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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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花时-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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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终究是个祸患,相国寺是香火旺盛,便嘱咐于他们,仔细留意着。”
凌云点头:“此事愈早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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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回到西林苑,子姹正歪在床上睡觉。手里的书本滑了下来,落在膝盖下的地上。
“小姐?”喜儿上前,扶她掖被角时轻唤了一声。她没醒,双睫往下呈现出一弯柔和的弧度。喜儿便坐在旁边,一时也没走,拿着一边未绣完的帕子绣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有了动静。喜儿回头,笑着问:“小姐醒了?这大半日的下来,可觉得饿?”子姹轻笑,双眼半眯,“你几时回来的?”望了望外面,竟是已斜阳西下,于是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待要下地来。
喜儿起身扶她,顿了顿说道:“回来已有大半日了。”
“……看到些什么了?”她停在床前,脸色有些迟疑,想问又不想问地。喜儿并不急着回话,且拿了一旁的衣裳来,替她穿上,才冲她微笑道,“人太多,我才看了看就回来了,也没什么的。”
“哦……”
子姹点了点头,拢着衣领默默在书案旁坐下。
喜儿在背后站了站,也掀开帘子出了去。出去后却背靠在廊下墙上,望着天空发起呆来。朵儿经过,好奇地停下问:“喜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慌忙抬手印了印眼角,强笑道:“你这是打那儿来呀?手里拿的什么?”
朵儿扬了扬手里的几张字纸,说道:“刚从街上回来,半路碰见管家了,他让我把这个带给大少爷。”喜儿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呀?”朵儿说:“好像说是要找产婆,管家找了几个,将她们的生辰和家世都写在这纸上了,让给大少爷定夺。”
喜儿蹙眉道:“府里不是有好些有生育经验的婆子吗?为何还要另外去找?”
朵儿咧了咧嘴,看了看左右,凑近了她说道:“姐姐不知道,这府里的婆子们大都是凌家族里的人,大少爷这是怕经过上回寒波阁的事,她们会暗地里怠慢,才专门唤了管家去外头找呢!”
“……真的?”喜儿有些不敢置信。
“那还有假!”朵儿撅嘴道:“依我看,大少爷心里其实也很在乎少夫人的呢!只不过前面那事情出在二少爷身上,这亲兄弟之间……唉,反正换成是谁心里也不怎么会痛快就是了!”
喜儿略有些尴尬,但一思及子姹的伤,又淡淡地道:“我怎么瞧不出来?大少爷心里只有那个‘莫愁’,那日小姐都为她受伤了,可他还顾着在那里跟她说话!我可不觉着他对小姐好……”
“喜儿!”
屋里突然传来子姹的轻喝声,喜儿一惊,倏地站直了身子。“哦……来了。”忐忐忑忑地朝里面回了一声,转向朵儿,轻轻瞟了她一眼:“好了,我要进去了。”
“去吧去吧!”朵儿笑嘻嘻地。
053 沂国夫人
日子一晃,转眼又快到元宵。自大雪过后,天气就渐渐地晴朗起来,园里花木日渐地发芽、挂绿,旧年的黄叶却仍在枝头随风飘荡,带着些沧桑的痕迹。
趁着阳光正好,子姹在屋外呆着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有时让喜儿陪着,有时独自一个人走走,凌云并没有许多时间陪伴,但回府时仍然必会来上一趟,坐着闲话二三。只是近来忙于政务的缘故,除了朝政权术之外,他的话语里会不时地涉及“皇上”,这让她总是有些想避而避不及,好在也就是一语带过,也没有别的什么。
“小姐!赶紧更衣去前院接旨吧!宫里下了赐封诰命的圣旨,老太太吩咐大家都要到呢!”
午后乘着阳光,子姹正在园里漫步,却喜儿喘着大气飞快地跑了过来。“接旨……”待喜儿站稳后,又听她说清楚了些,子姹不由皱起眉来,“现在么?”
“当然!”喜儿好笑地,“传旨的太监都到了门口了,难不成还另约个日子不成?”
子姹闭了嘴,心里懒怠去,可能不去么?不去就不是她了。便由着喜儿搀着回了屋里,端端正正换了套新装,又仔仔细细梳好了发髻,一道出了西林苑。
到了前院,老太太与众人已经到了,凌云凌宵俱在宫内,因而也就只些女眷。平日不觉,此时放眼一望,人数倒也不少,虽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但一个个打扮得齐齐整整,也不失风范。
子姹走上前,先自朝老太太拜了拜,“子姹来迟,请老太太恕罪。”老太太温言唤她起了,道:“你有伤在身,怪你做什么?”语毕,才偏首对太监道:“于公公,人到齐了,可以开始了。”接着拉着子姹一道,与众女眷一齐朝皇宫方向跪下。
于太监堆笑点了点头,拿着圣旨昂首走到门口处,宣道:“凌府上下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大溏建国以来,凌门一族为国鞠躬尽粹、尽职尽忠,立下汗马功劳,朕今感念凌门列代先祖之功勋,监国御相之伟绩,特赐封凌门太夫人王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宫装两身,良田五百亩;凌门少夫人秦氏,赐号沂国夫人……”
太监念到这里,稍稍顿了顿。他这一顿,底下伏地的各人心中也俱是一震——尤其是子姹,——“沂国夫人”?她的心陡地一沉,像是装满了水的木盆突然间掉了底!
“沂国夫人”……龙煜是要做什么?!“沂”字是他为王时的封号,他居然封她做沂国夫人?!
“……钦此!”
半刻后,于太监终于拖着长音在头顶语毕。老太太领着众人伏地谢恩:“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子姹呆呆地跟着动作,一颗心却狂跳得已要冲出喉来。
太监走后,还未散去的众人也开始生疑:“皇上这圣旨真是下得奇怪,少夫人按理应是一品相国夫人,却如何封了个‘沂国夫人’?”“……就是!这开朝以来也没出现过这等先例呀!老太太,你看这……”
老太太拄着拐杖端坐在首位上,望着手里的圣旨一语未发。子姹站在一旁,双手将帕子绞得生紧,也是不敢出声,还是喜儿上前挽住了她,才使身上的微颤不至让人发觉。
“唉……”片刻后,凌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脸上现出些忧色,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地让丫环扶着站起来,跨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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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似乎连树尖儿也显得不那么平静,随便吹来一阵风,便可将满枝的树叶撩得七凌八乱,半天还静不下来。
回到西林苑后,子姹关上房门,一个人在屋里暗自揣度了好一阵,越想心里越有些不踏实,只觉得龙煜这一举动实在是个不好的信号……凌云不是傻子,一定也会怀疑这个封号……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不免有些浮躁。再想起老太太的叹息,更是安不下心来,到了晚上,竟是连晚饭也吃不下,随便喝了两口汤,就早早地吩咐喜儿关了门,坐在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翻起书来。
没多久老太太屋里的丫环允儿就来敲门:“少夫人,歇了吗?”
子姹一听,赶紧让喜儿开门迎了她进来。允儿见着她,笑着福身一拜,将手里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放在桌上,说道:“少夫人,这是老太太吩咐送过来的,俱都是宫里的赏赐,老太太说少夫人不吃东西可不行,不能亏了身子。”
子姹强笑回道:“老太太有心了,请代我谢过老太太。”
允儿笑了笑,又道:“老太太还说,请少夫人不必将封赐之事放在心上,古时这大臣的妻室被另封的先例也是有的,咱们皇上自幼文采出众,又博古通今,例外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规矩都是人定的,哪有非得一是一、二是二的道理?”
子姹一怔,面上微微显白,“老太太说的是……”
允儿又行了一礼,道:“那少夫人就且歇着,奴婢告退。”
喜儿送她出了院子,子姹却仍站在原地发怔。
“小姐。”喜儿推了推她。“啊?”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前方。“大少爷来了。”喜儿指了指窗外。
窗外被廊下灯笼照亮的园子里,果然缓缓走来了凌云瘦削的身影,雨墨跟在他身后,低头嘱着什么。树枝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一晃一晃地,犹如戏里的人物。
子姹望着窗外出了神,脑子里有些浑乱得无法梳理的迹象。
凌云走进里屋,看到的正是她两眼无神望着窗外的情形,她似乎没有发觉他进来,整个人犹如一座雕像,静静站在屋中央。他暗自叹息了一声,缓步走过去,把她轻轻掰过来,“我回来了。”那语气虽是像在抱怨,却轻得好像怕惊醒她似的。
子姹望着他,很脆弱地笑了,“嗯……这么晚。”
他又叹息,带着些微无奈地拥着她,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你还是不舍得主动走近我,真让人烦恼。”也许是这话语来得太过温柔,怀里的子姹微微一顿,抚在他腰背的手指也忘了落下来。“怎么了?”他将她放开一点,看着她问。她摇摇头,闭眼又将自己靠在他胸膛上,头一次把自己跟他贴得这样紧,这样……无助。
054 释疑
“姹儿……”他也微微闭上了眼睛,眉头轻轻蹙起,紧紧拥着她,“我喜欢你这样,喜欢你主动一些。你在害怕什么呢?我们是明正言顺的夫妻,相信我,我绝对有能力保护你。”
子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心里有些热热的,却又鬼使神差地说道:“可你已经有莫愁了……”说完,自己又有些后悔,难堪地把头埋下。然而他顿了顿之后,还是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出声了:“……傻孩子!”却也只这三个字,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她听出了他言语的喜悦,这是和他未进门时的脸色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有些阴沉。
但她本意原非如此,她并不想影响他与余莫愁之间的感情。凌云如何待她,这些只能顺其自然,都不由她控制,他的“喜悦”于她来说,只会是一种负担。
于是,她又轻轻推开他了,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望着桌上的木纹发呆。
凌云走过去,将她抱起在身上,然后在她原来坐着的凳子上坐下,望着她说:“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其目光那样热切,已远非平日淡泊的他所能比,而言语中命令的意味,也是从未听闻。等到子姹琢磨出来这话的意思时,他已经俯身向她,轻启了她的唇。
“他封你做‘沂国夫人’?”
片刻,他将她放开,忽然间挑眉轻吐了这么一句,手指在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上摩娑,眼中闪过一道莫测的光,“姹儿,你喜欢吗?”
他仍然还是那样温柔,可是子姹已经开始发抖,半天,才摇头嗫嚅:“圣赐的封号……由不得我喜不喜欢……”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揪紧了双眉,将她揽紧:“可是我不喜欢……”
子姹身子不由一僵,下意识地也回抱了他,隐隐中她有种错觉,他在生气,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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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凌将军来了。”
卫玠稳步迈进殿内,朝正在里面批折子的龙煜禀道。龙煜顿了顿,抬眼望了望他,而后道:“传见。”
凌宵大步上了台阶,到了门槛内,却又不由自主将脚步缓了下来。远远地望着龙煜,迟疑得竟是连拜礼也忘了行。
“宵儿,怎么了?”龙煜抬眼望了望他,不急不徐地道。殿内没有外人,他便还如从前那般称呼起他。
“皇上,”凌宵垂首上前了几步,朝他拜倒:“凌宵叩见皇上。”
龙煜扬扬手,道:“起来吧!往后,免行大礼。”
“是……”凌宵谢过,站起后又垂首站着,一时并没有说话。龙煜慢条斯理地又拿起一本折子,问,“有事要奏?”凌宵蹙了蹙眉,又踟蹰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臣今日前来,乃是有一事不明,想请皇上解惑。”
“什么事,你说。”龙煜似乎毫不在意,把笔缓缓放下,捧起了手边的茶碗,用碗盖拨了拨,轻呷了一口。
凌宵道:“臣想知道,为何家嫂的封号竟不是‘相国夫人’,而是‘沂国夫人’,不知皇上赐此封号,是否有何深意?”
“哦?”龙煜挑了挑眉,目光忽地闪了一闪,又自慢条斯理地将茶碗盖上,抚着龙案说道:“难道圣旨上竟不是写的‘相国夫人’么?”
凌宵咬了咬牙,闷声道:“的确不是!”
“哦……”龙煜点了点头,唇角微勾望着他道:“朕想起来了,那几日事务众多,一日之内就拟了十来道圣旨,想是一时手误所致,是朕的过错,有愧于御相!……如此,你且去唤你大哥入宫来一趟,朕再下一道圣旨,晋封‘沂国夫人’为‘一品相国夫人’,如何?”
凌宵默然了片刻,才缓缓倾下身子道:“谢皇上。臣,就此告退。”
“唔……”
龙煜仍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送他退出了殿门。
“卫玠。”他望着案上一枝雕着蔷薇花的乌木钗,忽然唤道。
“臣在。”卫玠立于玉墀之下,恭身向他行礼。
“你瞧瞧这一招效果如何?”他移开目光,眯眼望着卫玠。卫玠道:“皇上英明,一切皆在皇上意料之中。”龙煜轻笑出声,手指轻轻叩击着案面,“朕倒是在等着人找上门来,却不料来的竟是凌宵,——这倒巧了,无意间又变成了一箭双雕!只是——”他忽而又停下手指,蹙起眉来,“莫非,他与凌云之间的嫌隙竟是来自于她?”
卫玠顿了顿,说道:“……这个倒不得而知。”
龙煜凝了眉,双拳渐渐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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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雪斋里,阳光遍地。一身随意装扮的凌云拧眉坐于花亭里,正对着棋盘独自着棋。
棋局才将初开,黑白子均蓄势待发。他微拧着眉尖,左手拈着一颗黑子,望着白子中腹之地,久久未曾落下。
“大哥。”
凌宵在亭口站了好一阵,方才出声唤道。凌云回首,拧紧的眉头瞬时松开来,含笑温言道:“宵儿?今日这么早回来了!”凌宵点点头,默然在对首坐下。看了看局势,把头扭向了一边。
“姹儿为你的妻子,眼下却被封成了他从前的国号,你居然坐得住?”他绷着脸,想极力忍住心头的气,那股忿然却还是从话语里泄露了几分。
黑子在空中长久地定住。凌云的脸色忽地退下了些红润,起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凝。“这是我的事。”
“又是你的事?”凌宵怒目而礼,脱口道:“我却不知,除了别人惧怕他之外,原来你竟也怕了他!被人张冠李戴,却还如此忍气吞声!”
“宵儿!”凌云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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