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一家亲 (两个人的车站 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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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狗一家亲 (两个人的车站 前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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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书都堆在课桌上,竖起来排成一排,再用试卷习题集英汉字典一类收尾固定住,人伏下去写东西,从外面基本只能看到个头顶,非常具有隐蔽性。我便常常这样隐藏在书堆中睡觉。刘锐是很乐意为我把风的,因为我偷懒,便意味着她的竞争对手少了一个。其实大家都巴不得别人都在自己用功的时候睡大觉。

这里宛如个武林圣地,各路高手人手一份武功秘籍勤学苦练,只为去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头。

啊,我突然醒悟——原来在我还沉迷于江湖故事中的时候,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我将不记得从哪里看来的话推销给把写小说当放松的刘锐,她异常激赏。更是殷勤地劝我多睡,好为她积累“可以将人听懵的好句子”。

所以当我从安然无忧的梦里被她推醒的时候,还以为下课了,可是下一秒便感觉出周围依然处于课中的静默状态,立即在被我拿来当垫子的习题集上做伏案勤奋的警醒状。这是三天来她头一次没到下课便推醒我,可见狼真的来了。

果不其然,从门口就传来细微的声响,偌大的教室只有那小小的皮鞋声在回荡,更衬托出恐怖的安静。我佯装奋笔疾书,留意着来者的动向。

我坐在靠边的一组,本以为巡堂也不过是从外围绕起,结果那脚步竟是直接冲我来的。

就知道圣地的老师个个火眼金睛,能常人所不能。尤其我们班主任,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在眼睛片后面闪着锋利的寒光,似乎一切都逃不出掌握。

我的心被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地踩着,心想不会这么快开始就被老师盯上了吧?一紧张,赶紧打起腹稿准备应付将要到来的关注,正想到一半,一根手指已经敲上我的桌面。“哒哒”两声,足以让我几乎是惊惶地抬头。

班主任镜片后的眼睛闪着依旧看不出情绪的光芒,表情严肃,我慌张地正要开口,他竖起手指拦在嘴边,示意我噤声。“轻点,出来。”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

完了!果然。我知道老师们都好这个,只要不是能简单地训几句的教训,就得拉到外面去长篇大论,就算上课中也会制造出什么“XX,下课后到办公室找我”的谈话机会。我准备的N个理由就此被埋葬在腹中,垂头丧气地拉开椅子站起来,刘锐丢过来一个哀悼的眼神,我也没空理她了。

从座位走到门口,这一路忐忑又漫长,我左右思量,倒不是担心会有比如找家长来或记过之类的处分,自习睡觉这个级别还够不上。而是一开学就给班主任留下坏印象,那么以后就一定会成为老师们重点关心的对象。还有期评分,大学推荐保送等等都会受影响……

我越想越害怕,跟着班主任走到门外,赶紧争取上诉的机会:“韦老师,我……”

他却指着楼梯口:“你弟弟来看你,在那边。快去快回,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说完拍拍已经呆住的我的肩,转身又回教室去了。

我拼命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口气松懈下来,“噗嗤”笑了,连忙说了声:“谢谢老师。”拔腿就往楼梯口那个人影那儿跑。

才三天没见到他,却觉得似乎过了三年。

他戴着顶棒球帽,遮住了金色的头发,帽檐压得低低的,挡住了碧绿的眼睛,身上还穿着我的母校初中白衬衣蓝裤子的校服,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已经长这么高了。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又精神。

他听到我的跑来,抬起了眼睛,原本黯淡的眸子一下焕发出光彩——其实在那么昏暗的楼灯下,我看得并不清晰,只是觉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让周围也跟着光亮了许多。

“哥——”他轻轻地叫了声,还没等我停住便扑了过来,我接住他,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怎么跑来了?玲姨知道吗?”

“哥,我好想你!”

我们几乎同时说,停了一下又一起笑出来。

他离开我的怀抱,拉着我的手,难过地低声问:“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家里就我和玲姨,好冷清。”

“才不过三天而已啊。”我失笑,“我不是打过电话给玲姨?周六就回去。”

“已经三天了。”他倔强地跟我辩,“到周六又还有三天,这么久。”

“可是以后我都得这样了。一个星期就回去一两天,你也这么大了,得习惯一个人照顾自己,知道吗?”安抚地拍拍他,“玲姨知道你来吗?”

“恩。我打了电话回家,放学就直接过来了。你们学校好远哦。”他皱起高挺的鼻子。

“所以回家不方便嘛。这校服你穿很好看。”我扯扯他的衣服,笑着说,他却有点不好意思。

“别的同学都说好难看,但是哥穿得也很好看,我就穿来给哥看。”

呃?我穿好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以前我们都把这套衣服叫“孝服”的事了。

“怎么进得来的?”我想起门卫每天都会盘查进出人员。

“就说我来找我哥。你们门卫让我签了名字,又要我说出你在哪班。刚好你们老师进来,就顺便带我过来了。老师人很好。”

“是啊。”我想起刚才的紧张,不由笑起来,这个老师其实也许是个温和的人呢。

不过虽然他交代过,我还是带着小雨去参观了一下我们学校。我们的初中地处市中心,场地狭小不说,校门还被建行和农行一左一右两大银行夹击得只剩下巴掌大小,哪有现在这间跟高高的牌坊一样这么有气势?校园内部更是不能比的开阔。我颇为得意地在昏暗的路灯下带着他走过空旷的篮球场,左指右划,充满主人的骄傲和自得。

远离市区的校园里绿树成荫,空气清新,晚风宜人,他只是安静地听着,露出微微的笑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有点着迷又有点崇拜地看着我唾沫横飞的样子,跟从前一样。

我们从教学楼一直横过整个校园经过食堂走到足球场,我讲得和走得都有点累了,却不是一上自习就想打瞌睡的那种全身自发性疲劳,而是满心的欢喜和满足,一直张弛到了尽头有了些疲倦。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次小小的离别之后的相见,竟让我兴奋成这个样子。

事实只是证明了,我牵挂着他的程度,超过了我所知道和能掌握的。

我们坐在足球场的看台上,望着天边亮起的第一颗星星,气氛忽然一下沉默下来了。

“你们也开学了吧?新的班上同学还好吗?老妈一定又赶回来带你去开学典礼了吧?”我赶紧作出一副对他的学习生活很关心的样子,因为太静谧的气氛里会酝酿出尴尬。

他却是看着我,忽然很开心地笑起来,眼睛都弯成了两道弯月,让我在昏暗中隐隐约约都能看到脸颊上那被咬过的细碎疤痕。他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哥,我今天把个人教训了一顿。”

“嘎?”

“今天来的公车上人很多,挤死了。有个人站在我背后趁机摸我,被我差点扭断手指。”他的语气轻松而简单,我却吓了一大跳。

“什么?!”我无法不惊讶,什么时候他讲起这种事来已经这么镇定自若?

他却是像在嫌我大惊小怪似的,嘟起嘴说:“不是你以前跟我说的,碰到有想亲我摸我的就一定要揍吗?”

“……”

“我没揍他,只是这样悄悄地把手伸到背后,顺着下去把他放在我屁股上的手指用力拗过去而已,他根本不敢叫。临下车的时候又趁机狠狠跺了他一脚。看他以后还敢当街耍流氓!”

这样对我说的他一脸的轻松随意,俨然已经是精于此道的高手了。我忽然在想,以前那个只会跟在我背后哭哭啼啼要我保护的小鬼到哪里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开始不稳的心跳,缓缓地开口:“王烨……这些年都教了你什么?”我把弟弟交给他三年,他要是敢教坏他一点,我一定提刀去把他剁了!

“霸王?他就教了我一些简单的防身手法……和打架的窍门。”他只犹豫了一下,依然说得很平稳,“他说,他和你都不可能保护得了我一辈子,我如果不能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就要做好你提前患上心脏病英年早逝的准备。”

“……”这个混蛋!我开始考虑回家头一件事就是去问候他!

“哥,你是不是……因为觉得照顾我照顾得很烦了,才要跑到这么远来读书的?”他清清亮亮地望着我说,我竟呆了一下才笑起来:

“傻瓜,怎么会?别瞎想!我是觉得这里的学习环境好才来的。而且我那个分数,不是离L高的分数线还差几分吗?”这是实话,给我突击死背出来的成绩就算怎么有运气也没好到那个程度,否则就太人神共愤了。

“可是你不是还有初二参加的数奥赛第三名加分?”

“就是算了加分还差几分的。”我胡乱搪塞,不想让他知道我为了躲王烨,根本没把那个成绩交上去。

“哥,你不在家,我好寂寞。”他委委屈屈地说,这么多天来,我的,和他的,所有的感受原来都可以用这两个字概括。

寂寞。

寥落的情绪,被他那低靡的语调牵引出来,化做在嘴边一闪而逝的叹息。

“多和同学一起玩,不是还有陆霄吗?”我言不由衷,却知道这些话是不得不说的。

他笑笑,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依恋地,专注地。好像什么都了解的样子。

我突然发现,这个小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真的在慢慢长大。

远远地传来了下课的铃声,惊动地撕裂了静静的夜空。第一堂课下了。

我们又开始往回走。他却不再牵住我的手,觉得冷似的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我的手忽然空得没处放,也只好放进口袋。两个人就这么走到校门口,侧门门房屋檐下的那盏分外明亮的日光灯将他的脸色照得煞白。

明晃晃的光线里,他惨白地冲我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招了招手,什么也没说便直接跨过门槛向公车站走去。

我站在门里,看着他孤单的背影站在公车站牌下,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公车来了。他利落地跳上去。

我一直怔怔地看,直到车走了很久,才醒悟过来该回去上课了。

再继续去睡一节课好了。我喃喃自语,却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看手。

第一次,觉得手里是这么的空荡荡。

什么东西,从手心偷偷地溜走了?

最近因为搬家,真的弄得焦头烂额,很多事情赶着要做。新学期开始了,功课也不轻松,所以写文的时间就给占去了很多。

所有耐心等待星炀的大人,谢谢你们!

11。

最最难熬的第一个学期也终于给我熬到了尾声。

期末考完,到了封校的前一天,平时没机会回家的县里乡下的同学早就归心似箭,早一天就都收拾好东西赶车回去了。早上起床,我便发现不仅我们寝室,连整个宿舍楼都是空荡荡的。

我之所以会滞留到最后,是因为王烨一早就叫我早点回去,所以故意磨蹭到最后一天才通知老爸来接我。

老爸大概要下午才有空。到了晚上保卫科会到各宿舍检查,然后就是封校。我百无聊赖地去食堂打了三个馒头,又慢悠悠地去打了一壶热水,冲了杯豆奶,翻出本刘墉的散文集边吃边看。

因为起晚了,馒头都只剩下尸体的温度,幸亏水还挺热,我将就着吃两口,就包着水杯暖手。打算待会儿回家吃玲姨的大餐。

到了中午的时候,实在无聊,又出了寝室门口,站在过道上往楼下看。我们寝室在顶楼,常常大早起来从栏杆往下看,都能看到楼下栏杆上搭着床单。而如果从楼下往上看,每天每层栏杆上的各色床单已经成为男生楼一道独特的风景。对面就是女生楼,平时男生女生在这个大院里进进出出,都能看到。

所以还有女生感慨地说,想不到你们男生比我们还勤快,这么喜欢洗床单。

有时连被套都会晾出来。我笑说,不洗晚上就没东西用了。

那个女生愈加佩服地望着我,刘锐却捧着她的书笑倒在桌上。我却愈加不知让她发笑的原因是什么?是男生的床单,还是她的书。

我翻开她书的封面,竟然已经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作者叫席绢的台湾新言情小说,而是一对外国的男女,男的虎背熊腰英武彪悍,女的满面春色酥胸半露,上面是四个色彩强烈的字眼:《绮梦王国》。

哦~~~~我拉长了声音,满脸了解地看向她,她却又开始不自在起来,敷衍地轻笑一下,赶紧回到自己书里去。

“洗床单的事啊,那里面一定很详细。”我笑着指着她的书对那女生说,她却忽然顿悟了什么,尴尬地跑走了。

刘锐贼兮兮地笑:“你得意什么?这本书就是她借给我的。”

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做恍然大悟状笑作一团。

正值青春期旺盛的时期,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宜言传。

到了这离校的最后一天,竟然还有床单晾出来,我失笑。任何领域任何时候,你总能发现某些强人的存在。

楼道里响起几个走动的声音,对话和谈笑,我又跑到楼梯口跟楼下同样滞留的兄弟们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个端着刚打好饭的饭缸就上来了。

是金秀来的一个体育特招生,块头很大,练的是举重,墩墩实实的,第一次认识时就摆明目标是中国体育大学。

他捧着饭缸,特别憨厚地跟我一笑,就边吃边跟我聊起来了。他买的是下午五点的车票,因为体育加训,今天才能走,不过正好还有老乡也一趟车,还有个伴。

我指着楼下的那床床单大笑,他也笑起来,说那正好是他老乡的。我说,怎么都快回家了还这么勇猛?他抓抓脑袋,想了一会,说,大概就是因为着急回家又买不到票,心火太旺……

我们相视一眼,又开始暧昧地闷笑不已。

正要自然而然地转入男生的黄|色话题,忽然看到楼下大院门口涌入一群人。我们的话给生生掐断,呆呆地看着那群人迅速地在我们楼前集结。

我们都给突如其来的场面看得愣住了,十几个人,跟我们差不多年纪,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流氓,人手一把闪着寒光的锐器。一个显然是头的,指了指大院门口,立即有两个人跑过去守住。又指了指我们左右两个楼道口,又过去了两个人,一人站住一个。然后,就是他手一挥,剩下的像股黑色的污水蜂拥而入。

楼道里响起纷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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