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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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妇-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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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由得一滑,几乎要跌倒。惊觉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心跳和呼吸同时急促了起来。耳旁却听到顾青瑶含愤的悲叫,看她单薄的身体,因悲恨,在风中悄悄颤抖,脆弱得似乎风一吹,便会无声地消散一般。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想要去碰触她,却又急忙用左手极力按住右手,按捺着忽然间狂乱的心绪,尽量从容地笑一笑, “出了这种事,淮都不愿意,我明天再去宋三那儿看看,能劝就劝。你好好照顾宋嫂,别叫她想得太多了。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帮助和支持。”

  他用尽平生之力,尽量不着痕迹地把目光从她美丽的容颜上移开,侧身从她身旁走过去。

  顾青瑶怒极发作,没料到苏吟歌却全不生气,态度如此平和,又肯到宋三那去劝说,自己反倒有了歉意,想也不想,脱口而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宋嫂,就像你照顾我一样。”

  一语出口,才惊觉失言,脸腾地涨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苏吟歌闻言一惊,如惊雷响在耳旁,急速回身,看到明月下,这女子,羞红的双颊,慌乱的眼神。

  她知道?她竟知道?原来,这么多日子,这么多苦心,所有的一切,她原来是知道的?

  心头莫名地,有什么激荡了起来,即柔且软,又带些说不尽的暖意。

  笑容,悄悄地飞上了唇边。

  不是以往面对病人时,那从容的,安慰的,叫人宽怀的笑容,而是透着无尽愉悦快活的微笑。

  笑容初是在唇畔,然后徐徐延伸到了眼角,接着在眼眸深处悄悄闪耀,又悄然地让整张脸,整个人,都在绽现一个无声的笑。

  顾青瑶脱口失言,已是心头羞窘万分。装了这么多时日的糊涂,明正言顺地恼他恨他怨他气他,一股脑儿把种种火气,各种不满,全发作到他身上。理直气壮地恨他刻薄,气他无情,怨他压榨,怒他无礼,却叫这一句话说破了原形。

  心头纷乱之时,又见苏吟歌迅急转身,眼中的惊奇、震动,明显得叫她的心更是狂跳了起来。

  再然后,淡淡的笑容在苏吟歌唇边展开,笑意悠悠,纯净得如蓝天白云,明净得直动人心。他整个人似乎都在这一刻松驰了下来,最最纯粹的欢愉和喜悦就这样从他的眉梢眼角,悄悄地散发出来,把整个天地都似乎感染得也多了一缕欢喜之气。

  顾青瑶偷偷地看向他,却又在接触到这笑容时,眼神一震,竟再也移不开了。

  他也不过只是个五官端正的大夫,既无华服锦袍,又无俊秀容颜,却在这将暮的阳光和清风之下,发自真心地一笑,竟焕发出无以伦比的光彩来了。

  苏吟歌一笑之后,也不再耽误,转身便出去了。

  顾青瑶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了良久,方才回身打开房门,悄悄走到宋嫂床前。

  床上的人,双眼微闭,泪痕未尽,鼻息也显不平和低沉,看来,也未必是真的睡着了。

  顾青瑶无声地坐下,轻轻地握住宋嫂的手。

  宋嫂,无论如何,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帮助你站起来,帮助你对抗一切,就像……他为我所做的一样,所以,请你和我一样,坚强起来,站起来!

  第五章

  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顾青瑶脸色剧变,猛然瞪大了眼睛。

  坐在同一桌的宋嫂,缓慢而机械地吃着饭菜,眼神呆滞,心思根本不在饭菜上。

  苏吟歌吃得也很慢,每一筷伸出,都重逾千斤似的,但眼神却依旧温和。

  顾青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莫大的毅力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笑着站起来道: “我吃饱了,你们呢?”

  苏吟歌一笑,放下碗筷。

  宋嫂既没有发现顾青瑶只吃了一筷子菜,也感觉不到是饱是饿,同样木然地放下了筷子,木然地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顾青瑶迅速地收拾碗筷,眼中尽是担忧, “不能再让宋嫂做饭了。”

  “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只怕更加难过。”苏吟歌的眼神,也异常沉重。

  已经是第十天了,宋三一次也没上门来,

  宋嫂在起初的两三天里,还时时地叫骂着,说什么就算他上门来求她,她也不会轻饶他。可是眼神却总是趁着无人注意时,怀着期待遥望门外,从第四天开始,她连骂都不再骂了,无论做任何事,都没有心思。

  擦桌子擦一个时辰,抹布还只在一个小地方划圈;做出来的菜味道古怪得难以下咽;打扫房屋,搞得满屋子灰尘。

  从第六天开始,她每天不断地叹气,不停地念叨,忽喜忽怒,情绪越来越失控。陪伴着她的顾青瑶,甚至连不要宋嫂做家事的话,也不敢说出口,惟恐更触了她的伤心事。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背着宋嫂,催苏吟歌想主意: “你倒是说个法子啊。你就眼看着宋嫂这样下去吗?你找宋三那么多次,一次也不管用吗?”

  “宋三和王寡妇本来也有些牵扯,只是素来不明着干,这次闹得大了,宋嫂又气离了家门,王寡妇索性明着搬去与他同住。宋三正是情热的时候,上次大闹的气也还在,不但不想上门陪礼,还声言如果宋嫂不想明白,以后不能和王寡妇和气相处,就不要回去了。我屡次相劝,还请了左邻右舍帮忙,宋三也不知是拉不下面子,还是碍着王寡妇,就是不松口。”苏吟歌长长地叹息。

  顾青瑶极力按捺住心头的气愤。今日的宋嫂,便是当日的自己,若不是遇上苏吟歌,若不是被他激起了重新生活的勇气,焉知他日,自己会不会也似宋嫂这般,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了无生趣。一阵激动,她忽然伸手拉住苏吟歌的手,大声地叫道: “帮帮她,救救她吧,当初,是你救了我的身,也救了我的心。现在,求你也救救她吧。”

  苏吟歌被她情急失态地抓住了手,只觉得她的手柔软无比,想要悄悄抽回自己的手来,却又有万般的不舍。可这个样子,于男女礼数不合,又恐顾青瑶事后悔恨懊恼,心间纷乱成一片,口里还得说: “救你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是你的坚强,让你得以自救,我们可以尽量帮助宋嫂,但她真正能靠的,依然是她自己。”

  顾青瑶一阵失望,低下头去,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紧抓着一个男人的手,惊得眼睛猛然睁大,双手飞快地缩了回去。低下去的头,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苏吟歌也是无比羞窘,脸上热腾腾地直红到了耳根,心间骂了自己几百声卑鄙无耻,居然利用顾青瑶的善良,占这样的便宜。可就是这等羞愧之际,却也约莫知道自己心灵深处隐约的惊喜,越是如此,越觉得自己卑劣,越是面红耳赤。若非顾青瑶一直低着头,他更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你去照料宋嫂吧,我去前头照看生意。”他急急忙忙交待了一句,便逃也似的走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好一阵子,顾青瑶才慢慢抬起了头,把一双手举到面前来看。掌心中湿润一片,在方才的片刻之间,竟已流了满手冷汗。

  待要走回房去找宋嫂,竟觉得腿脚无力。不知为什么,竟连站也站不住,只得坐到椅子上,怔怔地出了好一回子神。

  “宋嫂,怎么还没睡?夜都深了。”尽管心头一阵阵纷乱未曾恢复,在宋嫂面前,顾青瑶还是露出盈盈的笑容,像没事人一般。

  “都深秋了,这晚上特别冷,你说那没良心的,记得多盖一床被子吗?”宋嫂眼神遥远,答非所问。

  顾青瑶心中抽痛,脸上还强笑道: “他有手有脚的,不用你这么担心。”

  “唉,你不知道,大老爷们,粗心着呢。这二十多年来,他的衣服鞋袜,吃饭睡觉哪样不是我张罗。以前他就老爱说,要离了我啊,他连活都活不成了呢。”宋嫂低低地说着,不知不觉又微微一笑,似要将二十年夫妻生活中的温馨甜美,都拿出来重温一番。

  她越是如此,越是让旁观者心中不忍。

  宋嫂却不知不觉地继续低声埋怨道: “这个死人,怎么还不来,我知道他是个大男人,他要面子。可我站在街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他要不来下跪认错,我就不回去。他要不来,我可怎么下台。真是个笨蛋,难道我真要他大锣大鼓,下跪道歉吗?不过是说个气话,只要他人来了,只要他一句话,几十年的夫妻,有什么事不能体谅、不能商量。”说着抬起头来,满是希望地看着顾青瑶, “他会来的,对吧? ”

  顾青瑶哪里还忍心把实情告诉她,连连点头道: “是,他当然会来,现今是气头上,面子也扯不下来。等时间一长,没有宋嫂你在身旁知疼冷知热,他尝到苦头,知道了你的好处,哪里有不来的道理。”一句句违心的话劝慰下来,心中却只觉得对宋嫂来说,真话和谎言,都已同样残忍。

  劝了不知多少话,宋嫂终于不再说什么,听话地闭目安睡。

  顾青瑶与她共用一张床,只是心绪起伏,好一阵子,才渐渐有了睡意。

  宋嫂却在这时又叫了一声: “顾姑娘?”

  “什么事?”

  黑暗中,宋嫂静默了好一阵,才说: “他会来的,是吧?”

  “是!”顾青瑶忍住想要痛哭的冲动,尽力平静地回答。

  “我就知道,他会来的。”宋嫂喃喃自语了一句,又没有声息了。

  她已经不再吵,不再闹,不再哭,只有在睡着了的时候,时而被噩梦惊醒,时而又在睡梦里,不知不觉让泪水湿了枕头。而她自己,却仿佛并不知道,并无感觉,却令知道这一切的顾青瑶心如刀割。

  宋嫂,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在她困苦无助的时候,她帮助和照料了她。在别人的流言诽语中,还是尽力和她站在一起,尽力保护她。而今,她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宋嫂的忙。

  即使是这样用谎言来安慰,也不能使宋嫂安定的时间长一些。才一会儿,宋嫂又叫了起来: “来人了,他来了。”一边叫一边坐起来要穿衣裳。

  顾青瑶忙按住她的手急着叫道: “宋嫂,没人,你做梦了。”

  “不,不是梦,我听到了,我听得真真的,是他来了。”宋嫂的声音里全是哀怜。

  顾青瑶又安慰道: “别急,我去看看。你等着我,先别起来,不要着了凉。”一边说一边极快地披了件衣裳,向门外走去。

  本来只是为了安抚宋嫂,谁知一开门,竟见苏吟歌打地铺睡觉的医馆居然还亮着灯,窗户上隐隐地闪着两个人影。她心中一惊,忙回头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一手持灯,一手关好房门,踏着月色,快步往医馆走去。 

  医馆对内的小门没关,顾青瑶轻轻一推就开了。门一开,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已经习惯了药香的顾青瑶略一皱眉,举灯一照,浑身大震。

  夜深人静时,小小的医馆内,竟有一个浓妆艳抹,衣裳无比艳丽的女子。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上身衣襟不整,坦露了半截胸脯,在灯光下,白得刺眼刺心。而下裳,竟已经完全脱到了膝处,而苏吟歌就持灯半蹲在这女子面前,脸正对着她的下体。

  这样诡异的情景实在令人震惊,顾青瑶手一颤,蜡烛迅速掉落在地上。那一点点亮光便悄然熄灭,一如顾青瑶此刻的身与心,皆是冰凉如雪。

  “你来得正好,我本来就想叫你来,又怕惊扰了宋嫂。”苏吟歌听到声息,转脸看到顾青瑶,立刻开言呼唤。

  顾青瑶心乱如麻,站在原地,正不知所措,听了苏吟歌这句话,更是愕然。如此诡异的情形,被自己撞破,他怎么还说得出这样自然的话。

  “你站着做什么?过来啊。”苏吟歌见她不动,只觉得莫名其妙。

  顾青瑶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处,不知所措。

  一阵笑声放肆地响了起了,那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笑得张狂而肆意,全不理自己连下裳都没有穿好,一边笑一边说: “苏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夫人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顾青瑶闻言又羞又恼,但生平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全不管礼法,放肆到这种地步的女人,气得手足冰凉,恨恨地瞪着苏吟歌。

  苏吟歌仍是莫名其妙,口中却在低斥道: “林姑娘,不要胡说,她是我的学徒。”

  “学徒?”林艳如微侧着头,挑高了眉头,看向顾青瑶,眼中满是不信。

  凭顾青瑶与苏吟歌的关系,还远远不到她来发作指责苏吟歌品行不端的地步。正要跺脚甩手一走,又听到苏吟歌的叫声: “还呆站着做什么,不是你说要好好学医,将来压过我吗?”

  “学医?”顾青瑶瞪大眼,望望苏吟歌,又望望林艳如,不敢置信地叫道: “你是在治病?”

  “不是在治病,我干什么?”苏吟歌也不客气地反瞪回她。平日里很是聪明的女人,今晚怎么变得这样不知所以。 

  顾青瑶怔怔地望着苏吟歌,苏吟歌满脸的莫名其妙回视着他。眼神澄澈,如丽日晴天,不见一丝一毫的杂质阴霾,坦然得倒叫顾青瑶平生起愧悔之色。只觉得在这个坦荡君子面前,自己那般的想法,实在太过阴暗污秽了。一时连责问“是什么病需要半夜三更,裸身相对”这样的话都忘了,一声不吭地走近过来,借着灯光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也掩不住脸上的震惊。

  林艳如冷笑一声道: “怎么?没见过我这种女人,我这种病?”

  顾青瑶情不自禁地移开目光。

  苏吟歌却把手中的灯往顾青瑶手里一塞,低声说: “举高些,看清楚。”

  声音里有隐隐的喝令,迫得顾青瑶不得不注目去看,心中又是惊又是窘,纷纷乱乱。

  “心不正,意方邪。男女之防,礼教大伦,在必要时,我们医家都顾不得。今日只是一个女子,你就这个样子,他日若遇上男子,受伤得病,要你贴身为他处理病情伤势,你是出手相助,还是袖手不理?”苏吟歌低声喝斥, “现今,这些病也不少。我虽坦荡,但终究有碍人家女子清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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