她已经没月经,刘玉近来暴躁的性格变得尤为突出。由于她和研究部主任田昌玉的亲戚关系,使我不得不心怀忐忑地没事有事地巴结她一两下,以免她看我不顺眼向田昌玉讲我什么坏话。顶头上司给你穿小鞋是最方便的事事。前几日交给刘玉好几篇翻译的华尔街金融文章,假装让刘玉给我“大正”后署两个人的名字发表,小姑娘式地又蹦又跳还了两三个圈,然后马上打电话让证券报社的另一个亲戚来取稿。那报社的记者也是个大屁股男人,天知道为什么与田昌玉有关的亲戚为什么男人都长着个更年期女人式的大肥屁股(其实这两男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几天后报纸陆续把我几万字的翻译稿登出来差点气歪了我的鼻子,译者栏只署刘玉个人的芳名,只是在译文最后用括号和极小的字稍带上那儿一行——(此译文原稿由魏延提供)。我撅着屁股翻译半天就落个“稿件提供”,转而一想本来的目的就是拍马屁,只要刘玉高兴田昌玉就高兴,我以后偷个懒耍个滑什么的也就会放我一马,精神胜利法了一会儿,自然也就心平气和了。然而更可气的还在后面,几天后刘玉拿到了几百块钱稿费,还很赏脸拿出几十元支使我去买麦当劳外卖以示“合作成功”,恨得我差点儿把钱扔在刘玉那张绝经的脸上……(十二)“我的同事方正大被毙了。你看新闻没有?”林学明问我。
    “哪个同事?”我摇摇头。同我们在一起混的人太多了,而且有时是打牌狂饮兼狂欢,宿醉之后令时空感很混乱,年月日似乎不太好明晰地区分和追忆。
    “大概一个月以前吧,脸长得很长的那位。”
    林学明提醒我。
    “……噢,那张马脸我记得,怎么,他又输钱啦?”
    “输钱,不把命都输了,贪污公款三百八十万,今天上午已拉去打了靶。”
    “这么快?不会吧,一个月前他还活蹦乱跳的……再说审查立案也得有些时间呀。”我表示怀疑。
    “他输钱那天晚上一回家就被铐走了,又赶上严打,速审速判。这小子确实胆大,妈的,三百八十万可他自己没捞着一分,全让他一个铁哥们儿拐到国外了,这会儿那哥们不知在南美哪个国家逍遥……”林学明皱着眉头,大概还沉浸在马脸同事刑场的子弹呼啸声中,他烧烤的一只鸡翅膀已经烤焦了。
    林学明的沉郁令我有些扫兴。本来在清凉世界租了间小木屋,山光水色之中,皎月清晖之下,饮酒吃肉,正想好好放松一下,殊不料他提起一个下午刚被枪毙的熟人,不得不令人混身起层鸡皮疙瘩。刹那之间,那张长长的、冒汗的马脸开始在我面前晃动,挥拂不去。
    “你没事吧……我的意思是你同案子没关系吧。”
    看见一向遇事镇静的林学明有些心事忡忡,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没有。如果有我还能和你坐在这里烧烤……有些事需要大智慧大勇气。”
    大概出于兔死狐悲之感,林学明一脸落漠。我忽然想起那无数惨死于他手下的耗子们,那些惊惧惶恐的眼睛与此刻林学明的心是多么相像,他们应该同病相怜才对,似乎他们应该是同类,一直过着胆小的、谨慎的、惶惧的生活,林学明残虐的嗜杀或许是出于一种抗拒自身惊惶的手段吧。片刻之间我飘飘然地自认为已是个精于分析他人心理的容格主义心理学家了。
    “方正大,这小子,现在正往阴间走着吧,黄泉无客舍,今夜宿谁家?”林学明文学修养不错,还能吟出两句苍凉的古诗。
    他那马脸同事人长得瘦小枯弱,名字倒很凛然——方正大。
    “妈的,方正大还欠我一万两千元的债没有还……”林学明一边用刷子往鸡翅上涂蜜,一面自言自语式地絮叨。
    原来这样。他一脸的忡忡之色是因死鬼欠帐使然,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心理学常识。
    ……
    半夜,我起来撒尿,迷迷糊糊瞥见林学明床上空空荡荡,猛地一激灵,忖度着这厮是否夜奔哪个岔路口向他马脸同事的鬼魅倾心相谈索帐。我磕磕碰碰,摸黑走下小木屋的台阶,正看见月光之下林学明正一甩长杆,一只两斤多重的大山耗子吱吱惨叫着在我那本来钓鱼的高级进口鱼具上面荡秋千式地前后摇荡——他竟用我几千元买来的、准备在山间小溪垂钓的鱼杆钓耗子!真是狼走千里吃人,狗走万里吃屎!
    走近一看,他用来钓子用的诱饵竟是我用来野餐用的新西兰名果奶酪,难怪这只深山修行多年的大耗子把持不住而闻香上钩,即使是得道的耗子精闻见如此美味的奶酪也会咬上那么一口。
    林学明熟练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有力地捍住山耗子的脖子,左手从后裤兜掏出一把瑞士刀,准确无误地从根部割下长长的耗子尾巴,然后用这只耗子尾巴当绳用,麻利地缠住大耗子柔软脆弱的脖子,把它吊在树桠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活剖这只无辜的大山耗子。
    夜半时分,阴风阵阵,此情此景如同噩梦一般可怕。
    (十三)
    每当我站在故乡城市的土地我的双眼就会被泪水所刺痛。这不是什么思乡症使然,我从未真正感觉过哪里是我真正的家,我是个飘泊惯了没有根的人。我之所以象个女人般鼻酸而任凭泪水侵袭我的双眼是因为我那疯人院的美丽的姐姐。几年来我一直狠心地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疯人院,除了出差路经此地,逢年过节我也从不来看望她。我能做到的只是每个月寄钱给她,我必须逃避她,只要我看见她那张美丽而又没有表情的脸我就要发疯,整个少年时代不幸的家庭和悲惨的往事就会在几秒间以一千丈飞落瀑布的冲力袭击我脆弱的大脑,没准在瞬间击发我隐藏在哪根神经末梢的疯狂遗传因子,令我也变成精神病人。如果你从童年起你父母是一对冤家,那么就注定了你一生的不幸。你一定是个乖僻的、沉默的、郁郁寡欢的、时刻想用手枪把自己脑袋轰开的人。也许你为人和蔼,胆小怕事,谦虚谨慎,待人热忱,但这一切都是你自小为了逃避父母之间的争吵冲突而在忍耐中逼迫自己所变成的那样。骨子里你永远悲伤,永远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永远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场永无停歇的噩梦般的战争。想一想童年永远是磨刀霍霍的仇恨眼神,间或不断的杯子、碟子、以及美丽的玻璃在你眼前飞溅,还有啪啪的耳光声,撕打声以及门被重重摔开或摔合的巨响,而且你还没法躲避,你必须战战兢兢地在这场战争中做旁观者,因为这是你的家。我父母持续的近二十年的婚姻战争终有了结束的那一天,可惜的是那时我和姐姐都已长大,战争的碎片深深嵌在我们的脑子里和心里。
    我十五岁时就已发现了比我大一岁的姐姐有了疯狂的征兆。当我们姐弟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听着厅房里父母的互相谩骂、摔打以及某些东西粉碎的声响时,我会忽然看到她沉思的脸上忽然呈现出某种极其欢快的沉迷表情,她面前的白墙上我什么也没看见,于她而言那上面闪烁着千万年流转的星群和核爆一般炫人眼目的美丽的花。她的灵魂在那怔忡之间已出了窍……如果那样安安静静地发疯倒也不坏,不会烦扰谁,最多换了角色变成我照顾她,天天盛饭给她,天天给她擦桌子,为她洗衣服(包括袜子、内裤),为她叠衣服,为她织毛衣——就象她当了十六年我的姐姐一直为我做的那样。但事情总是向坏的方向发展。她从文静的疯狂变成了狂躁型的歇斯底里,有几次我父母在厅房里吵架,她在忽然的静默倾听之中一跳而起,扑向我,狠抽我的耳光,抓我的头发,用牙咬我的肩膀……我会强忍着因疼痛而眶而出的泪水,一声不吭地在沉默中抵挡、躲避——多么好的一个家庭,同时之间上演两场精彩的独幕剧,一幕是夫妻对打,幕是姐弟双斗,造物主一定会为自己的杰作高兴得从屁眼里流出黑色的泪水来。
    大概是青春期伊始的荷尔蒙分泌引发了我姐姐体内某些疯狂的因子,她再也不是终日沉默的美丽文静的女孩。她开始频繁地在我面前发病(天知道当着我父母的面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发作过,一直是个好女孩柔弱的样子,也许她一生中就想当个好女孩让爸妈高高兴兴少干些架多疼些她让她有几秒钟的时间安静一会儿能体会些温暖)。我这个一直被宠爱的弟弟现在成了愤愤怒发泄的对象,不断地挨耳光、踢打以及各种暴力攻击,好象十几年来她对我的宠爱她要一朝用仇恨方式夺还一样。幸亏这些击打来自我一向文弱漂亮的姐姐,开始我还可以忍受,我从未敢还手,同时暗忖发了疯的女孩的气力不知为何比平时的力气要大十倍以上。除了有一次她膝狂撞我的生殖器以外我躲避了几下以外,我一直默默忍受她的击打……我姐姐当然还有许多清醒的时刻,她会无比怜受地抚摸我,怯生生地问我又同谁打架了。特别是有一次我坐在椅子上,她站在我身边用手指轻抚我发青的左眼眶,劝慰我说“别不懂事净和别人在外面打架给爸妈添烦”时,几滴清泪滴在我脸上,当时我的感觉语言难以名状,生活残忍的温柔是那样让人刻骨难忘。
    如果不是有一天中午她忽然脱光衣服在我面前展示她的裸体,也许我还会把姐姐的疯狂继续掩盖下去。那是个星期五的中午,我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白光发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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