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大传(周远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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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大传(周远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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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重担,便只好由新君乾隆皇帝来承担了。

二、息兵守边 议和定界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新君弘历在北路军主帅定边大将军、一等公庆复报告准噶尔部情况的奏折上,写了下述批示:
  “朕仰遵皇考眷爱生灵之意,统计国家钱粮数目,无论准噶尔之和与不和,谨守我疆域,以养民力,彼来时不过折挫锐气,自取败亏,是以深虑远谋,始建息兵之议。……朕思准噶尔……三二年间尚不至起事,惟数年之后,我兵尽撤,伊若潜过阿勒台(尔泰)山梁,扰动喀尔喀等游牧地方,惟时归化城兵不能速到,必至喀尔喀等寒心,此亦应筹画之事。若一味坐守,则数万兵丁远戌鄂尔坤等处,何时休息!汝曾任户部尚书,此数年所费钱粮,汝岂不知!”“准噶尔请和与否在伊,而防守在我,疆域既固,彼若请和,则允其请,倘不请和,伊不得交易货财,数年后自致匮乏,倘此时深入内地,不过自取亏败耳!朕是以令王大臣等将现在守边息兵机务详议,并谕汝知之。”[5]
  这段批示十分重要,讲明了乾隆帝对待准噶尔部的基本方针,即“息兵”、“守边”、议和。乾隆帝认为,必须“息兵”,因为从“眷爱生灵”和国家钱粮两方面考虑,都只能息兵而不能兴兵。大战再起,长期僵持,将使西北二路官兵劳累不堪和大量伤亡,使喀尔喀蒙古和陕甘二省以及直接与战事有关地方生灵徐炭,民力大损,国家财政也要受到很大影响。几年来的巨量军费支出和帑银急剧减少,使他在“统计国家钱粮数目”后,深深感到必须息兵,国家的财政条件,无法承担长期大举进剿的重担。当然,他也清醒地看到,息兵虽然必要,可是能否息兵,则取决于许多条件,特别是本身的实力,有恃才能无恐,有备无患,能战能守,才能使准部不敢贸然来攻,才能打退准军的进袭,保持边境安宁。而且早在康熙年间,圣祖就总结出与准部交锋的正确战术是宜守不宜攻,以诱其进犯设伏围歼为上策。他曾密告世宗:“彼地辽远,我往则我师徒劳,彼来则彼师受困”,“惟有严兵诱致邀击为万全策。”清军和通泊之败,与远道进攻师疲遇伏,是有很大关系的。因此,乾隆帝坚主守边固疆,敌兵到来则全力痛歼,固守边疆,使准军无法入掠,长此以往,准部“不得交易货财”,不能以马牛羊骆从内地换取必需的生活用品、生产工具,则几年以后,他们必将“自致匮乏”。这样一来,准部倒有可能打消进掠的念头,转而愿意议和,清廷就掌握了和战与否的主动权。由此可见,乾隆帝的方针是,从息兵的目的出发,通过固守边疆,促使准部停战议和,使得双方保持正常的和平关系,西北、北方宁谧,军费大量减少,全国得以安宁。事实表明,乾隆帝对待准部问题所采取的这一基本方针是正确的,对促进西北息兵讲和,起了重大的作用。
  准部首领噶尔丹策零在与清朝几经商讨后,本来是已经决定划界定和了,这时突然传来雍正帝去世的消息,他便想乘机向清朝施加压力,要求领辖更多的地区。他遣使臣吹纳木喀于乾隆元年正月至京,送呈表文。在谈到定界时,尽管雍正帝所列地界基本上是应他所请而写的,可是这次他根本不提这一方案,却表示“阿尔台(泰)本我游牧之地,杭爱乃喀尔喀游牧之地”,要求喀尔喀内徙,“别留中间阔远之地”,实即欲得整个阿尔泰地区,扩大准部的辖地。[6]
  乾隆帝在晓谕来使及赐噶尔丹策零的敕谕中,坚决地拒绝了策零的要求。他详细讲述了双方谈判的基本过程,阐明了雍正帝提出的划界方案是合理的,符合准部与喀尔喀部的实际辖地情况,并且着重指出,这个方案还是策零及其父亲策妄阿拉布坦最先提出,雍正帝只不过是为了促进议和予以赞同而已。他明确宣布,必须按照这个方案来划定双方的界地,不划定边界就不能“通市”,准部“若能遵皇考谕旨定界”,则“朕必格外施恩”,准部将得到更多的利益。
  乾隆帝又强调了守边待和有备不惧的态度,告诉准部,清朝“只守内地边疆”,不会兴师远征,即使准部“欲激发朕怒,亦断不勤兵于远”。如果准军“不自揣量,犯我边境”,“起衅殃民”,则“尔准噶尔螳臂之力,劳师涉远,岂能有济”![7]
  噶尔丹策零收到敕谕后,虽然知悉清廷的态度十分坚决,不会满足他统辖整个阿尔泰和侵占喀尔喀地区的要求,但并未就此罢休。他因为两次战败于喀尔喀策凌额驸手下,策凌及其部落已经成为清军的主要依靠力量,是准部南进的巨大障碍,所以,他就把注意力转向策凌,企图争取策凌额驸联合抗清,至少争取策凌中立,这样一来,便可利用雍正九年准部大败清军于和通泊的军事优势,向清朝施加压力,以图得到更多的地区。他对策凌额驸采取了竭力拉拢和施加威胁的双管齐下策略。他于乾隆二年派遣特使致书策凌额驸,尊称策凌为车臣汗,建议定界,要求得到阿尔泰地区。准部使臣哈柳至京时,曾往谒策凌,问道:“额驸游牧部属在喀尔喀,何弗居彼?”这显然带有挑拨性,意为策凌既系独尊于部的车臣汗,为何降为清帝属臣,扣押于京师,何不返回故土,南面称王。对于这样离间策凌与清帝之关系的言论,策凌额驸严辞相告说:“我主居此,予惟随主居,喀尔喀特予游牧耳。”明确地宣布自己愿为清帝之臣,坚决效忠于清帝,针锋相对地驳斥了哈柳的离间之词。哈柳见此计不成,又再施一策,询问策凌说:“额驸有子在准噶尔,何不令来京?”这句话带有很大的威胁性。原来雍正十年六月,准军曾袭击策凌游牧地塔密尔,掠取了策凌的两个儿子。哈柳的言下之意是,叫策凌温顺一些,不要得罪准噶尔,不要死心踏地地为清帝效劳,否则,将对其二子下毒手。对此,策凌严正相告:“予蒙恩尚公主,公主所出乃予子,他子无与也。即尔送还,予必请于上诛之。”[8]策凌如此坚决效忠于清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准部的无理要求和威胁,使噶尔丹策零计穷法尽,不得不断了这一念头。
  策凌额驸所采取坚忠于清的立场,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条件。策凌年幼时,因避噶尔丹的侵扰,随母逃到北京,为圣祖收入“内廷教养”,成年之后又娶圣祖之女,授和硕额驸,寻赐贝子品级,携所属归牧故土塔密尔。策凌因喀尔喀部久遭准部欺凌,十分气愤,“锐自磨厉”,收猛士一千人为亲兵,严格训练部下,练成了一支称雄于漠北的劲旅。雍正九年九月与十年八月策凌额驸率部两次大败准军,建立了殊助。雍正帝大喜,晋策凌为亲王、固伦额驸,授喀尔喀大扎萨克,命其任定边副将军,厚赐金银财帛,并为其筑城于塔密尔,易庐帐为宫室,“如京师赐第”。策凌原系土谢图汗属下的赛音诺颜部首领,清帝因其功大遂命分土谢图汗所辖的二十旗给与策凌,增赛音诺颜部,喀尔喀遂由三部变为四部(另三部为土谢图汗部、车臣汗部、扎萨克图汗部)。策凌既蒙受清帝特恩,准部又系喀尔喀的世敌,他与清朝有着共同的切身利害关系,因而自然会坚决效忠于清帝,当然会拒绝噶尔丹策零的要求。尽管噶尔丹策零聪明过人,善用计谋,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清政府之所以断然拒绝准部占据阿尔泰地区的要求,不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完全出于策凌额驸的建议。正是策凌额驸坚决反对准部管辖整个阿尔泰地区,向清帝上奏,力主此议,清帝才敕谕噶尔丹策零,不准他占据阿尔泰地区。现在噶尔丹策零却想从策凌这里谋取策凌坚决维护的地界,岂不是自讨没趣白碰钉子:乾隆帝严持守边息兵议和的方针,不出兵远征劳民伤财中敌之计,牢牢固守边疆,又继承父皇遗规厚待策凌额驸。他一登基就谕告庄亲王允禄等总理事务王大臣说,额驸策凌“系国家效力出众之人,亦曾蒙皇考格外恩宠”,命“照内地亲王(即宗室王)之例”,赏与缎匹。他并亲写手敕,谕策凌说:“汝受皇祖、皇考重恩,宜竭力效忠国家。皇考曾谕朕:所有军务,惟尔是赖”。这样一来,噶尔丹策零既不能诱使清兵出征而设伏围歼,”又无法越过阿尔泰山向清军突袭,争取策凌额驸之策也不生效,长期僵持,断绝市易,使准部处境相当困难。因此,他下定了议和的决心,放弃了对阿尔泰山以南地区的要求,于乾隆二年闰九月遣使者达什赍“奏大皇帝一书”及与“车臣汗”策凌额驸一书,“请嗣后喀尔喀与厄鲁特各照现在驻牧,无相掣肘”。双方条件其本接近,再就一二枝节问题几度商谈,最后达成了协议,以阿尔泰山梁为界,准部在山北游牧,喀尔喀在山南游牧,噶尔丹策零可遣三百人入藏为已故的班禅“熬茶诵经”,四年之内,在北京、肃州各贸易一次。[9]至此,清朝与准噶尔部之间长达二十余年的战争时期,终于结束了,双方开始进入友好往来、频繁贸易、关系正常的新时期。乾隆帝的息兵、守边、议和的正确方针,对促进这一新时期的到来,起了积极的作用。

三、干戈化玉帛 满蒙汉皆利
  清政府与准噶尔部首领的议和定界,对双方均大有裨益。定界以后,边境安宁,彼此皆享太平之福。和议刚成,乾隆帝便对噶尔丹策零及其使者强调了议和对双方的好处。他着重指出:“朕为大君,统一中外”;“惟思与普天之下,共享升平。今噶尔丹策零既遵朕旨定界,嗣后近边居人,各安故土,更无争竞,永远安生矣”。[10]此旨虽不无夸扬帝恩君威之词,但总的说来,双方近边地区,确实比较平静,互相都很谨慎,尽量避免发生摩擦,没有出现严重的争执和大的流血事件。因此,一些紧靠阿尔泰山的喀尔喀蒙古部落,便陆续迁回原来游牧地区。过去由于用兵,“曾令喀尔喀内移”,以翁金的布尔察克、鄂尔坤的乌贵诺尔、色楞额的喀喇托郭为界,现向北移动,以阿勒坦噶达苏等处,“定为外界”。[11]喀尔喀各部蒙古共同尊奉的哲卜尊丹巴呼图克图,先前因准噶尔兴兵时欲图来抢夺,被雍正帝移居多伦库尔,现在他看到噶尔丹策零“奏请求和,边庭无事”,“军事已定”,希望还居故地,乾隆帝同意这一请求,并赐整装银一万两,让其回到库伦。[12]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居民的运输负担和粮食供应数量大为减少,役烦差重民不宁居的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大体上可以安居务农经商做工。准噶尔部人民也不用披坚执锐流血沙场,能够在故土自由放牧和垦田种地,农业、畜牧业都有了显著的发展。
  议和对促进准部与内地的经济、文化交流,起了很大的作用。准噶尔使者频繁入京朝贡,按例领取赏品,交易货物,并在肃州、哈密、西藏互市。准部带来大批牲畜,换回巨量银两和各种货物。以西藏而论,乾隆八年准部三百余人入藏“熬茶”,带来马二千三百余匹、驼一千七百余峰、羊二千八百余只及大批毛皮、葡萄等货,从清甘肃巡抚领银七万八千余两。十二年准部三百人又带驼二千余头、马三千余匹、羊三千余只入藏,领官银十六万四千余两。准部商人还在哈密进行贸易,仅乾隆八年四月和八月,二十五名准噶尔人就带来羊七千余只、马三百余匹、牛二百八十头、驼三十三头。贸易规模更大、人数更多的是肃州的互市,乾隆八年额连胡里等一百二十二人携带驼七百二十六头、牛二百六十头、马五百余匹、羊二万六千八百只,在肃州卖银四万余两,在哈密卖银九千余两。还是这个额连胡里,他带领二百一十三人于十三年再次前来,卖出驼、马、牛一千九百余匹(头)及羊七万余只,获银八万六千余两。另一大商人诺落素帕,于十五年领三百零一人来,卖出马、牛、驼五千余匹(头)和羊十五万六千余只,获银十九万四千余两。这对促进准部经济的发展和增强与内地人民.的联系,发生了重大的影响。
  定界议和还使军费大量减少。过去十数万大军远驻塞外,“军需浩繁”,现在基本上撤回内地,守边重任主要由喀尔喀及内扎萨克科尔沁等部蒙古军队承担,清军人数也就相应减少。雍正年间因“西陲用兵”及苗疆、河工等处,全国绿营兵增加了十一万六千余名,超过了旧额五分之一,现“军务告竣”,到乾隆六年五月已裁减二万余名,并陆续裁减,每年可节省大量兵饷。[13]自雍正七年用兵到十三年,六年中用银五六千万两,平均每年八九百万两,现在这笔巨费基本上不用付出了。
  以上“政尚宽大”,革除弊政,平定苗疆,议和准部,使政局较前平稳,人心比较安定,军费大量减少,这为乾隆帝进一步发展经济,整顿吏治,文治武功兼备,促成“全盛之时”,提供了重要的有利条件。
________________
  [1]《清高宗实录》卷1,页24。
  [2]《清世宗实录》卷30,页27,卷31,页12,卷82,页6。
  [3]《清世宗实录》。卷73,页21,卷81,页13,卷82,页5。
  [4]《清世宗实录》卷111,页23,21,25,卷122,页13,卷123,页3、4、5、6;《圣武记》卷3《雍正两征厄鲁特记》;《清史稿》卷296《策凌传》。
  [5]《清高宗实录》卷7,页46,47。
  [6]《清高宗实录》卷11,页2。
  [7]《清高宗实录》卷11,页2,卷12,页16,25,26。
  [8]《清高宗实录》卷41,页21…24,卷56,页11;《圣武记》卷3,《国朝绥服蒙古记》;《清史稿》卷296《策棱传》。
  [9]《清高宗实录》卷41,页21…24,卷61,页6,卷62,页16,卷65,页5,卷37,页8,卷106,页24,卷107,页11、20,卷109,页5,卷110,页9…13。
  [10]《清高宗实录》卷107,页11,卷110,页l0。
  [11]《清高宗实录》卷24,页5,卷116,页2。
  [12]《清高宗实录》卷110,页4。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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