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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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月,井梧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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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怕,小师傅,我怕。”
  听闻近日贾毓一直无心装扮,不施粉黛,可怎看她无论是惧是忧都一副天资颜容,着了那身价值不菲的重纱绯罗裙,更显得妩媚多姿,弯下的唇瓣轻咬,水嫩可尝,直叫人春心荡漾。
  自然我也是怕的,不过畏惧之色却没有写在脸上罢了。
  恍惚中有种错觉,那种宜嗔宜怒的表情从来都是与了这些美人的,我这种一哭便眉眼不清的人就不拿哭脸吓人的好。
  如今尚羡妒的是那年幕僚进帐摆宴,画师李冰曾说过锦瑟的泪容美得举世无双。
  我望向夜天,那般许久眼神再未聚焦过。
  待回神,我环了贾毓入怀背手拍她,若似拍着九妹韵如,犹记得往昔贼人入府,杀伐一夜,红了窗纱,我便是这般抱住她:“不怕啊,不怕……”
  一念惊觉不妥,我忙松开了贾毓,连连道:“何酬并不是有心轻薄了小姐,适才一时心生不忍,误将小姐当作小妹,遂,遂……”
  贾毓尴尬地笑笑,眸子在我眼神上缠了会又移开去,潋滟语道:“无事,我并未怪你,你也是有心安慰我。”
  彼时,贾澜一副鄙夷的神情相望与我。
  我亦不介怀于他,毕竟从头至尾,他的眼睛里只有重重异色。
  倒是可怜了他讨厌我却仍然要待在我的近旁,我自是猜,他大约中了一种“就是不喜欢你,就是要让你不高兴”的法术,不然为什么从始至终他就没有对我笑过呢?
  我一个鼻子眼睛长得端端正正、见人三分笑的好少年,哪里招他了?莫非……
  恰此时,贾澜淡淡地开腔挤兑我:“你师傅的榜样你是学全了。”
  事实是我果然冰雪聪明,竟差点领会。
  所谓榜样,是有所指的。
  何如魅力太大,这贾府的婢子们表白者甚众,午前一歌姬因思慕心切,趁上茶之际强吻了他。虽说何如分明可以将这个吻扼杀在一瞬间他却没有,情何以堪,但这个事情由不得何如牵头,更扯不上与我有关系。
  这厢,贾毓幽怨的眼神在我和贾澜之间逡巡了一遭,终究低首,淡淡地说:“三哥作甚这般污蔑酬公子,他无心的,我都未曾介怀,何来你责备于他。”
  我自是不想干涉他们兄妹之间的不满,顾自闭上眼睛继续运气修炼。
  静心,排开杂念,吐纳。
  剑气游走,回归仙灵世界,再无其他。
  此中修仙的玄妙,于此升华。
  引天地之气汇于体内,存于灵识所在,存于肉身所在,存于内心所在,融会贯通后为人所用,随人之所想变造万物。
  肉白骨,智愚弱。
  活死人,绿荒山。
  这般修行平和心智,能压抑我多年的梦魇之扰,只是如今尚在初时,每每入定之后,会有一阵时候遭到恶念反噬。
  片刻,果不其然又坠入了梦境,在那无边业火中挣扎呼嚎,与此同时掌心一灼热硬物投掷不去,疼得钻心蚀骨。
  剑气因为我心绪不宁在身体里胡乱冲撞,忽地我尝到嘴里翻上来的咸涩腥甜,收了气,抬手一抹,残血鲜红。
  神智还算清明,看来这次没有伤及脑上经脉,该是万幸。
  修仙法走火入魔比之练武之人走火入魔后果还要恐怖,看着掌心的血,想起何如诸多警告,仍然心有余悸。
  贾毓却轻呼了一声,最后的眸光触及凉血,倒在了我怀里。晕血这种病症,要是有心人想掳了贾毓去,怕是连迷药都省了。
  将她换了姿势,在床上放平。
  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时不经意对上贾澜冷笑的墨瞳,那嘴角邪魅地勾了起来,状似无心地说:“自食其果,快哉,快哉。”
  “……”
  这人怎么了?
  “装坐怀不乱吗?”
  “……”
  原来是在讽刺我。
  我将血擦干净,有些不耐:“当真是兄妹吗,何以她晕了,你还这般自在地来挤兑我?”
  贾澜嘴角抽了那么几下,双眉蹙起,闭口不语。
  登时我的世界清静了,但又不清净了。
  诚然这种反唇相讥来得自嘲了些,兄姊弟妹之情在大宅子里总是会酸涩得呛鼻,我何尝不是受尽了这里面的苦头,又何必去重伤别人揭自己的伤疤呢,方才之举该是下策。
  我默默地背过身去,捂住自己的嘴巴,面壁思过。
  “其实我对贾毓并没有不轨之心。”
  我将盘起来的腿收拢,抱膝坐着,想了一会,自语道:“我喜欢的是男子呢,怎么可能会因为贾毓而乱了理智。”
  “你、你是说你好男色?”
  他的声音有些颤,仿佛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似得。
  我转过身子来,很喜欢看他这种样子,比冷着那张脸好看多了:“男色……嗯,却是男色。”
  我拍着额头,嘴微抿,装作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贾澜往后退了些,直到抵住床角才停下来。
  闪闪烁烁的眼神从宛若黑缎的垂发里投向我,手中的佩剑横放在身侧,划界而治。
  然而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激起了我想调戏他的心思来。
  自小,我虽对男女之事早熟,但因为这副躯体的缘故却做不出情爱的事情,唯一出格的便是那年吻了一个男孩,还是因为七夕赏灯夜游,被龙羽龙昊戏弄才生的闹剧,便连滋味儿都是得知真相后回想的,当然那男孩面貌都未曾亲见。
  如今破除了那副幼孩状貌,十六七的翩翩少年郎,调戏调戏贾澜也算是登对了,整好这是吴地,男人调戏男人不算怪异。
  我跃跃欲试,心神荡漾,就拿他来开刀了,便矫作道:“澜儿,你惧我么?”
  ?

☆、金风玉露藏海雾

?  贾澜明显的愣了许久,凉眼瞪我:“你叫我什么?”
  我状似漫不经心地流转着双眸,继续答道:“澜儿啊。”
  闻言贾澜皱眉的样子十分可爱,绝色的容貌因为这几个字拧得奇怪:“唤我三爷。”
  嘻嘻:“三爷。”
  我一手探了过去,贾澜的剑忽然出鞘。
  我僵了一僵,慢慢地指向他不知何时刮破的袖子:“我是想给你弄弄。”
  贾澜收了剑,径自扯着袖子上的残线,并不给我可趁之机。
  不耐,却以抽丝剥茧之势去了那一寸长的袖子,还没有收线的势头。
  我弹指之间烛光似得灵火悬浮在指尖之上,暗笑于心:“怕是由着这线抽下去,你身上这丝绸小褂就要成片了。”
  彼时,那亮光映照着贾澜的眸子,深邃至极,并辨不清意中曲直。
  只觉着,他即便是反对我也不会遂了他的心意。
  是时我俯身过去,试探他的底线,并未发作:“让我来帮你。”
  星点灵火灼过撕口,此间二人眸色相接自是微妙得紧。
  自从上次施术差点烧山后,我便苦练了多时的灵火纵灭之法,现下给贾澜烫线头倒是得心应手的很,只是捏熄融火之时掌心一闪而过恍若烫伤的痕迹,吃了一惊。
  “诺,好了。现下这般撑撑,得空你再换身衣裳吧,丝绸的料子怕就是这点不好。”
  贾澜眼中闪过一抹深意,收回目光后依旧对我提防,一面就势和我换了个位子,一面不紧不慢语道:“谢谢。”
  观此情此景,茶客怕是要唏嘘不已。
  想来,在那多少人为了龙颜公主肝肠寸断、不思茶饭、为博一笑而抛头颅洒热血的若干年前,竟有一人将她比之色狼,避之惟恐不及,虽说确实有调戏他的意思。
  戏目至此,念着总是调戏了他,遂又玩得过了些:“唉,其实,我不是男子。”
  话一出口,贾澜琅目圆瞪,收效比之前还好,像极吴剧《断袖之情》里唱的“我非男儿郎,我为女娇娥”,尔后剧里演的两个男人相拥而泣。
  然而他不是王生,我不是颜生,不过戏语。
  在我对贾澜的反应做了无数番猜测之后,他急急道:“我对你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好奇,你勿要过来,我并不是好龙阳之辈。”
  吴国境内竟然还会有这样排斥断袖情的男人,真是奇了。
  料想,此处相公堂子比之妓院四下开花,是南方大地上的一枝开得无比前卫的奇葩,断不会还容得他不沾染些。
  但我不羞反笑,堂而皇之地打量着贾澜,看他那样子却是经不起我的调戏,终作罢道:“我中意的人是会为我下厨的,你这般两手不触五谷,我并无兴趣。”
  即刻贾澜缓了缓,冷容有了一丝放松:“那就好,那就好,还要祝贤弟寻得一心人。”
  一心人?
  我轻笑了下,不再看他。
  ……
  我打着瞌睡,不知何时,外间一声兽嚎震破耳膜传来。稍作怔愕,我些许颤音地问与贾澜,缓缓问其:“你们家可不是养了老虎!?”
  贾澜摇头,定定道:“并没有,就后园养了些天鹅。”
  “……”
  自然这是大废话,谁家天鹅能叫成这个样子。
  顷刻间,天地变色,一声声更加震惊的嚎叫传来,雷鸣电闪。
  刹那,脑海浮现了一些东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青铜、祭祀。
  血、杀戮、残忍无情地挥刀,好多残肢断臂,少女、婴儿、逃亡。
  那东西庞然在后追杀、肆掠,生灵涂炭。
  有人,一身血染的殷红。
  ……
  巨大的气流冲撞过来,掀翻了床帘,身下何如布下的天宇龙啸阵法金光闪耀,眼睛被烈烈狂风扑打得并睁不开,彼时只闻得耳畔风呼啸着,瓦片砸地的声音接连不断。
  那般地动山摇之势后,风势做小,却惊于不知身处何方,唯见周遭一片混沌,自头到脚被一种兽性气泽笼罩得深沉。
  何如一声喝,晃人的剑光掀起的风劈开了浓重的黑雾,眼睛所及之处一派星辰璨光与夜幕漆黑的交织。
  苍天近前,观之蔚然,片刻失神。
  那时脚踩巨剑衣衫呼呼作响的那神人,师傅大人正飞在虚空天际,与一只体型硕大的羊身兽面的东西拼斗。
  当是时,极汗颜的是我远未修至御剑的境界,未知的托举之力消失后便惨叫着落了下去:“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师傅!”
  不断下落之际,何如于战中分神,袖出了一柄扇子,瞬间撑开扔了过来,应咒,扇子顷刻幻化了三丈大小,托住了急速下坠的床。
  那时我仍心悸不已,贾澜却一瞧远方酣战之处大声道:“终于等到真身出现了,我去帮忙。”
  我吃惊有余:“你帮什么!你——你会道术么?!”
  闻言,贾澜横眉急道:“我若不会贾毓还能活到今天!”
  话毕他抽下了头上的玉簪,腾身飞去。
  那玉簪亦是幻化了飞器被踩在脚下,那时贾澜行止风骨自是瞬时于我眼中高大了许多。
  观之十七八岁的年纪,从未料见他竟是高人,于此事又呆愣了片刻,怔怔地叨念着何如所谓非一般资质不能御之飞器的话来,自惭形秽。
  个中瞠目结舌,又因御剑术幻化到其他的物件上更是不易,除天资,自还有刻苦修行的缘由在。
  杀伐之际,此二人和那只巨兽斗得天昏地暗,险象环生。
  剑气横飞的战区外,损了经脉尚未痊愈的我一时提不上气,并不能帮手什么,只有干瞪眼的份。
  与此同时,猎猎邪风随着那巨兽一嚎扑面而来。
  皮骨透凉,难以言说的酸腐糜臭。
  我忽而想起来了江畔时嗅到的那种气味儿,腌萝卜味儿,很不安。
  脑海中闪过此身封印的样子,封印,渐变着的封印,若似沉睡千载万载的古老力量想要冲破它的束缚,震荡得厉害。
  二股力量的博弈之间,几欲爆裂。
  身体难受,呼吸急促,我闭上眼睛,努力吐纳归息平静下来,然而九重天上似乎有很多奇怪的声响往我耳朵里灌入。
  “诛,为祸六界,杀伐无道,毁其元神,关入死境,永世不得超生。”
  ……
  “妖君桐影,上古即生,孕于父神,而不日天寿尽,散其元神于两方生死魂器,一生于碧山妖狐一族,一死于东海石晶宫玉阙神剑。”
  ……
  “玉阙本于你是一体,你便拿去,勿要推脱。”
  ……
  “紫晶剑戾气确是太重,我自是想落雨大人寻个合适的理由,将此剑转赠予璃月,有它便可以克制紫晶了。”
  ……
  “父神说,世物皆有尽头,唯有元神永生,除非元神互伐。然永生古法必得分之,自有个中死生忧患,故此魂器从来一生一死,便是前者役之后者,免于悲剧。”
  ……
  如是杂乱、不明其意,并沉静不下来。
  彼时,我明明慌乱得将已经看到自己千百种死法,竟然一瞬间捏了诀腾起灵火结界,包裹住了自己。
  片刻结界撕裂,举目望去,只见庞然大物扑面而来,未来得及闪躲,那张得能瞧见嘴里血红经络的獠牙大口正对着我咬过来。
  我不要给它塞牙缝!
  瞬间那火焰暴涨,宛若金色的龙卷风将面前的巨兽包裹住。我很是惊讶,如此必得是灵火术第九重才达到的境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潜力?
  窃喜之时,狂厉的兽嚎让耳朵生疼,痛苦的咆哮中震慑心魂的大风冲击着灵火障腾起的结界,喝道:“好生一个畜生!吃人吗?!你来啊,来啊!”
  此番受了潜力的鼓舞,我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声音却还抖得厉害。
  “你就算吃了我,还有我师傅,我师傅一个人也能把你剜肠破肚!叫你嚣张!”
  火焰的包围下,不见巨兽其首。
  何如他们两人合力将那东西的尾巴死死地用剑钉住,而顺着何如另一只手的指向,万丈火柱灌注过来,正是金色龙卷风的源头。
  我惊异的眼神慢慢黯然下来,原来,我还是只练到第一重的那只菜鸟,好不泄气。
  彼时何如冷冷的声音穿透兽嚎传到我耳边,闻得:“提气,凝神,运剑,砍它!”
  我努力照着何如的指示去做,可是我才练到第七层,气剑根本不能从体内分离出来,无可奈何:“不行,我做不到!”
  下一刻,我四处寻找着利器。
  无计可施,只得拔下了贾毓头上那支银钗,准备向怪物刺过去。
  空了手,周围忽地安静了下来。
  何如和贾澜悬在半空,金色的灵火障渐渐灭了,那方才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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