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大传(周远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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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大传(周远廉)-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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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五,厚爱经略,虑其有失。任经略之前,傅恒本来就因为是孝贤皇后之弟和勤慎事上,而深受乾隆帝宠爱,超级提拔,未及而立之岁便任至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成为仅次于讷亲之第二宠臣。当张广泗料理未妥帝心烦闷之时,讷亲安坐未动,傅恒却奏请“愿效前驱”,赴军指挥,分担帝忧,此举甚受皇上赞扬。傅恒就任经略以后,不辞辛苦,长途奔驰,赶到军营,整顿营伍,露立风雪之中,“彻夜督战”,夺碉取卡,军威大振,更赢得了皇上的信任和欢心,乾隆帝决定要让其接替讷亲之位,成为“素深倚毗”、最受宠信的“中朝第一宣力大臣”,因此对其用兵十分担心,既怕其战败,又恐其负伤或劳累成疾,所以要傅恒尽速统兵回朝。他于十四年正月十五日宣召傅恒回京的谕中讲道:经略大学士“乃国家第一宣力大臣,赞襄机务,所关綦重”,“岂可因荒徼小丑,久稽于外”,况悬军深入,“种种可虞”。且孝贤皇后念经略大学士是手足至亲,教导成就,“恩意笃挚”,朕亦因孝贤皇后诸弟之中,“能如此忠诚任事”,殊不易得,“是以优加眷遇”。其在金川“临阵督战,彻夜露立风雪之中,此岂人所能甚”,于心不忍,是以特召回朝。[27]第二日,正月十六日,他又下谕说:经略大学士年力壮盛,“赞襄之日方长”,实国家所不易得之社稷重臣,“朕岂肯以将来五六十年辅弼良佐”,而令其殚穷年之力,专办一无足轻重之“番蛮”。大学士督战金川,使“朕心日夜悬注”,皇太后因朕筹画忧勤,“又致圣心日夜悬注”。贤臣久劳在外,“朕心实有所不忍”,应即撤兵还朝。[28]
  以上这些因素,促使乾隆帝深悔不该错对金川用兵,因此,从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日送傅恒离京,到十四年正月初三日,仅仅过了两个月,他就决定要止兵撤军了,并准备派岳钟琪统兵一万,驻守打箭炉,防止金川兵袭击要道和丙地。应当说,乾隆帝知错能改,还是应予肯定的。人孰无误,知过能改,筹画弥补之法,于国于民于己,都是大有裨益的。然而,历史进程变化多端,有时还曲折有趣,正当乾隆帝引咎自责面带惭色之时,经略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傅恒的告捷露布,从远离京城五千里的金川军营,飞速传送,日行六七百里,仅仅用了八天的时间,就呈于御案之上,顿时龙眉舒展,变愁为笑,宫殿内外,喜气洋洋,一派欢庆大捷的快乐景象。

三、岳钟琪劝降勒乌围 莎罗奔营前归顺
  连续接到皇上劝说、谕令班师回京的圣旨,被乾隆帝赞为“殚心为国”之“中朝第一宣力大臣”的经略傅恒,感到十分为难。他本来抱有誓平金川的雄心壮志,至军营后一再向帝奏称:“此番必期成功,若不能殄灭丑类,臣实无颜以见众人”,必欲打下勒乌围、刮耳崖,生擒莎罗奔及其侄郎卡,“荡平贼境,慑服群番”。[29]何况,军务颇有起色,卡撒、党坝两路大军均连续夺碉取卡,渐逼莎罗奔住碉,大金川藏民震于清军“兵威,且粮食将尽”,屡次要求降顺。在这样有利的条件下,突然撤兵回朝,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太可惜了,对朝廷,对自己,都是一大损失。因此,他多次上奏,要求把战争进行到底,但一再遭到皇上拒绝。而且皇帝既连下长谕,嘉赞经略为国尽忠效劳建树了功勋,又温情脉脉,以至亲身份,苦口婆心地从国家大局到个人安危婉言相劝,阐述收兵的必要,还特封一等忠勇公爵,搬出皇太后的慈谕,提及长姐孝贤皇后之恩眷,这一切特恩殊宠,都使傅恒难以坚持己见。尤其是乾隆帝于十四年正月十五日宣召经略回京的上谕中,明确宣布,“此旨到日,经略大学士傅恒著即驰驿还朝”,如此严谕,臣子怎能违命。兼之,十七日班师之诏又已下达,各省增派之兵尚在中途者一律返回原地。在这样的形势下,傅恒只好上疏,奏称愿意离开军营,遵谕返京。
  十四年二月初九日酉刻,乾隆帝收到傅恒的奏折,言及金川头人阿申内附,机有可乘,弃之可惜,恳展还朝之期。初十日丑刻,傅恒之疏又到,奏称奉到十六日谕旨,“敬谨遵奉。于(正月)二十九日或(二月)初二日,即行星驰就道”,纳降之事,交策楞办理。乾隆帝赞嘉说:“如此方为明于事理能知轻重之大臣,朕心深为嘉悦。罢兵一事,朕再四熟筹,为国家远大之计,无逾于此。”[30]
  傅恒所说欲于正月二十九日或二月初二日动身回京,并非真话。当时从北京到金川军营,谕旨及经略的奏折,一般需要十二天。傅恒系于正月二十七日或二十八日奉到十六日的上谕,而他奏称将于一天之后,在二十九日起身,执行圣旨之如此坚决和迅速,当然会得到皇上的夸奖。但是,从后来的事实看,傅恒上奏之时就已决定要延期起程,而且要亲自纳降。尽管近二十道上谕促其返京,而且明确限令其停止战争,撤军回朝,他也上了奏疏,表示要遵旨归京,可是他并未放弃建功立业的愿望,只不过是在“纳降”上作了重大的变动而已。
  早在十三年十一月初,莎罗奔便“日遣头人在卡喊降”,护川陕总督傅尔丹、署四川巡抚班第告诉来使说:必须莎罗奔、郎卡“面缚叩见,方准伊不死”。初七日头人得什阿朗到达党坝四川提督岳钟琪军营,“哭禀郎卡现在病重,求差官注验”。岳遣千总杨自功等于初八日赴勒乌围,验得郎卡果系病重,并探明勒乌围一带道路及山川形势。岳传谕得什阿朗:若莎罗奔、郎卡“抗不赴营,嗣后无庸喊降。”随后,十余名藏民陆续来降,言及刮耳崖已无粮,勒乌围粮少,普通藏民“不能得食”,“人人思溃”,“贼酋……欲诱令(藏民)同出投诚”。[31]乾隆帝得知此事后,改变了在原先讷亲、张广泗任职时制定的政策,当时是要二人以瞻对班滚之事为戒,不许收降,现在因已后悔不该用兵金川,故于十三年十二月十六日下谕宣布,如果三个月内不能成功,即应“许其求降,以省帑费,以息人力”。[32]
  傅恒在十三年十二月中至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的四十余日里,连续奉到多道言及尽早收兵的上谕。他一方面几上奏疏,要求实行他制定的“锐师深入,从中峰压下,直捣贼巢之策”,欲图荡平金川,与此同时,他也开始考虑计诱“番酋”之法。他于十四年正月十四日至十六日奏称:“番众震我兵威,且粮食将尽,屡次喊降”。正月十二日“具禀哀恳”,十五日又遣头人来营,送还抢去绿旗兵三名,“观其情词恳切,穷蹙似系实情”,因谕以莎罗奔、郎卡若亲缚赴辕,当贷以不死。“臣意乘其投诚,仍抵贼窟,将二酋带入内地,还朝献俘”。[33]
  傅恒意欲骗诱莎罗奔及其侄郎卡来营投降时,缚二人入京献俘,这种作法实为谬误。傅恒可能是藉此博取生擒“逆酋”之“美名”,谋取殊勋特功之封赏,但此举将带来严重后果。失信于“番”,金川藏民将重举义旗,拼死反抗,局面很难收拾。何况,堂堂天朝大帅,行此鼠窃狗偷之计,岂不贻笑大方。乾隆帝对傅恒之策予以摈斥,于正月二十六、二十七日连下二谕,令其废除此法。他指出:莎罗奔、郎卡会考虑到被骗的危险,而“令人冒充”,就算是二人来投,一旦擒拿押献,不仅其“随从之众,一时情急生变”,而且“彼中人心团结,必复另有推戴,其仇恨深切,力抗坚拒,更倍于前”,如欲“痛断根株”,非一二年不可。何况,既许以不死,又“絷之槛车,献俘阙下”,则“群番环视,且畏且惊”,不如“昭布殊恩”,遣彼回归故地,“告布各番”,使知“王师有征无战,降者不杀,信义宏孚,恩威并著”,这样一来,“边徼由此永宁”。[34]
  傅恒在奉到这两道上谕之前,已决定放弃诱擒之法,改为纳降和好,允其返回。他之所以作出如此重大的改变,可能是出于两个因素。一是他已收到令其见旨之后立即返京的正月十五、十六两日的上谕,恐因捉拿莎罗奔、郎卡引起“番变”,无法离开金川,从而违背了“著即还朝”命策楞纳降的圣旨,犯下欺君抗诏的大罪。二是莎罗奔真心降顺,于正月二十日遣头人来到军营,“呈献甘结,遵依六事”:一、永不敢侵扰“诸番”;二、供役比各土司勤勉;三、尽返所夺“邻番”之地;四、擒献过去误犯天兵之凶首;五、送还从前所侵掠之人民、马匹;六、照数献出枪炮。虽被傅恒以其“未经面缚”而“峻拒其请”,莎罗奔仍求降不已,并托绰斯甲土司转求提督岳钟琪“代请贷死”,还屡派亲信头人“致词献币”,禀称果贷其死,“当为经略大学士建祠顶祝”。[35]傅恒很可能考虑到,与其遵旨立即被迫乘马还朝,将纳降之功让与别人,自己落得一个虚糜粮饷无功返京的可耻下场,倒不如抓住这一极为难得的机会,允许莎罗奔投顺,还可亲享四个月来鞍马劳顿勤理军务之佳果,立一大功,博得平定金川之美名,因而放弃了诱擒的安排。
  雍正初年岳钟琪署川陕总督时,曾推翻原总督年羹尧的错误决定,将大金川割与沃日土司之美同等寨,归还与莎罗奔弟兄,因此莎罗奔对岳十分感激。现在岳钟琪向傅恒提出纳降,愿意亲至勒乌围招抚,傅恒同意。岳遂带兵四五十人,进抵勒乌围,宣谕劝说,莎罗奔见岳轻骑亲至,大喜,“迎谒甚恭”,“悉听约束”,是夜留岳宿于帐中,岳“解衣酣寝如常”,莎罗奔更为信服。次日,岳至莎罗奔的经堂,令绰斯甲土司同莎罗奔、郎卡“依番礼誓于佛前”。岳随即前往卡撤军营,告诉经略。十四年二月初五日,莎罗奔、郎卡于卡撒经略之军门外,“除道设坛”,带领喇嘛、头目多人,“焚香顶戴,作乐跪迎”,傅恒轻骑减从,“示以不疑”,升帐就座,莎罗奔等人“次第俯伏帐下”。傅恒“开诚训饬,义正词严”,宣布帝旨,“示以德威,宥以不死”,莎罗奔等人“感激欢欣,致词恳切,永誓不敢再有违犯”,并呈献古佛一尊、银万两。傅恒却银受佛,颁赉恩赏,手授荷包,莎罗奔跪谢领受,叩称银两不敢领回,愿以此银为经略大学士傅恒“建祠诵经,子孙戴德”,傅恒遣其归还勒乌围。此日,“远近各番,观者如堵,莫不踊跃欣喜,敬信畏服”,“万声欢庆”。[36]
  十四年二月十五日,乾隆帝得到傅恒“奏报夭威远扬平定金川”“献捷班师”的露布,非常高兴,立即下谕宣布喜讯,盛赞傅恒“迅奏肤功”,从此“远徼敉宁,蛮氛尽息,生灵休养,食德饮和,实我大清国亿万年无疆之休,垂诸史册,盛烈光昭”。他从厚封赏功臣,赐令一等忠勇公傅恒服四团龙补褂(按清制,此服仅亲王、郡王才能服用),赐与金黄带及宝石帽顶,并依开国元勋超等公、追赠武勋王扬古里额驸之制,加赐豹尾枪二杆、亲军二名,不许恳辞,又照勋臣额亦都、佟国维之例,为其家“敕建宗祠,春秋致祭”,“用奖忠勋”。对提督岳钟琪,加太子太保,复封三等公,赐号威信,授兵部尚书衔,赐紫禁城骑马,免其西征准噶尔时罚令赔补之银七十余万两。[37]
  莎罗奔感帝“宥死之恩”,“选进番童番女各十名,代伊等服役”,送至经略傅恒处,求进献大皇帝,又于刮耳崖修建祠宇,供奉经略大学士忠勇公傅恒“长生禄位”。乾隆帝得悉四川总督策楞奏报此事后,谕令送还“幼番”,量加奖赏,允其建立傅恒生祠。他又于十四年二月二十九日下谕给金川土司莎罗奔等人,讲述了讷亲、张广泗办理不善已处以军法等事,谕其“安分守法,勉力向善,皈依佛教,各守封疆,永无侵轶”,设若邻近土司前来欺凌,许其向总督、提督控告,当“为尔等分剖曲直”。[38]第二日,二月三十日,又下谕给邻近的各土司,重申上述意见。
  三月十三日,大学士等议准四川总督策楞奏上之金川善后事宜十二条:一、巴底、巴旺,仍由其原土司纳旺管辖。二、允许从军出力之革布什咱土舍扎什诺尔布承袭该土司,给与号纸。
  三、杂谷、草布什咱、沃日,小金川四土司仍各辖己地,毋庸“联为一气”。四、沃日女土司泽尔吉与小金川土司泽旺婚配。五、沃日土司印务,仍由女土司泽尔吉护理,所生之子,分袭沃日、小金川二土司。六、小金川被毁的碉房,听其自修自守。七、小金川副土司小朗素及大朗素,酌予安插。八、先来投诚之大金川土舍汪尔吉,乃郎卡之异母弟兄,交伊舅革布什咱土司扎什诺尔布带赴游牧,待有安插之处时,即予安排。九、梭磨、竹克基、党坝等土司、土舍,仍保留原有职衔,毋庸加衔。十、各土司恭顺辛勤,业蒙恩旨赏赉,交部分别加级,以示鼓励。十一、“严汉奸出入番地之禁”,各土司钱谷文移需人代办,听其自行延请汉民充任,“番民贸易”难以禁绝,惟严察匪徒出入。十二、木坪、瓦寺两土司,紧接内地,“番民”“典买汉地甚多,管业已久,”不必勒令汉民赎还,今后严禁内地民人将田地“私售番民,违者治罪”。[39]

四、斩相诛帅耗银劳民 名胜实败
  乾隆十四年二月十五日经略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傅恒奏报“平定金川”的告捷露布送到北京以后,乾隆帝万分高兴,封赏功臣,遣派大员祭告天、地、太庙、大社、大稷、奉先殿、永陵、福陵、昭陵、昭西陵、孝陵、孝东陵、景陵、泰陵和先师孔子,立碑太学,编平定金川方略,并恭谒泰陵,上崇庆慈宣康惠皇太后徽号,颁诏天下,恩赐出征官兵夫役和伤病兵丁,宽免犯人,其《御制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文》,概述了征剿的原因、过程和奏凯之情,现摘录部分内容如下:
  “……金川莎罗奔者,居西蜀桃关以外,界绰斯甲、小金川之间,向曾从征,得受符檄,与诸土司齿,顾恃其险远,夜郎自大,构衅邻番。各土司申诉封疆吏,吏曰,蔓之不图,岂其视为瓯脱,乃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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