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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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乌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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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老师抱著他悄悄的走了。开始有丧礼举行,是在牙鸟大约十岁时,然後陆陆续续的办了很多个。牙鸟对孤儿院的记忆迷糊,升上中学和周维风搬出市区之前的事都忘得七七八八。 



在牙鸟明白死亡的意义後就不喜欢出席丧礼,既然已死,就应该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牙鸟不想看到同伴的遗容,因为那往往比人生前的样子更深刻。走了的,为何不让他静静而去,反而要将他的死信铺天盖地的宣布一番。难道人的伤感还不够吗。丧礼究竟是帮死者办,还是替在世者而办。 



牙鸟和程隐出门时,有位同学十万火急的冲了过来「程大人,求你救救我们吧!」 



程隐眉一挑,带上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咦?原来有大人在,哪啊?」说著就把手放在头上,四处观看。 



来人双手合十,快要跪拜的样子「程大哥,程少侠,程施主,你就放放好心吧。」 



程隐拉著牙鸟往前走,一眼也不看来人说「刚才好像有架飞机飞过。」 



来人似乎预料到程隐的反应,还死心不息在他们身边快步走「她一哭二闹,我们已经受不了啦,你就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去帮个忙,现在只有你能制住她的。」 



程隐一笑「呵,等她三上吊後再来找我,我帮她收尸!」 



来人面色不变,大概习惯了程隐的毒舌「如果等到那时,你连我们一班兄弟的尸也要收了。」 



牙鸟敛住了笑,停下来问程隐「这是什麽事?好像很严重,你还是去看看较好。」 



来人听见程隐的朋友问,立即插话「这位小哥就帮帮口吧,程大人的未婚妻吵嚷要见他,吵到我们兄弟处了。」 



「我没承认过什麽未婚妻!」 



「程隐,你去看她吧。」牙鸟正色道。 



「不行,翔空学生会那边分不了身,我今天一定要陪你。」 



「我没关系的,她怎说也是女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会害怕的。」牙鸟扯下程隐拉著他的手。 



「这关那白痴女人什麽事!」 



「就算你不认她,她见到你还是会比较安心啊,而且凶案就在这里发生,怕是应该的。」牙鸟垂下眼说。 



「唉…如果我不去,到时她出了事你又一定会自责吧?」程隐叹了一大口气。 



牙鸟没有答话,程隐力不从心的说「你这只爱自责的傻鸟,我去就是了。」 



牙鸟微笑说「谢谢你。」 



「你谢我什麽,应该是那白痴女人谢你才是!我一想到她的面便恶了,现在我亲自去见她,是她几生修来的福。」 



「你到时对女孩子不要这样说话。」 



「那你答应我,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牙鸟点了点头,等著程隐和朋友转身远去,对他的背影小声的说了声 



──对不起 




戏剧性的起了一小声闷雷,夏天闷热的空气沥沥被雨点划破。 



牙鸟到灵堂时,李嘉慧披麻带孝在友人的怀里哭得天昏天暗,此外安静的灵堂只有低泣声,充满严肃的气氛。同学们逐一上前躹躬,瞻仰遗容。同学对牙鸟的注目使他想起开学那一日,热闹的课室中所有人也是这样齐齐望向他,上下打量。 



灵堂从外到内都一片阴森,挂得满墙都是祭帐挽联,摆在墙边的花圈提醒人们这是个死亡的场面,堂内香烟缭绕、诵经声音令人不安。李嘉慧大声号啕,吊唁者也哭成一团,全都严霜不敢言笑。 



在白花包围的中央放有他的遗像,和李嘉慧有数分相像,穿著学生服带点维气的微笑,清爽短发配上明亮的眼睛,青春而又活力。在这片凄凉中,独他一人在那里带著安详的笑意,看这发生的一切。 



牙鸟没被其他人的眼光所动,走到堂前躹了一躬,却迟迟不敢抬头看躺在那里的他一眼。牙鸟不喜欢瞻仰遗容这一项,每次避开眼光不看,维风都顺著他。 



李嘉慧停住了哭,俏丽的面颊上布满泪水,站起来去到牙鸟身边说「怎麽?你不敢看我哥一眼吗!」 



牙鸟沈默不话,缓缓望向躺在黑色棺木的他。目光所及,都是触目惊心的白色,被团团的百合围著,面颊双陷,苍白吓人,犹如骷髅,无论怎样也看不出是相中的少年,死神早已把他生命的气息带走。牙鸟开始感到胃里的翻腾,一阵阵的恶心,闭上眼。 



李嘉慧见牙鸟亳无反应,愤怒的抓著他的发,扯他到棺木去「你看清楚!你睁开眼!」 



牙鸟被李嘉慧按著头到遗体上,睁眼与尸体只有数厘米的距离,他可以嗅到那防腐剂的气味,差点忍不著想呕吐出来,压下想反抗的冲动。 



李嘉慧大叫「你看清楚没!我哥是你害的!他连内脏也没,现在他的肚皮只是被撑起,满身都是缝合的伤口!流出来的也只有血水!」 



「你还我一个哥哥来!你死一万次也不够!我哥死得好惨啊!」 



「你好好记著他现在的样子,他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我哥只有十七岁,他什麽也没做过!他还有很多理想,他说过他想做医生的,现在他只能躺在这永远也醒不来。」 



「我除了他什麽亲人也没了!」 



李嘉慧尖叫地推开他,其他人默默的看著牙鸟摔倒地上低头,不断颤抖。牙鸟的面色惨白如纸,静静的让李嘉慧发泄。牙乌看著门外的雨点变成红色,形成红色的海,慢慢向堂内渗入,水位逐渐升高。 



李嘉慧喘著气,良久说「我要你向我哥道歉!」 



牙鸟什麽也不说,立即跪在地上,向著他叩头。李嘉慧想不到牙鸟真的乖乖听话,不断向她哥哥叩头,反而一时气得说不过话来。牙鸟每一下都向石做的地板用力叩去,很快已一片瘀青。 



这时李嘉慧的友人过来,扯住她的衣袖说「嘉慧,不如算了吧。」 



李嘉慧打开友人的手「算?!为什麽我要放过他,是他害死我哥哥的!你也觉得他没错吗!」 



那人不语,知道现在李嘉慧正气上心头,其他人说什麽也不用。看了还在叩头的牙鸟一眼,叹气就退回去。李嘉慧见状大叫「难道我有错吗!」 



李嘉慧咬著朱红的上唇,气得抖著身子冲回位子,从手袋里拿出一把闪亮的利刀。其他人看到利器都惊呼一声,有数位男生更捉著李嘉慧,怕怒气冲冲的她会做出什麽伤害其他人的事。 



「嘉慧,你冷静点。」架著她手臂的男生说。 



「你们放开我!」 



「为他伤了人不值得啊。」友人都放下语气劝她。 



「哼!我还没傻到会为了一只乌鸦害到自己!快放开我!」李嘉慧充满恨意的望著牙鸟。 



「你…」 



「放开我。」 



那几个男生互望了一眼,怀疑的放李嘉慧自由,紧贴她身後。李嘉慧走到牙鸟面前,抛下刀,利刀与地板铿然相撞,说「你欠我哥哥的一条命。」 



他们见到李嘉慧的行动,估计不会有人受伤,都退後了数步。牙鸟的额已擦破了皮,看到面前的刀,终於停下叩首。他抬头漠然望向李嘉慧,她再说了一片「你欠我哥哥的一条命。」 



牙鸟默不作声深深的望著她,李嘉慧被看得发毛,还是对上他的视线。虽然没人认同李嘉慧的说话,但也觉得这过份了点儿的玩笑没问题,在旁看戏想知道牙鸟的反应。 



牙鸟又低头静默了片刻,似乎说了个名字,就拿起利刀慢步出灵堂外。其他人都想牙鸟已知难而退,而李嘉慧带著胜利的笑意站在原地说「怎麽了?你没胆啊!」 



牙鸟走到灵堂外数步之距,转身回头,对李嘉慧微微一笑「丧礼见血,不吉利的。」 



然後他, 



拿起刀往心脏刺去── 



感受刀刃冲破白晢的皮肤,刺入胸骨之间的肌肉,撕开一片血红的肉块,直指那有节奏地跳动的心脏。血脉被断,沸腾甜美的血液飞溅而出洒到地上。绝美的染料把雪白的衣服添了一片艳红,地上的血与雨水混合,形成一条淡淡的血河。 



他似乎听到一声嘶喊,手因剧痛而无力,不能再把刀刃插进胸口,刀与胸骨的磨损早已痛得他眼前发黑,肺部每一下扩张都是极度的痛楚。嚐到一口甜味,牙鸟如失去引线的木偶,缓缓向後倒去。 



嘶喊过後寂静无比,牙鸟模糊中感受到维风温暖的怀抱,还有那双使人如淋春风的眸子,吐著甜液艰难的微笑说「维风…我们去放风争…好不………」 



好,我们去放风争吧。 



两个人,去那片张满白花的山岗上。 



*  
                  *  
                  * 



孤儿院位於郊外远离城市,去最近的村落都要四小时车程,这块远离尘俗的土地洁净出世,白牙鸟和周维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在没投身社会前,他们是大自然的孩子。每天满山的跑,追著昆虫和与动物拥抱。院内有老师教授知识,他们在十二岁前不用接触外世界,牙鸟那份纯真是在这里培养出来的。 



用石头而建的院舍藤蔓满布,那班孩子在如画的世界中成长和欢笑。虽然牙鸟和其他小朋友相处不如意,而他有维风就足够。但毕竟是孩子,大家总有一起玩的时候,孩子无邪的笑声响片整个山头,回响百次。他们如山中精灵,在林中互相追逐奔跑,有时候跳到水溪里,有时候手脚并用爬到树上。那段时光真的很快乐,他们的心都在飞翔,畅游星际之间无拘无束。 



他们数十个小孩在音乐课时会一起唱圣诗,并列在那幅名为“圣婴”的画前高音唱颂,细数每段奇妙的故事。牙鸟的嗓子是在所有孩子中最好的,大家都会抛下成见赞叹不已。他唱的圣诗会使人感到安详,被深深吸引不能思巧。当牙鸟站在画前独唱,他与画结合协调得令人惊异,彷似落到凡间的天使。 



山头上有块隐匿的大草地绿油油一片,在平时光秃秃的什麽花儿和树木也没有,孩子们都不会去那个地方。但牙鸟爱那里的宁静,会一个人呆呆的望著那大片草地,坐上半天。 



维风拍了拍不知是发呆还是沈思的牙鸟「牙鸟,你在想事情吗?」 



小小的牙鸟知道维风来找他,开心的跳起身抓著他坐下,对他摇了摇头。 



「为什麽你总是望著这块地发呆?」维风问。 



牙鸟晃了晃头说「不知道…就好像,有人叫我来一样。」 



维风笑了笑,牙鸟急著问「我很怪吗?他们都说我怪。」 



「不是,是你很特别。」 



「特别?」牙鸟睁著精灵的大眼问。 



「即是与众不同,天下无双。」 



「无双?」 



「他们只是妒忌你,不用理会的。」 



「嗯!只要风哥哥不说我怪便好!」牙鸟露著白牙天真的笑,抱著维风撒娇「风哥哥拿了什麽来?」 



牙鸟拿出维风一直收在背後的东西,是一只已经穿好了线的湖水蓝色风争「啊!是风争!好漂亮!」 



「送给你的。」维风对拿著风争在草地上转了又转,好像飞舞小蝴蝶的牙鸟说。 



牙鸟开怀大笑「我最喜欢风哥哥了!」 



维风站起身「我来教你放吧。」 



就在两个小人儿为风争努力时,天渐暗起来,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打得轻薄的风争一点点水印。牙鸟用衣服包著风争大叫「怎麽办!风争要湿了!」 



「我们先回去吧,等天晴再来放。」维风拥著牙鸟和风争快走。牙鸟嘟嚷著嘴,回头看了那片灰白的天,心里默默祈祷。 



等雨过後,山岗竟开满了白色的花儿。大家纷纷称奇,小孩子都全涌了上去玩,寂静的小山头突然变得热闹非常。那花儿外貌很普通,细小的五片花瓣,放在路边不会稀奇。但如今开片了整整一个大草地,实在漂亮得令人耀眼,小孩都在这里流连忘返。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大声说「哗!维风有风争,我也想玩!」 



其他孩子听闻,都飞快的跑过来抢著,一阵混乱过後风争已不在牙鸟手上。维风也被他们拉了过去,放著那只湖水蓝色的风争,摇摇晃晃的在天空上飞,小孩们都欢呼大叫。 



牙鸟静静一旁仰头看著那只摇曳的风争,心里许下一个愿望。 



长大後牙鸟曾听维风说,他们二人离开的时候,这群活泼的孩子只馀下十个。有时候牙鸟会梦见,有班可爱的小孩穿著整齐的白袍,排列在圣婴油画前唱著圣诗,一声又一声的直响云霄。 







第五章 



从早上开始雨便没停过,天上抹著些暧昧糊涂的灰色云彩,淅沥不断,让人看了心里不顶痛快,李翔空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心情不知是否受到这雨影响,苦闷得很。满地都湿漉漉,李翔空和搬著文件的男生走过走廊,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副会长,怎麽一直望著外面?」抱著文件夹的文书问。 



「这雨还没停。」李翔空道。 



「天文台说有雨区接近,这两天都不会放晴的了。待会要和级社团开会,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吧,那个陈学长麻烦得很,上次被老师栏著迟到一分钟,就足足被他训话二十分钟。」 



「小心被线眼听到。」李翔空笑了两声,然後压低声线说。 



「别玩了,快走吧。」文书瞪了他一眼催促著。 



「不是有人曾经把你背後损他的话,原封不动奉还吗,陈神不是浪得虚名的。」 



「哼,我上辈子和他有仇!」文书咬牙切齿的说,沈了会突然双眼闪亮望著李翔空「我们剔除他今年的经费。」 



李翔空摇摇头「本人公私分明,况且这是你们的恩怨。」 



文书不说话旋即走在前面,李翔空苦笑,学生会有这个孩子气又能干的文书真不知是祸是福。二人来到会议室时,各级的代表已经到齐,别人号称陈神的代表主席扶了扶金边眼镜说「叫情报人员比较文雅…」 



文书面色一僵,冷汗直下,李翔空忍笑说「今日会长缺席由我主持会议,人齐就开始吧。」 



「上次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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