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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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有本难念的经-深闺-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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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开宣纸,提笔作画,打算画一副牡丹图。
  早听父亲说过,苏贵妃最爱牡丹。从前高皇后在世时,苏贵妃的服制和物品,只能绣刻蔷薇或是芙蓉。自高皇后仙去后,苏贵妃的所有物品,几乎凡是目之所见,必有牡丹。
  我画的牡丹大而艳丽,色泽饱满,几乎用完了所有的水红彩墨。最后的花蕊,必得用艳红点缀,方才最美。
  岂料我的笔刚伸向那艳红彩墨,一个宫人走过,将那彩墨带翻在地,又连带着黑墨一起,搅翻在一处,完全不能用了。
  九王爷的暗示,又成真了。
  那宫人忙不迭地跪着磕头赔罪,苏贵妃喝斥拉下去打板子。我抬头看看其他几人,艳红色都早已用完。
  大殿下就在我的边上,他的画中,满眼的妖艳蔷薇,只在右上角远远处,一朵牡丹正在盛放,傲然之姿胜过蔷薇千万倍。
  这难道是隐喻苏贵妃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他的生母高皇后么?
  我暗暗心惊,不由看了他一眼。他亦回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把这画当一回事。
  苏贵妃问了一句:“可都完成了?”
  我灵机一动,以笔蘸水,在自己唇上一划,点缀在牡丹花蕊上。那艳红色晕染其上,灼灼耀目,艳丽动人。
  我欣然一笑,直觉身边有道目光盯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回头,正是大殿下。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却微微靠近,似是吟诗一般说道:“点唇风华,辗转流芳。”
  我有些怔忡,不知如何回应。他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长案旁,微笑着对苏贵妃说:“儿臣已经画好了。”
  苏贵妃走下凤座,一一查看我们的画作。看到大殿下的画作时,我明显感受到她不露痕迹的愤怒,嘴边却依然噙了笑意:“怀嘉的画,果然是宫中一绝。”
  之后各自称赞了几位公主的画作,又大大褒奖我一番,赏赐了一柄碧玉如意。
  苏贵妃和大殿下都笑意萦面,看起来一团和气,共享天伦。内里却暗流汹涌,巨浪掀天。我的背上冷汗涔涔,不免时刻提醒自己慎之又慎。
  陪苏贵妃一同用过午膳,一行人在御花园闲游。路经碧波池,锦鲤在其中游动来去,煞是好看。
  苏贵妃依旧是笑吟吟地说道:“芳涵你看,这池中数千条锦鲤,还都是去年投放的呢,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我笑着称是:“听闻贵妃极爱锦鲤,每日亲自喂食,只怕是有了贵妃的疼宠,它们也不敢不快快长大,以博贵妃一笑呢。”
  苏贵妃笑意更甚:“听听,听听,芳涵就会哄人,逗得本宫笑到心窝里去了呢。”
  大殿下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站着。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在池边。九王爷那句“裙衫谨防湿透”让我打了一个激灵。正想要离池边远些,就不知道是谁从背后撞了我一下,我一个趔趄就要跌进池中!
  大殿下及时拉住了我。他的双臂紧紧一搂,将我带回了怀中。
  我镇定了心神,他很快撤开了臂膀,望着我:“没事?”
  我点头,又道谢。他淡淡摇了摇头,表示无需客气。
  苏贵妃一连声地“啊呀呀”走到了我身边,忙着询问我怎么回事,有没有被吓着,又命人彻查方才是哪个奴才不小心冲撞了我。
  不过都是客套。我料想这一切,她都心知肚明,却偏偏还要做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我亦客气地应付着,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暗害我?
  终于辞别了苏贵妃,大殿下将我送至宫门。我向他拜别行礼,他虚抬扶我,微微笑着说:“希望很快,可以再见。”
  我装作懵懂不知,再行一礼,上了轿子。
  长舒了一口气,我揉着太阳穴,觉得这一天真是乏极了。只听常喜在轿外冲我说道:“真是恭喜姑娘了。”
  “喜从何来?”
  “姑娘可知,今日的四次考验,姑娘都顺利通过了呢。”常喜的声音里透着喜气:“苏贵妃有意试探姑娘风度底蕴,看看您是否随机应变,处变不惊。”
  原来如此。苏贵妃为大殿下筹谋,想娶了我这个丞相之女,好将父亲的势力尽揽于她的麾下,为日后立太子储备。而我并不能只是空有身家背景,还必须精明强干,有大家风范,才能在日后辅助大殿下,不至拖累于他。
  可是九王爷又存的什么心思呢?他为何要帮我?是在帮我谋得这王妃之位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胸中有些气闷。
  十日之后,苏贵妃设下“百花宴”,以各种繁花为料,烹制各色美食。我也在受邀之列。
  大殿下差人送来了十片唇红。我拿来一瞧,竟是波斯进贡的珍品,据说是以百种名花的花蕊所制,光是采集花蕊便要耗费一年之久,所以每年只能得两片而已。这薄薄一片,便已价值万金。
  我拿起一片,双唇轻启,微微一印。再看镜中,红唇娇艳欲滴。想起他那日所说“点唇风华,辗转流芳”,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凤仪殿内外,一片繁花似锦。我跟随在大殿下和几位公主身后,陪伴着苏贵妃在殿后的花园内赏玩各式名花。
  苏贵妃的仪仗声势浩大,除却没有华盖,几乎与皇后的仪仗相同。我似是不经意看了大殿下一眼,他像是有所感受立即侧脸看我,我有些尴尬,只好说了一句:“还未多谢殿下赐予的唇红。”
  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不过眼角眉梢倒是能看出一些笑意:“如此佳物当配佳人,才是它最妥当的去处。留在我这里亦是无用。”
  我很想问为何不留给你的侧妃呢?但这等私密家事,却又不能开口。
  他看了看我,又说:“不过并非赐予,乃是赠送。”
  我微低了头笑了一笑,并不接话。
  苏贵妃似是一直注意着我和大殿下,看到我们交谈,眼风微微扫了过来,面有得色。
  皇上共有四位皇子,大殿下最为年长,其余几位殿下最大的才刚刚十岁。听父亲说,近年来,皇上已有立储之意,若不是遭到一干老臣的强烈反对,恐怕大殿下早已是太子了。
  并非大殿下有多么不堪大任,而是此事,牵涉到天家的一桩秘辛。
  据说当年皇上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先皇原本属意的储君人选,是九皇子湛恒。虽然那时的九皇子只有八岁,但天资聪颖,又因其母是先皇宠妃,所以最得先皇喜爱。然而先皇驾崩时,将装有传位圣旨的锦匣交给心腹太监姜寒,却还没等到宣旨,二皇子便命人围了皇宫,杀姜寒,毁锦匣,宣布先皇遗命是传位给自己。
  然而姜寒临死前曾振臂高呼:“皇上传位给九殿下!皇上传位给九殿下!”呼号数声,无比凄厉。当时在场的侍卫数千人,都听见姜寒临终话语,消息便不胫而走。
  维护九殿下的老臣仿若有了切实依据,其中有一位宁侯爷,最为先皇倚重,曾被赐予“上打昏君,下斩谗臣”的青龙宝剑,便举着宝剑入了宫,命二皇子让位给九殿下。但当时二皇子的兵马实力强悍,只有八岁的九殿下没有一兵一卒,怎肯将到手的皇位想让?奈何迫于先皇青龙宝剑的威仪,又因姜寒临死前的呼号已传了开去,臣民舆论不堪其扰,为堵悠悠众口,二皇子被迫指天誓日地答应,承诺待九殿下成年后便立为皇太弟,传位于他。
  早在几年前,曾经的九殿下,如今的九王爷,就已经行过了冠礼,可是当今皇上的许诺,却一直遥遥无期。
  听父亲说,有善于揣度皇上心思的臣子已经上书要立大殿下为太子,以固国本,却都被曾经死忠的老臣当堂驳回。皇上一直心有不甘,恨不得杀那些老臣而后快,奈何这些老臣都是跟随过先皇的臣子,杀了他们恐落下恶名遗臭千古,一时却也奈何不得。
  父亲当年虽为皇上效力,但这些年来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却是因为他禀公无私,与任何党派均无牵连,是以在朝中声望颇高。立皇太子还是皇太弟,父亲从未置于一词。苏贵妃非常清楚,若能得到父亲襄助,大殿下立太子之事,可谓十拿九稳。
  对当年的大位之争到底是何情由,父亲一直讳莫如深,并不曾向我提起。然而我却知道,皇上在等父亲奏请立大殿下为太子,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我的思绪被一阵笑声拉回。抬眼望去,只见花园中央有个人影,正握着酒壶仰面往自己的嘴里灌酒。苏贵妃笑着说:“九王爷好兴致,怎的偷偷在这里先喝上了?”
  那正兴致勃勃灌酒的人,正是九王爷湛恒。
  他提着酒壶笑嘻嘻地看了看我们众人,眼中已有了醉意:“贵妃这里的酒太香,本王实在等不到你来开席了。”
  苏贵妃倒是很大方:“无妨,本来今日也是邀请了王爷一同来饮宴的,既然王爷喜欢,就多饮几杯。”她又对我们大家说:“只是宫中家宴,大家不必拘束,入座罢。”
  我和几位公主坐在一处。桌上五彩缤纷,尽是由百花制成的菜品和糕点,看着十分诱人。今日受邀之人众多,除了九王爷和大殿下,其余多为皇家女眷或内臣命妇。我默默地吃着点心,看着她们彼此含笑交谈,礼数周全,却字字句句暗藏珠玑,为自己的夫君或是父兄筹谋打点,忽然心生倦意,好不厌烦。
  当下找了借口离席,也不要宫人跟随,独自在花园闲逛。若是素琴在身边,还能说话解闷,可是苏贵妃向来不喜外人太多,每次进宫都不允许带自家侍女。
  不远处有个秋千架,我走过去坐了上去,闲闲地摇荡起来。
  “怎么,百花宴不好吃么?”那一把沉稳的嗓音又窜了出来。
  我微惊,眼前一个人影闪现,促狭的笑容绽开在眼前:“沈芳涵?”
  我从未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称呼过,有些微恼怒:“九王爷请自重。”
  他嗤笑:“自重什么?谁人不知本王是最不自重之人。想必你也听了不少吧。”
  “确实如此。”我的声音透着清冷:“本以为不过是谣传,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呵——”他轻笑:“本王好心好意帮了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这般恶语相向?”
  我压制下恼怒,心底却有股闷气升腾,尽量平静地说:“王爷是帮我成为大殿下的正妃么?如此好意,我可无福消受。”
  他笑得开怀:“成为怀嘉的正妃有何不好?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呢。”他见我面罩寒霜,脸也偏向另一侧,忽然伸了手牵住秋千的绳子,将那绳子拉向他,眼中有着我能感知的危险:“还是——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我就这么被他拖拽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他逼迫我直视他的双眼,让我慌乱不堪。
  我想掰开他握住绳子的手指,却难以松动分毫。他带着捉弄和嘲笑地望着我,我狠狠瞪他,从秋千上一跃而下。
  还未落地,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一双手牢牢抱住了我,紧紧地锁在怀里不撒手。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一掌,正正扇在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十分清脆。
  他愣住,手上就失了力气。我挣脱出来,恨恨向前走去。
  他几步追上来,挡在我的面前:“你还真敢跳!要是本王不抱着你,你不就又摔了?居然敢打本王!”
  “登徒子!让开!”
  我向左走他也向左,我向右他也向右,就是挡在我面前不让我离开。
  我瞪着他:“让开!还想挨一巴掌么!”
  他倒不生气,反而笑了一笑,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囊递在我的眼前:“本王见你离席便来找你,是想给你喝这壶酒的。”
  我真是被气得头昏脑胀,怒道:“什么酒!”
  “本王这几日新酿的,名字是——”他有意无意扫过我的唇,挑眉一笑:“芳唇醉。”
  我浑身莫名一紧,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应对。
  他却已经打开了酒囊,那清洌甘醇又带着甜美的酒香立刻四溢出来。
  我不明所以又忿忿无奈地看着他:“王爷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离席太久,要回去了。”
  他又笑,这一次的笑容却温润无比:“你前几日点唇作画的风采,已经传遍京城。本王无缘得见,便用你日常所用的唇红为引,辅以山茶、丁香、白梅、幽兰,再用冬天所储雪水,兑以竹叶青,一连酿造了九日,今日方成。”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有些悻悻:“本王引你为知己,才费尽心思酿造此酒,你倒好,都没给本王一个好脸色。”
  简直是恶人先告状。我已不想同他理论,没好气地说:“不知小女子是因何成为了王爷的知己?”
  他的神情认真起来,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果决:“被本王示警之后,虽有怀疑,却也小心谨慎,随机应变,难得的聪慧机变,此其一;怀嘉赞赏示好,没有顺势攀附亲近,此其二。”他看进我的双眸,带着刺穿人心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点,今日宴席之上,本王看到你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厌倦和鄙夷。”
  最后这一句话,让我有些讶异和震动。我那些细小不露痕迹的神情,竟都被他捕捉在眼里了么?
  父亲常说,为人不可喜怒形于色。我竟然全都暴露在他的面前了么?
  我低垂了眼,淡淡地说:“王爷抬举了。世间这样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我并没什么特别。”
  他并不以为意,只是将那酒囊递给我。我略略犹豫便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一口,不免赞了一声:“真是好酒。”
  他接了回去,也灌了一口,缓缓说道:“本王帮你,并不是为了帮你成为怀嘉的正妃。”他遥遥地看着远处:“若你在宫中出丑,你大可躲在闺阁中不出来,但人前难堪的,却是沈相。”
  他是为了父亲?
  他继续说道:“沈相对本王有恩。他最顾念沈氏的名望,本王既然知晓了那些宫中伎俩,自然要告知你防上一防。”
  得知他是为了父亲而帮我,并不是为了让我成为大殿下的正妃,我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酸涩,只能低身对他福了一福:“如此,多谢王爷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那深埋缱绻的心绪,轻轻一笑:“不必客气,本王帮沈相就是帮你,难道还能让你真的嫁给怀嘉不成。”
  他这种语气,仿佛我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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