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乱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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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乱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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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昭穿着一件家常的衣衫,见到我时恍然一怔。我刚开始未反应过来,转而一想,定是我眉间的黑印没了,他没认出我来。果然,连维如同初见我一般殷勤相问:“姑娘找谁?”
我笑了笑:“你还记得仙姑么?”我说话声音未变,想必他应该还记得。
连维张大了嘴:“啊、天、哪!你?”
我笑着点了点头,悄然看向元昭,可惜,他看我的眼神一如昨日,仿佛眉间的黑印在他眼中可有可无。我不禁好奇,他是真的对女人的容貌毫不介意呢?还是因为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人,所以也就压根不介意我的容貌?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可真是让人纠结。
好在我多年来练就的金刚不坏之心,就算想到了这一点,也照样能挤出一坨笑意:“等会儿我帮你换一换药。”
他眼神微一闪烁,低声道:“还是让连维来吧。”
连维嘿嘿:“皇上已经给将军赐了婚,神医姑娘可就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将军何必见外,再说了,昨日都是神医姑娘给将军治的伤,该看的,早看过了。”
言下之意……咳咳,惭愧,不该看的我也看过了。
元昭一脸尴尬,我尚且淡定,奇怪的是,容昇的脸色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淡定。
他接过我的药箱,自告奋勇:“我来吧。”
我不放心地问:“你会么?”
他回头横过一记眼波:“莫归与我是至交,耳濡目染四个字你听过吧?”
连维替元昭解开外衫。容昇弯腰站在元昭跟前,和连维一左一右,挡住了一片大好春光。
我略略有些遗憾,医治过无数的人,像元昭这般好身材的男人实属罕见,可惜以后腰上会挂着一道伤疤。
我走过去扒开容昇,探进个头交代道:“伤疤用上生肌凝露,这样才能不留疤痕。”
连维一脸谄笑:“就是就是,以后夫人摸着也比较滑溜。”
元昭顿时一脸窘色。容昇肩膀一耸,恶狠狠地将我挤了出去。
换过药,元昭整理好衣衫。容昇合上药箱道:“灵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助将军取到骊珠。”
连维一听目露精光,抢先问道:“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我和容昇心有灵犀,但不宜为外人道。说起来不仅让人觉得荒诞,更可能会让人觉得我是异类。所以,容昇对连维的问题笑而不答。
保持神秘,高深莫测倒不失为一种让人信服的方法。
我心里并无十分把握,却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元昭道:“等入了夜,我先去湖边一趟,将军等我消息。”
元昭道了声谢,居然也并未多问,我发觉男人们的确是比女人更沉得住气,特别是元昭和容昇,一个个沉稳如山,面上并无愁苦之色。
余下的时间,我便呆在屋子里关门苦背《地藏经》和《往生咒》。经文上许多字我都不认识,幸好有容昇在旁指点。
天色落幕,我和容昇走出了庭院。
夜色中走了十几步,我发觉了自己和往日的不同,以前我在夜间并不能看到这么清楚的景物,而且空气中隐隐有一种怪异而陌生的气息,也是以往我从未感觉到的,这应该是去了眉间轮封印的缘故。接下来,我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一些飘来飘去的……我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贴近了容昇。
临行前,容昇去元昭那里借来了他的随身佩剑,据说是昶帝亲手赏赐的上古宝剑,名叫沉渊。
容昇抽出佩剑,对着月光屈指一弹,伴着龙吟之声一声朗笑:“好剑。”
万籁寂静,他这一笑石破天惊,吓出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出声,怵人。”
他温柔地嗯了一声,默默走我身后,突然猛地一拍我的肩头。
我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撞进他怀里,险些把他扑倒在地。
他乐不可支,笑得越发大声,震得夜鸟都飞了起来,阴森森的树影,随风招摇,仿佛无数只手。
我不争气的听见了自己的磕牙声,顾不得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当仁不让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他忍不住调侃:“仙姑,你这是在非礼我么?”
关键时刻,我通常不拘小节,颇为豪放地说:“非礼就非礼吧。”
他低头又笑:“荣幸之至。”顿了顿又道:“要不,搂着我的腰吧。”
我干笑:“多谢,胳膊就行。”
他笑着从腰间解下酒壶:“来,壮个胆。”
我伸出几根冰凉的手指,战战兢兢的接过酒壶,顾不得喉咙火烧火燎,连着灌了几口烈酒。也不是他给我喝的是什么酒,片刻功夫,便觉得身上发热,胸中豪情顿生。
碧月湖静谧幽黑,映着天上的一轮凄清孤零的冷月。虽是春日,湖边的夜风沾了水气,也有些料峭湿寒。因为骊龙之故,湖边白日也杳无人烟,此刻夜深,更是静的骇人。
湖边有一座小小的石桥,月华如水,照的石桥如玉带。
容昇步上石桥,道:“就在这儿开始吧。”
我清了清嗓子,低声诵起《地藏经》。不多时,只见附近飘来一些雾蒙蒙的影子,像是纸片一样朝着这边晃来。我小腿一软,腰上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接住了我。
我顺势回身搂住了他的胳臂,想了想,还是腰更粗壮一些,便毫不手软地环住了他的腰。这道理就如同溺水之时,扒拉一根枝杈,显然不如扒拉一根木柱更为保险。
容昇在我耳边笑:“知道你怕,所以特意拿了元昭的剑来,这佩剑不知饮过多少人的血,煞气极重,鬼魂不敢靠近。”
我一听立刻就舍弃了他的腰,抢过佩剑紧紧搂在怀里,然后颤着声继续。
这时,平静无波的湖水,突然起了一道涟漪,随之一个女子缓缓从水中升起,凌波而来,停在石桥前。
我两腿又是一软,身后两条胳膊齐齐搂住我。
他居然还笑出声来。说也奇怪,他这一笑,我倒不怕了。扶着我的那双手臂,如同定海神针,将我惊魂不定的心安定下来。
不知是否因为我开了天知的缘故,月光之下,这女子的相貌竟如白昼里一般看得无比清晰,柳眉秀目,清丽无俦,一双眸子亮如星子,直直的望着我和容昇,不闪躲,亦不惊慌。
我磕着牙道:“姑娘就是这碧月湖的,嗯……”
“水魅”两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清雅美丽,与我想象中的披头散发阴森恐怖的样子截然不同。
传说落水而死的人,如有冤屈或怨念,或在尘世有未了心结,就会成为水魅精魄,困于水域无法投生。“我就是碧月湖的水魅。”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颤悠悠地笑道:“姑娘能否帮我们一个忙。”湖底骊龙是否沉睡,水魅自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请水魅告知骊龙沉睡的时机,这便是我想到的方法。
“那件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声音婉转低柔,夜风中袅袅散开,如是山谷中飘渺的回音。
听她口气,已经了然我们的来意,也愿意帮忙,我大喜过望忙弯腰施礼,连声道谢。
她回了一礼:“姑娘不必客气。水魅不像游魂可以自由来去,我被困于此七年,一直有个心愿未了,这也是我在尘世的最后的一个牵挂。想请你们二位帮忙。”
“姑娘有何心愿,我愿意效劳。”
“我想请二位替我去见一个人。”
我问道:“不知姑娘要见谁?”
“我名叫叶菡池,原是司天监监正之女。七年前生下一子,被我母亲弃在普安寺外,如今不知还在不在人世。”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二位若是能打听出他的下落,恳请带他来这里,让我见上一面。”她眼中涌上一团水雾,清越低柔的声音像是琵琶低捻一首哀伤的夜曲。
“既是你的儿子,为何他外祖母舍得抛弃?”
叶菡池语带哽咽:“此事说来话长,这个孩子不同凡人,若是二位能见到他,便会明白我母亲为何要将他丢弃。”
我当即答应:“如能找到他,我一定带来这里,让你见他一面。”
“多谢二位,你们在此等我消息。”她轻舒水袖,没入水中,悄无声息如一缕白烟。
容昇望着水面:“你去叫元昭带人来。”
“众人来了,见到她岂不是?”
“他们不会见到她,也听不见她说话。”
我突然觉得奇怪:“那你怎么能看见她?”

第 14 章

“因为我和你一样。”
夜色深深,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那种汇凝了万语千言却又欲语还休的眼神我异常的熟悉,仿佛曾经见过,只是不知何时何地。
我抱着元昭的剑扭头就走。夜深人静,远处不时飘过一些灰白色的影子,像是纸钱一般。我一路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健步如飞地回到元昭所居的院子,将整装待发的水军领到湖边。
容昇对元昭微一颔首:“将军稍候。”
我走到容昇身边,小声问道:“她来了吗?”
“还没有。”
我回头看了看元昭,他和众人一样,穿着一件海蛟皮的水靠。连维举着火把站他身旁。明亮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眼中,光华迷离,明暗交替。一张淡漠冷峻的容颜,静如深川。
我一直很佩服他的镇定,那种胸有成竹的从容和浴血沙场而磨砺出的萧杀之气,融合贴切,浑然一体,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沉稳气度。
我忍不住低声道:“他为何凭空这么相信我,居然不问让他等待的缘由。”
容昇哲人一般沉声道:“这世上很多事,只求结果便好。去寻缘由,并无意义。”
……通常这种富含哲理的回答等于没答。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长地仿佛一把无穷无尽的相思,没有尽头。
突然水面上泛起一片稀薄的白雾,叶菡池从雾中现形,浮在水上,对我点了点头。看来除了我和容昇,的确是无人能看见她,身后的水军毫无反应。
容昇立刻回头对元昭道:“骊龙已经沉睡,请将军速速动手。取珠之后,骊龙必醒,大家动作要快,散开登岸。”
元昭带人走到水边,我一看他意欲下水,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臂:“你身上有伤,不可下水。”
“这水靠可以防水,无妨。”低沉的声音被夜色晕染出几分温婉之意。
容昇将宝剑递给他:“若是惊动骊龙,切不可恋战,速离水中,明夜再来。”
元昭并未回答,是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六个人轻灵入水,很快潜入湖中。其余水军围着碧月湖散开。
“他们为何不下水?”
“人太多反而容易惊动骊龙。取珠之后,骊龙必醒,那才是最凶险之时,必须要接应水中之人。”
容昇突然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走了数十步这才停下。
“你站远些,我怕伤了你。”
我心里隐隐一动,突然觉得手心潮热。
远处飘来一个纸片样的白影,晃晃悠悠地来到湖边,突然猛地一颤,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疾退数丈消散在夜色中。
容昇悄然无声地握住了我的手:“怕吗?”
“不怕。”
知道他也能看到那些鬼魂,我便突然间不怕了。站在他身旁,竟然有一种相依相知的奇怪感觉,类似于这世上有一个知音或是知己,不必言语,便能懂得自己。
他手中擎着连维的火把,食指在唇边放了一下,然后屈指一弹,火把噼啪一声,火光骤然明亮起来,火焰中竟然隐隐带着一圈明黄色的光。
我不禁好奇:“你这是?”
他将食指横到我面前,“出血了,帮我吹吹。”
鼻端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幽香,我行医多年识遍天下香草,却从未闻过这样的一缕芬芳,让人如此神魂涤荡。我天生对香氛敏感,极不风雅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容昇嘴角一抽,手指往我肩上一抹,“让你吹吹,不是洗洗。”
我:“……”
火光投射到湖面上,像是无垠夜幕上的几点寒星,稀疏寥落。此刻才真的是度日如年,不知不觉中,心跳地越来越快。
突然间,水中一阵轰然巨响,像是炸开了一个巨洞,漩涡之中,只见一条黑色的巨大龙尾卷着急流猛地一扫,顿时水花四溅,高达数丈。
冰凉的湖水溅落在面颊上,竟然带着血腥之气。也不知这是人血,还是骊龙之血。
箭镞声中,湖边的神威水军劲弩齐发,箭雨如蝗射向水中龙尾,长矛亦如流矢投掷。湖水如沸腾了一般,翻江倒海,巨响滔天。
混乱之中,突然一道明光从水中穿出,流星一般落在岸边的草地上,光影闪动,径直滚到我的脚边,竟是一颗大如鹅卵的珠子,熠熠生辉,亮如晨星。
这便是骊珠?
我弯腰捡起,听见几声惊呼:“将军快上岸。”
元昭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双手撑着岸边礁石正欲离水,突然骊龙长尾一个横扫卷了过来。
我不由惊呼:“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容昇抬手一扬,火把抛了过去,正掷在龙尾上。只听刺啦一声,那黑色龙鳞像是被
点燃的烈焰,照亮了整个碧月湖,红光映天,伴着轰然一声巨响,龙尾沉入水中。
水面荡起涟漪,像是余波不平的怒气,后渐渐平息,归于平静。
入水的六个人,只归来了元昭和连维。连维身上的水靠已经只剩半截,右肩血肉模糊。元昭身上看不出是否有伤,但脸上一道血痕,从耳畔斜下下颌。
众人护着元昭,连维回到民居,我打开药箱,容昇已经极有默契地剪开了两人的水靠。
连维果然是沙场上厮杀出来的硬汉,那肩头整整一块肉都被撕去了,他却咬着牙一声未吭。容昇给他敷药包扎,手法娴熟,从容不乱。
我回头一看元昭,吓了一跳。刚从水里出来时,我只见他脸上有道血痕,此刻血不断涌出,下半张脸如同被血洗过,一片腥红。
试去血迹,一道长而深的沟痕横过整个脸颊,好似将一张俊朗的容颜分割成了两半。饶是我见惯了伤者血腥,这样狰狞的伤口也觉得心惊。
他的一张脸,可以说是被毁了容。
据眉妩说,越是容貌出众的人,越是在意自己的容颜。我心里憾然不已,却故做轻松的笑道:“将军勿要介怀,毁容总比送命好。”
他看了我一眼:“我从不介意这些。”
我叹了口气:“你不介意我介意啊。”说完我才发觉他面有窘色,其实我并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医者天性,力求完美,不喜瑕疵。他曾是那样的风华绝代,从战马上一跃而下的英姿,像是天际的一道晨曦,光芒四射。
我施了平生最细致的针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细细缝合,再抹上朝颜膏,敷好白纱。
等到一切结束,直起腰的时候,我才发觉腰都硬了。伤口红肿自不消说,他脸上其他地方的肌肤也是红彤彤的一片,不知何故。
一扭头才发觉,连维和容昇都不见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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