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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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情缘-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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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允诚道: 

  “最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我要两个最。” 

  董允诺道: 

  “一个。” 

  薛允诚道: 

  “两个。” 

  黑君黎听着两个小少年毫无章法的对嘴,傻傻地笑。 

  董允诺哼一声,抬腿就要走,薛允诚拉住他,“七哥别走嘛。为什么今天你火气这么大?” 

  黑君黎说,“哦,天这么晚了。两位小王爷一定是饿了吧。饿的人难免是要发脾气的。我们吃饭好不好?” 

  董允诺原本也不想走的,可是自己上了高台子下不来,眼见有台阶也就下了。回念一想,想起这台阶是谁给的,更气起来,一顿饭间把黑君黎支使得团团转。黑君黎心里只觉得那是个有点小任性的孩子,也不往心里去,何况这孩子,长得真是好。修眉俊目,玉一样散着光华,不由得让人心软。 

  从那以后,地府七殿阎王董允诺便常常造访十殿,一呆就是几天,也不带随从,只点名叫十殿黑无常侍候。他一来,黑君黎办完了公事,又添了照顾七殿王爷的重任。 

  他不来时,董允诺安静地坐着看书或是画画,他一来,他便变得十分挑剔,连打个秋千也诸多不满。 

  他坐在秋千上喊: 

  “黑火炭,过来送送我。” 

  一会儿高了,一会儿低了,一会儿轻了,一会儿重了。净脸洗手的水也是,一会儿冷了,一会儿烫了。黑君黎走在他前面他说挡着他的光,不懂规矩,走在他后面又说他行动迟缓如龟,是不是不情愿来随侍。总之,这个黑家伙就是不好,所有的一切都不好。但是奇怪的是,下次来,他还是要他随侍左右。 

  黑君黎从不生气或是觉得屈辱,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计较,说什么屈辱不屈辱?他乐呵呵地面对他的挑三捡四。小小七王爷,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生气,飞红的脸,如同初春新桃。黑君黎只觉赏心悦目。 

  不久,发生了一件事。 

  地府七殿的王董允诺与地府十殿的王薛允诚私自去了人间,碰巧就遇见了下凡视察的星君,天宫知道了这件事,本来玉帝也没打算为难两个孩子,就让老阎王自己将孩子带回去惩戒一下。 

  谁知老阎王觉得在众仙家面前自己的颜面大大受损,这一气非同小可。董允诺一看苗头不对,就把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是到人间去玩儿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小弟是被硬抓来作陪的。 

  老阎王原本就觉得王妃与几个成年的大儿子过于宠爱七儿子,惯得他跳跶任性,再加上他心里始终认为,允诺这个孩子,长得过于好了,难免会有些娇骄之气。老王妃竭力劝阻,老阎王狠声说若是有谁再敢拦着,便要把身家官带一并交给他,自己要寻一个清净处再也不回来了。这几样气加在一处,老阎王居然动用了缚仙索,将允诺捆绑起来好好地教训了一顿,还不准老王妃留下他养伤,不准给他用灵药,把他送回了地府七殿,让薛允诚回十殿闭门思过。 

  薛允诚不放心七哥,就把黑君黎叫到身边,让他带上许多补品去看看。 

  黑君黎到的时候,董允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见小童报说十殿的黑无常来了,挣扎半天终于坐起来。黑君黎看到的,就是他坐在床上,还是那副爱理不理,小小别扭的样子。 

  其实,允诺真的是咬牙狠命地硬撑着,火烧火燎的痛已经顺着脊背一并升上来,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在这个黑家伙面前倒了架子。 

  黑君黎看他,脸色苍白,额角都透出青来,满满是痛出来的细汗。一双青碧莹润的桃花眼也失了光彩,两只细细的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纱布。那是缚仙索留下的伤。那个东西,黑君黎是知道的,一旦缠上仙家的手腕,便如同活物一般,一点点向里钻,越挣就缚得越紧。最后会在手腕上留下及骨的伤,痛彻心肺。黑君黎在心里叹一声,没想到老阎王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那个孩子说,“是你来了。你听着,当着本王,你要是敢在你那黑脸上露出一点点的笑模样,我就……我就……” 

  话语是狠的,声气却弱。 

  黑君黎也不说什么,走过去,把塞在允诺身后的被子拿掉,让他平躺下去,一边说,“你这么坐着,会疼得更厉害。乖乖躺着吧。我保证不笑,若是笑了,你就把我扔到十八层殿里,搁油锅里炸了吧。” 

  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敦厚宽和,如今的允诺听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酸极了,委屈极了,突然就埋首在黑君黎的胸前,哭了起来。 

  他不过是想去人间看看,象人间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偶尔偷个小空逃家出去玩一下,买一个无宵节的灯笼或是端午节彩线编的小粽子,为什么要受这么重的惩罚呢,浑身是伤,孤伶伶地在阴冷潮湿的地府,就因为他是仙家,是地府的王,他就要收起他的天性,收起他的委屈,最终磨成象父王那样不苟言笑的人,刻板地过着他长得没有尽头的一生。 

  允诺突然觉得特别地灰心,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的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还是一个希望。 

  他哭啊哭啊,眼泪把黑君黎的前襟全打温了,哭声断续而绝望。 

  终于哭完的时候,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头还一径埋在黑君黎怀里,翁翁地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黑君黎说,“我不会那么快走的。我们的王,惦记你得紧,要我好好陪陪你。你先睡一下吧。” 

  黑君黎亲自重新拢了火盆,地府潮气极大,象允诺的那样的伤,如果经了潮气,会惹出大麻烦的。 

  空气渐渐温暖起来,混合了百合清甜的香。允诺渐渐地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殿里没有黑君黎的身影,只有两个小童坐在殿前打着瞌睡。允诺想,难道黑火炭已经回去了吗? 

  正想着,黑君黎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允诺细细看去,原来他抱的是一捧树的枝条。 

  这种树密密地长在冥河边,枝条比人间的柳树更加细韧柔软,随风轻摆之间,带起隔世的离愁,所以这树的名字,叫做离恨长。 

  黑君黎走近了,看见允诺醒了,他没有忘记他那不准笑的可笑命令,但是他的眼睛全是温柔与关切。 

  他说: 

  “哦,你醒了吗?” 

  允诺低低的说,我要坐起来。 

  黑君黎走过来,手伸到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拿了床厚被子垫着,又把另一床被子折成长条形,让允诺半侧了身子,把那长条状的被子放在他身后让他依着。允诺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他说: 

  “你仿佛是很有经验似的。” 

  黑君黎道: 

  “可不是。我小的时候,在人间为人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惹事生非,没少挨我爹的打。” 

  允诺一直低垂着眼,怕他看出肿了的眼,只见这话,抬起眼睫,问道: 

  “真的?” 

  黑君黎道: 

  “真的。我在人间那会儿,可不是什么好人物,罪孽深重啊。” 

  允诺道: 

  “但是你现在这么……这么……还算不错。” 

  黑君黎摸摸他的头,“哦。我修炼了许多许多年了,就为了赎罪。啊,你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吧,然后好吃药。” 

  允诺扭过头去,“不吃。” 

  黑君黎说,“吃过了,我弄好玩意儿给你玩儿。” 

  允诺说,“你不要拿玩意儿来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黑君黎说,“但是我保证这个玩意儿大人也是不常见到的。” 

  允诺回过头来,停了一歇,终于道:“把吃的跟药给我端过来。” 

  吃完了饭,又吃了药,允诺才知道黑君黎所说的好玩的玩意儿是什么。 

  黑君黎坐在床边,让允诺斜斜地靠在他身上,拿了那离恨长的枝条,开始编东西。细细的青绿的枝条在他粗黑的指间上下翻飞,变成了蝴蝶,蚂蚱,小猫小狗小羊,还有小桌子,小椅子,小床,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允诺的唇边终于有了笑意,微肿的眼皮下,是荡漾的水波,有一点点的压抑不住的轻笑泄露了出来,虽然他不过是个孩子,却也是在仙家有几百年的修为,好的奇的东西有什么没见过?倒是这种小小玩意儿,带着一点人间的世俗乡土的气息,他真的是从未见过。 

  他问: 

  “你还会编别的什么不会?” 

  黑君黎道: 

  “我会。我什么都会编。可是,现在你得歇着了。我跟我们王说,明天再来看你。” 

  允诺难得听话的让黑君黎帮着他躺下来,忽视握住了他的手,道: 

  “你答应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黑君黎说,“哦,好的好的。”他伸手扶扶他秀致的斜飞入鬓的眉,又说:“给爹打一顿没有什么丢脸的,象我,想让爹打一顿也不能够了。” 

  黑君黎果然是等着允诺睡着了才走的。 

  可是,如果他走的时候,回头看一眼的话,他一定会看到,允诺重新睁开的眼睛,一定会看到那眼睛里流出的一滴眼泪,象一颗熟了的果实,重重地坠落在枕畔,他也一定会看到,那与泪水一并流出的依恋与不舍。如果他看到的话,会不会留下来呢?还是会走的吧。 

  一定,还是会走的。 

  那一天以后,黑君黎果然几乎是天天来看允诺,陪他说话儿,陪他下棋,把他抱出去,坐在冥河边儿上,看那雾气缭绕的河面,河边离恨长密密的枝条随风轻摆,树下有一丛丛的花,极清淡的颜色,轻烟似地透着忧伤的花。 

  允诺坐在那儿,象只小猫一样地蜷着,这些天,仗着养伤,他把所有的事物都推给了自己的黑白无常与判官,想着那三个老头子,忙得团团转,急得胡子翘,真是高兴啊。 

  黑君黎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想,这孩子,又不知想着算计谁呢?笑得象只小狐狸。还真是一龙生九子,个个都不一样啊。 

  其实允诺想的是,能老这么着也不错,这一辈子,也不算太长。想着想着,忽然就又笑了。 

  接下来的一天,黑君黎没有能来。 

  允诺很生气。不是失望,就是气。他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这么地生气。直等到他第二天再来的时候,他还在生着气,站在树底下,黑黑的眼睛斜盯着他,鼻子里呼呼地扑着气。 

  黑君黎说,哦,你的嘴上能拴一头驴了。 

  允诺说,“就拴你这头笨驴。” 

  黑君黎哈哈笑起来。 

  允诺也笑起来。他穿着鹅黄的衫子,映着一树一树的青翠,长长的衣袖拖下来,袖口有很细密精致的绣花。他伸出手,手里捏了一枝树枝,轻轻地拍打着脸颊。 

  黑君黎从背后的大口袋里把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全是用离恨长的枝条编的东西,床垫,枕垫,椅垫,桌垫,茶杯垫,挂在门上的帘子,最后,是一个很精致的手镯。青绿的颜色里夹了银线,很繁复的花样,宽宽的,拢在允诺的手腕上。 

  黑君黎说,“哦,有点大了。” 

  允诺说,“没关系,过两年等我长高长胖了就正好了。” 

  黑君黎哈哈笑道:“这么个小玩意儿,等你长大时候,早就丢了。” 

  允诺把左手腕上母亲给的一只手镯退下来,戴到右手上,正好卡住了那个不让它往下滑,说: 

  “我才不会丢呢。” 

  果然,两年以后,他长高了,长大了,他却再也没有戴过那个东西。 

  但是,他也没有丢掉。 

  他把它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忘记藏在哪儿了。 

  其实他没有忘,只是不愿意再想起来。 

  允诺伤好了以后,再次造访地府十殿,向自己的小弟提出了一个请求。 

  薛允诚说,“不干!” 

  董允诺说,“好小弟,你答应我。你喜欢什么好玩意儿我给你弄来。” 

  薛允诚说,“什么好玩意儿也不换。” 

  董允诺抱住小弟的肩膀,把下巴磕上去,粘粘乎乎地慢慢地说,“小弟,我的黑无常是老人家,他做事很有经验哦,他若来了,保管省你的心。你可以多一点时间休息或是去玩。 

  再说,只换半年嘛。又不是正式地换,不会惊动天宫的。” 

  薛允诚看着哥哥那张玉一般光洁的脸,瘦得尖尖的下巴,想起他为自己担下的惩罚,心开始活动了。转念又一想,挂下了眉毛,苦着脸说,“七哥,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那里的那位黑爷爷,是有名的啰嗦,天宫地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竟比当年的唐僧佛爷还要呱躁。他若来了,我就没有活路了。” 

  允诺叹一口气,可也是。那个黑爷爷的唠叨,可是名声在外。自己的那个白无常,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总不能用白无常换了小弟的黑无常。你听说过一个地府殿里有两个白无常,另一个殿里有两黑无常这种怪事吗?没有吧?天宫也不容啊。 

  允诺把头搁在小弟肩膀上,说,“要不,小弟,今年轮到我回去看娘,我跟你换,你先去,我再等三十年。你把你的黑无常换给我,只半年,好不好?” 

  天宫的规定,每隔十年,老阎王的一个儿子可以回家看看,今年正好轮到允诺,薛允诚行十,还得再等上三十年。 

  薛允诚不由心软了。他刚刚来到地府为王不久,实在太想娘了。上一回偷偷跑回去,被爹轰出来了,娘的一丝头发也没见着。 

  薛允诚说,好吧,七哥。谢谢七哥。 

  黑君黎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听着,好容易才弄懂,董允诺是想要换他去他那里呆上半年。 

  两个少年为了他的去留认认真真地商量来商量去,他竟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抢手起来。 

  临了,薛允诚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七哥,你为什么非要换我黑哥哥去半年呢?” 

  黑君黎站在一旁想,这也正是他想问的呢。 

  允诺扬扬眉,把落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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