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夏总参有点无奈，“你们演习的第一天我就想过来了，可老罗不让，好不容易同意了吧，还非得派个小家伙跟来。我还没不中用到出个门都得带医生的份上吧？真是拿他没办法。”
铁路说：“他对您倒是特别照顾啊，把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派给您。”
“他哪儿是照顾我呀，知道他为什么单单派小袁儿跟来吗？”
“为什么呀？”
“今天他们医院要组织一批医生护士下基层部队服务一个月，本来小袁儿也是要去的，但这老罗就着我这个借口把小袁儿调出来了。年轻人就应该多锻炼，吃吃苦没坏处，老护在翅膀底下算个什么事？护犊子护到这程度，我都没法儿说他喽。”
铁路笑着说：“可能老罗觉得以袁朗的技术把他留在医院会比较好一点，至少能帮他不少忙。”
“那就更应该给他机会锻炼啊，部队战斗力的增强不是指单一军种的强，而是全军各职能军种都同步跟进，这才能让部队整个战斗力得到实质意义上的提高。”
“说起来袁朗军事素质还是不错的，射击成绩可以达到70分左右，比一般步兵要好得多。”
夏总参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袁朗，后者笔挺地站在越野车旁，也在看他。夏总参露出一个微笑，“铁路啊，给你个编外兵吧。”
十分钟后，齐桓赶过来领走了铁路跟他说的“新兵”——袁朗。
看着齐桓载着袁朗离开，夏总参笑得像个顽皮的小孩，“可惜了我那几包烟啊，全装在小袁儿口袋里呢。”
铁路哑然，敢情这总参谋长是在“报复”袁朗的断烟之仇啊。
“袁朗……”
齐桓轻轻叫了袁朗的名字，袁朗等着他的下文。齐桓谨慎地往旁边移动，叮嘱他：“呆在这儿别动，万一有人冲上来你就开枪，子弹是空包弹伤不了人……但别打头啊！”
袁朗瘪瘪嘴，啰嗦，还真当他是新兵蛋子啊。
跟大地做着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袁朗暗自替齐桓庆幸这边没有拉拉秧之类能引发他过敏的野花草。不然的话他一个喷嚏就能把整个老A分队给暴露了。
“噗——”
从袁朗的十点方位射出的一颗子弹拉开了两军的战幕，这一颗子弹击中了七连的一位士兵，同时也惊起了困钝中的七连。反应过来的七连马上组织还击，毕竟是素质过硬的连队，反应速度不俗。A大队因为抢得了先机，所以在人员数量大大不及七连的情况下依然占据了上风！战斗异常地激烈，突击步枪和机枪甚至小口径火炮的声音轰炸着人的耳膜。几梭子弹呼啸着扫过袁朗的头顶，击起的泥土落了袁朗一头一脸。抖去头上的泥土，袁朗呵呵地乐了两声，老实讲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近战争，子弹从脑袋上飞过……搁以前他想都没想过，难得他还笑得出声。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周围再有什么动静，他小心地抬起头，这不抬不要紧一抬吓一跳，几个七连的人往他这边来了，距离近得足够短兵相接！距离他最近的是史今——
史今一见袁朗也是愣了一下，举着的枪也停滞了那么一瞬，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史今触发激光感应器，史今的身后冒出了白色的烟雾。跟在他身后不远的许三多见史今中弹，特悲愤地喊了一声：“班长！”
他这一声“班长”喊得袁朗一阵激灵，要不是史今跟他笑了笑，他还以为史今真光荣了呢。可许三多这孩子没想那么多啊，他就想着史今被打死了，他要给他报仇。许三多一个跃扑向袁朗压去，袁朗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避过许三多重重的一压。许三多扑了个空，伸手又要去抓他，袁朗只好又滚了一下——
他忘了他身后就是一个坡，结果他这一滚就咕噜咕噜地往下滚了。史今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袁医生！”
高城在百忙之中听见史今的叫声，心脏扑嗵地狂跳了一下，袁朗？！
袁朗滚到半坡，齐桓从树丛里窜出来，豹子似地扑向袁朗，准确地抱住他，有力的臂膀把他护在自己怀里，俩人一块儿滚下坡去，滚出了十来米一棵小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眼看袁朗要撞到树上，齐桓脚用力一蹬地面，稍稍刹住了滚动的速度，再用力一挺腰抱着袁朗滚了个个儿，自己后背撞在树上，停了下来。齐桓挨这一下疼得他小小地叫唤了一声哎呦喂。
齐桓忙不迭地看了一眼袁朗，袁朗的样子很清醒，就是左边眉骨上被石子和枯枝划了道小口子，血渗了出来。
“你怎么样？”
袁朗摇摇头，喘着气笑了一下，“还好，就是滚得有点儿晕。”
“差点被你吓死。”
袁朗就笑，齐桓也笑，扯到后背的痛处，他一呲牙，没好气地说：“笑屁呀笑~”这让袁朗更觉得好笑，齐桓自己也没能忍住，痛并快乐着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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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知道自己又闯祸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神情甚是惶恐自责。史今见袁朗和齐桓都暂时平安无事不由松了口气，他拍拍许三多的肩，“没事儿的三多，来。”史今想下去看看情况，没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高城很生气！确切地说是相当恼火！除了史今，七连的人无一例外地认为连长是因为演习失利才拉长了脸。
袁朗瞥见高城像只浑身冒火的喷火龙似的走过来，自觉不妙，连忙收敛了笑容，推推上方的齐桓。齐桓也觉得大庭广众的他俩的姿态很是不雅，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刚想去扶袁朗，七连长就来到跟前了。
高城一言不发，弯腰，伸出手，抱着已经起身起到一半的袁朗的肋下，几乎是半抱着把他弄了起来。动作看似粗鲁实际上却是极小心的，都没敢使什么大力。
齐桓的耳机里传来铁路的声音，他连忙转过身去细听。
袁朗不用看也知道高城眼睛里都烧着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高城说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说了他干嘛要主动解释啊？他脱下手套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那颗粒明显的尘土就这么在他周围扬来扬去的。
袁朗不知道他的举动看在高城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于是，向来有话说话的高城高连长说话了：“袁朗，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说什么？”
说，哦，高城你也在这里啊？好巧啊~
他又不傻。直觉告诉袁朗，事情要糟！
袁朗多少有点敷衍回避的态度对高城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高城眼不错珠地盯着袁朗，“你是不是觉得骗我挺好玩儿的？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是吗？你看着我在下边团团转特好笑对不对？你跟我说句实话又能怎么样你？！”
七连的人和齐桓都听不懂高城话里的意思，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个粗粗的问号看着他和袁朗。齐桓寻思着袁朗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著名的将门虎子，而七连的人更关心这位医生怎么就“骗”了他们连长了呢？
袁朗感觉自己低估了高城的火气，可整个事情的发生与发展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吗？说这种话好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这里人那么多，让他怎么跟他一五一十地交待事件经过？眉骨处的些微刺痛和身上的不适让袁朗的情绪也跟着坏了起来，“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什么。”
高城听了，似乎是难以置信地看了袁朗许久，然后有点困难地点了点头，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好。”
说完，高城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迈开大步蹭蹭蹭地往回走。七连的兵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免得被盛怒中的连长烧成灰烬。
袁朗没想到高城居然就那样走了，这算什么？跟他甩脸子吗？袁朗堵气地别过脸去，切！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谁给惯的臭毛病！
史今看看袁朗，再看看渐行渐远的高城，暗暗叹息，赶紧跟上高城。高城见史今跟上来了，就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眼看着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谁知道主演之一刚亮了个相，交代一下故事开头就退了场，齐桓这心里可谓相当失落。想看现场是不可能了，他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哎，你跟钢七连的高连长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问他去啊！”袁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声气，“哎，他们怎么没把你抓了当俘虏啊？”
齐桓一抬手腕，“演习结束了。”
袁朗刚要说什么，看见史今走过来就把话给暂时咽了下去。史今走过来，露出一个招牌眯眼笑，袁朗不好对他绷着脸，也笑了一下，却笑得勉勉强强皮笑肉不笑地。史今也不介意，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是一包纸巾。
“连长让我拿过来的。”
“不用了。”袁朗拒绝得挺干脆。
史今为难地站在那儿，齐桓伸出手，“给我吧。”
史今把纸巾交给齐桓，并向他敬了个礼，“那首长我就先走了。”
齐桓还礼。
史今走后，齐桓抛着手里的纸巾调侃道：“别人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高连长倒是别出心裁，挨一顿骂给包纸巾。还是心相印的……”
“心相印怎么了？你没用过啊。”
袁朗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伸出了手，齐桓把纸巾递给他。
“哎，说对了，我啊平时也就用一些三无产品，那像高连长这么浪费啊。”
袁朗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按在左眉上清洁伤口，山坡顶上好像有个人，但当他定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见。
一辆特种突击车风驰电掣般卷着沙尘停在坡底下。
“走吧，夏总参谋长要回去了。”
“哦。”
高城猫在草丛里，齐桓的分队和袁朗正在离开，袁朗的枪和头盔拎在一位队员的手里，齐桓保驾似的走在他身边。高城霍地站起身，他身后的史今吓了一跳，却也不出声。高城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一脚踢向地上的一块石子，谁知那石子是冰山一角，他这一脚下去石头没事，他的脚却遭了大罪。高城嗷一声抱着痛脚单脚在地上蹦达几下。
史今见状想笑又不敢笑，“连……连长您没事吧？”
高城脸色很是挂不住，“没事！我我能有什么事儿我……”
说实在的也难怪装甲老虎今天会大发老虎脾气。军医同志在演习开始前两天刚跟老虎说今天要去78621部队，可能还要在外边呆一个月左右。这78621部队高城是知道的，出了名的条件艰苦，有些连队因为环境原因到现在都没能装上自来水。部队驻地有时候一年都难得见到一个生人，其远僻程度可想而知。担心袁朗一下子从便利繁华的城市去到那荒凉陌生的山沟会不适应，高城绞尽脑汁地跟他列举了无数注意事项、遇事须知和携行物品清单，还特别交待他别忘了多带两块充满电的手机电池。
袁朗说要是那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我带那么多电池去干嘛？
为这句话高城那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宿都睡不着，就差挂一个电话去78621问问，你们那儿手机有信号吗？
今天演习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不知道袁朗走了没有，结果他是想什么来什么。听见史今的喊声，高城不及细想就往坡上冲。他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在前往78621路上的袁朗竟然真的出现在这里，还穿着蓝军的制服和作战背心，把好好的一张脸画得像只花猫跟着一帮蓝军大兵来端他的大本营！这是不是说明他说他去78621是在骗他？编进蓝军参加演习就直说啊，为什么还要跟他撒谎？！更让高城窝火的是他上到坡上的时候刚好看见齐桓撞在树上，一翻身把个袁朗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
高城想不发飚都难。
乱七八糟！
高城烦躁地捏扁手里的空烟盒，香烟在他的唇间消耗着自己的生命，袅袅的烟雾笼罩着他，若近若离，挥之刚去，招之不来，没有办法捉摸。就像袁朗，明明近在眼前，却总觉得像隔了一道玻璃无法触及。
那天在医院的台阶上，高城对他说“我养你”其实就是稍微拐着弯儿地向他表白了，高城相信那有着一副水晶心肝的聪明人一定听得出来。与打球一样，这表白也需要你来我往，高城把球打了出去，接下来就看袁朗的反应了，要么一记扣杀把高城封死，要么轻扬手腕把球打回来，将这场球进行下去。可现在袁朗是直接把球接在了手里，是重新开球还是就此结束？高城不得而知，他只有等待。
袁朗对他也是有好感的，这点自信他还有。
但是等待的结果让高城非常沮丧，袁朗大概是带着他的球忙别的事去了，也许他又发现了另外一个更有意思的对手也不一定。回想起他和蓝军那家伙脸对脸地笑作一团的情景，高城这胸口就堵堵的，一不留神就让烟给呛了。
MD！连烟都来凑份子跟他作对！高城愤愤地把烟丢进旁边装烟头的铁盒里。
演习结束，按惯例红蓝双方指挥员在红军指挥部碰了碰面，总结演习中的失误和经验，顺便握个手寒个暄什么的。演习场上再怎么你死我活都好，在场下大家都还是共军嘛，要融洽兄弟部队关系。
齐桓同高城握了手，中肯地说：“高连长的七连在演习中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钢七连果然是名不虚传。”
高城淡淡地回答：“能跟A大队在演习场上交锋，也令我们受益良多。”
这俩人本来就不熟，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也就都闭口不语了。
帐篷外走过两个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医务兵，高城不禁多瞅了两眼，忽然就想起刚刚看见袁朗的时候他没戴袖章。怎么回事？
急于找出答案的高城顾不上他的问题是不是太冒昧，扭头就问齐桓，“你们老A 还真是全员皆兵啊，连医官都得上一线。”
齐桓笑起来，“高连长这话问得有意思，战场就是战场还分什么一线二线？”
“哦……”
对方避重就轻，高城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自在地笑了笑，眼睛看向了别处。
齐桓却来了个单刀直入，“高连长好像跟袁朗很熟？”
高城直视着齐桓，清晰地肯定他的猜测：“对，很熟！”
看出了高城眼神里的不友善，齐桓玩味地笑开，熟就熟呗，眼睛瞪那么大干嘛？“真巧啊，我跟他也很熟。”
高城眼神里的不友善指数陡然上升。自古以来玩火者必自焚，齐桓不想变成烤肉，他话锋一转，“可惜他只呆了几个小时就回去了。”
“演习还有客串的？”
齐桓非常能够理解高城不可思异的心情，“对夏总参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高城一听是夏总参的主意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跟夏总参以往的一些希奇之举相比，这客串门事件算是小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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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习已经尘埃落定，收拾残局便成为了702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