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凭什么？我去西昌也是公对公。你别说，提起这个就来气，我的数据，她凭什么打报告要求修改。那个数据你知道的，我干了多少个通宵熬出来的，还让你帮我找资料和问人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现在上下的人都说我的不对，真是世态炎凉啊！”潘素的眼圈都有点急红了，“反正，我不管，到时候我豁出去跟她斗了，她算哪根葱，职位职称都跟我是平级，居然和柳老师双签名发回我的数据。”张丽不再吭声了。
潘素到了，和王曼农在同一个组。柳文焰组织开会，参加会议的还有李颂星以及柳文焰的两个学生，现在已经升为研究员的乔学政和陆平章。李颂星是因为正处在培训阶段，所以要在每个试验室都短期接触一下，主要是观摩工作方式。
“三男三女，正好捉对儿厮杀”，柳文焰见此场景，笑着说。两位研究员也正是年轻活泼的年纪，三十出头，听到这话，也笑了，“我们组运气好，性别搭配比例合理，要搁别的组，僧多粥少啊！”
“回头等我回发动机组了，你们照样僧多粥少！”李颂星口无遮拦地回他们，引来一阵欢笑。
说笑了一阵之后，柳文焰作为组长，第一个发话了，“前期测定黑洞稳定性的工作由王工配合，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这个黑洞的性状是比较稳定的，接下来可以给它加载能量，看它到什么时候能达到一个塌缩的极限值。这个加载步，是潘工负责。小李，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现场提出来，不要担心自己不是内行，我们可以讨论。”李颂星点头表示明白。
“潘工，你来讲一下！”
潘素开始罗列自己的工作成果，展示她认为合理的加载方式，并在电脑上模拟了加载后的黑洞反应情况，她很得意，感觉滴水不漏。讲完后，柳文焰环顾大家，“有什么问题没有？”
“有。”王曼农发话，“老问题，加载步太大，我认为太冒失了。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缩小加载步，确认黑洞性状稳定之后再加大差值。”
潘素“qie”了一声，“王工，如果照你这种慢慢加载的方式，你知道需要多少天才能做完这个试验，需要多少钱上的投资。我这个数据经过了模拟和理论讨论，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模拟和理论不能取代试验，这才是我们试验的目的和价值所在！而且我认为，光是加载幅度变小还远远不够，在每次加载之后，都要留出充足的时间来观察黑洞的各项性能。这是个未知领域，需要我们小心小心再小心。一旦出现差错，轻则实验室损毁，重则人身伤亡，不能掉以轻心！”王曼农这么一说，李颂星倒是频频点头，而乔学政和陆平章脸上则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潘素愤愤地说，“按你这样的方式，这个项目我根本就无法跟进到底了！”
王曼农非常不解，“你为何要跟进到底？你的目的是开展它，跟进是后续的事情，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交给学生和实习生就可以做了！”
乔学政在桌子下面悄悄和陆平章说，“看来王工一点都不了解中国的项目进行方式。”
这话被王曼农听见了，“我眼里没有什么中国的方式，法国的方式，我眼里只有合理和不合理的。日内瓦的强子对撞机中心就因为数据跟进不谨慎，导致了惨痛的事故，我不希望西昌也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潘素撇撇嘴，“你不是航天部长，连北京局的局长都不是，用不着操心这些！这官腔打得，还我不希望，你希望不希望，都没啥关系！”
王曼农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那就只能直接向何局打报告要求暂停这个项目，如果他不同意，我就直接给航天部打报告，可以让部里派一个组下来监督试验。”
潘素跳起来，“王曼农你不要欺人太甚，用何局和部长压我！”
王曼农施施然伸手整理桌子上面前的东西，“其实我已经通过柳老师向上面反映了一次你的数据问题，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会允许你不做修改地直接下来。我对事不对人，如果是柳老师的数据，我一样会反驳的！”
柳文焰注意到，除了潘素，另外两个研究员看王曼农的眼神里也充斥着不满，当众驳人面子，要求暂停项目，在他们眼里，王曼农真是太飞扬跋扈了。只有李颂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和向往，那意思是：哇，前辈真是太帅了！
潘素是航天四院丁广恒院长的亲闺女，她的这个项目的指导人之一也是丁院长的学生，之所以不做修改地又拿过来，那一定是院里有人支持。柳文焰一向对院里那些纯做理论不愿意实地考察的人敬而远之，但是也不好得罪，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圆场：“潘工的这些，都是有理论和模拟依据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曼农打断了，“理论、试验、模拟，现代科研的三大支柱，不可偏废任何一项，正是因为理论与模拟不能完全说明问题，才需要试验的支持。如果，只觉得理论和模拟就足够了的话，那么开展这个项目的意义何在呢？更何况，理论的完善，要站在试验支持的基础之上，一个尚不完善的理论模拟出来的数据，能作为可靠依据吗？”
李颂星涨得满脸通红，都快感动得哭了，她一双漆黑漆黑的大眼睛热切地盯着王曼农，简直要给对方一个大拥抱，如果在这里她不是一个地位最低下的新人，那她会马上站起来鼓掌！
柳文焰感觉自己要被双方的目光扫射成筛子了，“这样，第一步的加载，先按王工说的，谨慎处理，如果没有问题，下一步，按潘工的……这是一件小事，组内发现组内解决，没有必要惊动局里甚至部里！”。
这等于各让一步，王曼农想想，不再坚持，她点点头。潘素怨气十足地坐下。
晚上潘素接到张丽的电话，稀里哗啦地诉苦，“王曼农欺人太甚了，居然搬出何局和部长来压我。”
“素素，我都说了你不要和她斗，她锋头很盛。那最后怎么决定的？”
“各让一步，先按她的想法做，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按我的。我操！”潘素气得脏话都骂出来了。
“这样的话，进度不就慢了，赶年底你的报告结束不了，影响评级啊！”张丽同情地说。
“你说有这么砸人饭碗的吗？后来我跟组里那两个研究员都和柳老师说了，这个样子的话，年轻研究员的热情都被打击了，以后谁还认真工作？”
“素素，你也别来硬的，她后面有人撑腰，你就阳奉阴违好了。等第一步加载结束如果没问题的话，第二步你加个权函数上去，把第一步没加的量补上，神不知鬼不觉，谁能知道？所以我劝你不要和她对着干，等第二步试验成功了，好好羞羞她！”张丽慢条斯理地出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魂游
“什么叫魂游？我记得做学生那会儿也有人在玩，但是没这么火。”王曼农铺好桌子，把饭菜端上来，伸手请熊道坐下。熊道帮她搬了家，搬到了面对邛海的一个小公寓楼三层，为了表示感谢，王曼农亲手做晚饭给他吃。提这个问题，是因为前几天她跟白晏梓通电话，无意中听对方说了一句，戴维斯最近下班很晚，在接受内部调查，似乎有人正在魂游网里调查他。王曼农感到有点不安，于是就请教熊道了。
“这个你都不知道？老前辈，晚辈得给你补个课”。熊道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笑嘻嘻地说。
“快说，不说不许吃！”王曼农用筷子敲敲熊道的碗，佯装生气。
熊道放下筷子，轻轻嗓子，“魂游原本是大约三十多年前互联网开发的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和当时还在使用的大脑硬盘接口相互配合，是人身体处于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但大脑思维在网络里进行游戏。后来大脑接口因为缺陷太多被取消，魂游游戏也由硬盘接口方式变成电极刺入大脑方式来运行。大概开发了十年之后，被人发现，这类游戏的成瘾率太高，很多人就这么宅在家里深度睡眠，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在网络里实现自己的终极梦想。本来已经有很多人不再热衷了。但是近十年，因为普罗米修斯号的回归带来一些新的技术，比如分时系统，致使在魂游网里的活动效率成倍提高，玩的人又翻番地多了起来。甚至有一些魂迷在网络建立了自己的社团和党派，在里面意淫无极限，因为并不牵扯到太多现实生活，所以政府也就睁眼闭眼，只要他们不把在网络里说的那些狠话拿到外面来，也就由他们去，这也是疏导的一种方式嘛！”
“那知不知道是哪些人在里面呢？”因为说到戴维斯除了接受内部调查，在网络里也被不明的人调查，王曼农就问他们知道不知道调查的人是谁，戴维斯就给了她一个奇怪的地址和组织的密码。他说自己也注意过一段时期，具体是什么也不清楚，但是感觉很诡异，似乎和以前普号的一些事情有牵连。
“这个不太好界定，为了网络利用率更高，自从采取了分时系统，每个人的ip不再固定，而是随机使用，说实话现在网络犯罪的难度更高但是收益却更大了，因为很难追踪到使用该ip的真实身份！”熊道又端起碗夹菜，“你今天问这个干吗？”
王曼农决定先不告诉他实话，“没什么。那天和别人闲聊说起来，觉得很有意思，我在网上买了一个大脑电极接入器，想玩玩看！”
“哎，可惜我带的电极是手机上玩的，使用范围有限，要不，我陪你进去玩！”
“别了，你看着我吧，我没玩过，心里怪害怕的，到时间你把我叫醒！”
饭后王曼农在熊道的指导下，将电极插入太阳穴两边，斜靠在沙发上，另一端接入电脑。先是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闪，等到能定住神的时候，王曼农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墙上是各种形象提供自我选择。她随手选了一条大尾巴的孔雀鱼，她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照，红顶、大眼、淡蓝的身子，火红的大尾巴如裙摆一般在身后飘荡。一个门开了，外面是深蓝的大海，她慢慢地游了进去。周围有很多鱼在畅游，这些都是布景，非真实的。
转过一个珊瑚礁码头，王曼农看到有很多玻璃质地透明的鱼缸，每个鱼缸外面贴着标签，她挨个上去看，那些文字多为看不懂的隐语，她摇摇头，摆摆尾，继续向前。按照戴维斯给她信息，她通过了几个编号的路由器网关，来到一片非常荒凉的海域。这里停着一艘古时候的沉船，有老式的帆架和锚链，锚链上爬满了各种海洋生物。
王曼农摆着尾巴游过一个破烂的舷窗，前面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她上下游动，发现那门连一道微缝都没有，于是她摆动门环，当当敲门。一串水泡从门缝里咕嘟了出来！一个大泡泡落在她面前停下了，里面有字。王曼农仔细辨认，原来是要输入加密码。她大胆地用前鳍敲“black hole”。门慢慢地开了，王曼农游了进去，突然落地。她面前是一面大大的穿衣镜，脸上带着面具，仍然是鱼的造型，身上穿着火红的鱼尾裙，束腰修身大下摆。又等了片刻，穿衣镜打开，王曼农走了进去，是一个大厅。
厅里有很多人，有的在黑板上疯狂演算，有的在组织大家做什么演讲。所有的人都戴着光怪陆离的面具，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王曼农凑了几个堆，感觉不明就里，她慢慢地绕着厅走。这时一个戴着老鼠面具的灰衣男子发现了她，走了过来，“新来的？”听不出什么音调和口音。
王曼农大着胆子回答了一个“是”，吓了自己一跳，这动静也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们这里是一个对宇宙奥秘感兴趣的小组，你是谁介绍来的？”老鼠继续发问。
王曼农语塞，她含糊地说，“是学校的老师，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老鼠锐利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几下，“大学生？”
“是的！”
“来吧！”老鼠带着她走到大厅前方的一个讲台，对着扬声器大声地说，“朋友们，欢迎孔雀鱼的加入！”孔雀鱼是王曼农显示在服饰上的网名。底下的人没有什么响应，有人更加热烈地辩论和争吵起来，那个在黑板上演算的看不出什么形象的男人，突然丢下粉笔，发出说目裥ιＵ饫锞拖窀龇枞嗽海趼┬睦镟止尽�
“快点，主人建这个大厅一个小时快到了，他怎么还没到！”有人大声说。
王曼农问老鼠，“谁是主人？”问完了她有点后悔，生怕别人看出来她是外来的。
没想到老鼠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主人每天建大厅召唤我们来，但是从来没有出面。他只是希望我们召集更多的人，有伟大的历史使命在等待我们！”
一个巨大的钟突然落在地上，秒针咔塔咔塔地走，所有人都尖叫起来了。一个小时到了。当指针走到头的时候，就听见轻微的“嘣”的一声。王曼农又恢复成孔雀鱼的形象，游曳在海域里，身边的那些老鼠啊，奇怪的人啊，统统不见了，那艘旧船也不见了。王曼农又慢慢地游走，她想进别人的组看看，但都是因为不知道密码怏怏而回。快到珊瑚礁那里的时候，突然又一个大钟拦住了去路，她眼睁睁地看着秒针走了十步，时间到了！王曼农睁开眼睛，一脸茫然。
熊道坐在旁边正在摆弄自己手机，看到她睁开眼，殷勤地问，“前辈，你回来了，都看到什么了？”
王曼农搔搔头皮，不知道该怎么说。熊道笑着说，“第一次玩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多去几次就明白了，你进了哪个大厅？”
“我随便逛逛，看到有一个探索宇宙奥秘的兴趣小组，就进去看了看。”
“qie，都是些菜鸟吧，不能跟你这样的老江湖比，你进去肯定秒杀他们了！”熊道伸手递给她一杯水。
“我还没看明白呢，说组大厅的一个小时到了，就结束了，我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闹腾些啥！”王曼农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说。
熊道笑得前仰后合，“可以想见啦，这种大厅聚集的都是些业余爱好者，尝新的大学生，还有不得志的科学家与宇宙迷。像你这么专业的人士在里面是没有插嘴的余地的，看他们发言你就想抽他们！回头我介绍我的网友寒夜冰晶给你认识，小姑娘虽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编程堪称一流。”
王曼农没有吭气，她在慢慢回忆刚才看到的所有场景！
熊道站起来，“我回去了，多谢前辈盛情款待，哎，以后想蹭饭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王曼农嫣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