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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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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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么?子姹暗自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把酸涩的眼眶面向了幽暗的夜空。“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舒了一口气,唇畔漾开一抹浅浅的弧,柔婉得看起来就像被轻风拂过时的湖面,“有些事情若是注定了,便是逃也逃不了的。他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选择该选择的人而已,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路人。此后凌云与秦子姹的过往已然成了前世今生,他已与我无关,别再提起他!”
清凉的晚风衬着她冷漠的话语,在这夏夜里竟显得无比的寒凉,凌宵望着一脸苍凉的她,一颗心难受得几乎打成了结。他背转身去,落寞地说:“要是我能阻止这一切就好了!可偏偏是,我根本想不到可以做些什么……”
“宵儿,”她默然低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欠你的已经够多的了,就这样吧,我们没办法改变现实,那就只有去接受它。”
“可你难道就在这宫里呆一辈子吗?!”凌宵激动起来,双手抓紧她的肩臂。她潸然一笑,漠然望着一边,“不然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我便是能逃出皇宫,到了外面,也一样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只能等待他厌烦了的那一天,才有出头之日吧?”
“可是等他厌烦了你,你的下场只有死!”凌宵低吼,痛彻心扉地望着她,“自古帝王家,即便是他无杀你之心,自也有人把你逼上绝路!当年秦妃就是被三王爷的母亲害死,所以‘他’才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这帝王之位呀!”
子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一颗颗地滚落下来,一阵伤心使得她倾下了身子,扶在旁边的假山石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半天过后,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脸来,“我何尝不想出去?谁愿意在这牢笼里待上一辈子!但是,如今说这些总是不现实吧?眼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将来会如何,只能再见机行事。宵儿——”她看着他,回头静静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被他罚了禁足,答应我,别再为我冒险了!你斗不过他,你会吃亏的——”
“我没想跟他斗!我只想保护你!”他有丝负气地冲口而出,说完又忽觉这话有些违矩,不由得抿起了双唇。“他是君我是臣,只要他于百姓苍生无不利之事,我自然不会忤逆他,但是我也不许他伤害你——”他陡然住口,可是眼中的坚决却显lou无疑。
子姹噙着泪,含笑点头道:“我知道,放心,我也会保护我自己……”
听到她的保证,凌宵才轻轻舒了口气,唇畔开始绽开一抹微笑来,“那就好!我就怕你任他欺负,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小姐!”旁边一阵悉梭声,喜儿提裙轻步走了上来,“小姐,二少爷,有巡逻兵来了呢!”
凌宵与子姹对视一眼,垂眸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入内歇息吧!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看你的。李资现任这里千牛卫的首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想办法找到他传信给我。”想了想,又蹙眉道:“不过明日起他被派往了越州去处理军务,所以半个月内应该不会在。”
“李资?”子姹略感诧异,顿了顿,想起了秦家花亭里那个年轻将军,于是点头:“不要紧,不过是半个月时间,不会有事。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
“嗯。要不这样,过两天我再想法子进来一趟……”他说了两句,又忽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地下,“我听说孕着身孕的人一般都会比较有食欲,我带点好吃的给你,记得你喜欢虎阳街口那家卖的薄荷酥……”
子姹与喜儿一听此话,都不由有些小愣,定定望着他,忽而抿嘴浅笑起来。子姹目光闪亮闪亮地,就像真的等糖吃的小孩一样,眨巴眨巴眼睛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一愕,喃喃道:“我听沉香说的,她说喜儿老是上那家去买酥糖点心……一开始还以为是喜儿喜欢,后来才知道是你喜欢吃。”子姹悄悄睨了喜儿一眼,浅笑说道,“那好,假若方便,便捎些罢!我也确是有些想念了。”
“嗯!方便的!”凌宵咧嘴笑开来,孩子似的猛点头,一双眸子在月光下越发显得神采奕奕。“那我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嗯,小心些!”
他点头答应,一转身,很快地掠到了西南角上的小侧门前。子姹与喜儿在月光下目送他隐没在小门之后,还在原地站了站。子姹已然收回了那抹笑意,可是目光虽然柔和,神色却微有些凝重。喜儿没有发觉,只是抿着嘴,叹了口气道,“二少爷真是天底下大大的好人。”
子姹低头,也幽幽叹了口气:“宵儿心思单纯,我真希望他不要被我连累了。”喜儿看了她一眼,说道:“只是他这样心甘情愿地为你,只怕要阻止也难罢?”子姹顿了顿,忽地摇头说道,“下回再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让他别再这么傻了。”
喜儿默然不语,。半刻,子姹又抬起头来,望了望前方已然过来的数点灯火,拍拍她的手道:“进去吧!他们过来了。”
091 斗气
不管怎么样,凌宵的这一趟来,多少给子姹带来了一些慰籍,让她觉得这世上起码还有一个人是在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也许他只是她丈夫的小叔子,因为不满嫂子无故被囚禁而前来探视,又或是一个真挚无私的朋友,在因她的遭遇而有着感同身受的痛苦,不管怎么样,子姹有了他的叮咛,渐渐心安起来,也不再急着担心将来的命运会如何,——经过这么多的事,她已经明白,无论再怎么担心,在她没有能力把握命运之前,那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便整日里守在馆陶宫内,听着徐嫂的嘱咐,安心养起胎来。
到了约摸三五日过后,这一日晌午突然间猛响了几个惊雷,下了一场骤雨,园里被浇得透湿,初开的百花也被浇得落了满园,一派凋落迹象。从小憩中被惊醒的子姹走出门廊,静静看着宫人们在雨后的园子里拾掇花径。
正在凝望间,忽听远远地从某处传来一阵古琴轻响,初时没有在意,后至音律高昂处,却不由自主聆听了起来。可是细听之下,却觉得这琴音似有些熟悉,想了想却记不起是曾经听过的哪具琴。疑惑下召来一名宫女:“哪里来的?”
宫女名叫蕊儿,蕊儿先是行了一礼,方才答道:“禀夫人,是紫阳殿里秦二小姐所奏。古琴名唤‘鸢尾’,也是随二小姐一道从候爷府里搬进来的。”
“哦。她入宫来了?”子姹顺口问。道。听到“鸢尾”二字,她也不由不信了。蕊儿点头,望了她两眼,见她面色尚为正常,便又道:“前几日,二小姐已经在紫阳殿初承君恩,昨日皇上宣她入宫,已然搬入华岫宫住了,听说卫大人这两日正在草拟册封妃号……”
“‘承恩’……”这两个字,也像先前的惊雷。一样,突然把她给吓得震了一震。蕊儿一瞧,忙道:“夫人,您没事吧?是奴婢多嘴了!奴婢该死!”
苍白着脸的子姹忽地笑了笑,。半刻后即恢复了平静。她拉着她站起,柔声说道:“没事,干活去吧!”
蕊儿提着裙摆惶恐地退下,子姹顺势望着她走入。阶下的背影,忽然间失了神。
为了迎秦子嫣入宫之事,紫阳殿那边想必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到了傍晚,竟是连喜儿徐嫂都已经知晓此事,一个个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似的,吞吞吐吐再没句整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子姹接过喜儿递过来的汤圆,。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喜儿一怔,猜不透她心思,脸色却在片刻内变了好几遍,——先是错愕,再是担忧,最后是忿恨。“小姐,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她撅着嘴,带着哭腔说道。子姹不语,不急不徐地舀起一颗珍珠似的紫米汤圆,送进嘴里。
“小姐!”喜儿见她。不追问,知她必是已经知道了,于是干脆一跺脚,绕到她前方站定:“你难道——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生气么?”子姹悠然淡笑,望着碗口的热气氤氲,漠然吐语:“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早跟你说过,这皇宫里的男人,三宫六院正常得很,又有哪一个是清心寡欲的?你问我这话,未免太可笑。”
“可是——”喜儿望着她,待要反驳,可是有限的见识里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继而,也只好叹着气道:“我知道,男人嘛,哪里会有美色当前不动心的?我只道他面上恶虽恶,你们俩自幼却极为真心相待,想着冲着两小无猜这份情意,加上如今你和他的孩子都快要出生了,理应是经得起颠簸的,可是没想到——”长长舒了口气,她又恨恨地道:“二小姐从小就喜欢他,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他为什么也要随了她?”
子姹一直静静听着,低下的面孔被那热气一薰,却似也起了一层迷朦。“你这话说的太没道理。他为什么就不能随了她?就像,凌云为什么不能选择了莫愁一样,既是两相情愿,又有什么好非议的呢?如今只是秦二小姐而已,将来还会有‘张二小姐’‘李二小姐’,但这些关我们什么事?要记着咱们只是被赢回来的赌注,没有资格关心,更没有资格批评,所以此后,再不许提这类话。”
“小姐……”喜儿锁着眉,跺着脚在喉咙里呜咽。子姹笑了笑,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好了,吃完啦。”半刻后她半眯起双眼,把手里的空碗高举给她,脸上笑容如同清秋月色,恬然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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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该歇息了。”
时近午夜,刘斯又进南书房催寝,龙煜嗯了一声,头也没抬,继续翻阅着手里的折子。长长的条案上,摆着四五本已然批好朱笔的奏折,在他左手畔处,是一壶还在冒着热气的龙井清茶。
他目光落在笔下,信手执起了一旁的茶盅来,抬头见刘斯仍立在墀下,便停笔问道:“卫玠那个诏拟得怎么样?”刘斯顿了顿,答道:“今夜正在房中动笔,想是明日便有草诏。”
“嗯。”龙煜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又问:“那,各处都有什么反应?”
刘斯望着地下,道:“二小姐入主宫苑,看上去乃为众望所归,外廷并无没有什么异议。百官们已然私下向候爷与世子道贺,暗祝‘鸾凤和鸣’。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说,皇上此举表面虽为‘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事实上,却是在借此加大力度巩固皇权,原因之一有:丞相杜安与秦家结了亲,秦家如今又与皇上……这样一来,即便是杜安曾经与凌云交往甚密,但此后他自然也会弃凌而拥护皇上,所以他们认为,皇上此举实则一箭双雕,一是暗中牵制了凌家的势力,二是正逐步将实权渐渐回收。”
龙煜仔细听着,扬了扬眉,目光里精光忽射,脸上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这些人倒是朕的知心虫,——这是哪些人?”
刘斯沉吟了一下,答道:“其实是坊间传言,据宁大人回报说,有个叫沈少卿的人,似乎经常在城里一家茶楼里谈论时政;这番言论便是他于某次醉酒之后在酒肆里说出来的。”
“沈少卿?”龙煜蹙眉,“此人什么身份?”
“只是个草民,扬州东郊人氏,有些才气。承德二十年中的秀才,二十六年参加京试,中途因目睹主考官徇私忿而弃考,自此认定官场黑暗,不涉世故。”刘斯停顿半刻,又道:“不过后来据主考的副官私下说,此人的文章幍略甚为不凡,如若不是弃考,进入三甲亦是极有把握。”
“当年主考的是谁?那文章可还在礼部?”龙煜问。
刘斯摇了摇头,道:“当日任主考的是前大学士郭共,沈少卿弃笔而去之后,郭共为免监考钦差见到问起,因而翌日就将其所撰写的文章给销毁了。”
“这个郭共!”
龙煜皱眉骂了一句,面色凝重甚是难看。叹了两口气,又抬头指着他道:“去让宁远查查清楚是哪家茶楼,还有仔细打听打听这个姓沈的背景,速来回报!”
“是。”刘斯俯首。
“另外,”说完了这一件,他身子微微挺直,舒了口气,慢悠悠地提起沾了墨的狼毫,一下下地在砚台边收着墨汁,“馆陶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刘斯微怔,抿嘴俯下身来:“……很平静。”
“很平静?”他停下收墨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什么意思?”
“很平静的意思就是——”刘斯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暗叹了口气,如实回道:“奴才想了法子把这边的风声派人给传了进去,可是据宫女回报,凌夫人听了之后一派安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忧虑之色,另外就说了两句‘这皇宫里的男人三宫六院正常得很’、她‘只是个皇上赢回来的赌注,没有资格去关心’,诸如此类的话。”
屋里刹时间变得比窗外夜色笼罩下的苍野还要安静。灯花闪烁处,龙煜把笔一扔,寒着一张脸道:“你可仔细弄清楚了?”刘斯缓缓点头:“奴才再三确认过。夫人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对于皇上宠幸了二小姐之事,反而像是比先前还更加淡然了一些。”
龙煜望着他,那一瞬间就这么定住了身子,仿佛这个时候无论做些什么,都显得那么不合适。可是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开口了,用的却是再也平常不过的漠然口吻:“再去探探清楚,看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刘斯顿了顿,回道:“奴才遵命。”
“回宫吧!”
他扶着书案慵然起身,脸上有着不太lou痕迹的兴致索然。刘斯候着他下了玉阶,却又问:“是否先去华岫宫?二小姐已然来催请过一回。”
他背手在墀下忽然立住,仰头望着窗外的明月,片刻才点点头:“华岫宫。”
092 郦郡夫人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华岫宫内月色正怡人,浮光幽幽照与精致的宫殿上方,越发显得华美堪比琼楼玉宇。月影落下,披在敞开的雕花大窗上,顺着窗口望去,不难看见寝殿里暗香浮动,翠影珠帘,红烛摇曳一派温柔旖旎。宫人们垂首静立在宫殿门口,少时,听闻屋里见的话语声音,已有司帏女官领着宫女端着洗漱衣物等用具静立于槛下。
殿内盘龙飞凤的大床之上,轻罗丝帐微微撩开,龙煜闭目平躺着,双手枕在脑后,面色平静。只着一围抹胸的秦子嫣侧着身子,微微喘息着伏在他胸膛之上。
她扬唇望着他,手指尖勾划着他下巴的轮廓线,神情满意又兼些自得。“皇上,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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