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富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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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富何求-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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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去渡魂,撒纸钱还差不多。
    封涔老实巴交的听着数落,等宁初二说完才小声嘀咕了句。
    “我师傅年轻的时候也踩过几年莲花的,不过是后来老了,懒得弄那一套罢了。”
    宁初二揉着额角。
    “你现下也不小了。”
    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都是这幅孩子性情。她严重怀疑,封涔及至到七十岁也还是现在这副德行。
    宁初二无疑是个有远见的,古稀之年的封涔也确实拄着个拐杖,熏着一身的桃花来给连十九添堵。
    即便老到不能动那天,尚且拉着她的手,执拗的让她许下来世同他相守之约。
    封涔说。
    “你也知道我不小了,你当自己就是个年轻的?左右咱俩凑合着过完余生算了,我陪着你。”
    一旁的招财将嗓子险些咳出血来,伸手拍掉他放在宁初二袍袖上的爪子。
    “你别碰我家夫人。”
    封涔就恼了,挑着还没画完的眉毛说。
    “你最好在你家夫人前面加上一个‘前’字,不然我揍死你!”
    招财听后也火了,握着手里的短剑道。
    “不管前后都是我家的夫人!”
    宁初二眼见着车还没到地方,这边就先窝里反了,挥舞着拂尘将两人扯开,数落封涔道。
    “胡闹也不挑个好时候?!!你怎么跟谁都能吵起来。”
    每次出门都要与人闹的不快,前些时日是冬官,这回又换成了招财。
    封涔瞪着宁初二说。
    “你就是向着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连带他手底下的人也护着。你再这么对我,我就回祀风谷去。”
    宁初二看着他耍小孩子脾气,颇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护着了,你要走便走吧。”
    才刚说完,便看到招财默默拿出一个本子写道。
    夫人说了,要护着爷,让那个不开眼的东西爱去哪去哪。
    这是他主子出门时交代过的。
    原话是:路上但凡听到什么我爱听的,便记下来。
    方才这话,连十九肯定是极爱听的。
    宁初二:。。。
    在没来到这处山坳之前,宁初二曾经设想过无数次,那些被逼奴役的百姓会是怎样的瘦骨嶙峋。
    然而真正看到那样的景象之后,真的不仅仅是震撼和揪心几字可表。
    隆冬之际,他们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蔽体,全部缩在山洞的一角怔怔的看着火把的方向。
    宁初二一双眼睛一双眼睛的看过去。
    她看不到那些眼底任何的波动,那些呆滞的,没有任何希望的混浊视线,像是这个山坳空洞而寂静的沉默一般,一片死寂。
    阮杏红用帕子掩着口鼻。
    “就在这儿渡吧,我先出去透透气,这里面潮死了,一股子臭味。”
    宁初二看到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伸手扯了下她的裙角,有气无力的道。
    “求求夫人,给口饭吃吧。”
    被阮杏红一脚踢开。
    “昨儿不是给你们送了米汤?当我是善人呢?不做工还想吃饱吃好。”
    宁初二本来是想忍住的,在她转身之际还是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你每日对着这样的惨景,能安睡吗?”
    阮杏红以为她这是犯了丑道士的毛病,生了怜悯,便说道。
    “人本来就是三六九等,各人都有各人的命,你只管做你的就是了,管那么多。”
    同样是人的脸,阮杏红无疑比在场的人都要明艳,但是那双眼中嘲讽的麻木,却丑陋的那样令人厌恶。
    宁初二笑了,指着最前面那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说。
    “各人各命?你觉得他们有的选吗?”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已经。。。卷缩成一团,偎在他的身旁。
    封涔撩起袍袖,逐一查看他们的状况,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因为许多人,早已经饿死了。
    阮杏红瞧着情况不对,不由退后几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好了来超度亡灵,现下是个什么意思?”
    这块山坳,当然不可能没有邱府的人,阮杏红手掌一拍,立时有数十人出现,个个手持兵刃。
    宁初二垂头不语,只是看着那些百姓出神。
    她大约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不该没等到连十九的人到场便撕了这层面皮。
    但是面对这样的惨景,和那样的剥削者,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招财上前护住宁初二,思量着如何应对,正看见山上骤然亮起一排火把。
    为首之人一身锦紫朝服骑于马上,于寒风咧咧中看不清神色,只知那视线淡扫过来时,便带给人一种强势的威压。
    在场的都是邱府养的打手,乍一见到这么多官兵一时都愣住了。
    宁初二傻傻迎上前去。
    “你怎地到的这样快?”
    他策马到她近前,径自将她拉到马上。
    “这样的场面你没见过,我担心吓坏了你。”

☆、第四十八章 黑吃黑

宁初二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京城,她家虽无良田,却有着修建还算体面的宅院。虽未顿顿锦衣玉食,但也算衣食无忧。
    她以为,冬日着单衣,沿街乞讨者已然算是可怜之人。
    然当她看见山坳里这些瘦的仅剩皮囊裹身的百姓,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贫。
    世间之大,她未曾出过几次京城,没想过那繁华地外还会有这般凄凉的惨景。
    宁初一说:朱门酒肉,路旁冻骨,初二,如果有朝一日你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便能够理解哥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了。
    时至今日,她知晓了,但真的宁愿见不到。
    那一具具冷了的骸骨,那一张张呆滞到绝望的眼神,无不刺痛她的心。
    邱家人在云都横行十余年,从未被官兵这般围堵过。
    阮杏红一看连十九那身正三品的补服便知坏事了,当下吓的便往山下跑。
    连十九也并未有追赶的意思,只是淡声吩咐。
    “将里面的人扶出来,剩下的,不用留了。”
    邱家守山的几十家丁,最后全部伏诛。
    可叹邱怀准再怎样小心也没料到后院起火,阮杏红回去之后更是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只悄悄的静观其变。
    怪也就怪在,整整三天,城中都未传出什么消息。
    她曾问过邱怀准,京城来的那位大人,可还好伺候?
    他洋洋得意的点头。
    “不都是那个做派?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离回京之日还有两天,邱怀准都不知道北通山坳出了那样的大事,只提了一箱金银为连十九饯行。
    席面上,各种野味珍馐,他挂上惯长讨好的笑容为连十九布菜。
    “大人远来辛苦,明日便要启程了,下官也实在没有什么稀罕物事可以招待。俗人送俗礼,孝敬给连爷,还望您不要推辞。将来回京之后若是能想起下官,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便感激不尽了。”
    连十九含笑,也不说收,也不说不收。手掌一抬,状似无意之间露出一枚令牌。
    邱怀准知他惯喜古玩,只当又是什么把玩的物件,细观之下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那是北通山坳家丁所佩令牌,从不能离身,现下出现在连十九这里。。。
    他仔细思量了一下最近阮杏红的异常举动,前后一对便知是那混账娘们露了事。
    一时之间又是气火又是心惊。
    连十九悠闲的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宁初二,淡笑道。
    “邱大人的官做的八面玲珑,所涉金银财路之广,本官都甘拜下风。”
    邱怀准当即就跪下了,几步蹭到连十九近前。
    “连爷,下官有罪,但是上头批下来的银子也着实少了些。这城中本就难招做这等苦工之人,下官再不用些手段,上头的差就不好交了啊,求您老人家体恤。”
    宁初二看着邱怀准大言不惭的腆着一张油脸叫苦,眼中浮现的都是那日山坳上的场景。
    如不是用尽全身力气,她险些要对着那张脸一脚踹过去。
    连小爷照旧夹着盘子里的菜。
    “邱大人这是做什么?连某只说你官做的好,褒奖之语何至于惊吓至此。”
    邱怀准暗暗琢磨着对策,再一观连十九的神色,心下了然了。
    讪讪爬起来告了个罪,紧赶慢赶跑出了门去。
    宁初二不知连十九这唱的是哪一出,指着关上的门扉道。
    “他这是,畏罪潜逃了?”
    连十九缀了一口羹汤。
    “若他能舍下这些,便不会坐到今日的位置了。”
    果然,没过多时邱怀准便回来了。
    身后六名家丁,抬了整整三箱‘薄礼’进来。
    “连爷,您当可怜孙儿,将这事瞒过去吧。孙儿便是转世投胎,也记着您老人家的恩情。”
    说着,搬开箱盖,照的一屋子都有些晃眼。
    连十九打量了下金子的成色,伸手虚抬让他起身。
    “京官也是不好当,圣上眼皮子底下办差,比之邱大人更为不容易。”
    邱怀准自然点头称是。
    连十九又道。
    “上次你送我的美人着实和我心意,伺候的体贴不说,书画上也有些易趣。京城那边要瞒下来,打点的可不是这一点半点,今后再有新人,不妨直接送到我那里瞧瞧。”
    竟是连这事也查的仔细了?!
    邱怀准未及连十九‘胃口’这样大,还想在犯官家眷一事上分一杯羹。
    顿时端起一张哭脸道。
    “爷爷有所不知,下官这些美人也只是旁的下属送来的,至于从哪带人,怎么个带法,下官都是一无所知的。”
    “哦?”
    连十九淡笑看他。
    “既如此,本官便直接去找刘敬祥了,想来江北那一片,他却是比邱大人了解的更清。”
    邱怀准闻言一惊,心知那刘敬祥若是同连十九对上了线,哪里还会再往他这里送人,连忙赔上笑脸道。
    “爷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敬祥那小子也无法是个小小都尉,胆子也小的很。您老要真想要人,直接一封书信支会孙儿一声也是一样的。”
    连十九说。
    “那你这便是认了?”
    “认了认了。”
    邱怀准连连点头。
    “早不该瞒着爷爷的,那些犯官家眷惯常都是刘敬祥挑了人送过来,孙儿再转手送给京里的大人。如今爷爷想要,下官自当知无不言。”
    他以为这便算能狼狈为奸了,虽是赔本的买卖,到底比断了他这条门路要强的多。
    连小爷甚是满意的点头,招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既认了,便画押吧。”
    邱怀准看着执笔走进的男子,手中满满写着他所述‘供词’,脸上笑容倏地的一凌。
    “连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金的也送了,银的也给了,好处他可没少收了他的。如今这便是翻脸不认人了?
    连十九慢悠悠缀了口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银子我是收下了,可我也未曾应承过你什么,不是吗?”
    招财等人已经伸手制住了邱怀准,刺破手指便要让他画押。
    邱怀准死命挣扎,大声叫嚷着。
    “连十九!你这分明是逼供,堂堂三品大员收受贿赂,我便是到了京城也要参你一本!!”
    连大人低头数着银票。
    “随你,只是死人参的本,我担心圣上收不到。”
    “你!什么意思?”
    连十九温润一笑。
    “邱大人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不会没见过黑吃黑吧?”
    言罢将身旁由自发怔的宁初二拢到自己怀里,比了个手势。
    须臾,宁初二听到了一声头颅坠地的声响,和浓浓的血腥之气。
    窝在那样的怀里,她却并未觉得害怕,只是问他。
    “就这么斩了?圣上那边。。。如何交代?”
    他伸手顺着她的长发。
    “圣上吗?只要看到查抄出来的银子进了国库,便无甚好追究的了。”
    宁初二嘴角笑容苦涩。
    是了,她怎么忘了,他们大堰的‘明君’也是对着银子微笑的。

☆、第四十九章 舅舅,睡吗?

连十九会在邱怀准临死之前敲上一记竹杠,自然是填充自己的腰包。
    三十万两真金白银,悉数落了连爷的口袋。
    用他的话说,邱怀准送的,是我的。抄出来的,是皇上的。
    宁初二钦佩之余却并未料想过,他连皇上的银子也敢坑。
    冬日难得出来的一颗暖阳,照的整个云都都亮堂堂的。
    昔日华贵的邱府早不见了当初的模样,进进出出的官兵,家眷声嘶力竭的哭喊,充斥在这个风光一时的宅院之中。
    连小爷仰躺在垫着雪狐裘毛的檀木长椅上,闭目晒着太阳。
    听着负责查抄的小官回禀。
    “连爷,邱府上下财务已尽数查抄,白银,田产,再加上无数古玩玉器,共计一百七十万两银子。”
    他懒洋洋的伸手缀了口茶水,连眼皮子都没抬。
    “东旭啊,本官记得曾对你说过。大堰出了贪官,圣上实际上极心痛的,一个小小云都县城竟然贪出一百七十万两银子,你觉得圣上见了会欢喜吗?”
    林东旭闻言一怔,但也是个知道变通的,讪笑翻了翻账册。
    “恐是下官看错了,这几样田产算下来也没值得这许多银子。如此算来。。。”
    他瞅了眼连十九,试探着说。
    “应该是一百,二十万?”
    这便是生生扣下了五十万两银子。
    连小爷自收上的东西里挑了块碧玺端详着,又随手丢回去。
    “这云都的玉可不比京城,邱怀准银子多,半数古玩都不值这个数,也是个不懂行的。”
    这话还要说的再明白吗?
    林东旭当下会意,提着小狼毫猛划了几笔。
    “正经是大人有眼见,下官险些被邱府这些粗制玉器给蒙骗了。算将下来,也就是九十多万两吧。”
    连大人没说话,手中扇面遮住日光继续小憩,嘴角一抹淡笑,这便算满意了。
    宁初二一直站在旁边怔怔的看着,及至林东旭走了之后才僵硬的开口。
    “你从前。。。也是这么贪的?”
    她记得,连十九可是抄过不少家的。
    连小爷嘴角微掀。
    “京城的油水,可比这儿宽裕的多。”
    。。。。。。。。
    清点完毕之后,他们便要回京了。
    城门楼上,正正悬挂着邱怀准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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