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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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拉玛相会 作者:[英] 阿瑟·c·克拉克-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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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贸易风!我记得在上地理课时,老师这样说过。”
  “对极了,劳拔特勋爵。拉玛将有一场极为猛烈的贸易风。我相信它们能维持几个小时,然后将恢复到某种形式的均衡。同时我要建议牛顿中校立即撤退。这个是我拟就提请发出的电讯稿。”
  稍带一点想象,牛顿自言自语道,他就能当做是在美洲或亚洲边远山区某大山脚下的临时夜营。零乱的床垫、可折的桌椅、移动能源站、照明设备、电化马桶和各种各样的科学仪器,多像在地球上啊!尤其是这里,有不用生命维持系统而工作着的男人和女人。
  建立阿尔法营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因为所有物件都得用人力搬过一连串的密闭气舱,然后直接从轴毂滑下来,再收集拢来,开箱。有一次制动伞失灵,使货物一直滑了1,000米。不少船员请求允许他们也这样滑下来,牛顿都严格禁止。只有遇到紧急情况,他才会重新考虑这条禁令。
  几乎所有设备都得留在这儿了,因为带回去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有时牛顿为了在这极端整洁的地方留下这么多人类的杂乱无章的东西而感到十分惭愧。他准备在最终离开这里时,牺牲一些宝贵时间,把留下的东西整理好。也许数百万年后拉玛经过其它星系时,还会有别的来访者的。他希望使他们对地球有个好的印象。
  同时,他有个更紧迫的问题。24小时以内,他收到两位妻子分别从火星和地球发来的两封内容几乎相同的电讯。她们都相当尖锐地提醒他,即使他现在已经是位大英雄了,仍然有家庭责任。
  这位船长随手拾起一把折椅,走出光环,进入到帐篷附近的黑暗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一点离开喧乱而可以好好思索一下的时间。背朝着那些忙碌的人们,他开始对挂在颈上的录音机发话:
  “个人档案,抄件分发火星及地球。你好,亲爱的。我知道我是一个很差劲的通讯者,但我已经一星期没有回到飞船上了。除了值班者外,我们都在拉玛里面驻营,营地设在我们命名为阿尔法的阶梯脚下。
  “我已派出三个分队在平原上考察,但进度是令人失望的缓慢,因为什么事都得靠步行。要是有什么代步的工具该有多好!我很想装几部电动自行车;这样对我们这类工作将非常有益。
  “你曾见过我的医官,恩斯特中校军医——”牛顿船长不大肯定地停顿了一下,劳拉曾见过他妻子中的一个,但哪一个呢?还是别要这一句吧!
  抹去这一句,他重新开始讲:
  “我的医官,恩斯特中校军医,带第一组去15千米外的圆柱海。她发现那是凝结的冰,像我们预计的那样,但你可不愿喝它。恩斯特说那是一种稀释的有机汤,含有所有你能叫得出的碳水化合物,还有磷酸盐和硝酸盐及数十种金属盐。他们没有一点生命的痕迹,连死的微生物也没有。所以关于拉玛的生物化学我们仍是一点也不知道,虽然它可能不会和我们的差太多。”
  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拂起他的头发。他一直忙得没时间理发,看来在下次要戴太空头盔之前,他得理发了。
  他接着说:“你已经看到海这边的巴黎和其他城市——伦敦、罗马、莫斯科的录像电视了。不可能相信它们是为居住而建设的。巴黎看来是个大仓库区。伦敦则是由很多容器罐所构成,它们之间有管道连接,通向一些明显是泵站的地方。所有东西都是密封的,除了用炸药或激光,我们无法进入。除非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不准备使用这种手段。”
  “至于‘罗马’和‘莫斯科’——”
  “请原谅,地球的急电。”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回又是什么?牛顿自问。难道一个人不能有几分钟时间和家里人谈谈吗?
  他接过上士送来的电文,迅速地扫视一下,发现不是立刻要办的事。等一会儿他再细读一遍。
  拉玛委员会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他从来不知道它?他知道所有的协会、学会和各种专业组织——有些是严肃的,而有些则全是胡闹。不过如果不是真的重要,通讯指挥部是不会让它通过的。
  “200千米的风力……可能突然袭击……”嗯,这倒是值得考虑一下的。但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也不必过于认真。当有效的勘察刚刚开始时,就像受惊的老鼠那样逃跑,将是可笑的。
  牛顿举起手把掉下来有点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回去。就在这个动作完成前,他愣住了。
  一个钟头以来,他曾有几次感到有那么一丝风,小到他完全没有注意。他毕竟是一艘宇宙飞船而不是帆船的船长。在这次之前,他从来也没有对空气的流动有过一丁点儿专业上的关心。对这样的情况,那位死了很久的老努力号船长将怎样应付呢?
  这几年来,牛顿每在紧急时总是这样问自己。这是他个人的秘密,对谁也没透露过。
  他当了好几个月努力号船长之后才发现它是用历史上一艘最著名的船来命名的。那是1768年~1771年由皇家海军詹姆斯·库克船长驾驶着环绕世界的一艘370吨的帆船。
  开始是感兴趣,接着变为好奇,甚至着了迷。他读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库克船长的资料。他现在也许是研究这位伟大探险家的世界权威,他能把整段航海日志背下来。
  很难相信一个人用那么原始的设备能完成那么大的事业。库克不仅是位卓越的航海家,而且还是一位科学家和一位人道主义者。在一个野蛮的时代里,他以仁慈对待他自己的部下,那已是不寻常;然而他竟还以完全相等的态度来对待他所发现的新土地上含敌意的野蛮人,那更是绝无仅有的了。
  牛顿私下有个梦想,连他自己也明知是永远不能实现的,就是至少能沿着库克许多航线中的一条,环绕世界一次。他曾作过一次有限度的但颇为壮观的尝试,而且这肯定会令老船长吃惊的,就是当他进行一次地极轨道飞行时,刚好直接在大堡礁的上空。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使他能在400千米的高空对沿着昆士兰海岸泛着白沫而很明显的那片致命的珊瑚墙作了极好的观察。
  那绵延2,000千米的礁石,他在5分钟以内就越过了。他的一眼,足够第一艘努力号花上好几个星期艰险的航程。他还通过望远镜看了一眼库克镇和那艘船因触礁而被拖上岸进行修理的地点。
  一年以后,他到设在夏威夷的“深远太空跟踪站”访问时,曾得到一次更难忘的机会。他乘坐水翼艇到卡拉克瓜湾,当他飞快地经过那灰白色的火山岩峭壁时,一种深切的感情激动着他。向导带领他们这群科学家、工程师和宇航员穿过那座取代被1768年大海啸所毁坏的纪念碑的闪闪发光的金属塔门。他们还得走几步跨过黑色的很滑的溶岩才能到达水边的小饰碑。牛顿不顾脚下的微浪,急忙走近并弯身读那些铭文——

  在此点附近
  詹姆斯·库克船长
  遇害于
  1779年2月14日
  原碑文由库克150年祭委员会
  于1928年8月18日献立
  本碑由库克300年祭委员会
  于2079年2月14日重建

  那是多年以前和一亿千米之外的事了。但在此刻库克坚强的形象好像特别亲切。在他心里秘密的深处,牛顿会问:“那么,船长,你说该怎么办?”每当要作出明确的判断而又缺乏足够的事实时,人们常凭直觉,牛顿就会想库克将如何办。这也是库克许多才能之一,他一向选择了正确的办法——直到最后在卡拉克瓜湾遇难之前。
  当船长沉默地注视着拉玛的黑暗时,上士耐心地在旁等候着。黑夜不再是空寂的了,在4,000米外的两处勘察分队的照明光斑显著可见。
  情况紧急时我能在一小时内把他们召回,牛顿心想。这就够好了。
  他转向上士:“记下这回电。行星通讯社转拉玛委员会,感谢并意识到你们的忠告,将谨慎从事。请详细说明‘突然袭击’一词的意思。致敬。牛顿中校于努力号。”
  上士离开后,他又打开录音机,但思路已被打断。这封信只好留待以后再说。他突然想起库克船长的夫人―伊莉沙白·库克,在她16年的婚后生活中,只是在多么稀少和短暂的时间里见得到她的丈夫。然而她还是为他生了6个孩子,而且都抚养成人。
  他自己的妻子们,离开他不过十分钟光速之外,应当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第十七章 春天

  在拉玛里的头几个“夜晚”,要睡觉也不容易。完全没有噪音的寂静是不自然的。人的感觉器官总需要一些输入。如果没有的话,心理会自己制造一点什么来代替的。
  因此许多入睡的人事后都申诉曾听到过奇怪的声音,甚至是人语声,这显然都是幻觉,因为醒着的人并没有听到什么。恩斯特医生为此开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药方,在帐篷的睡眠时刻里,用温柔的背景音乐来催眠。
  这一夜牛顿却觉得这药方不适宜。他一直紧张地侧耳向着黑暗聆听,他也明知他所期待听到的是什么。但除了中间确有一丝微风拂过他的脸外,一直没有可能被认为是起风的声音。在外勘察的分队也没有报告任何异常。
  他终于在飞船时间的午夜左右入睡了。除了有一个人监视着自动通讯台以备有紧急信件外,看来没有什么别的必要的安全措施了。
  即使是飓风也不可能产生这种在一刹那间把牛顿和整个营地吵醒的音响。好像天塌下来,或者整个拉玛被撕成碎片、散开来似的。开始是撕裂声,接着一长串砸破玻璃般的声音,就像百万个玻璃暖棚一下子被摧毁那样。这声音持续了几分钟,但让人感到好像过了几个钟头了。牛顿马上接通总机。
  “轴毂哨所!发生了什么事?”
  “请等一等,船长。是在海那边,我们正把探照灯照过去。”
  在8,000米上空的拉玛的轴心处,探照灯的光束开始扫过平原。达到海边时它停下来,再沿海环扫这个世界的内部,扫到圆柱海的四分之一处,它停住了。
  在天上——或者说是心理上顽固地认定的天上——的那个地方,正发生着不寻常的事。开始,好像海在沸腾,几千米宽的海面在翻滚着。它还不断改变颜色,一条宽的白带在冰上穿过。
  突然一块大约四分之一千米长的平板像打开一扇门似地翘了起来,它缓慢而庄严地指向天空,在探照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接着它滑回并消失在水面下,激起一阵阵带着泡沫的巨浪涌向四周。
  直到现在牛顿才充分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冰开始破裂了。这些天来,海的深处一直在融化,而地球上冰冻的江湖融解时,却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太阳的热力透过拉玛外壳后,海从下面开始融化。冰变为水后,体积减少。海水逐渐脱离表面的冰层,使它失去支承,日复一日地聚积着冰的内应力。现在冰层像失去桥墩的桥一样,崩塌了。牛顿想起自己曾有过用冰橇去“纽约”的计划,顿时血都凉了。
  冰和水之间的斗争所造成的喧哗很快平静下来,形成暂时的僵局。在几小时以内,温度将继续上升,水将取胜。但从长远来说,随着拉玛绕过太阳之后再一次进入星际的长夜时,冰仍将是胜利者。
  牛顿从窒息中恢复过来,马上和最靠近海的分队通话。立刻,罗德里哥的答话使他放下心来。浪涛并没有涌过悬岸。“现在我们明白了,”他沉着地说道,“为什么要有个悬岸。”牛顿默默地同意了,但他想这还不能解释,为什么海南边的悬岸要比这边高出十倍。
  探照灯继续环扫整个世界。醒来的海逐渐平静,15分钟后整个骚乱基本过去了。
  但拉玛再也不是寂静的了。它已从长眠中苏醒,不断传来冰块的撞击声。
  春天来得稍晚一点,但冬天已经过去。
  比以前更强的微风不断吹来,拉玛已经给予足够的警告。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牛顿已经上到阶梯的一半,前面还有10,000级步阶。这是他第二次攀登,吸取上次经验,他尽量不使自己在低重力下不自觉地登得太快,免得事后肌肉酸痛。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平原的,其他人已在他500米之上。
  他为这次任务半途而废感到痛心,即使现在他仍希望这只是一次暂时撤退。当他们到达轴心轴毂后,也许能够在那里等到大气骚动的平息。预计那里会像台风眼,死亡一样地平静。
  他又一次用地球的逻辑过早地下结论了。整个世界的气象学,即使在稳定的状态下,也含有无数复杂因素。经过好几个世纪的研究之后,地球天气的长期预报,仍然不是绝对可靠的。拉玛是个完全奇异的系统,因为就在这个小时之内,它的温度已升高了好几度,而那预报的飓风尚未有迹象。
  他们已攀登了5,000米,在距离轴心3,000米的平台上,他们休息了一小时,用点便餐并按摩一下腿肌。这里已是他们可以舒适自然地呼吸的终点了,他们曾经把供氧装置留在这里,现在得带上它们继续攀登。
  一小时后,他们已到达阶梯的顶点,得开始上爬梯了。面前是最后的垂直的1,000米,幸好这里的重力场只是地球的百分之十以下。30分钟的休息和仔细检查个人供氧装备后,他们开始最后的一段攀登。
  牛顿让全部人员安全地走在前面之后,离开25米,才爬上梯子。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排除一切杂念,一个劲地数梯杠——100、200、300、400……
  他刚到达1250级时,发觉有些不对头:就在面对着他的垂直表面上,颜色变了,而且也太光亮了。
  一秒钟之内,一切都变了。
  在一阵无声的光的冲击下,黎明顿时普照拉玛。




第十八章 黎明

  那光亮得使牛顿立时闭上眼睛整整一分钟!然后他冒险地张开一点眼缝,并眨了几下,让那些涌出来的眼泪流去,再慢慢回过头来看一下那黎明。
  他只能忍受几秒钟,又被迫闭上眼睛。倒不是他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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