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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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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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iggo工作起来认真得可怕,几乎可以达到对其它一切不闻不问的地步。

    就象这会儿,他眼里只剩下那几个正朝他冲过来的半兽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把动作做得逼真而又不能真的伤到他们。

    上一次在打斗中他不小心把一个演员的门牙打掉,心里内疚了很多天,发誓决不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他有好几个动作一拍成功,其它的也几乎都控制在三遍之内。他越来越进入角色,简直都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哪里,以至动作导演忽然喊停的时候他几乎收不住步子,差一点撞到对手的兵器上去。

    “怎么了?”他有点恼火地抬头问。

    导演正从他身边经过在朝哪儿赶,有点惊讶地说:“你一点没听见?那边出事了,我们得去看看。”

    Viggo站在那儿想了一秒才明白,现实世界的声音慢慢地回到他耳边。

    他转过身,看见那一组已经停拍了,一群人围成一团,隐约听见Peter在问:“Orli,你怎么样?”

    有那么一会儿,Viggo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脚象是死死钉在地上,动都不能动。等他发现自己终於又能动的时候,他一下扔了手里的剑,朝那边冲过去。

    人群包围的是躺在地上的Orli。Viggo先从人缝里看见他那两条长腿,一条腿膝盖竖着,另一条直着…然后他看见他绿色的衣服,衣服里的身体没有一点动弹的迹象…最后他看见了Orli的一只手,一动不动地搁在草地上…阳光那么明亮,但是那只手放在那儿,手心向上,手指微微蜷着…没有一丝生气。

    这时Viggo的耳朵里渐渐有一种尖利无比的声音响起来,这声音一点点驱逐了他头脑里所有的东西,甚至几乎关闭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感应,他觉得自己好象是在一瞬间瞎了,又或者是天突然黑下来了,他机械地从人群里穿过去,走到Orli身边。

    他一下子蹲下来,他觉得那更象是一种无法支撑的崩溃而不是他自主的行为。

    “嘿,老家伙,我没事。”他听见一个有点虚弱但是很熟悉的声音。

    他迟钝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在乱七八糟的淡金色头发底下,一双眼睛正望着他。漂亮而锐利的深色眼睛,即使戴了蓝色隐形依然不能完全遮掩本来的颜色。

    是Orli的眼睛,他还活着,他说他没事。

    Viggo觉得喉咙里哽了一个什么东西,疼得他简直不能说话。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硬块生生咽下去,觉得一路上咽喉都要被划破了。他说:“真的没事?”

    他的手一直在抖。

    他看见Orli脸色刷白,皱着眉毛,额头上都是汗,口气却还是一派轻松:

    “应该就是断了根肋骨,以前我也断过几根,没事,不动就不怎么疼。”

    但是Viggo觉得心痛,这样的痛法让他害怕,好象是从心脏那里射出无数根细线,罗网一般的全身都是,而每一根都死死地勒紧了在痛,他连牙齿都要痛得松了,手指尖针扎一样。

    “你的背怎么样?”好半天他才说。

    “应该没事,从马上摔下来其实不怎么厉害,都是John那个大块头砸在我身上才会……”

    Viggo终於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就皱得紧些。断了肋骨,呼吸重一点儿都会疼得要命,但这孩子还说个没完来宽他的心。

    他心里有哪个角落要命地酸了一下,一直酸上了头,一瞬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闭嘴!”他说,“我知道了。”

    Orli冲他笑:“最后一句,”他说,“帮个忙,我脸上的头发……挺痒痒。”

    Viggo替他把脸上沾着的头发拨开,顺便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把动作放得非常轻,好象Orli是伤在脸上似的,他一点也不敢碰痛了他。

    担架来了,Viggo看着人们把Orli抬下山坡,送上山下停着的救护车。

    他一直跟到救护车边上,然后门关起来,笛声响起,一路很紧迫地远了。

    Viggo一个人站在那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最激烈的战斗,他觉得身心俱疲,四肢虚脱,脑海里一片空空荡荡。

    三天以后,那个金刚不坏的Orli又回到剧组来了。

    当时正坐在地上休息的Viggo看见一双精巧的靴子站在自己眼前,一抬头,发现Orli穿着Legolas的行头笑嘻嘻地盯着自己,他足足有一分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别这副傻样逗我,”Orli忍俊不禁地说,“我这会儿可不敢使劲大笑。”

    “你不是还应该在医院躺着?”Viggo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我天生奇才,骨头接合得快。”

    “但是……”

    “别罗嗦了,Peter已经调整了拍摄计划,这几天不会有什么动作戏。再说,医院那种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天天有哼哼唧唧的病人进来,好好的人也要住毁了。”

    Viggo一时觉得有很多话堵在胸口,想一想,又没有哪句是真正管用的。

    他站起来,长长出了口气,拍拍Orli的肩头,好象要把所有的不放心都在这一拍里拍掉:“好吧,自己小心点。”这小子出一回事,他就吓得丢了半条命。同样的事再出一回,他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Orli笑嘻嘻地把他的手拨开:“还是小心你自己吧,老家伙。”

    然后很不幸的,他的话一语成谶。

    Viggo在三天后就弄断了自己的脚趾头。

    那场戏是Aragorn,Legolas和Gimli追踪被抓走的Hobbits,误以为他们已被半兽人杀掉。Aragorn满腔悲愤地踢飞地上的一只头盔,然后就一脸痛苦跪倒在地,郁声长叫。这一幕一次通过,Peter对Viggo的表现满意极了。

    但是喊停后Viggo仍是迟迟不肯站起来,离他很近的Orli第一个觉得不对:

    “怎么了?”他走近了一步问。

    Viggo变跪为坐,伸手去够自己的靴子。

    “我想我的脚趾头断了。”他疼得直吸气,尽量平静地说。

    “该死,怎么搞的?”Orli咒骂了一句,回头朝Peter喊:“他的脚趾头可能断了。”

    然后他命令Viggo:“待着别动,不能这么硬脱。”

    他蹲在Viggo身边,刷地一下从腰里拔出Legolas精致的刀子,开始帮他割开靴子。

    Viggo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看着Orli认真地忙碌。

    “服装组会杀了你的,”他好笑地说,“你随随便便就毁了Aragorn唯一的一双鞋。”

    Orli没好气地说:“随他们的便。”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淡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动起来,额头微微反射着阳光。蹙着的眉头,睫毛的阴影,象极了传说中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忽然间Viggo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仿佛他们真是在远古以前,一段业已堙灭的历史里面,四面是荒原与衰草,掠耳而过的瑟瑟凄风。在又一场激战过后,精灵与人类不发一语地互裹伤口,一同面对无法预知的迷茫前路……他心里慢慢升起一种深沉的悲凉与满足的感动,仿佛一切成败胜负都遥远得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一刻,他们是生死与共相濡以沫的战友和知己,兄弟与亲人……穷途末路也好,或者当无比的荣耀在头上高悬,他都希望有这个人在身边,不然就死都不能安心,不然就一切都不能圆满。

    他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境里,忽然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对方的头发。

    然后他猛地震动了一下,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Orli停下手,抬头问他:“弄疼你了?”

    “不不,没事。”Viggo连忙说。

    很多年以后,当他偶然回想从前的那一幕,他记得那是二ooo年新西兰的初春,温暖顺滑的风里还裹着冰凉的芯子,空气中有一种干燥而清爽的草木气息。

    那个在传奇里与国王一起战斗过的精灵,那个在现实中透明而纯澈的水晶一般的灵魂,那个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爱而却仍不自知的人,就半跪在他身边,皱着眉替他割开靴子,有点没好气地为他的伤担着心。

    那个他愿意付出所有一切去重温的短短一刻,再也无法回来。

    再也无法回来。

    
 

只是当时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9477 更新时间:07…11…28 19:09
    新西兰的夏天终於来临的时候,那群Hobbits和Orli比所有的人都要兴奋。

    他们总是拉帮结伙地一起到海边冲浪,每个人都晒得精黑。每次出镜前,Orli的化妆师都不得不给他上厚厚一层粉,他苦着脸说简直就象戴了一个白垩面具。

    Viggo从来没有跟他们一起去。他觉得冲浪对自己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一点,他没有勇气和兴趣去做一个四十二岁的初学者,拼了老命要在一块小板子上站稳,然后灌一肚子的海水,四肢散架一般地回家。

    周末的时候,他宁可一个人开车出去钓钓鱼,或者和Bean找个清静的酒吧坐坐聊聊。面对Orli死缠滥打的游说他很轻松地做到了无动于衷。

    但是他实在不该低估了Orli那家伙的能力,那小子早就把他算计进去了,早在数月以前。等到他终于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无处可逃。

    一月十四号那天晚上,Orli打进电话来,开门见山地说:“明天是我生日。Viggo,你不会忘了答应过什么吧?”

    Viggo一下子噎住。他几乎已经完全忘了,他曾经被那小子哄骗得答应要在他生日那天跟他去玩。现在他百分之百地肯定他要让他去玩什么。

    “Viggo?”Orli笑着催他回答。

    Viggo叹了口气。

    “行了,不用再说了。不过,我没有冲浪板,也没有救生衣。”

    那小子在那头笑得不行,听动静象是抱着电话在床上打了个滚。

    “算你聪明,老家伙。那些东西你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明天我们坐Elijia的车去,早上九点来接你。”

    Viggo无话可说地挂上了电话,一夜噩梦不断,然后到了第二天他的噩梦终於成真。

    下午一点,在和那块小板子搏斗了几个小时以后,Viggo仍然完全没有领略到那种激风波浪的快感,肚子里灌了海水,沮丧,以及挫折。

    这时Orli和Elijia一左一右从他身边过去,潇洒地冲上一排巨浪,他们在到达浪尖的时候兴奋地大喊,而Viggo则再一次笨拙地从板子上掉下去,那给别人带来巨大快乐的浪头带给他的是又一个灭顶之灾。

    一种忽如其来的烦躁让他觉得如此难受,他抱着板子看见Orli和那几个Hobbits在水中打闹,玩疯了一般地大笑。从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明显地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他们还那么年轻,而自己,却已经老得玩不动了。

    然后他看见Orli丢下那几个人向他游来,那孩子一手拉着板子,另一条瘦而结实的胳膊飞快地划水,整个人灵活得象一条矫健的鱼。

    “怎么样,老家伙?”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甩甩头上的水。

    Viggo向他苦笑:“你都瞧见了。”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我看你就快差不多了……瞧,浪又来了。”

    他翻身爬上板子,招呼Viggo:“上板子啊,Viggo,咱们一块儿上,这次肯定行。”

    他栗色的眼睛那么有生气,熠熠放光地看着他,让Viggo觉得没办法拒绝。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他说。

    这一次他终於顺利地冲上了浪峰,那种霎时腾空的快感让他觉得心中无比舒畅,他听见Orli在他耳边大声叫唤,差一点就要跟着他一起大喊起来。这时他们跃过了浪峰,开始下降,那种急速失重的感觉是一种带着恐惧和痛苦的巨大兴奋。他觉得所有的血一下子都冲到手脚上去,心脏在徒劳地通通跳,然后忽然间,他觉得控制不住那板子了,就在几乎要到达谷底的时候,可恶的浪头把冲浪板从他脚下抓走,然后又恶作剧般地捞回来,啪地一下,狠狠砸在他左脸上。

    ……

    回去的路上,Viggo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Hobbits们还在说笑,Orli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看一看他的脸,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的样子。

    Viggo沉默地坐着,觉得自己简直要累垮了,那是一种从心里泛起来的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已经尽力了,然而限制他的是他无法改变的东西。如果说从前Orli的青春活力让他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很多,那么今天也是同样的东西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Viggo,你以为你是谁呢?他这样想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就象那个孩子说的,你只不过是个老家伙,不要自不量力地再去做些和自己年龄不相称的事,你玩不起。

    他们去看了医生,然后Orli一路送他回家。

    “你在生气,Viggo?”在他掏钥匙的时候,Orli用脚蹭着地面问他。

    Viggo很快地回答:“不,怎么会?”

    “那刚才一路上你为什么不说话?”

    Viggo很假地笑了笑:“啊,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他非常讨厌自己虚伪的语气。他不是不想跟这孩子解释,但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沉重的挫折与烦躁,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措辞,只好选择沉默。他希望这孩子能放过他,不要再问。

    但是不,Orli过了一会儿,又问:“在车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那么笑?”

    “我笑了么?”Viggo本能地回答,“我怎么不记得?”

    这时门已经打开,他边脱鞋边说:“冰箱里有饮料。我去洗个澡。你自己随便吧。”

    Orli笔直地站着,紧紧绷着嘴角,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非常锋利,几乎让他有被看穿了的感觉。他一路走到浴室,感觉Orli的眼光一直盯在他的背上,让他又是恼火又是尴尬。

    他并不习惯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与人分享,即使那人是Orli也一样。这会儿他需要空间,一个完全私人的空间,喜怒哀乐是他自己的,他不愿意有那么一双具有穿透力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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