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未阑珊- 第60部分

白杰明的心脏都要跳到喉咙口，他迅疾握着手机，回身。

子风看到推门进来的杰明，已经明白了大半，他起身离开。

“怎么了？是太太？”子风盯着杰明手中的手机。

那样的凌厉，杰明凛了一下：“好像是上一次的状况，但是恰巧有一辆车子路过……”他尽量把事情说的没有那么严重。

“是……车祸？！”

杰明已经不敢接触老板的眼睛，很快否认：“应该不是，好像是带到……”

子风深吸了气，他低低地诅咒一声，又重演了！她那样的身子，被一堆钢铁带到……他已经不能想象了……

“医院！”

杰明来不及反应，眼见老板已经冲向了专用电梯。

一路上超车、并线、闯红灯，最后竟奇迹般顺利到达了医院。

风驰电掣停车，子风冲下车去。

“墨总，还在急诊室检查……”

杰明傻了眼，他眼见老板无比准确地冲向了急诊室的位置。

急诊室的大门紧闭。

王师傅最先迎上来：“先生……”

子风扫过去，那另外等在一旁的两个人……

他无暇他顾，盯着王师傅：“怎么回事？”

“我知道太太下了课，提前等在学校门口，过了很长时间不见太太出来。后来，我见太太跑出来，当时她还在接着手机……我看到一辆车子过来，太太显然没看见。我赶紧下了车，喊出来，已经晚了……”

“情况……我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子风一逼问，王师傅显然有些蒙。

“子风，应该没有大碍。”雅琳一直站在一旁，此时上前：“我问过冷月，她当时在场……”

子风的目光递过去，冷月不由往后缩了下：“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老师……”

“是因为你跑出来？”子风突然有些警觉：“为什么？”

“我……”

“说！”

冷月突然颤栗，一时出不了声，脸色也白的像纸一样了。

“子风……”雅琳拉过他，背过去，走离了几步：“你先冷静下。刚才冷月大概跟我提了下。她家里的状况，还有她个人……她原本只是去跟若西道别，没想到若西一直追出来，更没想到若西会在那时突然犯了昏厥的毛病……”

“你……”

“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雅琳脸上浮了红晕，有些歉疚：“当时她正跟我通话，后来我听到这边一片混乱，知道出了事。我又一直拨，冷月接的电话……不过别太担心，医生刚刚出来过一次，检查到外表有几处擦伤，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在做全身检查。只是，她这个什么头晕的毛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自主神经性头晕……”子风念了一遍那个冷冰冰的医学名词。上次医生就警告过，她这种毛病调理不好，随时随地都有晕倒的可能。可是这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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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风起身去开了些窗，放下窗纱。白色柔软的纱，在傍晚的暖风中轻如蝉翼。

刚刚医生又来看过，推测她快要醒了，建议给室内放进一些自然空气。

子风坐回床前，捧起她没有注射点滴的手。她的手上、臂上，白皙的肌肤底下，隐着可爱的青色的血管。他小心地触了触，未免太软太弱了些。

他打量着她，此时昏睡中的她安宁、听话，小小的脸庞上没有杂质，恍惚还像多年前他捡到的那个小姑娘。那时的她，在异域的医院里，也是这样躺在他眼前。沉睡的样子，像极了婴儿。

他把她的指举到唇前，轻声叫：“墨太……”

“若西……”

“小西……”

“西……”

他的嗓音，还是哑的，低下去的时候，几乎含混不清。

他知道她根本听不见。

可是他还是想唤，低低的，耐心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

他闭上眼睛，将她的手指紧贴到自己的肌肤。

“墨太……”他再低低地说：“你说了你的‘如果’，我的，你想不想听？我知道你还睡着，那么我先跟你说说，你忌讳的，你心里的两个……结。先说第一个，清儿。清儿在我的生命里，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存在的那么自然，深刻。这其中的过程，我不想再细说。可是到了失去，若西，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理解，你不能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剥离的痛。因为，清儿之于我，就像俊楠，之于你。在失去清儿之后，在遇到你以前，我不太记得，我已经荒唐多久了。那些个日日夜夜，从没有过真正的快乐。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后来说是你最狼狈的时候，可是于我不是。那一个晚上，我后来时常会想起，你带给我的，是一种全新的认知。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一切……都是你独有的，从不是，跟谁相似的结果。也或许，在以后的接触中，偶尔会有些似曾相识，可是，相比较一个全新的你，那是多么微不足道。若西，梅若西，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是以它独有的方式扎根在我心里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想不想听（二）＇VIP＇

“还有一个，梅墨两家的关系……”子风顿了顿，若西的指尖，有几不可察的动作，他把她跟紧地贴近自己，继续：“梅墨两家，是世交，你知道。只不过，在我们的爷爷那一代，一个继续仕途，一个转而经商。所以，梅家历经的那个特殊岁月，墨家因为其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正自身难保。后来，梅家借了陈家的力，挽回了倾颓之势。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一场婚姻，一段牺牲了的爱情……这其中，有你的痛，妈妈的痛，太多太多人的痛。你的妈妈，我没有机会见她一面，可是我知道，妈妈是个多么倔强自强优雅又美丽的女子。像奶奶说的，梅家欠曼家的，永远也还不清……后来，墨家也渐渐有了起色。我们两家，因为那段患难，联系的更密切了些。我说这些，若西，是想跟你说，梅墨两家，是从来没有断了关联的。不是我们想怎样就怎样，甚至，不是长辈们想怎样就怎样。遇到你之前，我曾想已经注定这一生是要跟家仪走到一起。可是你出现了，若西，你告诉我，我能舍你而就家仪吗？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我设计你，我‘欺负’你，若西……但凡我有别的办法，我们是在不需要什么束缚的环境，都不会出现那样的状况……”

子风觉到了若西不可抑止的动作，她醒了，他早知道，她是醒了。

他抬了眸，因为这些话，他更哑了。他望着她闪开的睫毛，还有睫毛底下，滚下来的两串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

“若西……”

她望着他，躺的久了，身子有些僵。

他起了身，给她的背后垫高，她坐起来，舒服了些。

“要不要喝水？”他用纸巾试着她，叹气：额上，才好了没几天，又贴上了纱布。

“你喝了吗？”他的嗓音，沙哑而怪异，她奇怪他会这么不自觉。

“你喝完我再喝。”他把水杯举到她唇边。她接过来，喝掉。

他又接了水，自己喝完。

“若西，这是最后一次。”他清了清嗓子，好多了。

“什么？”她扬了睫毛，扇子一样。

“这是最后一次！”他用了力重复，有些生气：“你这么不顾念自己，为了别人，拿自己冒险，拿我冒险，拿我们这个家冒险。再有一次，我绝不原谅你！你难道忘了，我们怎么会到今天……你难道忘了，就因为你的不顾念，你害我们失了……”他硬生生地停住。

若西望着他，面色白着，她知道他的意思，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可是她知道，在他心里，那件事他从来没有过去。

“宝宝……”她轻轻念着，这两个字，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也是，最残忍的……

“好了……”他看她的神色，握了她的手。

“子风，你……一直怨我怪我，是吗？”她问。

“若西……”

“我也一直怨我怪我，恨我自己。”若西垂了睫毛，就那么一时，睫毛已经太重了，她没办法扬起来。她也止不住自己的话：“宝宝，我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他的，你相信吗？甚至在没有确认你的想法之前。你知道，我是痛恨我的身世和出生的。小的时候的那些，让我下了决心：绝不能要一个不能享受正常家庭生活的孩子。可是，我们的婚姻，在我接受你之前我就知道，我们是两个失去了爱情的人。还可以吗？还能行吗？每次我看到你，我都在想，我曾经抓不住一个人，一段感情。面对这么优秀的你，没有瑕疵的你，我又凭什么相信自己能抓住？而且，你一直是主动的、强势的、游刃有余的。我更害怕。我怕，我终究是你的其中之一。你跟我说，婚后的我，不会有不同，只是多了墨太的头衔。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这场婚姻，于你，只是需要。可是，我曾尝试过的，子风，我真的尝试过……我想，你之所以娶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姓氏，你总是，不那么讨厌我吧？而且，我觉到了你对我的兴趣和喜欢。我一直不能放心地称之为爱。可是，我觉到了。在西园的那一夜，我想，是我的变化。或许你会嘲笑我的保守和传统，可是真的是从那一夜，我想着把自己交出去。后来，先是水露，后来是清儿。那天，如果我没有到你的书房，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就是那次，我形成了我的概念：你身边的所有女子，都是因着清儿的存在而存在。就是那时，我止了步了……”

“若西……”他因她这样的剖白，声音颤了。

“后来，是安安。那是个怎样的孩子，子风，你知道的，我没有办法不关注他。就像，现在的我，之于冷月。在我的眼里，那只是一个孩子，需要我的帮助的孩子……”若西一时失了神：“是的，安尔卓和安安，那时的他们，以那样合理的状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若西……”他的眉，蹙起来。

若西抬眸，望着他。

“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别去，别再去想……”那些不能见光的人心和设计，他但愿她是不知道的，但愿她从不知道！

“好……”她听话地点头，跨过那段去：“再后来，我有过反常，你记得吗？那是因为，我知道俊楠的病了。虽然是雅琳和他编造的谎言，可是我还是知道了一些他的不得已。那个时候，奶奶跟我说，爱情是点心，夫妻的对方才是一日三餐。我就在想，我们究竟是对方的什么呢？那儿又是一个时间，子风，我想回来的。虽然……”若西止住，她的眼前，是当时林如是在她面前挥舞的他们的巨幅合影……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不想听（三）＇VIP＇

“我知道自己有了小宝宝，可是子风，我吓坏了。怎么能就在什么都还不确定的情况底下，他就来报到了呢？那时的我，对安安的事情更上心了。这，也曾经惹到你的不快。我想，潜意识里，我是想透过你对安安的态度，来看你对小孩子的态度的。这，又让我们阴差阳错。我忘了，你排斥安尔卓，你当然也会排斥安安。对他，又怎么会有友好的态度呢？我是买了药了，带在身边，可是一直不能狠下心去。我甚至有过可笑的念头，如果，如果你不接受这个孩子，我说不定会带着他逃开……像妈妈当初带着我一样，我曾经怨过妈妈的，为什么一定要要我。可是那时，我理解了妈妈了……”

“若西，你知道我怎么喜爱宝宝的……”他握紧了她，他们共有的，虽然短暂，可是他们共有过。

若西点头，刚刚停住的泪忽然涌出来，她抽噎着：“我知道，我都清楚，所以当我知道了，我是完全定下心来要我们这个家，要你……甚至俊楠的病，俊楠的苦衷，我都可以放到一边，硬着心肠不再去想，去管。我是定下心了，毕竟，错过的，已经错过了。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们的宝宝，我们的宝宝，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么……难。后来，沈医生的检查，多少让我安心了一些，也，开始大意了。那天晚上，但凡不是那样紧急的情况，但凡是我不那么熟识的孩子，子风，怎么样我都不会冒一点儿险的……你问我，我当时铁了心的要去。因为，那个孩子，他不仅有自闭症，他还不懂中文，我想那么冷的天，他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而我，是不是可以侥幸没有事情？可是……”

“若西，不要说了……”他奇怪，他的嗓子，又开始哑了。

“失了宝宝，我要悔死了。可是，挽不回什么。就连刚刚要好起来的我们，也越走越远了。我知道你怪我，恨我，误会我，所以最初的时候，你跟……她，我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段时间，我真想忘了自己是怎么过的。辞了美莎的工作，我的时间更多了，多的我打发不完。我患了严重的失眠，神经紧张，每天，我不想睡觉，没有食欲，坐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天。我禁止自己思想，因为一动念头，就会想到你，想到宝宝，想到再也拼不拢的家。那段时间，你经常不在家。我能见到你的时候，少的可怜。倒是张阿姨偶尔翻过的八卦期刊，我能看到你们的影子。深夜的时候，有时候你会回来，我躲在窗纱后，看着你的车子回来。我猜测着，什么时候，你该走上楼梯了。我在想，如果你愿意在楼梯口转向我的这边……子风，我等太久了。当那些个夜晚，我怀里抱着的，只是两只僵硬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木雕兔子，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了……如果说，失了宝宝，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心上一把剑，那时的你，又给了我另外一把。在我走到崩溃边缘的时候，我却不能一走了之。我看着奶奶，这个世界上，那时，我唯一能顾念的人，就是奶奶。我冷下来，想着自己的生活和未来。终于，给了自己一条路子——读书。后来，也终于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走出来了。曾经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我们，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回不去了。这几年里，冷淡着，等待着，说的残忍一些，你那天说的并没有错，我是狠了心在等，在等奶奶。我打算好了，如果有一天，奶奶没了，我也就没了……”

他猝然捏紧了她，愤怒：“你敢？！我不放，你走的了吗……”

她摇头，刚刚的泪已经干了：“子风，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我没有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