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民日记作者:阿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股民日记作者:阿陶-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半的资金来操作,所以她今天必须把全部资金用足。 
    随着曲线的飞升,每个人的心中不可能不在算账:每股又升1元5角,4万股就又赚6万, 
不过五个小时,稳稳当当坐在这里喝茶,不用流汗,更不用流血,不用长途跋涉倒卖,不用 
开工厂,不用租商柜,不用雇工人,不过是心脏跳快,血压增高,就有滚滚的金钱流进腰包 
里来,世界上有比这更好的事吗?红色曲线在跃升,在飞翔。这是东方地平线上喷薄欲出的 
太阳,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婴儿,不用助产婆,婴儿已经降生了,而且一个接着一个。亲爱的 
先生,如果你不知道什么叫钱生钱,请到这里来看看吧,就是这个小小的荧屏,斜角不过12 
英寸,长不足10英寸,荧屏中只有两种颜色,红和绿,它是两种相悖的力量,是涨和跌,赚 
和赔,是欢乐和苦恼,是所有颜色中的最基本的原色。还有的就是键盘,26个英文字母,夹 
有其他的符号,就是这些,合起来就是一个生钱的匣子。各国的童话中都有聚宝盆,都有钱 
匣子,那不过是虚幻的,哄小孩的东西。而这个现代化的电脑,却是一个千真万确的生钱的 
母机!是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的聚宝盆!亲爱的先生,仔细地看看,记住它吧。看荧屏的人 
的脸都潮红了,不用把医生请来测量血压心跳,我都知道每分钟是多少。有人的睫毛都湿了 
,其实喜到最终也跟悲一样。 
    六爪都害怕了,他看看瓶子,后者也看他,两人的目光似乎说:“还要涨啊?”这种涨 
势让瓶子也害怕了。六爪悄声对夏坚说:“我们想先出掉一些……” 
    夏坚眼睛扬起来,和眉毛连到一起,:“你想出了?现在就要出?”神态就像是审问一 
个革命高潮时的叛徒。 
    六爪说:“我是问问你……”瓶子也嘻皮笑脸说:“我们不过问问,想听专家的意见,” 
    夏坚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生硬,换缓和了说:“现在才刚30离目标还有距离,先 
生小姐啊,不要急,要有耐心,张一强股评家决不会说错,我们吃一个满汉全席!”这时他 
想起其他人,站起来环顾四周,意识中自觉得是领袖,—一问:“有没有出货的?”有人回 
答没有。 
    当丽亚和他询问的目光对上时,我看见她略一迟疑,期期艾艾说:“没有出,谁会急着 
出呢?”此刻追写日记我才明白,一种羊群的意识已经完全形成。如果仅到这里她还不至于 
犯大错误,可要命的是手机响起来了,丽亚以一种优雅的不忙不紧的神情拿起来听,周欢问 
她,明天划60万不会成问题吧。她说没问题。命运就这样铸定了。她的眼睛在急速地变幻颜 
色,她嘴角边的皱纹从精心涂抹的粉霜后显出来。在我的印象中,她经常是很有理智的,现 
在我才知道,有理智的人失去理智,比平时就少理智的人厉害一百倍。她的赌性上来了。而 
赌性上来是多么可怕!我真不敢再回忆细节,一个人发烧了,讲胡话了,发烧的原因可能是 
虐疾,可能是霍乱、出血热、鼠疫,或者各种怪病。她大脑发昏,看出去的东西都是变形的 
,都在摇晃不定。一个苹果可能有足球那么大,一只黑色的大鸟可能像天上的飞机,而水和 
酒是没有区别的。这是一个发烧人的正常思维。我们换一个思路想,如果没有这些刺激她, 
不是急于返本,把周欢损失的钱赚回来,她不会输。但是谁能苛求一个发烧的人呢? 
    她填写买单了,我们的账上没有其他钱了,她刚卖掉2万股,就短短15分钟,界龙就又 
涨了7角,重新买进去,却只能买1万9千股。我记得我拉住她的手:“你怎么刚出来又要进 
去?” 
    她的眼睛对着我,可我觉得她根本没在看我:“撤出来的部队,又要重新投入决战。” 
急忙中她居然用了打仗的行话。 
    “留一些资金在外面好。” 
    “今天要把资金用足。就一天了会出问题?”                         
 第一部 '1993年12月20日 星期一'__③     
     事情就这般发生演进。诸位记住了,是10点39分,以后每到这个时间,股市就该默哀一 
分钟,以作永恒的纪念。记得我当时肚子痛,到洗手间去出恭,就当我在马子上痛快的时候 
,突然听到一声怪叫,好像绸帛撕裂,声音却给扩大器放大了许多倍,又像一个人的心肺暴 
裂,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叫。声音是从底下散户大厅里传出的,通过楼道传到上面。接着就有 
人奔跑的脚步声,先不多,只有几个人,后来好多人加入,仿佛整个楼里的人,楼上楼下都 
奔跑起来。我惊骇了,粗枝大叶结束出恭,束了裤子跑出来,我先到楼道上往下面张望,却 
不见名堂,连忙跑进自己的大户室。 
    进入我眼帘的是一片狼藉之象,所有的人七倒八歪,有的呆若木鸡,有的慌不择路,往 
报单室飞奔而去,我出恭时听到脚步声就是这么来的。我再看曲线,顿时瞠目结舌,界龙跳 
水了,它从高高的跳台上跳下来,两分钟前它还是29元8角,但就是一刹那,黄河决堤了, 
不是现在的干涸的黄河,它是花园口决堤的黄河。黄河之水天上来。不计其数的抛盘涌出来 
,砸出来,好像一个大战役突然急转直下,无数的坦克一起爆炸毁灭。2分钟之内它跌到了 
19元!跌幅达10元。空中的太阳突然坠落了,坠进了乌黑的泥潭里。慧星撞击行星也不过如 
此。我的脑子中出现了一片空白,我看见众人的嘴张大了,却不会说话。我看见瓶子要站起 
来,腿却不听指挥,她拼命捶六爪,六爪扶她,她站起刚往前冲,却被一张椅子绊倒了。我 
看见夏坚奔到门口,却返过身来,又往门里走,他似乎失去了方向感。他摊开两只手,头略 
微往上,似乎是要阻住大家抛股票逃命,但此刻没有一个人再听他,我看他的嘴形,像发出 
一个声音:“天啊!” 
    丽亚不见了,她坐的位子上留着一只漂亮的坤包。我又随着狂奔的人奔向报单室,那里 
已经积成了人堆,在后面的人踮起脚,恨不得爬到前面人的背上去,拼命把手伸上去,手中 
握的是一张张抛单。报单的小白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她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我喊了一 
声:“丽亚!”小白那么紧张,竟然还听见了,她向我转过一张苍白冒汗的睑,嘴唇动了好 
几下,我听出来了,她是说丽亚已经来过,把所有的界龙都抛掉了。 
    我四处找,终于在底楼的大厅找到了她。她的脑袋倚着一根粗大的铜柱,她的身子似乎 
是顺着铜柱滑下来,恰好坐进一条椅,她析着腰,好像腰受了伤,直不起来。我喊在她时, 
她的脸茫然而失神,仿佛是落在一个漫漫的不知尽头的黑夜中。我扶住她,她攥紧我的手。 
    我的眼睛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耳朵却无法听见四周的声音。人们在忙乱地奔跑,突然归 
于凝滞。一颗子弹高速地飞来,击穿了一个新鲜的苹果,汁水朝四处溅出来。一只雪白的大 
鸟在空中一下一下扇动翅膀,一枚飞箭啼鸣而来,射穿了它的高速跳动的心脏。一片苇子立 
在河滩边,穗子雪白雪白,瞬间没有丝毫的风,凝滞在灰色的空中。 
    今天收市,我同丽亚一起离开证券所,我们出了大厅,突然撞上了老脚皮,准确地说, 
是她不想回家,到处在找人撞。 
    “陶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老眼泪汪汪的,“不是人人讲要炒到45元的,怎 
么突然掉下来了,不是讲好的吗?” 
    我说:“谁对你讲的,你就找谁去。”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酷无情。 
    “大家都讲的。” 
    “那你找大家去。” 
    “股评家张一强讲的。” 
    “你乘火车找他去。” 
    她直直地看着,终于明白这是嘲弄她,骂出:“这帮害人的贼,你不往上做,就不要坑 
我们老百姓呀。这下惨了,儿子结婚的钱都给我赔在里边了。这是我一角一角积下来的,卖 
大葱卖生姜,你以为容易的吗?就这么一把抢去了?”她气汹汹地对着我,仿佛是我策划界 
龙跳水的人。 
    说什么都没用,伤口让她一人慢慢舔。我拉了丽亚走。                                  
 第一部 '1993年12月21日 星期二'     
    今天,大家都来结账了,就像一场残酷的战争结束,来掩埋尸体,收容伤员。丽亚在急 
慌之中把所有的界龙都抛掉了,一共10万6千股,她抛的时候还没有跌到最低点,成交价在 
21元5角到21元之间。由于后面买进的价高,摊平计算,我们做界龙不但一分没赚,反而赔 
进10万多元。她贴上的钱和所有的零星股票加在一起,只有90多万了。一整天丽亚无话,下 
午她没有去证券所,我回家时发现那块红蓝两色追逐的大桌布全部剪碎了,剪成一个个小块 
,扔了一地。桌上倒着一个空酒瓶。她对我说:“陶,我很害怕,是不是我的运气过去了, 
现在开始我要走倒运了,是不是啊?” 
    我心里一寒,却对她说:“怎么会呢,你不要瞎想,这是一个小挫折,接下来会好的。” 
    “周欢那边怎么办。” 
    我冷冷地说:“你还要把60万元划给他?”没有听到她的回话,我瞥一眼,见她脸上浮 
出深深的忧虑。 
    六爪夫妇的情况比我们更糟,当时我看见瓶子被椅子绊倒了,她爬起来,再去抛股票, 
恰巧抛了一个最低价,19元2角,而后两分钟,界龙价又上去了,上到23元,再回到21元。 
换一句话说,他们的4万多股抛到地板上了!他们痛苦万分,如丧考纰一般。他们抵押的房 
子也砸在里边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滚圆的瓶子没有巢了,这个滑稽的场景完全可以想 
象。 
    没有人知道夏坚到底损失了多少,但他受的伤肯定比别人都重,因为对于他来说,几乎 
是信仰的轰毁。我知道,那辆豪华的本田艇式摩托和他无缘了,他注定要骑那辆破自行车了, 
至少骑一段不短的时间。 
    引出爆炸新闻的是陈林,事后查成交单,发现他昨天打进了10万股界龙,每股29元1角, 
次高价。肯定就是我跟踪前去窥视时买进的。简直不可思议,陈林账上的钱根本无法买10万 
股界龙,而小白记得清清楚楚,他递进来的单子上写着一个二,后面5个0,当时小白也吃惊 
他买这么多.问他账上有这么多钱吗,他肯定他说,有。她就替他买进了。福建人孤注一掷 
,大赌一盘,可是他赌错了时间。即使每股赔9元,也是90万。毫无疑问,陈林被彻底击穿 
了,可是,他说他根本没有买过10万股,他买的是1万股。小白被冤枉得直叫,真的是10万 
股,我不可能看错。最神奇的是他的买单突然找不到了,不翼而飞了。原始凭证没有了,这 
个官司就难打了。证券所怀疑陈林悄悄潜来偷走了买单,但抓贼抓赃,没有证据什么话都不 
好说。因此从今天下午开始,所有的人都不许进报单室,买单卖单只准从一个小窗口递进去。 
    陈林没有出现,众人都在明里暗里议论,看来,这个官司还有一番折腾。                        
 第二部 '1993年12月24日 星期五'       
    我们继续坐在电脑前,我们不可能不坐在这里,这是我们大户室里的每一个人同这个世 
界的最基本的联系。尽管界龙的炒作使我们大多数人伤痕累累,但是伤口舔不干净也要爬起 
来。开盘了,整个大盘都很疲软,再看界龙,就在20元左右懒洋洋横着,不上也不下,好像 
一个被击成重伤的人,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六爪来了,他是从医院直接上这儿来的,他 
的左脸被一道长长的伤痕斜着划过,像处女地上的一道犁印,一边的额角上还蒙着纱布。大 
家见了吓一跳,不过已经有人知道他和瓶子的格斗,即使不知道也不会有人问,这种事当面 
问不出口。 
    他不出一声坐在我的右边。我想,有意思,股票受伤了,人也跟着受伤,两个是一对连 
体婴儿。我起来倒开水,顺便把他的杯子也倒满。他感激地看我一眼,眼中的神色像是一头 
被追打的狗刚逃脱棍棒。关于他和瓶子的对手武打,我也略知一二。这次炒界龙他们损失惨 
重,整整亏进去12万元。当时瓶子就瘫了,已经收市了她还坐在大户室里不起来。六爪毕竟 
是男人,用足力气拉扯她,说:“走啊,回家了。”她瞪一眼:“回家?你还有家?”六爪 
知道她指房子抵押的事,心想还不是你同意抵押房子的?这个女人就是这样,赢得起,输不 
起。 
    两人来到外边,已经到高峰时间,瓶子要去挤公共汽车,可怜她那个大身躯,挤在门口 
,就像保温瓶上按塞子,怎么都按不进去。六爪就上前拉下她,说:“算了,不省这点钱, 
打的回去。”她立时就蹦起来:“打的?12万都输掉了,还打的?”六爪说:“上午也是打 
的来的,再输也不在乎那点钱。”瓶子哪里理他的茬:“在乎,就在乎,一元钱也在乎!” 
六爪也不管她,独自叫住一辆出租,打开门说:“你坐不坐,你不坐我自己走了。”瓶子既 
舍不得钱,又怕他一个人坐更是吃亏,只得骂咧咧上车。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出租车里是不是安宁,但是此刻的六爪和瓶子,就像是砸碎的玻璃 
器皿,而在没有破碎之前这些容器是多么漂亮、光洁。颜色优雅。造型奇特,没有人会不由 
衷赞叹,它们不但自己美观,还可以容纳任何高级的液体。就拿瓶子来说,她的肥胖作为一 
个人可能让人非议,如果作为一个容器,可能造型是最新颖别致的一类,而且颜色也赏心悦 
目,可以装XO,装拿破仑,装茅台五粮液。无论装什么,都不会因为瓶子而有丝毫掉价,而 
容器也随之熠熠生辉。现在这两只别致的容器破碎了,是被股票击碎的,而他们本身就是一 
只股票,也可以说是被自己击破的,裂成无数块碎片,锋利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