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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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七弦-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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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有参与,至于是单纯的图谋利益还是与滕家有仇怨就不得而知了,你曾在元普师太门下修习,可有听她提起过什么?”

滕家三代农夫,到了滕武这一辈,当地闹了一场瘟疫,家人病亡,他不得已才流落江湖,而苗羽的身世较为复杂,其母系一族乃是迪麻人,深居大理丹图寨,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族群。苗羽出山后拜入元普师太的大弟子慧明门下,本该遁入空门,却因结识滕武而放弃了那段佛缘。

方泽芹所知有限,但他所提到的一件事让百里明月十分在意——当年苗羽之所以出山,是由于迪麻人行族外婚,惯与隆巴族结亲,苗羽自出生便有文定之人,本该在及笄那年嫁过去,但隆巴人有个食婴的恶俗令她无法忍受,这才私逃下山。

当晚,二人在医圣门落脚,百里明月合上门窗轻舒了口气:“毒不是从医圣门流出的,无疑是被那女人拿去了,不知道她会将'登仙台'转到何人手上。”

七弦正在理头发,听到他的话顿了一下,百里明月见她面色有异,眯起双眼:“七弦,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七弦踌躇良久,将楚家大夫人云渺渺带她观画的事说了出来。

“我曾听娘亲说迪麻人以黥面为美,但到了中原,却只有罪犯与军人才会刺面,是以外出时都敷粉遮盖,画中却把我娘眼角的鱼骨纹描绘的栩栩如生,若云渺渺说的话是真的,谢婉很有可能把毒给了楚朝南。”

以往寻凶,她都往滕武的江湖关系上找,从未想过苗羽是否也与人结过仇,在方泽芹提点下,结合楚朝南对她的种种痴态,某种想法呼之欲出。

“楚朝南本也是白云堂的千百食客中的一员,二十年前被推举为堂主,还因此闹了一场风波,自他上位之后,将白云堂的商道由蜀地延至大理。”百里明月翘着腿坐在床沿,屈指轻敲膝盖,与凤仙楼同城的名门望族他都深入查探过,但凡广招门客的户主,或多或少都与宫里的权臣有勾结。

楚朝南背后的靠山是某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在武官势力不断被削弱的年头,想要干出大事,就必须募集党羽,暗中排除异己,这事自然不能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来操办。

百里明月只了解时局,却从不插足其中,凤仙楼没有立场,只需抓住最有权利的人作靠山,这是楼里历代花魁的任务,也是凤仙楼无人能撼动的基柱。

若非关系到七弦,他也懒得关心那些权势之争,弥勒教与楚朝南之间可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船上,但如果牵系起来看,又是另一种情况了,弥勒教的存在意义也值得再斟酌,或许只是一个混淆视听的幌子,为了遮掩他本人所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次日清晨,百里明月先七弦起床,见她睡得正沉,也不多打搅,穿戴好之后,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出门,梳洗过后往前院漫步,正行走间却瞧见方泽芹迎面而来。

百里明月拱手施礼:“方神医,这么早?”

方泽芹朝他身后望了望,微蹙起眉头,拉过他的手腕把脉,“百里,为何不在凤仙楼等我?你这脉象相当不妙,昨日七弦姑娘在,我也不好把话说明,再这样下去,毒入心肺,就算把解药调配出来也救不了你。”

“眼下有没有什么续命的良方?我暂时回不了凤仙楼,可能还要在外面跑一阵子。”

方泽芹正色道:“唯有找人与你分担,七弦姑娘并不知情对吧?若你二人对彼此有意,共同承担痛苦总比天人两隔要好,至于解方,参照你所提供的几种药材,我已逐渐找出头绪。”

“说的轻巧,换作是你,会让应笑承受被火灼烧的痛苦吗?”

方泽芹猛然一怔,百里明月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你宁可死,也绝不会将伤害转嫁到他人身上,我呢……还不确定自己在她心中占多少分量,值不值得她吃这个苦头……”

“百里……”方泽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久久才轻叹出声:“火毒最忌动情啊,若是让毒性转变为情禅,你是撑不了多久的。”

百里明月只是笑,有老婆子为情癫狂的前例在,一直以来他都对女人敬而远之,不仅仅是由于中毒才畏怯。真当眷念上了之后,才发现要抑制是多么困难。

他曾在远处看着她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告诫自己不可再靠近。可是……在看到她被楚朝南接进白云堂之后,那种疯狂的欲念终于陡然溃决,不顾一切地想要占有她的全部,绝不容忍别人侵犯。

他百般束缚,努力去适应她的习惯,摸索她的想法,改变惯常的作风,只为找寻出一个能被她接受的相处方式。如果有足够的时日,他甚至愿意这么缠磨终生。

然而眼下不是被毒所困,而是被他自己给困住了……真是不爽利,这时他不得不羡慕罗刹的痛快性子,在感情方面,那家伙自信得毫无来由,而他,在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后,实在没什么把握。





16

16、无可取代 。。。 
 
 
一觉醒来,刚睁眼就看到柳应笑冰冷如霜的面庞,七弦不由倒抽了口气,连忙坐起身:“你怎么在这里?”游目环顾,发现百里明月不在房中,阳光透窗而入,在昏蒙的屋里投下数道光栏。

柳应笑往后退了两步,把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我是来告诉你,玄度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唉?”七弦一时没反应过来。

“玄度先生——百里明月,身中剧毒,若不及时救治,最多只能再撑三个月。”柳应笑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好像在谈论一只蝼蚁的死活。

七弦怔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开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初时惊异的神情渐渐收敛,也变得平淡无波,对她说的话抱持怀疑。

“此毒名为火毒,寄宿于人体,灼烧五内,使得宿主终年高热不息,以白檀镇痛是我师父的主意,虽不能解毒,却可以减轻痛苦,中此毒者不宜远行,动作越大,毒性发散得越快,本来还能多活几年,连续奔波可是会折寿的,你是他的女人,难道没发现异状吗?”

柳应笑像在背书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敲在七弦的心门上,异状早就留意到了。

他不仅熏香,更在烟草中掺入檀丝——她以为是兴趣使然。
体温比常人高出许多——她虽有疑惑,总觉得或许是练武所致。
以往非躺即坐——她嗤为故作姿态。

根源竟是中毒吗?

“他精于调毒,怎么会连自己身上的毒都解不了?”

“师父教徒弟总会留一两手,毒是他母亲下的,他母亲即是他的授艺者。”

七弦想起百里明月所说的那段过往情仇,心口猛然揪紧:“不可能…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怎会有那样的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亲情是世间最珍贵的情感,她无法想象。

“怎么没有?”柳应笑冰封的脸上浮起森寒的冷笑:“把对丈夫的怨恨发泄在孩子身上,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母亲痛恨男人花心,娶了妻又在外沾花惹草,便认为所有男人都是这么肮脏,于是在儿子身上下情毒,让他一生只能忠于一名女子。”

“什么……意思?”

“他身上的火毒会在动欲念时转变毒性,变为另一种名为'情禅'的催情药,情禅发作时最忌女香,若不能自行压制,任其发展下去便会气血逆流,功体尽废,最终不治而亡,唯一的续命法就是阴阳交合,我猜想他定然还没要你吧,否则也不会如此气衰,你也不可能睡得这么安稳。”

柳应笑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说起这些话来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七弦无暇顾及她的态度,面上虽力持平静,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她闭眼沉吟片刻,轻轻吸了口气,问道:“阴阳交合又会怎样?”

“他的毒会流入你体内,从此只能与你□,相互易毒续命,若是沾染其他女子,即刻毒发,再无救治之法,想要救他,只有交欢一途可走,但是你能承受火毒之苦吗?那不是一般的疼痛,而是如火烤炙,半刻不会歇止。”不是瞧不起她,而是连百里明月那样自傲的人都不得不求助于医圣门的帮助,可见这火毒的狠辣绝非寻常毒药能比。

七弦不会把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告诉她,只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柳应笑歪过头,走到明亮处,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除了你,我从没见玄度先生正眼看过哪个女人,他跟我一样,遭遇一样,对感情的态度也一样,同病相怜,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

她的语调依然木无起伏,听在七弦耳里却隐带几许辛酸,正想探问,她已垫步走到门口,回头道:“不要告诉玄度先生这是我对你说的,若是有怀疑,你不妨自己去问。”

!!!

柳应笑回到房里,不怎么意外地瞧见方泽芹坐在桌前,闻到满屋的药苦味,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

“师父。”她轻唤,站在门前驻足。

方泽芹捧着药碗走到她身前,低头吹了吹,笑道:“来,先把药喝掉,不烫了。”

柳应笑看着土褐色的药汁,愣了一会儿,伸手接过碗仰头饮尽,眉头未动稍许,脸色却刷白下来。方泽芹抽出手巾轻拭她的嘴角,从袖中的暗袋里掏出一小袋冰梨片递上前。

柳应笑推开他的手,“徒儿不需要甜食下药。”

方泽芹不以为许,拈出一块冰梨凑到她嘴下:“不是让你下药,昨日去邻县看诊,顺道在市里买的,尝尝合不合口?”

柳应笑看了他一会儿,咬住冰梨含在嘴里。方泽芹把剩下的也塞到她手中,柔声问:“方才你去哪儿了?”

柳应笑沉默片刻,据实以报:“我只是将救人的法子告诉给那个叫七弦的女人。”

方泽芹闻言一怔,“应笑,你不该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昨日师父没说,我才擅自僭越代劳,医者以救人为本,明知玄度先生命不久矣,既然有方可救治,就不该隐瞒。”

方泽芹掩上房门,将她拉进屋里坐下,语重心长道:“救人不该以伤人为方,玄度先生并非不知道延命的手法,医者无权让他人为救治患者而受累,也该尊重患者自身的意愿。”

“所以我只是告诉她而已,并没有强逼她做什么。”柳应笑直视他的双眸,“于情于理都不该瞒她,医者也无权剥夺他人救人的权利。”

这些道理说的并没有错,若只是单纯的救死扶伤不会有这些该与不该的顾虑,可是百里明月所中的毒关乎男女之间的情爱与私密,就算有心救人,也该三思而后行,可是,应笑说得有理有据,又怎能责怪她呢?

“唉……接下来只能看造化了,应笑,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若日后都能这般积极,以你的天赋,无需太久便能独当一面。”

这番欣慰鼓励的话语在柳应笑听来却别有另一般滋味。

“若徒儿们都可独当一面,师父便能够安心地去宫里当太医了是吗?”

方泽芹愣了一愣,蹙起眉心:“你是听谁说的?”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问,柳应笑只感到心猛的往下一沉,脸色更形冰冷,不否认就说明所听非虚,每年被传召入宫,不被封赏才叫怪异,可是回来后,他却不曾吐露半字,若非今年有师兄跟着一起去,这件事他打算瞒多久?

“我之所以把救人的法子告诉那个女人,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想看她愿不愿意做出牺牲,玄度先生对其他女子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我羡慕那个女人,也欣赏玄度先生对待情感的纯粹,自己的城池只能容纳得下最珍视的人,而师父不同,你对谁都温柔,你的好不分亲疏,我讨厌你万众如一的待人态度。”

对她的话,方泽芹不能立时作出反应,而是小心揣摩话中的含义,最后笑着道:“每个人的个性皆不相同,各自有各自的处事之道,我只是尽做人的本分,并非亲疏不分,为医本该对病患尽心,为人师表,便该对弟子尽责,于我个人而言,能将你照顾好便心满意足。”

“等你娶妻生子之后,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我说过……”

“你说过你没有娶妻的打算!”柳应笑略有些激动地打断他,扭过头看向窗外,“我听说了,宫里有个郡主有意招你为夫,若皇上赐婚,你推得掉吗?”

“若无生育能力,纵然郡主有意,亲王也不会答应。”

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让柳应笑愕然瞠目:“你说什么?”

方泽芹轻吁一口气:“我是医者,已过而立仍未有一妻半子,放出这个风声便是要引起他人猜忌,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别说是郡主,就算寻常人家也不敢招为夫婿。”

柳应笑摇了摇头:“我不懂师父的想法,你是为了迁就我?你总是这样,为了别人不顾自身意愿,因为你曾承诺过要照顾我,若我不嫁人,哪怕遇到了心爱的女子,你也宁可不娶?”

方泽芹仍是柔和地笑望着她:“应笑,为师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是个毫无原则的人……不想做的事,哪怕自毁名誉我也会尽力回避,你不要多想,把身体养好,为师也希望能时时将你带在身边。”

又是这种体贴含糊的说辞,柳应笑咬住下唇,比之他的宽容大度,她则小气善妒,见不得他靠近别的女子,哪怕只是与患者之间的接触也难以忍耐,她讨厌这么自私无理的自己,玄度先生也算是医者,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

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全围绕在心爱的女人身上打转,眼神流连痴迷,不肯稍离片刻,而那名女子对人的态度壁垒分明,从进入医圣门起,她便目不斜视,将自己与旁人隔绝开来,比之玄度先生,她确实较为被动,但是,对他人的无视却明显地衬托出玄度先生的特殊。

或许双方的付出有轻有重,但毫无疑问,那两人是彼此的唯一,这是她所憧憬的感情,即便自己得不到,也希望美好能在他们身上延续。




17

17、相濡以沫 。。。 
 
 
“有些事必需找吃衙门饭的人调查,恰巧有个熟识的家伙来益州办案,就是将令妹掳上龙骨山的混账,在他愧疚之际趁热打铁才能敲出更多的情报。”百里明月站在桌前整理药箱,他不像玉无心那么爱憎分明,能利用的人就要利用到底。

七弦坐在床沿看他忙碌,那双握着药瓶的手在微微颤抖,若不仔细观察很难留意得到,焚烧五内的痛苦到底是怎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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