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灵面前扬了扬，粗声粗气的道：“喂，你到底说不说啦！”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咳咳的清清喉咙，掳掳胡子说：“年轻人要沉得住气，老人家我可是要整理头绪呢，多说一个字也可能灰飞烟灭，我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提点你啊。”
十五听了吐吐舌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这鬼灵没有骗他。
“事情的源头，都在皇城。”无论是一百年前，十七年前，还是这一次。不过后面的话老鬼灵没有说出来，有些话说多了会死。“我不方便说得很清楚，但你们想想，一路以来的诛魔选拔赛，真的就是选拔有能力的诛魔侠士如此简单吗？”
老鬼灵顿了顿，让十五他们有思考的空间，不过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来是领悟不了个中的精髓。
叹了口气，老鬼灵摇摇头，唯有说得再明白点，道：“一路上，你们到各个宝印所在地，见到什么，又遇到什么？”
“呃……”又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一阵沉默，老大，见到很多也遇到很多耶，难道要一件件数出来吗？十五又不耐烦的，爆发过后的他好像特别容易暴躁，初一倒是很有心机的回忆，一边想一边说：“首先是玲珑塔，我们得到了攻略，遇到了语文言，然后进塔的前一天曾经到那里视察，接着……”
“慢着。”老鬼灵打住初一，引导说：“视察的时候，你们有发现什么没有？”
初一十五先是一愣，然后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询问之意，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疑惑的脸，那天不就是转了一圈吗，没干什么呀，就是语文言在草丛中发现了……
嗯？！
双眼睛越瞪越大，同一件事在两人的脑海中闪过，不由自主伸出食指指着对方恍然大悟的张开嘴巴良久说不出话。最大发现不就是那件事么！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人互相点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玲珑塔外面死了四个道人！”说出后，两人不禁会心一笑，果然是好兄弟，都想到一块去了。
“玲珑塔外面死了四个道人，我们还以为是劫杀，可他们身上的皇榜都还在，迷雾谷外面也是，有好多诛魔侠士死在那里呢，死法都一样的。”初一补充说。“真奇怪，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在里面死，反而是出来才遇害。”
“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死在里面是鬼怪所为，那死在外头……”老鬼灵微微一笑掳掳胡子又看着他们不说话，等待他们自己发现答案。
“你说那是人为？”十五托着下巴低头猜测说：“但是能通过考验的诛魔侠士都不简单啊，会轻易被杀吗？如果同时诛魔之人所为，应该会把皇榜拿走才对，但皇榜都还在，还有其它可能吗……”十五想着想着，眉头越皱越紧都快要连成一片了，却还是没有清晰的头绪。最后忍不住瞪着老鬼灵，气鼓鼓的说：“哎呀，你有心说的就不要转弯抹角嘛！”
老鬼灵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啧啧两声，心里暗暗叹了这几人的愚笨，都几乎是挑明了居然还不知道。无奈之下唯有继续慢慢引导说：“在那几个夭邪之地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的人死了，有的没有死，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老鬼灵充满期待的看着两人，可是那两人却是一脸的为难，最后老鬼灵绝望了，干脆自己回答：“当然不是巧合！我不怕告诉你们，每个夭邪之地外面都死了很多诛魔侠士，而且那些诛魔侠士都是当天进去的人当中最快完成任务出来的。”老鬼灵越说越快，没给他们思考的余地，也没有管他们是否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反正能说的他都说出来就是。“最厉害的人死了，那剩下的又是什么，不过是些半吊子却妄想成为英雄的混球罢了！诛魔大军选拔赛确实是选拔赛，但却是选拔受死之人的比赛这样说你们懂了没有！”
可以看出，老鬼灵的脸涨红了，说完长长的一番话之后，幸好他不用呼吸，否则早已气喘呼呼。
初一、十五还有神卦，三个人都呆着了，他们都听到了老鬼灵的话，但却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听懂。什么意思？为什么挑选厉害的人成为诛魔大军反而变成了杀死诛魔侠士当中厉害的人？这个反差也太大了吧……
假的吧？有可能吗？
“或，或者不是这选拔赛的本意，只是鬼怪利用了这次选拔赛而已吧，是这样吧？啊？”初一再三向老鬼灵确认，可老鬼灵却只是径直的摇头不再说一句话。
“可是这对他们没有好处！”十五摊开双手竭力想要找到能攻破这假设的破绽，他在游说老鬼灵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是假的，也在游说自己相信一直以来的美好愿望还在，还没有幻灭。“你试想想，杀死了厉害的人，对付鬼怪的力量便会被削弱，即使是免得诛魔侠士抢了皇族大臣的功劳，也应该是过后才来找借口杀掉，现在大敌当前没这样做的理由啊。”
“什么大敌当前，谁是敌人了？”老鬼灵白了十五一眼，没好气的反问。
“鬼怪呀，都是因为它们出现所以才有集结诛魔大军的这次选拔赛啊。”十五回答得理所当然。从来没人怀疑过人类的敌人不是鬼怪，从来没人觉得漫天鬼怪飞来飞去不是对人类的危害。
“它们主动袭击你了么？还是说吃了你的饭，抢了你的银两？”老鬼灵瞪起双眼，说起来便扯火，是谁规定鬼怪一定是充当衰人的角色！明明大部分的鬼都没干坏事，怎么非得一出现便是如临大敌般呢！
“呃，这个……”十五被问住了。
老鬼灵忍不住继续替身为鬼的大家平反说：“鬼道与人道的重合，你以为是我们故意的吗？我们也都是受害鬼呢！我不怕告诉你，大多数鬼都是白魂，只有少数是怀有很重怨念的黑魂，即使是黑魂也只会找仇人晦气不会干扰其他无辜生命，除非像城堡那里一样，好好的白魂被残酷的迫害直至对人产生恨意而黑化！”
“那血魂呢？”十五问道，不过看到老鬼灵听到血魂二字脸色大变，马上后悔了。
“哼……”老鬼灵一声冷笑，冷冷的道：“血魂是逆天的存在，能制造如此凶残的东西，只会，也只能是人类。”
人类……难道这一塌糊涂的事件全是出于某人的一己私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挑起人鬼之间的矛盾，这个人，该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行动，又是因为什么，要让天下为之倾倒动荡啊……
“本来人鬼各走各道互不相干互不拖欠，究竟是为什么要弄得这般境况，如今即使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说！”老鬼灵把心一横，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与其在这已经不成样子的世间苟且存活还不如点醒眼前几人让他们拯救这个频临崩溃的世界。
在他们身上，老鬼灵看到了希望，虽然这几个人愚笨，但凭着做鬼多年的直觉，他觉得这几个人会是关键所在。
初一似乎在老鬼灵身上看到了燃烧着的轰轰烈焰，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灵魂消散的那一刻会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很漂亮，只要看过一次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或者有人会为这短暂的美丽而陶醉，不过他并不希望见到，一次也不愿意，因为那是舍弃存在而换来的刹那光辉。
无论基于什么理由，无论是人还是鬼，只要还有可能性都应该珍惜自己。
“不要说！”初一迈开脚步想要阻止老鬼灵说出禁忌话语，十五却狠狠的一把拉住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的准备好倾听老鬼灵接下来的话。
“源头在皇城，在一百年前……”
要说的还是没能完整说出，老鬼灵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即使是大白天也能感受到那份璀璨夺目，只是闪光背后只有让人心酸，这一份美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轻。
初一吸吸鼻子，他告诉自己不能哭，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或者老鬼灵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十五身上，不过私自的，初一承接了他的这份心意，一定要实现大家的愿望，把大家那一份也一起努力！
屋外面起了骚动，最初是那个新鬼灵突然觉得心中一动，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然后在其他鬼灵的指引下，他望向了屋内，那繁星点点的绮丽使得一直没有呼吸的他以为自己是突然忘记了呼吸。
“长老死了？”有鬼灵飘到了窗边，呆呆看着屋内的情景，然后大声喊道：“长老死了，是长老死了！”
鬼怪比人要团结，长老死了，它们第一件想到的事不是争夺长老之位，而是报仇。
刹那间，待在屋外的鬼灵一起发出一声咆哮，悲伤，愤怒，压抑……那一声吼叫撩动起十五不平静的内心。
或者连那位老鬼灵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地位如此尊贵，身为首领的他是如此德高望重，他更没有想到，下定决心后，说出来之前应该跟自己的同僚打个招呼。
误会终究还是发生，呼啸着发出鬼哭狼嚎，犹如回到城堡那一夜，铺天盖地的鬼灵浑身黑气腾腾的砸向这间在吼声中摇摇欲坠的老屋子。
☆、九十三章 不该存在的人
废弃村庄的入口处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披着和黑巫一样的黑色斗篷，不过感觉却完全不像黑巫。他的身体散发着一阵隐隐约约的荤腥味。
他在入口处顿了顿，看看那头盘旋飞舞的鬼灵，慢慢的向那方向走去。
三个人，一群鬼，无论是那一方胜出，等待他们的都不是会好结果。
“住手，听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屋顶早被掀翻，初一大喊一声举起无刃挡隔，因为无刃的刀身宽大，这一挡隔下了数十双鬼爪，不过因为那股劲力强大，初一向后滑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刚缓过气，鬼灵的攻击紧接而来。
“是误会，大家停下来听我说！”初一只是不停的招架完全没有打算过要还手，这是一场误会，要是动手了那这误会便更加说不清。
然而，即使他坚持不还击，这误会还是无法说清，被怒火遮蔽眼睛的鬼灵才不听分辨，他们只知道，长老是在那几个人面前湮灭的。
“废话少说，纳命来！”
“人类总是满口谎言，他们的话已经不足为信，上吧兄弟们，把这几人撕成碎片为长老报仇！”
呐喊声淹没了初一的高声呼叫，他的话无法传达到鬼灵们的心中，那累积已经的怨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化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把这三尺寒冰融化更非一时三刻所能完成，正如在人类眼中，鬼怪永远是自己的敌人一样。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而这恨意的源头，又该是从何说起？
“算了初一，它们已经失去了理性，在说下去只会使你丢掉性命！”十五挥出一剑，面前几只鬼灵被他的剑刃划破，凄厉的一声哀嚎化作烟尘随风飘散。
十五的反击在鬼灵眼中无疑是宣告他就是杀害老鬼灵的凶手，大敌当前还有不面红目赤的么！无视初一和神卦，鬼灵的目标一同转向了十五，那个拿着生锈铁剑不会觉得劳累却是异常暴躁的人。
“哼哼，既然要来送死，那我只好成全你们！”十五举起铁剑大喝一声，双脚蹬地跳上还没崩塌的屋顶，沙沙的碎石从脚踏之处落下，十五俯视脚下，他看不到初一也看不到神卦，目之所及只有黑压压的一片。
“不要放过他，不要放过他……”
刺耳的尖声叫喊使得双耳嗡嗡作响，十五双眼泛着蓝绿色的光，扯起嘴角看着满眼的危机冷笑，他的身边刮起一阵强风，吹得发鬓衣衫凌空飞舞，剑尖直指脚下鬼灵。
受死吧……麻烦的家伙。
“初一，怎么办，十五他很危险！”神卦着急的捉住初一手臂拼命摇晃，几乎都要吓哭了。十五为什么要跑到上面去，明明这里还有她和初一！
初一抬头看着把十五包围起来的鬼灵，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黑色的球形鬼墙，鬼墙的包围慢慢缩小，就像是一个张开的嘴巴一口把十五吞了下去似的。十五知道他不想伤害这些鬼灵才故意跳到屋顶，避免他的参战，可是如果鬼灵把十五杀了，那他该如何是好？替十五报仇吗？
初一握住拳头微微发抖，他没觉得自己有多担心十五，反而是害怕，害怕十五会杀光他眼前能看到的所有鬼灵！
不，要阻止他！初一推开神卦，憋足一口气沿着塌下的墙壁一路跑往屋顶，双手紧握着那把巨大的无刃。
要过去迎头给十五一击把人敲晕吗？初一问自己。
鬼灵用的是鬼海战术，想着力量不及十五强大唯有以数量取胜，于是即使明知死路一条也不停的从各个方向扑向十五，如同缺堤的洪水一浪接连一浪，仿佛看不到尽头，永无休止……
雕虫小技也想伤我，哼……十五脸上带着狰狞的鄙视之意，铁剑在手上舞得呼呼生风，时而上跳下串，时而俯身昂腰，面对众多鬼灵的攻击仍然能保持着从容不迫，他已不是从前的十五，他可是拥有无尽力量的人。
“哈哈哈哈！”一边打，十五口中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狂笑，他自己没觉得什么，但是他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所有鬼。
下意识的，鬼灵的攻击停了停，似乎还有那么一小戳悄悄的往后退了一点。
“害怕了吧，可惜太迟了！”十五的双眼从闪着诡异的红光，混杂着原本的蓝绿之色竟是浑浊得不似人眼。
一剑接着一剑，十五只是单纯的重复这个动作，这都是些普通的鬼灵没有特殊力量，对这时的十五来说，杀死它们不过是像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不，它们的生命是连蝼蚁也不如！
忽然感到后脑有阵劲风，十五哈哈哈大笑着并没多想，也没想要看清来者是谁，惯性的猛一抽身回转朝正后方横扫一剑！
一抹鲜血溅到十五脸上，还带着熟悉的体温和气味……
血，为什么会有血……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十五睁大双眼整个人顿时呆住！
初一……为什么会是初一……他感到难以置信，不是自己伤了初一，而是初一竟然调转枪头对付自己！
“十五，你醒醒，这不是你，你不是会随便拔剑的人……”
“初一——”十五大喊一声，背后突然被偷袭的鬼灵重重的砸到，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屋顶直掉落地，噼啪一声，又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原本运行顺畅的内息被突然的打乱，十五浑身无力，稍微动动都似是觉得被无数针刺一样，“唔……”他忍不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