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星归觐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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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星归觐九重天-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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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
凌珊天天都在考虑如何完成星荀拜托她的事情——但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尽力。
她隐隐感觉到,这个身姿清瘦的女孩子的某个地方像极了自己——有一段必将逝去的向往,不可奈何将其舍弃,走一段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哪怕并不是自己所愿。

星荀离开皇宫那天,特意去内文学馆找凌珊,内教博士们都知道他们二人是姨甥,见到星荀来,就好心地去为凌珊传话。
“我向皇上请旨,得以离京。”星荀一见到凌珊,开口便说。
凌珊心思飞速转了几回,最后落到了凌宗璇离开前说的那两个字上——“韬晦”。
“罢了,士为知己者死。”凌珊沉了沉气,走近星荀,低头小声说,“乌恩其这阵子一直扮作马商留在西市。你去找他,让他回鬼戎,就说是我的吩咐。”
星荀略为不解地看着她——他只大概猜到乌恩其是护送她回来的人,推测他在鬼戎应该是个人物,可具体是何身份他却不知。
凌珊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告诉他,“他是卓力格图的儿子,鬼戎的右谷蠡王。”看到星荀猛然一震,她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把话说清,“你告诉他,我请他回到鬼戎以后堂堂正正地以右谷蠡王的名义带着鬼戎的使者出使夏国。”

鬼戎摄政大臣居然要听她的吩咐?!
星荀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个平素安闲平和的女子,忽然觉得她就像龙卷风的风眼,在巨大的狂澜之间,她最平静。
而她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事情告诉了他,明明她对世人是如此提防。
他何德何能,能够让她说出这样一个足以赔上身家性命的秘密?

星荀看着她坚定的眼睛,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发觉自己居然没有一个女孩子笃定,他忖度了一会儿,问,“这一步,是何用意?”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凌珊知道,无论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还是为了让他放心,她都该把实话告诉他,“陛下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我们要提醒他,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能够‘坐而论妇礼’的皇后而已。”





45

45、第四十四回 玲珑心 。。。 
 
 

季夏之后的祈雨似乎当真其些用处,过了三天,凛都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这雨褪去了夏日的焦躁,洗涤了皇城的道路,在承香宫受教的选女们也都变得神清气爽,换上了秋日艳丽的妆容,比起她们刚进宫时更为端庄秀丽。
遗憾的是这样精心的装扮,皇上却从未有机会欣赏。

为了征讨江北而做的种种准备,终于在冬天来临之前充足,比起后宫佳丽如云,皇帝更加关心的是被马曙庭挟持掳走的愍皇帝之孙。
冬至,江北传来消息,愍皇帝之孙宋辕以乌孙江为界,裂国称帝,举国震惊。任是任何一个识时务的臣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提什么后宫主乱的事,这种时候没有什么事比起守卫国土更重要的。

祭漩迁了左金吾卫大将军,得以随意出入月华门,偶尔会寻着机会来找凌珊,告诉她在北面听不到的消息。
将作大匠已经造好了用以运载军粮的船只,太常卿被命为馈运使,节度云腾诸州,供给陆军所需。太仆少卿督运江北诸州皇粮,供给水军之需的同时,阻断南方的粮草进入江北。
负责在魏州打造武器的凌宗璇和宋溢也来报,战时所需已经充足。
以怀州和星州为中心的陆军基地和以洪城为首的水军基地都已经建好,就连行军总管是谁都清清楚楚。

“淄州王会作为乌孙道行军大总管负责水路进攻,泽儿则是副总管。云腾道的行军大总管是星相,我和他一道率步骑进宫,水陆两路同时进宫江北。子萱已经写好了檄文。”
“荀?”凌珊眨了眨眼睛,“他参与谋划了这件事?”
祭漩摇头,“这整个过程都安排的很缜密,除了八座和几个军机大臣,没有人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那么一份系数陈列马曙庭罪状,大振军心的檄文的。”说罢,他笑了笑,“真是个神秘的人。”
凌珊跟着笑了笑,又问,“你们都去了前线,谁留在基地统筹军需?”
“韩王,玄宁会去辅佐他。”

她松了一口气,韩王不过才六岁,让他去做那样重要的事,后头没个稳重的人可不行。
祭漩看出她对凌晏的能力很信任,忽而又问起先前凌晏跟他说起过的一件事,“之前玄宁去鬼戎找你,却在龙门关见到了雁南王。”
听到这个名字,凌晏的睫毛颤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在鬼戎的时候,很受他照顾。”
祭漩眉间浮现阴云,“只是如此而已?”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深得看不见尽头,“或者?”
他怔了一怔,抱歉地说,“对不起。只是晏跟我说,他问起你关于高平王的事情时,你的回答很奇怪。”

原来是这件事。那是她进宫前的事情了,父亲临终前留书与她,让她务必将易王承嗣者也就是如今的高平王带回夏国,可是凌珊却是独自回来的。
凌晏去往龙门关,在北狄客馆见到了宋湛,告诉他已经派人将凌珊安全送回了凛都。
在龙门关接应凌晏的是雁南王而不是高平王,这的确蹊跷,而宋湛不知在凌晏面前是作何表现,让凌晏不禁怀疑凌珊与宋湛的关系,也不禁要关心她在鬼戎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当时凌晏问凌珊,觉得高平王宋洌是个怎么样的人,凌珊当时反问他,韩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祭漩由此便知,凌珊并不看好那位远在鬼戎的高平王。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配在腰间的如驹剑,静静地说,“漩哥哥,你还记得那年你刚得到这柄如驹的时候答应过我的事吗?”
祭漩猛地一震,他从来不敢忘,他怎会忘?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保护你的。
可是……

凌晏对她的心意,他从小就看在眼里。
后来,星荀也陪着她一起回到凛都,他们二人走得近这件事祭漩每天出入宫中,偶尔也会听到风言。
更何况,还有她离开他们的这些年里在大漠遇到的那些人,他们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怎样的种子,祭漩无从得知。
他们都是凤毛麟角一样的人物,他又算得上什么呢?他也就只有手中这柄三尺长剑罢了。

他笑了笑,轮廓清毅分明的脸上不自然地透出一抹绯红,瑟瑟说道,“我只怕你身边有本事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想保护你,你不再需要我这样的武夫了。”
凌珊愣了一愣,这话忽然让她感到非同小可的为难。

人人都想保护她?说的是谁呢?
那个明知有一个痴心女子为之守候,却轻易就欣然接受皇上赐婚的凌晏?
那个明知母亲自缢而死,只为他能够回来尽孝服丧,却对此无动于衷的星荀?
还是那个……
漩哥哥,那些人的确都是人中龙凤……你可曾见过有龙凤钦慕凡人的呢?

她无奈地叹了一声,轻声对他说,“人不是那么容易就变的。”
祭漩讶然看着她,她浅浅笑了笑,带着一些憔悴和忧伤,“你这次出征,注意安全。举国上下都在等你们凯旋归来。”
他定定望着她,“那你呢?”
凌珊脸上透出淡淡的红晕,微微窘促,说,“我不也是夏国的百姓么?”
祭漩知道她如今已经不会再和儿时一样直白地说些什么,但是得到她这句话,就比那些写在檄文上振振有词的讨伐兴师之言还要令他充满勇气。

他忽然拉住了凌珊的手,望着她,这凛冽的眼睛透着温柔的笑意,望得她心慌,“我答应过你的事,纵是我死了,魂魄也会记得。”
凌珊被他说出的话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但又马上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失体统,又把手放了下来,侧过脸,脸颊绯红看着一边,低声说道,“不要动不动就提那个字,我不爱听。”

祭漩知道自己无意间戳中了她的痛楚,满是愧疚地说,“我知道了,今后我再也不提。”
低头看自己仍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凌珊淡淡笑了一笑,把手抽回来,“我先回去了,被人看到了不好。”
她才要离开,又被祭漩拉住,她转身疑惑地望着他。

祭漩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很快就会离京,想来在此之前再不能来找你。你能否给我一样你身上的物件,让我留在身边护身?”
“护身?”凌珊笑了,“我还成了观世音菩萨了,随便一样东西都能防身呀?”
他微笑望着她,却不言语。
凌珊知道他的心意,便卸下了手腕上的一串粉水晶链子给他,“勿念。”
他接过链子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勿忘。”



大军很快扬旗出征,皇帝亲自到城外为将士们践行,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壮志满怀。
此前凌珊一直都没有听到二哥的消息,无论是行军在外还是担当后援,都没有他的名字。
她原本认为星相都离开了京城,必定要有一个人留在朝中主持南面大事,但到后来才听说,凌宗璇在魏州督造兵器时,积劳成疾,他卧在榻上将兵器遣送的事情安排完毕以后,才乘坐平稳的牛车回到了凛都。

皇帝派尚药奉御到凌府为凌宗璇诊治,又派尚食局的主食负责他的膳食供应,让中郎将出入守卫凌府,每天把凌宗璇的病况回宫禀告。
凌珊得知了此事,料想二哥的身体一定是大不如前,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阵仗。二哥现在恐怕连起身下跪,叩首谢绝皇上隆恩的体力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在家中被疾病缠身,凌珊担心难过,上表请太后准许她出宫照顾兄长。
太后被他们兄妹二人所感动,将此事转告给了皇上。皇上便下令让凌宗璇到由昔日易王宅扩建改造的凌霄宫去养病,并让凌珊前去照顾。
凌珊得了皇上的准许,很快就收拾完毕,准备出宫。

离开之前,她想到此前答应过星家两姊妹要在宫里照顾她们,结果也没真的帮上什么忙,如今星云敬又前去征讨江北,她们留在宫里怕是有诸多难处,于是便去找了章宁公主,求她能够帮忙照顾一下这两个女孩子。
章宁公主受过凌晏的救命之恩,凌珊又是凌晏的姑姑,她自当帮忙。
凌珊仍是不放心,别说娄、常两家那些仗势欺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选女,就连凌氏那几个女孩子也不喜欢这两个宰相家出来的女儿。

走前,她特意单独找了诗若一个人,把此前在尼亚孜得到的那盒丹药交给诗若。
星诗若看着白玉锦盒,疑惑地看凌珊。

此处偏僻,应该不会有人来,凌珊就坦荡荡地告诉她这盒丹药的来历。
“上回我从鬼戎回来,途中去了尼亚孜——那是大漠之中一个绿洲国家。那里有一条叫做赫克木的河,河水粘稠,服用那条河里的水,可以让落发、脱齿的人再生齿发。这里面的丹药,就是用那条河的河水炼制的。”
诗若听了眼睛一亮,太后正是有落发的苦恼,这是宫里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但是就算是御医,也没有办法治愈,如果把这个丹药给太后服用,她一定会对她青睐有加。
到时候,皇上也会注意到她了!

“先生……这……”
凌珊叹气摇头,说,“丹药只有一盒。我是个自私的人,你和毓灵,毕竟是你和我比较亲,这件事成之前千万不能让毓灵知道,否则我们今后都不好对她。”
这道理诗若当然知道,她也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
“你若惦念着她,今后不要怠慢了她的好处便是。你也看到了,这宫里要是留了个人,今后家里的女儿进来处境也好过许多,你要这么想才行。”凌珊不忘交代。
诗若忙不迭点头,“这个学生是知道的。”

凌珊又想了想,说,“此前你哥哥找过我。”
诗若愣住,不禁又怀疑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玉锦盒。凌珊一看笑了,说,“我若要用这个害你,自己也要受到牵连的。”
她羞愧低下了头。

“你哥哥是个想得深远的人,所以他说的事或许你并不能够理解。但你要记着,他一定是为了你好的,他是你至亲的人,断不可能害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保护好你。”
凌珊停了停,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她怎么就能如此肯定呢?他们家出的都是些什么人,她还没听够吗?
可她还是又说,“此前你让我多担待你,我如今却要走了,到底不能放心你。我有几句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个中缘由我怕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她的话,星诗若听得怔忡,她知道哥哥离开皇宫之前,时常会去内文学馆找凌珊。尽管他们是姨甥,但如果除去这层奇怪的辈分关系,他们却都是男婚女嫁的年龄,相貌才情也匹配……
星诗若忙不迭点头,“先生尽管说。”她觉得,或许哥哥也不喜欢称呼她是姨母吧。
“你是宰相的女儿,只要安安稳稳过了选女教化的这六个月,就算没有这盒丹药也一定会被册封为妃嫔。我只担心承香宫人多事杂,你挨不过去才把这药给你。但你要记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受到受封,在国事稳定下来之前,在你当上夫人以前,千千万万不能怀上皇上的子嗣。”
星诗若听到“子嗣”二字,霎时满脸通红,慌乱地低下了头,讷讷说,“先生说这事未免有些早了。”

凌珊蹙眉,她莫不是真如星荀所说的天真烂漫吧?她可算明白星荀为何如此担忧她了。
凌珊带着责备的语气,点醒她,“我往日和你们所说的那些史书上的旧事,你听进去了多少?历朝历代,皇子以‘蚤薨’二字一笔带过,连生卒年都没留下的还少吗?”
诗若身子一竦,脸色惨白。她双手十指纠在了一起,低声道,“学生知道了。”

凌珊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受用,但她如今一心挂念着在凌霄宫病重的凌宗璇,也无暇分心关照她。她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凌珊打心底地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
她叹了一声,摇摇头,“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这丹药,你给太后的时候,要看准时机。”
她又点了点头。
凌珊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但忽然又被诗若叫住了。

她回过头,看诗若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怎么了?”
“先生……”
诗若知道哥哥已经休了从前的嫂嫂,他们二人感情不深,哥哥本来就是因为一本棋谱才和嫂嫂成亲的,她也知道,哥哥和凌珊也是在延州认识的,“先生那么帮我,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凌珊不无置否,“算是吧。”
她眼睛忽而亮了,抬头又问,“先生喜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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