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凤_(所爱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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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凤_(所爱非人)-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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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来,她每天在平常手中死去,然后在火焰中重生,反复地承受着这生不如死的刑罚,泪,早已哭干,希望,早已破灭,她了无生趣,却又无法寻死,这副不死之躯像个无止境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地摧残着她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她的心。 
 
  她不知道,还要多久,这一切苦难才会结束? 
 
  她只期盼,有人能在她的爱转为恨之前,来了断她的生命。 
 
  火起,火灭,重生…… 
 
  她又熬过了一次火的刑责,疲惫地卧倒在玉皇为她特制的巨大鸟笼中残喘,笼外,平常手握着长弓,静静伫立,一如以往,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好了,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下去吧!」玉皇长袖一挥,率先起驾回寝宫。 
 
  「是……」平常应了一声,恭送玉皇之后,才转身走开。 
 
  「平常……」李随心唤住他。 
 
  他站定,没有回头。 
 
  「如果你还有慈悲之心……就去问问从容……要如何……才能让我……一箭毙命……一了百了……」她盯着他的背影,断断续续地道。 
 
  他的背脊微僵,口气却冷硬无情。「妳还有九百五十一次的刑责,别想用死来逃避。」 
 
  她怔了怔,突然笑了。「呵……不愧是执法如山的右弼大人啊……就连一点点的宽容都不给……」 
 
  「别浪费精神,早点休息,明天妳还得受刑。」他冷声道,举步要走。 
 
  「这酷刑,你觉得有趣吗?」她轻声问。 
 
  「纪律刑法,不是儿戏。」他再次驻足。 
 
  「但我看来,这就是一场闹剧……一场让我哭笑不得的戏,我的爱,竟是原罪,你不觉得很可悲吗?」她缓缓爬起身,望着他宽阔的肩背,心好酸。 
 
  那厚实的臂膀,曾经是她最安心的港湾,如今却咫尺天涯。 
 
  「我负责执法,不下评论。」 
 
  「是吗?原来……你比玉皇还狠……」她脸上在笑,心却在淌血。 
 
  他的每一箭,从不迟疑,从不手软,总是又快又准,没有一点点的不舍,没有一点点的留恋。 
 
  「随妳怎么说。」他拧着眉道。 
 
  「你知道这个刑罚最让我痛苦的是什么吗?」她喃喃地自问自答:「不是利箭穿心,不是烈火焚身,而是你……」 
 
  袖里,他握住长弓的手一紧。 
 
  「是每天盼着见到你,然后在见到你的瞬间,亲眼看着你毫不留情地射穿我的心……」她说着颤抖了起来,他奉命杀她的那一刻,正是她最痛的时候。 
 
  他身子顿了一下,仿佛不愿再多听,突然大步走开。 
 
  「我对你的爱……到头来竟是折磨我自己的凶器……」她仰头靠在栅栏上,如梦呓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听来有如凤凰的悲鸣。 
 
  平常似是充耳不闻,他手握长弓,沿着长廊,出了承天宫,一路走回自己的「正气阁」。 
 
  然而,没有人看出,他的脸色阴郁,他的胸口灼痛,他的脚步如铅,他手中的弓,沉重得几乎让他握不住…… 
 
  这四十九天,他每向李随心射出一箭,他的弓就重一分,到现在,那股无形的重量已超过他的负荷,他每次拉弓,手就微微发颤,深怕失了准头,又怕瞄得太准…… 
 
  见她浴火,他的皮骨跟着烧滚,听她痛嚎,他的喉间跟着灼烫,他有时干脆希望她别再重生,有时……又庆幸她能够不死。 
 
  他全身都不对劲,虚无的疼痛涨满每个细胞,而问题最大的,是他的。 
 
  他患了心疾,打从向李随心射出第一箭开始,他的心就经常闹疼,有时喘不过气来,有时又像千万根针同时扎着,无法食咽,难以入眠。 
 
  此刻,听了李随心的话,他的心又痛了,而且比以往还要痛上好几倍,好不容易撑到正气阁,身子一晃,竟站立不住。 
 
  一只手适时地伸了过来,扶住他。 
 
  「平常,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看着从容关怀的表情,立刻挺直腰杆,强装振作,「我很好。」 
 
  「别逞强了,你一点都不好,你病了。」从容一袭白衫,定定地望着他。 
 
  「我没病,我只是有点累……」他反驳。 
 
  「心,很痛吧?」从容忽道。 
 
  「什么?」他一凛。 
 
  「你的心,在喊痛。」从容眼神温煦地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心由我自己管,而我可以确信,它现在很好。」他拧着眉,口气强硬。 
 
  「如果它很好,为什么会哭呢?」 
 
  他微怔,随即斥道:「你别闹了!」 
 
  「你的心正在流泪,只是你自己看不到。」从容叹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不悦地瞪着他。 
 
  「你的大脑不明白,但你的心明白,因为你的大脑忘了,但你的心却还记得……」 
 
  「你深夜来找我就是想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他有些恼怒了。 
 
  「不,我来,是为你治病的。」从容微微一笑。 
 
  「我说了,我没病!」他不懂,今晚这位老友怎么这么烦人。 
 
  「那么,要不要听我说一个故事?」从容改变话题。 
 
  「我累了,想休息了……」他没心情听故事。 
 
  「有个女孩从小就出落得艳丽绝伦,她生在仙家,个性争强好胜,自负高傲,聪明,却不愿服输。玉皇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她,惊为天人,不顾她的抗拒,用尽方法逼她入宫……」从容径自说了起来。 
 
  「我不想听丽妃的事。」平常冷哼。 
 
  「女孩入宫之后,照样傲气凌人,使性子,不把玉皇放在眼里,不让玉皇碰她,但她愈是如此,玉皇就食不果腹喜欢她,宠她,放任她,讨好她……」从容找了张石椅坐下,继续道。 
 
  平常没吭声,这正是他对丽妃观感不佳的原因。 
 
  「尽管得宠,女孩在宫里并不快乐,她想自由自在地过活,不想被困在宫里,于是她渐渐变得消沉,闷闷不乐,直到,她在宫里遇见了一个男子……」从容顿了一下。 
 
  平常冷凝着脸,丽妃果然对玉皇不忠,所以才会背叛玉皇,往后的种种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男子经常进宫,一脸严酷,不苟言笑,刚正不阿的态度和自律自制的个性,让她忍不住倾心,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男子正是掌管承天宫法纪的神官……」 
 
  平常听出他所指何人,脸色一变。 
 
  「从容,你在胡说什么……」他惊喝。 
 
  「她暗恋着那个男子,却苦于自己的身分,终致因相思成疾。」 
 
  「住口!」他怒斥。丽妃从以前就爱慕着他?这太夸张了! 
 
  「她病了,病得不轻,急坏了御医,也急坏了玉皇,这时,这个男子入宫禀奏,玉皇召他进丽妃殿,当场批奏章,女孩终于见到思慕之人,病立刻好了大半……」 
 
  「从容!」平常愈听愈心惊。 
 
  「女孩好像又活了过来,她经常躲在角落看着那男子,一颗心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别再说了!」平常急吼,上前抓住从容的肩。 
 
  「重点来了,你就听完吧!」从容一笑,接着又道:「女孩把自己的感情锁在心里,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可是,宫中人多口杂,她的心事,还是被某人瞧出了端倪,于是,玉皇之弟『厉王』叛变当日,有人送了一张字条,以那男子的署名,约她在承天宫东门外相见……」 
 
  「不!」平常浑身一震,惊骇地瞪大双眼。 
 
  「女孩中计,兴奋赴约,却被当场逮捕,罪名是与『厉王』私通,共谋叛变。玉皇大怒,将缜捕到的主谋『厉王』、『禁卫军总管』、『承天宫内侍』,以及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同下狱,判以最严峻的咒刑,他们于是沦为四兽,被剥夺了记忆,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不落轮回,永世被贬为『非人』。」从容说拜这里,停了下来。 
 
  平常愕然矗立,四兽的罪行由他搜证,玉皇判定,从容施法,他以为他比谁都明白他们的罪孽,但有关丽妃的这一段,他竟是第一次听闻。 
 
  更令他震惊的是,丽妃原来是中计含冤,而且,间接害了她的,居然是他…… 
 
  「无辜的丽妃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了凤凰李随心,她忘了一切,忘了你,可是,她内心对爱的渴望却未消失,于是,这几千年来,她一直在找寻她的爱,找寻你的影子……」从容轻声道。 
 
  平常悚然杵立,一阵酸楚窜遍全身,丽妃的率性和叛变,让他对丽妃向来有着严重的偏见,即便她化为凤凰,他也视她为祸国妖孽,岂料,从头到尾,都是个严重的误解? 
 
  「你知道她是冤枉的,为何不说?」他依然难以置信,尤其对从容的隐瞒无法理解。 
 
  「我也是在她被咒刑成凤凰之后,从她的记忆里发现疑问,才查出真相,而真相却牵扯到整个承天宫,事关重大,我不便揭明,而且,那时,也已经太迟了。」从容感慨地道。 
 
  「到底是谁冒我之名……」他拧紧眉峰。 
 
  「事情已发生,再追究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凤凰的事。」从容轻轻将话题带过。 
 
  「你这么担心凤凰?我现在才想起来……你一直对四兽之中的凤凰特别慈悲,也特别关爱……」平常心思起伏波动,回忆起过去在云仙洞天,从容总是对凤凰多了几分宽容。 
 
  「李随心只是个受害者,她的宿命,起于你,也该由你来了结,平常。」从容起身,看着他。 
 
  「我?」他一怔。 
 
  「这次奏请玉皇,命你收伏她,正因为你们情缘未了,在凡间,她二度爱上你,终于打动你的心,与你相恋,都是早已注定……」从容说得有如偈语天机。 
 
  「我什么时候与她相恋了?」他怒道。 
 
  「现在啊!」 
 
  「现在?」 
 
  「现在,你的心有多痛,就表示你有多爱她。」从容希望能点醒他。 
 
  他愣住了。 
 
  心底这份让他无法喘息的痛,是爱吗?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她是玉皇的丽妃啊! 
 
  他的理智拚命否认。 
 
  「在凡间的两个多月里,你们疯狂地相爱,那段日子,不可能会消失,它只是被蒙蔽了,被你的顽固蒙蔽。」从容叹息了。 
 
  「那一定是凤凰之血在作祟。」他强辩。 
 
  「好吧!你要这样解读我也没话说,不过,明天行刑的时候,你最好多想想……」从容故意停顿。 
 
  「想什么?」他瞪着他。 
 
  「凤凰并不是每次都能重生的,四兽的诅咒,会在他们回复记忆时解除,到时,他们不再不老不死,只要一箭,就会立刻毙命。」从容仿佛在警告。 
 
  他呆住了,如果,万一,李随心在他放箭的剎那突然清醒,还原人形…… 
 
  光想象那一幕,他就痛彻心扉,冷静的脸孔在剎那间崩解。 
 
  「不过,也许那样对你和凤儿来说,反而是个解脱,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平常。」从容说罢,摇着羽扇,翩然离去。 
 
  平常双腿一阵乏力,坐倒在大石上,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惘然失神。 
 
  他的这双手,还得射出九百五十一次的利箭,箭箭都得射穿李随心的心脏,他,能撑到几时? 
 
  李随心……又能撑到几时? 
 
  难道只有死,才能解脱吗? 
 
  他怔仲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李随心那双美丽又绝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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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夤夜,一阵缎衣拖地的窸窣声缓缓靠近巨笼,李随心抬起头,看见一位头戴后冠,打扮华丽的女人,正隔着铁笼,对着她冷笑。 
 
  「妳这个贱人,终于尝到了苦头了吧?」 
 
  「妳是谁?」她蹙眉问。 
 
  「妳连我是谁也忘?从容的法术还真厉害哪!几千年了,妳想不起以前的事。」女人讥讽地笑着。 
 
  「不值得我记的人,我通常不会费心去记。」她虽然疲惫,反讥的能力可没退步。 
 
  「妳说什么?看来凡间的闯荡把妳污染得更坏了。」女人怒道。 
 
  「其实承天宫和凡间都一样污秽,到处都有像妳这种人。」她回敬道。 
 
  「哼!好个贱人,从以前就伶牙俐齿,现在还是一样,不过,以前妳得宠,现在可不一样了,怎么样,天天被喜欢的男人射穿心脏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女人大声挖苦。 
 
  她瞪着她,懒得回答。 
 
  「不过,妳这只妖孽是只凤凰,根本死不了,所以,多射几次也无所谓。」女人绕着笼子,边踱步边盯着她。 
 
  「妳究竟想干什么?」她不耐烦了。 
 
  「我只是来和妳叙叙旧,丽妃。」女人喊着她以前的封号。 
 
  「叙旧?」 
 
  「是啊!想当初,妳进宫之后,成了玉皇的宝,我和其他妃子全被打入冷宫,妳这只狐狸精完全迷走了玉皇的心智,他像疯了一样,时时刻刻只想看着妳,守着妳,那时,妳知道我和其他妃子的心里有多么恨吗?」 
 
  「妳……该不会就是……皇后吧?」她灵光一闪。 
 
  「妳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皇后下巴高高地扬起。 
 
  「妳就是特地来告诉我,妳有多恨我?」她冷笑。 
 
  「不,我是来看看妳的下场,丽妃,看看当年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臭丫头,如今变得多么落魄,多么可悲!」皇后轻蔑地瞥她一眼。 
 
  「三更半夜的,妳还特地跑这一趟,可见当年我是给妳不小的打击。」她嘲讽地反击。 
 
  「妳……」皇后气炸了。 
 
  「笼中凤凰没什么好看的,请回吧!」她别开头,闭上眼睛。 
 
  「哼哼,要把妳弄成笼中鸟,可费了我不少苦心呢!」皇后得意地道。 
 
  「什么意思?」她迅速睁开眼,蹙着眉心。 
 
  「呵……妳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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