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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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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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凌府一趟。”
“回凌府?”龙煜沉下脸,双眸里射出两道寒光:“何事?”
喜儿被他这一瞪,吓得肩膀也颤抖起来,嗫嚅道:“奴婢……奴婢……”“奴婢”了半天,忽地灵光一闪,抬头道:“小姐说,想收拾些往日用惯了的一些物什进来,又加之昨儿夜里房里来了野猫……小姐有些怕,所以,奴婢想来想去,便前来请旨,想回府把产婆也一并领进来……”
“野猫?”
龙煜一听这词,顿时挑高了声音,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两下。而一旁的卫玠和刘斯也都变了脸色。刘斯咬着下唇,屏了屏呼吸,而后才把头深深地垂下。卫玠则赶紧交叠着双手,也把一张憋成了微紫的脸低了下去。
殿里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诡异。
喜儿不安地抬起头,偷偷望了望僵住不动的三人,身子又抖了起来。暗自猜想大概是她说的太笼统了,他们不相信,所以才露出了如此怪异的神色吧?于是,稳了稳心神,又补充了一句:“那野猫也着实厉害,把花瓶里的花都给扑腾碎了……奴婢担心万一要是伤起人来……伤到咱们不要紧,若是半夜里乱窜到别处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喜儿越说声音越小,而伴随着她隐没下去的声音,玉墀上却又忽地传出“扑哧”一声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伏在地面再也不敢再动。
龙煜铁青着脸,双眼狠瞪了瞪垂着首的卫玠,而后紧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一行字道:“是她说的有野猫进入?”
喜儿一怔,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相问,心道回答说是小姐说的,方才可信些,于是又伏首:“正是,小姐今儿一早起来,见到床前零乱一片,便做如此猜测。”
079 兴师问罪
“大胆!”龙煜听完,猛地拍起了桌子,那案上的砚台被这一拍,也震了起来。他腾地起身,伸手指着地上的喜儿:“她竟敢——”说着,却又无法再说下去,只得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喜儿吓得不行,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了,于是慌乱无神地磕头急呼:“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这一急,却又急得连眼泪都出了来,旁边卫玠看了,不由敛色上前,到了龙煜处,道了声“皇上息怒”,而后低声说道:“馆陶宫眼下也的确缺个稳婆,依臣之见,倒不如应其所请,把凌府的稳婆接了来,宫里虽也有,但用熟了的人,也方便些。”
龙煜犹在气恼当中,但听完其言,目光里的寒意已退去少许,沉吟了片刻,方自锁眉叹了一气,不耐烦地道:“唤她起来吧!”“遵旨。”卫玠恭谨地俯首,转身向喜儿道:“喜儿姑娘,请起吧。”
喜儿千恩万谢,抽泣着站起,垂首立在一旁。龙煜寒着脸,紧捏着手里的朱毫道:“刘斯去内侍省,唤几个人跟着一道去凌府,记住,不得与凌府任何人私下接触!”
“遵旨!”
刘斯俯首领旨,小快步出了殿门。喜儿怔怔地,在他示意下,也磕头告退,出殿跟上了他的脚步。
龙煜忽地冷哼了一声,拂袖站起,在案旁来回踱了几步,回头时望见静静立于一旁的卫玠,不由气恼地一扬手,道:“去馆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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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宫内,子姹可不知道这一切,因为有了喜儿临走时的交代,一个人哪儿也没有去,由宫女们伴着在园子里走了走,瞧了瞧牡丹园内一园子洛阳牡丹,到底觉着身畔这一群人不太适应,便回屋歪在榻上翻起了书。
才翻了几页,殿门口便传来了宫女请安的声音,略一沉吟,已猜到是什么人来了,心里一沉,不由黯然把书合上。
静静抬头,殿门处,只见一脸寒霜的龙煜背手站在那里,用着一股莫明其妙的、兴师问罪的眼光瞧着她。她有些茫然,他却在这时候大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住,咬牙瞪着她。子姹妥协了,在长吐了一口气过后,她噙起一丝苦笑,缓缓倾身:“皇上御驾至此,不知有何吩咐?”
龙煜望着她唇畔浮起的那丝清冷浅笑,冷哼了一声,“你的日子倒是过的逍遥!”
子姹垂眸:“尚可。”
这一平静出声,却又使得他双眉顿蹙,冷眼瞪视了她半晌,恨恨说道:“看来朕的确是太过优待你们了!”他眯眼说完这句,忽地冷笑了一声,在这殿里缓缓踱起步来。子姹见他这模样,隐隐有些不安,他无端端地说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喜儿……心中一紧,便脱口道:“喜儿她怎么了?”
龙煜闻声停步,顿了顿,回头时脸上已是惯有的慵懒与漠然,“她出了什么事,你莫非不清楚?”子姹一惊,再问:“究竟怎么了?!”龙煜听见她语气里的焦急,很是满意,眼望着妆台上那樽已然空了的雪晶瓷瓶,缓缓挑起了眉。不答她,却问:“我听说,你昨夜睡得不安稳?”
子姹抿嘴,“还好。”
“还好?”龙煜转身过来,面对着她,“还好是什么意思?”
子姹望着地面,淡淡说道:“‘还好’的意思就是,这牢笼相当不错。”
龙煜一听,双眸中寒光顿射:“你在抱怨?”
子姹苦笑,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皇上,你错了,我只是你们手中一枚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赌注而已,我有什么资格抱怨呢?”她浅笑,笑容飘渺如水月,“能被你们当成赌注是卑微的秦子姹一生的荣幸,她不会抱怨,也不敢抱怨。所以,你尽可以以你想要的方式来报复她,直令到她生不如死。”
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仿佛连扫进窗来的清风也察觉到了这股消极且悲哀的气息,倏地也停止了吹送,便是连四处轻透的帘幔也未撩起,就颓然地静止在窗口。
龙煜看着她,她也在看着龙煜。他的面色深沉难测,而她,则是一脸平静,静得如同山涧平湖。
“你在恨我。”他冷声说。这不是废话么?她在心里失笑,可是却摇头,正视他:“不。我不恨你。”
“你在恨我!”
“不……我已经恨不动你了。”她抬眼望着窗外,透过窗口,那遥远的天边,有白云无数。“我为什么而恨?恨又有何用?于我来说,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龙煜,你太有本事了,而我太弱势,所以,我根本没有一点资本去恨你。”
她平视着窗外的双眸黯淡而无光,浑身有着仿若看透人世的萧索。他死死瞪住她,伸手紧扼住她的胳膊,她也不反抗,就那样任他扼着,甚至那细致柔滑的脸上还带着一抹令他深恶痛绝的淡然!没来由地,他心里有了些微的不确定,还有那么一点切切实实的疼……疼得他不由得锁紧了眉,咬紧了牙。
但他口里仍然坚决冷漠:“你知道就好!”
他冒火的双眸就停在离她不到一寸处,从那双深不见度的眼眸里,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凝视了半晌,缓缓把头低了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昨儿夜里歇息得怎样?”
片刻后,他抬头长舒了一气,伸手将她推开,背朝她缓缓问道。她坦然整好衣襟,又定定立于旁边,方才作答:“日日皆如此,安然入梦。”
“安然入梦?”他又不悦地蹙起眉来,扫了她两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带着些阴阳怪气地问起:“不是说,有什么野猫闯进来了么?”
正在捋袖的子姹闻言一愕,把头抬了起来。只见他一脸忿忿,又跟先前进门时神色相仿,便颌首说道:“想来是寄生在这周边树林中的猫儿。”
“哼!”他忽地转身,恨恨地瞪了她几眼,随后又背起手气鼓鼓地道:“这野猫可不是一般的野猫,你们少胡说八道!此后再也不许提起此事了!”
说罢,他便丢下一声冷哼,大步走了出去。
子姹愣愣望着那道气呼呼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有阵莫明其妙的怪风在脸畔刮过……
080 野猫
日落时分,凌府西林苑里气氛黯然,数名侍卫守候在门口,面对府里仆人的好奇张望,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然不语。几名内侍陪着喜儿于各间屋子里收拾东西,倒也真从了龙煜的旨意,即便是朵儿雨墨等上前询问,也是半分情面不给,一律不得私下对话。
喜儿因了凌云的“绝情”,恨乌及屋,也是不想再搭理朵儿,于是与徐嫂在屋内一道收拾着衣物首饰之类,但却从朵儿焦急的喊话中得知,凌云并不在府内,至于去了哪里,并不知晓。喜儿漠然地点了点头,便又勾了身子下去。趁着众人不注意,将藏在橱柜中的那包药裹在衣物中一道包了起来。
“走吧。”拿着满满一包袱的物什出了门,见到徐嫂也已牵着宝儿在门口,便低头说道。
一路上并无意外,很顺利地进了宫门。进宫之后,侍卫们又冷口冷面地将她们送到了馆陶宫宫门处,与守门的侍卫长交付了,方才离去。
才踏下门廊,便见子姹正托着腮冲着园里一树海棠发呆。喜儿微笑与徐嫂在门廊下互视了一眼,才挽着她一道上前,“小姐!你看谁来了?”
子姹从神游中苏醒,迷糊地望向声音来处,一见此状,不由笑起:“徐嫂也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徐嫂赶紧拉着宝儿跪下,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方才抬起衣袖抹着眼泪说道:“夫人,您可瘦多了……”子姹起身,含笑过去,看了他们母子两眼,又黯然失色:“定是喜儿,将你们也拉进了这不见天日的去处来!”
喜儿一听,便拈着衣角垂下了头。徐嫂慌忙道:“不!不是的!夫人勿要怪责喜儿,是奴妇也极挂念着夫人,正好见喜儿姑娘回府,就央了她一道带我们进来了……”
子姹望着她不语。龙煜看管得她如此森严,若不是喜儿使了什么计,她是定然进不来的。但眼下既然都已经来了,喜儿也是一番好意,便也没有急着戳破她们的说辞,只道:“既如此,喜儿便去收拾间屋子给徐嫂吧,他日有机会,我再求了皇上将你们送出去。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呆久了亦无益。”
徐嫂千恩万谢,拉着宝儿随喜儿一道入了内殿。
子姹望着她们的背影,蹙了蹙眉,又盯住了那树海棠。这是株原本已经枯死了的海棠,那树干上甚至有了干死的木屑,树根部还生起了虫蚁,但奇怪的是,经历过旧年的数场严寒,春天一到,这树梢上居然又嫩嫩地抽出了新芽,并且还艳艳地开出了几朵红花来,煞是夺目。
子姹觉得这花开得蹊跷。但因着这股傲然的生命力,又不禁打心眼里生出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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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子姹在正在让喜儿侍候着御妆,眼睛瞄到一边的大花瓶时,忽地想起了日间龙煜来时的情形。便问:“你今儿去太极殿,究竟说什么了?”
喜儿手上一停,抬头问:“怎么了?”
“晌午时,他气冲冲地过来,还说了些莫明其妙的话,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蹙着眉,反过身来望着她,“你老实说,是不是说了什么冲撞他了?”喜儿慌起来:“我……我就是说昨儿夜里来了野猫,然后怕惊着你,想回府去把徐嫂也请进来作伴而已……他就生气了,还拍桌子板凳子的……”
“野猫?”子姹微微睁大眼,愣了愣,而后忽然眼前亮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他走的时候,也阴阳怪气地提到了这个,还说咱们胡说八道……难不成——”
“难不成野猫就是——”喜儿听完,也瞪大眼睛快速地接上了她的话,但说到关键处的时候,还是紧紧地嘴巴给闭上了。但是忍得好辛苦,小脸儿眼见地给憋红了,子姹也是,手里握着木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然后两个人就像两根木头似的,抿着嘴对望了片刻,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今儿卫大人在太极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稳住笑喘之后,喜儿望了望门外,耸肩悄声道:“当时可把我给吓死了!”
子姹放下捂着嘴的手掌,瞟了她一眼,脸红红地敛色嗔道:“你也真大胆,竟然敢送上门去。”
喜儿吐了吐舌,低声道:“我也没料到他居然就答应了!还好卫大人和刘公公也帮着说话。”
子姹垂眸不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起了长发。喜儿想了想,问:“那个药,什么时候去煎?这到处都是他的耳目,要是传到他耳里,这么莫明其妙地墮胎,也少不了有些猜疑。”
“当然是越快越好。”她把梳子放下,木然说道。喜儿点了点头,又帮她换衣裳。换着换着,不由停手担心地道:“昨儿夜里他来这里干什么?还无端端地往花身上撒气?……惨了,要是万一大半夜的忽然把火气直接往你身上撒来可如何是好?”
“撒就撒吧,”她叹了口气,“从关进来那一天开始,你就该做好让他撒气的准备,有空担心这个,倒不如早些去把药熬了来,我也就与他一了百了了。”
“哦。”
喜儿张了张嘴,无言地扶着她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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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进了初夏,天气就渐渐有些闷热,餍餍地人也打不起精神。子姹一早起来,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大舒坦,一味地作呕,那心里又一个劲猛跳。起床时腹中又有些微的疼痛,也不知是何故,弄得人一早上都不得安宁。可是心里又不想引起动静,猜度着过一阵便好,也就连喜儿也没告诉,早膳后一个人呆呆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喜儿在殿里拾缀完了以后,招呼了一声说去厨下,就拿着个小包袱出门了。
子姹知道她是去煎药,没来由地心中一跳,含糊地地应了一声,就又闭上了眼睛。
081 舍与不舍之间
馆陶宫的厨屋设在宫殿的西南角,喜儿已经打探好了,每天这会儿便是没人的,御厨们都趁着这会儿闲功夫回屋补眠,要想不为人知,趁着这空档去煎药便是最好。
进了厨屋门之后,喜儿在门口佯装整理鞋袜,左右看了看没人,方从案台下找到了一个小瓦罐,舀水洗干净了,把药材全数倒进去,加水放在炉子上慢慢煎熬。
等熬好还得有会儿功夫。喜儿守着守着,忽地想起子姹为了保住这孩子历尽艰辛,如果又要狠心将他舍弃,心里就不由有些疼,也不知这样子做了究竟会改变些什么?心里胡思乱想着,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
这边正殿里,子姹仍在捂着胸口憩息,朝阳悄悄射进窗户里,将雕花的窗棱投射在地板上,映出精致的一片阴影。那阴影就落在她的脚边,就像把她整个人也连在了一起一般。
当清风带来庭园里一阵花香时,她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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