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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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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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云衣荷香不敢不从,便又随着她踏上去紫阳殿的甬道。
龙煜正在大殿里接见宁远,才到殿门口,便听见他们的对话声:“……东安大街的‘烟雨客栈’?”“正是,此间茶楼的掌柜乃扬州人,也颇通些文墨,对于淮扬才子向来引为知交,正好这沈少卿与他是同乡,一来二去地熟了之后便时常于客栈开设的茶楼内谈诗论文。”“唔,这沈少卿是住在这客栈里吗?”“正是!……”
秦子嫣在门口略听了一阵,正要进到偏殿等候,刘斯便执着拂尘快步迎了上来:“奴才叩见娘娘。”子嫣唤他平身,沉吟了片刻,问道:“皇上可曾用过午膳?”刘斯答:“回娘娘的话,还不曾。皇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忙碌之中。”
子嫣唇边顿时漾起一抹冷意,悠悠说道:“去那破宫里转上两圈,也算是忙碌么?有了这功夫,做什么事也够了!你们这些奴才,跟随了皇上这许多年,也不知是如何侍奉主子的,眼下都已时近申时,竟连午膳都未曾备好,留你们何用!”
刘斯一怔,俯身下去并不敢作答。
“行了!”她寒着脸,却也还是语调稳稳地说:“速去将皇上的午膳端上来吧,我送进去,再不许他不好好吃东西。”
刘斯抬头望了她一眼,触到她锐利的目光,到了口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奴才遵命,这就唤人去御膳房。”
097 紫阳殿的争吵
龙煜敞着外袍,斜斜坐在矮几后方,单手翻着手里一本册子,一边点头道:“嗯,是有些才气,这些诗赋在当朝后起之秀里,也算是顶尖的了!尤其是这篇《长居论》,里头对于民生政局的一些想法,倒有些意思!我说宁远啊,你也不简单哪,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跟那些个酸文人们搭上了交情,朕倒有些好奇,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那些个酸萝卜们跟你称兄道弟的?”
宁远听到赞赏,一张黝黑的脸上也难得地多了些腼腆的笑意,络腮胡子一扬一扬地,“回皇上,臣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臣想着,既然皇上下了旨要攀上这人的底细,那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我打听到那沈少卿爱吃鲜里脆嫩的红烧黄骨鱼,就跟客栈厨下借了地方lou了一手……”
“哈哈哈!”龙煜一听,禁不住抚掌畅笑起来,笑完指着宁远道:“好你个宁远!懂得随机应变,不错!冲着这个,回头朕可要重重赏你!”
“谢皇上隆恩!”
宁远伏地叩谢,龙煜笑着扬手唤了他起来,“先下去吧!”完了又拿起了那诗册颇有兴致地阅览起来。才翻了两页,便听见宁远恭谨唤了声“娘娘”,而后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了然地抬头,一身红衣的子嫣已捧着一个漆盘翩然而至,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宫女,俱都手捧膳食之物。
“你怎么来了?”龙煜扬起眉,放下了诗册的双手交握着斜倚在锦垫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子嫣却不语,回头唤了宫女们将膳食一一摆在矮几上,又将她们挥退了出去。殿里再无外人之后,她方才扬唇跪坐在他对面,替他与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执起杯道:“我知你未曾进膳,其实我也是。来,这是太原献来的葡萄酒,先尝尝!”说罢,含笑仰脖咽了下去。
龙煜定定望着她做下这一。连串动作,并未有什么反应,直到她将酒杯底反了过来,方才也扬着嘴角也把酒喝下。
“皇上日理万机,龙体更要保重。这。身边的人一有差池,吃亏的可是皇上。”她夹了一道蟹粉酥鱼放进他碗里,一双眼却不望他,只慢悠悠地说道:“下人们还好些,不称心的撵了便是,若是那身居要位之人一旦选错,介时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想说什么?”龙煜放下牙箸,静。静望她。她亦不躲闪,双手抚膝直视着他道:“我要说什么,你心中理应有数。你我自幼便常处在一起,也知道我秦子嫣不喜欢拐弯抹角,想要的东西定要得到手,我只问你,比起她秦子姹,我究竟输在哪里?”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虽然极力抑制,但神色间也。已有了一丝激动。龙煜与她对视了半晌,收回目光,拿起一旁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悠然说道:“你不输。你比她强得太多,你聪明你手段也高明,但是,朕已经足够会耍手段,难道还需要再多一个会耍手段的皇后么?”
“可是她根本无心于你!真正对你全心全意的是我!。不是她!”她怒目圆睁,胸脯因了这飞快的喊叫而变得一起一伏,龙煜将丝帕丢在一边,也冷了声音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对她是全心全意,这就够了!”
秦子嫣一怔,杏眼里不可置信地闪起了一层水。雾,怔了好一会儿,她才忽地咬牙出声:“那我算什么?你难道对我一点点爱意也没有?……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龙煜冷笑,“你不。信也得信!从一开始,我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妹妹秦子姹!无论你们多瞧不起她,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的正宫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你,究竟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这皇后之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是!”她下意识地大喊出这两个字,呆呆望了冷着脸的他片刻,而后腾地起身:“既然你说我贪图皇后之位,好!我姑且承认!我的确想做这个皇后,可这全都是因为皇帝是你,难道我想做我深爱的人的妻子,这也有错吗?!”
“如果说没有姹儿在,你这样做自然没错!”龙煜也缓缓站起,噙着一抹冷笑望着她,“你很聪明,做了你一切可以做的事。但是你错在太过一厢情愿,美色当前,男人的确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可是你却不知,即便是把持不住,男人的爱也绝不会衍生于欲望之上,他可以有千百个女人,但他心里爱的,永远只有一个!”
说完一拂袖,他已头也不回地迈向了殿门口。秦子嫣呆呆立在原处,颤抖着身子半天也不能动弹,他那一番话恍若一道道霹雳直砸在她的心间,她脸色惨白地跌坐在了地上,望着消失在殿门处的他的背影,压抑不住心中痛苦的她大喊了一声,一伸手奋力xian翻了面前的桌子:
“难道把持不住就不能算是动心?!若没有动心,又为什么会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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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两厢情愿之下,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有了亲近之意,自然因为是心里有了触动。所以汉皇理应是对卫子夫有情的,要不然,也就不会大费周折地将她扶为皇后了。”
馆陶宫园中的花亭里,子姹踱着步,手捧一本诗赋,一手扶腰地在跟喜儿说着书里的典故。徐嫂坐在一旁做针线,也是兴致勃勃地听着。喜儿托着腮,有些迷茫地蹙了蹙眉:“那按小姐这么说,自古以来这宫庭里都那么多的妃嫔,难道说帝王就一个个地都喜欢?那他喜欢得过来吗?”
“笨丫头!”子姹踱回来,轻睨了她一眼道,“要是不喜欢,能跟她亲近么?换了你跟个讨厌的人在一会儿呆着试试?再怎么着,在那相处的一刻里也必是有着‘喜欢’的,只不过往往很多时,这样的‘喜欢’根本不足以维持她们的一生,因为女人的命运原本就掌握在她身边的男人手里,她们只能仰人鼻息地卑微过活。”
说到此处,她面上又浮现了一些惋惜,仿佛也在为那些知名的或无名的宫中女子的命运感到悲哀。而那眉宇之间,比起从前来,却又隐隐地多了几分英气,平白地将人衬得精神了许多。
亭子里一时无人说话,夕阳静静地把树影投射在亭中的地面上,映得这幅恬然的美景里又多了几分生动。子姹低头又看起了书,口里还不时吟哦出声。“喜儿,你瞧,这个甘、糜二夫人——”
“咳咳。”
亭外的蔷薇丛畔忽地传来了一声轻咳,三人俱都停下手里动作,齐齐往外望去,却见一身常服的龙煜站在那里,望着天边做赏景状。
喜儿回头望了子姹一眼,伸手碰了碰旁边的徐嫂,示意她起身,一道从花径上退了下去。
子姹收回目光,也正待转身下去,却被几步跃了过来的他挡住了去路。“别急着走,我有话跟你说。”他伸长手臂,一脸恳切地望着她。子姹转身背对他,木然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想回屋去了。”自从与他摊过牌以后,她就好比换了一个人,再也不在乎他的任何一切,包括他的出现或消失。
“我……”他抿了抿嘴,头一次这么心神不定地,“我已经让人去安排册后事宜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子姹轻哼一声,并未作答。他又道:“我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只等钦天监将日子挑好,我再把圣旨诏告天下,便可行大典了!还有你母亲的坟茔,我也已经命令礼部着人前去选址另葬,你放心,介时我会陪你去看看的。”见她仍是毫无反应,他叹了口气,掰过她的身子,蹙起眉来,“你还是要这样倔强到底么?”
子姹冷笑:“非是我要强到底,而是你有你的作风,我也有我的原则,龙煜,你已经不是完整的你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再拥有一个完整的我。是你那日非要与我扯起那些事,否则的话,我不会如此,你也不必如此。”
龙煜一怔,接而咬牙怒道:“你向来明事理,怎地却连我的心始终也看不明白!我若不是真心待你,又怎会处处护着你!这皇后之位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你坐不上的道理!”
子姹一听,陡然失笑起来,“龙煜,你别忘了,册我为后到目前为止还是你的一厢情愿!圣旨未下,大典未行,不到最后那一刻,一切皆有变数。你信誓旦旦地说下这番话,到时若是实现不了,我倒要看你如何圆场!”
龙煜不由愕住,脸色也阴沉下来:“你怎地如此断定我不能做到?”
子姹望着天际长舒了一口气,往亭口处走了两步,而后恬然回头,望着他缓缓说道:“因为,我比你更了解秦子嫣和刘氏这一家人!”
098 喜儿挨打
大雨过后的晌午,子姹从内殿出来,见着喜儿在外殿里撩帘子,便道:“你去太医院拿些明矾回来罢,这天儿潮湿,我那一撂写字的纸也被浸润了。”
喜儿爽快地“哎”了一声,拍拍衣裳就出了殿门。
太医院在皇宫kao外围的地方,与政事厅之间只隔了两扇高高的红墙。从馆陶宫去到那边须得经过两三处宫殿,走出御花园,再过了隔开东、西两片宫闱的青龙大街,方才到得。
左右也是无事,出得馆陶宫来,喜儿便顺着园中小径慢慢走着,一是不大熟悉路线,二是顺道也打量打量这老百姓们口里相传不休的皇宫美景。
因着这宫闱中女主并不多,所以路遇的无非是各宫的宫人等,相熟的也不多,望见喜儿面生,也是目光一扫就过去了,喜儿倒觉着她们一溜溜结成队走路的方式十分有趣,不由得脚步更缓了些许。也有年长的女官会过来相问,但一听是来自馆陶宫,又是奉了准皇后娘娘之命前去太医院,当即又福身行礼主动为她指与了前行的方向。
喜儿自出生到年及十七岁,从来过着的都是低下人等的生活,哪曾被人如此礼遇过,眼下见那女官礼数齐全地对待自己,心中不觉更是欢快了几分,便连走路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提着裙摆眉眼含笑地跨过。了玉桥,顺道河边一条柳丝飞扬的小道走到了御湖附近,便见远远地来了一顶紫呢小软轿,喜儿认得这是宫里代步的轿辇,往日也偶尔见龙煜坐过,这会儿见着了满以为是龙煜又要上哪儿去,顺着那路线一瞧,尽头竟是秦子嫣住的华岫宫。
喜儿在柳荫下停了步,先前欢快。的心情又黯下了些许。眉尖儿上眼见着愁雾升起,再不甘心地抬眼往前一瞧,那眉眼儿忽地又舒开了些,——那轿辇虽还是原先的紫呢轿,但轿身旁跟着的人却不是刘斯也不是卫玠,而是数名袅娜的官宅使女打扮的婢子,龙煜当然是不会有外府婢子跟着的,那么显然,轿中的人是另有其人。
“唉,倒是我太敏感了!”她吐舌笑。笑,捋着辫梢又继续往前走。只要是去华岫宫的人不是龙煜,那么管他是谁呢,她也丁点儿不在意了。
轿辇迎面而来,出来礼貌,她还是垂首立在道旁,让。着她们先过。只是那轿子却在越过她身边约一两步时,轿中传来一道微显沉意的声音便唤停了下来。喜儿正要继续走,望见这动静,也不由回了头。
一名婢女在凑近轿边听了句什么话以后,转身朝。她走来,“喜儿,夫人唤你过来一趟。”这声音这语调一下子勾起了喜儿的回忆,抬头一望,便不由呆住了:“彩云……”
一年过去,秦府上房里的大丫环彩云仍是那般。眸睨着望着她:“别磨蹭了!夫人等着呢!”喜儿心头一慌,仿佛又回到了秦府做丫环的时候,那股自卑与惶恐瞬时就回到了她身上,就在这短短一刻里,她的脸色骤然变白,先前欢快的少女已然不存在,而今只有那个不时担心着自己身家命运的小丫头。
“夫……夫人。”她挪到。轿辇前,头也不敢抬地朝里跪下。头顶上传来寒意刺骨的一声冷哼,顿时将她冻得一颤。xian开了门帘的轿辇里,刘氏寒着脸端坐在里头,戴满琳琅佩饰的左手抬起来,指着她道:“小蹄子!才不过离我秦家一年不到,竟连当面见着主子也装没见,彩云!给我掌嘴!”
“夫人!不,喜儿是真的没看见……”喜儿慌忙为自己辩解,但是早已捋起了袖子的彩云动作比她更快,话音未落,两个巴掌已然脆生生地上了她的脸。喜儿痛呼一声,收不住势跌坐在地上,仍是回头哭求道:“夫人,奴婢是真的不知——”
“还敢顶嘴?!”刘氏一声厉喝,目光一扫示意彩云:“再给我打!直打到她肯认错为止!不要脸的小蹄子,也跟着你那小娼妇主子一般,不将我这主母放在眼里了!今儿被我撞见,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彩云冷着脸,一手拖过喜儿,又是啪啪五六掌扇了下去,手底下竟是丝毫不留情面,待得喜儿抬起头来,便已是披头散发,连口角也漫出了一道血迹来。
“问她知错没有!”刘氏咬牙瞪着她,“不知错还打!打了还要去找秦子姹那小狐狸算帐!”
“不……”喜儿哭着跪爬过来,咬着下唇道:“奴婢知错!请夫人恕罪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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