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颜笑道：“哪里？逗小酒玩罢了。”
“如此，我刚好有些饿了，能否尝尝颜妹的手艺。”他说着就要去接柳颜手上的食篮。
柳颜却是手一缩，愣是后退了几步，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却是立马镇定过来。
“小妹做的是酒酿糯糕，现在怕是有些凉了，待我回去热热再拿过来。”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谷梁易伸出去的手被自己愣生生的拉回来，回头却见某人笑得一脸得意。
见他脸色有些微变，小酒忙故意将眼睛撇向远处，口里喃喃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却是突然被拉了一下，背部马上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谷梁易学着她的口气，“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小酒挣扎了片刻，感觉自己手上一阵无力挣不开，便也随他。
发现到她不再挣扎，他闻闻她的发丝，抓起她的手，突然拧起了眉，“怎么这么凉。”
感觉到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部，一阵乱掐，小酒忙用手一把拍下，有些慌乱，“你……你干嘛？”
“我怎么发现你在府上养了些日子，反而愈发瘦了，怎么回事？”
他把小酒掰过来，看着她的脸道：“怎么脸色也这么苍白，最近怎么了？”
小酒撇撇嘴，把他的手拿开，“你多虑了。”
谷梁易却径直拉过她的手急冲冲走出亭子。
小酒没个预备，脚下一阵踉跄，“去哪啊？”
“看太医。”
“你……我没事！”
“听话！”
小酒看着眼前被急招过来的胡太医，把着她的脉时而摇摇头，时而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有些疑惑，莫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小姐脉象好生奇怪，”太医看着她道：“最近可有何症状？”
小酒摇摇头，又点点头。
谷梁易却是深深拧紧了眉，不满意她的反应，道：“怎么回事？”
小酒看着他的神情立马摇了摇头。
谁知脑袋被他的大手一把钳制住，谷梁易迫使她看着自己，认真道：“你再不说，我就让这家伙天天守着你。”说罢撇了撇太医一眼。
老太医背后一寒，有些哆嗦。
“好了，你胡闹什么，人家是女子，每个月总有些症状的。”小酒吼完憋得脸通红。
“咳……”谷梁易反应过来，立马放开她，脸上甚是不自然。
“小姐身子现在确实有些虚弱，老朽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便是。”胡太医常年在宫中给娘娘们医病，倒是先于两人镇静过来。
“嗯。”小酒低低应道。
“咳，那个……我跟太医去拿药，小酒你就在这休息一下吧。”说罢便瞪了一眼御医，箭步走了出去。
太医吓得一抖，立马跟上。
小酒在后面白了一眼他的背影，什么时候拿药这种事他也做了？
☆、第31章 湖心长亭鸟自哀
严冬腊寒，呼啸的烈风格外刺骨。
小酒紧了紧身上厚厚的大貂裘，缩缩身子便见柳颜迎了上来。
她笑着打趣道：“颜姐姐可真是好兴致，如此大冷天，竟也活动的这般勤快。”
“我是看你最近越发变懒了，怕你待在屋里闷坏了。”说罢拉上她的手便走。
小酒迟疑了一下，“今日不是出来赏梅的么，怎么不是往后园走？”她看了看相反的方向。
柳颜轻笑道：“你有所不知，太子府有一处，那里的梅是其它地方都万万不可比拟的。”
“哦？那是哪里？”她听说这般，也来了兴致。
柳颜却卖着关子，不告诉她，只是带着她七拐八拐，穿过一条冰积小道，一湖汪泉便映入眼帘。
一片妖娆的寒雾凝在水面，似是要消散冬日的戾气，一支支水梅在水里亭亭玉立，柔和温婉，以其高雅的姿态凝望着这一片仙境。
小酒顿时欣喜万分，看了看柳颜淡笑的眉眼，便径直凑近了些，梅香便沁然来袭，她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境遇。
“此物只有此处有，别处难得一回闻。”
柳颜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却又有些可惜，“只是它长在湖中央，若是能摘下一支，定能细细瞧个究竟。”
小酒的眼睛突然亮了，瞧着湖中央的水梅跃跃欲试，忙把身上的貂裘解下。
“这么冷，你解大衣作甚？”柳颜有些疑惑。
“姐姐不是要水梅么？看我的。”说罢便足下一轻，飞身跃了出去。
柳颜没见过她的轻功，此刻神情诧异万分。
风亦酒跃到中心，便顺势略下一支水梅，轻点梅尖，就要收回身，确是一个踉跄，身形有些不稳。
意识到体力不足，她忙稳住了自己的气息，勉强艰难地向岸边跃去，心下诧异，何时体力退化了这么多？
见离柳颜越来越近，她也尽量掩饰住情绪。
柳颜朝着湖又踏了一步，在小酒气喘吁吁地落岸时她却是脚下猛地一滑，顿时失去了重心，在风亦酒的惊慌中直直地朝水里扑去。
“救……救命！”本能的呼救。
看着柳颜在水里扑腾着，风亦酒脑袋一片空白，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便追了下去。
在冰冷刺骨的水汽漫上身的那一刻，她有些懵了，不懂水性的自己，如何救人？
方才已是消耗了大部分体力，此刻被寒气一袭，却是连救命都叫不出来，只是睁着半清醒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沉没下去……
肺好像要炸裂般难受，又冷又涨，好像有力气挣扎了，她便双手一阵乱拍，身体绷得僵直。
“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听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喃，或是有些安心，小酒停止了挣扎，咳嗽片刻便缓缓地睁开眼睛。
“谷梁……咳咳……咳”却是肺里难受得厉害，又一阵咳嗽。
谷梁易忙给她顺气。“怎么样，还难受？”
她却是猛地抓住他的手臂，“颜姐姐她……她怎么样了？”
谷梁易狠狠地把她的手甩掉，“你在救人之前能不能首先考虑清楚状况，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我……”突然感觉不对，身形一阵晃荡，眼前忽明忽暗。
谷梁易手上一片滑腻，待看清楚，顿时手都在颤抖。
红黑的鲜血不断从小酒嘴里涌出来，染红了她的齿，她的唇，他的手，他的心。
“太医！”他忙朝外吼道，揽过她不住地拭血。
眼看着小酒虚晃着毫无气力，口里的鲜血却是已经不淌了，可是她的生命也像流尽了一般，谷梁易眼里止不住慌乱。
“殿……殿下？”太医战战兢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吼得很大声，怀里的小酒吓得一怔。
谷梁易见状，方才沉下声狠狠道：“你看着办。”
这次他并没有大声吼叫，只是眼里渗出的冷霜让老太医猛地一凌！
“殿下，再让臣给小姐把把脉？”
接收到允诺的信号，他忙上前认真把脉。
犹豫良久，太医脸色大变，瞥见谷梁易凌厉的眼神猛地退后一步，趴着跪在地上。
“殿下饶命，小姐她……她”
“有话快说。”
“之前小姐胸口有於血，臣只是觉得她身体有恙，看不出什么症状，今日於血散尽，才发现……发现小姐体内是有积毒的。”太医只是一个劲地叩头。
谷梁易愣愣地看着他，似是不相信般，“你说什么？”
“回殿下，是毒，而且臣推断不错的话，还是新毒，近日才有。”
小酒还有意识，听及此，把手里拽着的衣角紧了紧，被血染过的唇齿开始颤抖。
谷梁易回过头来，看着风亦酒，眼中满是凄哀，缓缓问道：“何毒？”
“是……焚香，服用过后会导致全身无力，慵懒无常，精神不济。若是女子，若是女子……”他看向谷梁易，说不下去。
“说下去。”谷梁易却像是镇定了些许，只是语调却愈发冷了。
“若是女子服用焚香，月事失调，有不孕之险，本来还可挽救，只是，小姐她在这等冬日落水，冷气上身，怕是……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身孕了！”
“出去！给我滚出去！”
小酒已经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眼神毫无焦距。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头顶上传来幽幽的声音，小酒费力的看了看他的下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谷梁易却是把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抽回，慢慢地站起身，背对着她。
“何以对我这么残忍？”
小酒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感觉脑袋一阵发懵，“你……怀疑是我自己下的毒？”声音仍是虚弱不堪，字字透着颤音。
“你不乐意可以说出来，我甚至没有强迫你一定要跟我来印城。”
小酒却不管其它，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真的就那么确定是我自己下的毒？”
他咻地转过身来，“小酒，这么多日来，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应该清楚，可是你呢，每次都装傻充愣，推迟拒绝。他就有这么好？好到让你这般对他忠贞？”
风亦酒讶异地看到他满眼的隐忍和悲愤，彻底没有了力气，闭着眼睛斜靠在床栏上，“他？”
谷梁易深深抿着唇，失去理智般一拳锤在桌上。
“我本来想一直等下去，等你慢慢放下过往，可是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风亦酒苍白的脸扬起一丝冷笑，在谷梁易心里形成一道诡异的弧度，“哼，我原是不知道，越国太子殿下的消息竟这般灵通，可惜了，我不认为自己有需要坦白和解释的。”
一字一句打了他心里，谷梁易彻底失去了理智，粗鲁地一把拉过风亦酒对上她的唇便狠狠吻了上去。
微润苍白的嘴唇竟是格外的甜美，是他从来没到过的领域，他越吻越深，越吻越急，甚至忘记了愤怒，忘记了悲哀，只是一味地攻城略地，撬开她的贝齿，品尝着她口里的干甜和血猩。
手指渐渐地摸索到了她的腰带，却在即将扯下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
脸上沾满了她的泪水，他不得不停止。
她只是闭着眼睛，毫不挣扎，他不得不停止。
还有那张夹杂着绝望和失望的脸！
良久，风亦酒睁开疲惫的眼睛，狠狠地擦嘴唇的动作刺痛了他的眼睛，她决绝地看入他的眼底，一字一顿道：“最起码轻尘不会这样对我。”
本来充满歉意的脸被这句话激得彻底变了颜色，谷梁易五指紧紧地握成拳，已经被捏的泛白。
“风亦酒，你狠！”
谷梁易说罢扭头便冲了出去，没有看见突然又吐出一大口鲜血的风亦酒。
也就没有看见小酒在昏倒前向他伸出来的手。
那是为他流下的血泪……
冬日冷戾，寒风无度，却比不上这个闷声练剑的男人散发出来的寒气。
似是想起什么，大力一劈，又是一片枯木迎风而倒。
背上已经被汗浸湿，能够清晰地看见背部的线条，他却仍是毫无疲惫一般奋力地一阵乱击。
一剑猛地刺过来，柳颜吓得摔倒在地，惊恐地看着他。
幸好剑势收得快，在柳颜的咽喉不到一寸处及时停住。
谷梁易脸上满是汗水，也不顾来人是谁，吼道：“滚！”
“哥哥！是我啊。”柳颜情急地爬起来。
谷梁易听了也不理会，调头便走。
柳颜却突然绕到他面前伸出手臂拦住。
“哥哥，你已经练了一整日了，再练下去会力竭的，你不要这样。”
“一整日了。”谷梁易喃喃道。
见他有些愣住，柳颜拿出自己的帕子想要为他拭去汗水，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甚是用力和粗鲁，柳颜感觉一阵生疼，待看到他满眼的悲痛硬是生生忍住了挣扎。
“为什么同样是溺水，你没事，而她却几近命竭？”
“我……我……”柳颜开始试图摆脱他的钳制。
却是还没等到她的回答，谷梁易又自顾自说道：“你说她到底是不是以这种方式在抗击命运，竟要自杀吗？我就这么不招她待见？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他开始不住地摇晃着柳颜，已经没有了理智。
“好，我告诉你！”
柳颜的这一声叫喊也彻底使他停止了动作，只是仍旧抓着她的手臂定定地等着答案，好像真的有答案一般。
“哥哥，过于在乎一个人，便会丧失理智，便会迷失自己，甚至……”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也开始落下泪来，“甚至会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
谷梁易呆立了许久，身体绷得僵直，在她脸上扫了一下，眼里的精光突然凝聚起来，松开柳颜便跑了起来，越跑越快，似是要用尽全力去挽留最后的东西……
背后的柳颜无力地跌坐在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越来越汹涌，神情越来越悲伤，索性抱着自己大哭起来。
可惜这是个荒凉的冬日，无花无鸟无生机。
更没有人来聆听那夜莺般的低泣。
☆、第32章 天光云霁共此时
汗水与君想，衣袂随风扬。
谷梁易一路跑得太急，待气喘嘘嘘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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