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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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倩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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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小推门走进来,没有惊讶自己的主人受了伤,也不问她怎么受的伤,只低垂着头,听她吩咐他该怎么做。她看了他一眼,强作镇静的告诉他先想办法取出暗器,然后敷上些金创药,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他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她没有说怎么取暗器,他也不问。他走到她身后,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白色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在她的创口处。她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自伤口传来,直沁心脾,便没了痛楚。她问人小滴的是什么,他不言语。收好瓷瓶,摸出一只锦盒,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十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他捻出两根较粗的,使筷子般夹在拇指、食指和中指间,试探着把针伸进伤口,夹住暗器,微微用力,快捷地将之挑出。虽然,有他滴的液体消除痛感,可暗器出来的刹那,她还是痛地哼了一声,那自是暗器的缘故了。他被她的哼叫吓了一跳,针及暗器一起掉在了地上。

  原来那是枚拇指般大小的铁锥,铁锥做的十分精细,锥尖细小锋利而有四方倒刺,倒刺同样的锋利,倒刺有分叉和侧刃,分叉增加伤害,侧刃防止倒刺影响铁锥刺入肉里。倒刺上还挂着她的血肉,更显得异常的恐怖骇人。见着此暗器,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几下,喃喃道:“附骨锥?天下竟有如此可怕的暗器。”

  人小在心里叹息。他知道,尽管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六七年,经历了无数的江湖风云,他还是有着太多的幼稚,太多的一厢情愿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江湖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逃不掉的。他知道他的计划不得不改动了,他决定该做点什么了。他一时想得出神,忘了给她包扎伤口。

  她问道:“人小,你在想什么?”他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看着她雪白的肌肤,又不自觉紧张起来,双手颤抖却又熟练地为她洗去伤口四周血污,敷上金创药,包扎好伤口。

  人小出去了,她兀自发呆。她不奇怪人小有那些疗伤的物事,不奇怪人小会那么的熟练,她只奇怪人小的手碰到她肩上的肌肤时,心里竟会泛起些一样的感觉,那样的心醉而又那么的熟悉,仿佛她的容与第一次用手抚摸她脸庞时的感觉。唉,容与。她的心一痛,随即责怪自己,为什么责怪,却也说不上来。

  唉!她叹了口气。她把潮退放在桌面上,看着这柄看上去与普通的剑没什么两样,却已让自己到鬼门关走了几遭的所谓宝剑,耳中似乎响起了师父垂危的嘱咐:

  “芳儿,潮退一出,必惹风波。那人当初送给为师潮退,便即引起江湖的腥风血雨,无穷祸患,为师也因此与他落得劳燕分飞,鸳鸯难谐。你要记住,为师去后,你代为师将它还与那人吧。你本已遭遇太多的不幸,为师不希望你的人生像为师一样沾满血腥。唉!”

  师父的叹息犹在耳边,经过这些日子的打打杀杀,她终于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她想:“师父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唉!神兵利器有什么好,自古以来就是不祥之物,可叹无数江湖豪客执迷不悟,枉自丢了性命。她又想:“师父与那人分手,可以说是因为一把剑的缘故,然则容与他离开我是为什么呢?”胡思乱想一会,倦意来袭,她熄灯就寝。一宿无话。

  因着有伤在身,况且要事未了,她也便在这家客栈住下。人小自然不会违拗于她。

  这一日,人小待杨惜芳用过晚饭,像前几日般到酒店喝酒。

  桌上放着一大坛酒,一只小酒杯,——他不习惯用大碗。他垂着头,坐在靠窗一隅。酒杯里倒满了酒,他却迟迟不举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在凝听什么。

  只听一个脸皮焦黄的汉子说:“听说足迹从不到北疆的‘东海午夜剑’宗少名已经到了风镇,好像为了一件很要紧的事情。”

  一个瘦削的汉子接道:“前些日子,我倒瞧见了。宗少名穿一身珍贵的雪白貂裘,披一件玄色披风。跟在他后面的有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叫‘夺魂玉面’汪言,据说是宗少名的关门弟子,极得宗少名宠爱,武功在同门师兄弟中无人是其敌手,而那女的是宗少名的幼女;叫宗毓秀,是宗少名小妾所生。”

  “那叫什么秀的,水灵灵的,长的真他妈的俊啊。”一个长着两撇八字胡,神情猥琐的汉子突然道,“那细腰儿,水蛇似的,那脸蛋儿,真他妈想捏上一捏。江湖上说那姓杨的貌美如花,却未必便赶得上这妞儿。他妈的,要是能弄到手玩上两天,那可才真叫爽。嘿嘿。”

  先前二人陪着笑道:“尤兄,你不要命了。”二人随如此说,却也没见着担心的意思,倒是不把宗少名放在眼中了。

  姓尤的嘿嘿干笑一声,喝下一杯酒,道:“别人怕他宗少名,老子可不怕他。妈的,这里是我尤二的地盘,不跟他为难算是看得起他了,还怕他怎的。”

  人小举杯,小呷了一口。

  脸皮焦黄的汉子说:“这个当然,再怎么说,天给他宗少名一百个胆,他还不敢开罪沈老。”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道:“‘塞外孤星’固然厉害,‘东海午夜剑’却也未必好惹。”

  瘦削汉子和尤二不言。又喝了会子酒,瘦削汉子道:“依我推测,姓宗的也必听说了那把剑的讯息。他姓宗的也是使剑的人,岂有不动心之理,再者说了,凭他姓宗的一句话,随便遣几个弟子走一趟,怕还没多少办不了的事,何必寒冬腊月的亲自跑来。”

  脸皮焦黄的汉子和道:“刘兄言之有理。这些天风镇的气氛可有点不大对,不单姓宗的,还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其中不乏像‘蓝衣毒神’、‘多情附骨’等蛰伏多年的老怪物,恐怕或多或少都是为剑而来的吧。”

  尤二沉吟半晌,道:“别人不好说,宗少名倒未必为剑而来。”

  二人问道:“尤兄,这话怎么说?”

  尤二道:“十年前,家师远赴江南,遇宗少名在扬州相遇。姓宗的和家师客套几句,就邀家师过招。当时家师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便与姓宗的订下十年后在酉城一决高下的约会。宗少名这次来北疆,应该的赴家师的约会来了。”稍顿,又说:“这事家师极少提起,原是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二位务必保守秘密,否则家师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二人忙说:“兄弟理会得。”

  尤二嘻嘻一笑,又道:“哈哈,他奶奶的,好久不曾听得如今那妞儿的箫声了。刘兄,萧兄,等这里的事半完后,一起去酉城听他娘的个痛快,如何?”

  脸皮焦黄的汉子道:“坊间传闻这个如今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容,果然当真吗?”

  瘦削汉子道:“萧兄,你才从中原回来,所以有所不知,那如今既然入得尤兄的法眼,姿色自然不在话下。”接着对尤二说:“尤兄,兄弟有说错吗?”

  尤二满脸淫笑,对姓刘的话不置可否,却道:“可惜啊,可惜,他奶奶的,动不得。”

  二人愕然问道:“为什么?”

  尤二也不解释,只招呼二人喝酒吃菜,二人也不再追问。这时,一个贼头鼠目的家伙走进来,恭敬地交给尤二一封信。尤二拆看,脸色数变。刘、萧二人连问发生了什么事。尤二道:“家师来了,今日不能与二位去醉风楼了。”站起身,向二人略微抱拳,匆忙走出客栈,送信者紧随其后。

  人小起身,跟了出去。

  其时,街上人影依稀,人小垂着头,远远缀着尤二二人,二人浑然不觉。

  尤二边走边问道:“师父说了什么没有?”送信者答道:“沈老似乎很生气,他老人家说:‘老二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他别莽撞行事,他偏是不听,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现在闹得众皆知晓,我看他怎么成事。哼!’”尤二颤声道:“师父都知道了?”送信者答道:“好,好像都知道了。”尤二停下脚步,一把扯住送信者胸前衣物,厉声问:“说,是不是你他妈的向他老人家告的密?”送信者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显得极为害怕尤二,结结巴巴道:“老,老大,给我,给我过,过街鼠一百个胆,我,我,我也不敢出卖老大您。”尤二放开过街鼠,鄙夷道:“量你也不敢。”接着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说的。”过街鼠道:“小的不知道。”尤二不在言语。二人穿过两条街道,拐了个弯,走进一栋高楼华宅“尤府”。

  人小正自踌躇要不要进去窥探一番,身后传来争吵的声音。他心念一动,闪身进了一个黑暗角落。

  只听一个男子追着一个女子说:“师妹,你听我说。”

  女子语带哭腔地说:“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跟着我,你走开,我不认得你,我不想见到你这种人。”

  男子说:“师妹,师父要你回去,是对你好。北疆人粗俗无状,蛮不讲理,又凶残无道,师父有些要紧事跟他们交涉,带着你不大方便。”

  女子说:“爹才不会有你这些无聊想法,还不是你多嘴。人家难得有机会得爹同意出来识见识见,偏偏就你的鬼道理多,成天在爹面前搬弄是非,瞎嚼舌根。”

  说话间,二人在人小面前走过。男子伸手拉住女子手臂,女子停下来,娇斥道:“放开我,我这就回家去,免得碍着你们的要紧事。”

  男子温言哄道:“师妹,那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师父说了,过两天,大师哥从子城过来,你同他一起回去。”

  “我又不是瞎子,不识得路。”女子推开男子的手。

  男子讪笑道:“师妹,师父他老人家是关心你,怕你在路上有什么闪失。而且,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总不大好,路上有人打点食宿,照应一下,总是不错的。”

  女子冷哼一声,心中实也软化下来了。

  男子道:“回去吧,师妹,一会儿师父又该担心了。”

  女子本也决定不再耍小孩子脾气,听得男子这么说,又忍不住气往心上冲,怒道:“有他姓汪的宝贝徒弟跟着,他老人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他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走几步路都要人为她挂怀。”

  男子急忙赔笑道:“是,是,是,师妹说的极是,这话原是我说错了,以师妹现在的身手,原用不着谁来担心来着。”

  女子说:“我的身手如何我知道,不用你来讨好我。我问你,大师哥去子城的事我怎么没听说。那天,我问大娘的婢女小琪,她明明跟我说,大师哥回家看望父母去了。怎么突然之间跑到子城去了?”

  男子沉吟不语。女子一跺脚,几个纵跃,去得远了。男子一愣,随即追了去。

  人小听得没头没脑的,心中暗怪自己多事,又想起出来久了,多半会被杨惜芳察觉而心中生疑。想起杨惜芳,什么都变得毫无意味起来,心中数叹,慢慢踱回了客栈。杨惜芳似已睡去。他走到她窗下,坐下,蜷缩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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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五章 潮退遭劫

  (起7W点7W中7W文7W网更新时间:2006…2…11 23:54:00  本章字数:2908)

  

  莲子心中,

  自有深深意。

  ——欧阳修《蝶恋花》

  没几天,杨惜芳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没有去想为什么好得那么快,因为她出道江湖以来,在这之前从未受过哪怕一点点小伤,她认为好得快是理所当然的。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她都尽可能的归结为理所当然。明明有无数的武林中人,为了她手中的潮退而蜂拥到了风镇,而她竟然得以安心的养伤,她没有去想为什么。江湖中的事她原本就不懂得,因为没有人对她提起过,她又不大在乎,之所以没有人来骚扰,她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她不知道伤好得快是因为人小给她敷的是天下一等一的金创药,——人小发动无数的人力,耗费无数的物力、财力,经过无数次试验与失败炼制而成的。

  她不知道没人来烦她是因为人小利用了江湖中的人人都懂得的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四处散播谣言,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率先出手。因为潮退在手那就意味着要承受着来自其他人的抢夺争杀,谁敢保证一人能胜得万千人,一手能胜得万千手,谁也不能。谁都在等良机,谁都在想万全这策,是以留给了她喘息的间隙。

  她不知道,她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那人是生是死,她整日价的陪伴师父住在那远离人烟的幽寒谷,又何从知晓?五六年来,她的生命有一半是用来思念的。

  唉——

  我知道你在天之涯

  你不知我在海之角

  我们之间隔着

  茫茫人海

  海上弥漫着惨淡的烟雾

  烟雾中

  你看着鱼龙潜跃

  我瞅着鸿雁长飞

  有一天

  海枯了

  石烂了

  有谁记得曾经的痴人

  西街菜市场响起了几声惨叫,仿若市井屠狗宰猪之辈刀下牲畜垂死的呐喊,为风镇腊月的血腥拉开了序幕。死去的人,并非无名之辈,而且都可说是威震一方,煊赫一时的人物,不过人死万事休,如今那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死尸很快被各自的门人亲友之属收了去,鲜血依然残留着。过往的行人在上面踩过,莫不当之猪狗之血。既然是猪狗之血,杀人的人也无非杀猪戮狗的家伙,那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皑皑的白雪掩盖了这斑斑血迹,惨叫声却又自他处响起,鲜血又在另一所在流下,似乎是想跟这白雪对着干。没有人知道这些喋血惨案为什么发生。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原本就有着太多的莫名其妙、一塌糊涂,又何必费神去计较那么许多,费心去究根问底?。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样?惨叫依旧,鲜血仍然。别一些人的刀剑在先前的杀人者的胸前掼了下去,在先前的杀人者的颈上滑过一条优美的弧线,那也没什么,只不过又多了些将要被掩盖的牲畜之血,而杀人者变成了被杀者,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流着同样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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