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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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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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粉白的身子,耀花了他的眼,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的小娇娘模样儿来,她峨眉一扬,双瞳若水,那狠厉的神色……。张炳才心中一激,狠抽几下,泄了出来。
张炳才也不管身上脏污,反身往床上一摊,便如一条白蛇,软塌塌的没有骨头状。
娇儿扶着腰身站起来,勉强收拾了一番,去门口喊婢女端水。她打湿帕子,将张炳才擦拭干净,自己也囫囵擦洗了,方道:“郎君,可饿着了,须用些吃食?”
李娇儿服侍好了张炳才,到底将他哄着去了大娘屋里。自己却偷偷的带着婢女从侧门处出来,晃过主街,穿过几条小巷,钻回了自己的娘家。
李娇儿便是二癞的妹子。
当日二癞死在牢中,他家中穷的干净,除了了几片屋瓦四堵墙壁,再无其他财产。他爹李老汉是个背时的,做什么都挣不到钱,养个儿又是个吃闲饭的。只有这个小娘子,干干净净,生的齐整,又温顺,却心甘情愿的跟了杀子仇人。
李老汉失了儿子,又失女儿,一口气不上来,便病倒在床,吃了几十贴药,始终没有起色。当日张家所给银钱,发葬了他爹娘,又埋了二癞,早就不剩分文。如今却是靠着李娇儿拿回的钱来贴补。
李娇儿掩掩藏藏的进了厨房,她娘正在房中煎药,一屋子的草药的苦香味。她娘那张皱巴巴的脸从炉子后抬起来,见到李娇儿,眉眼一弯笑道:“怎的又回来了,小心被你爹瞧见?”
李娇儿连连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里掏出钱来,递给她娘。李娇儿千叮万嘱的叫她娘埋了老爹,给他买药吃。
她娘哀叹一声,道:“你莫尽记挂家里,即去了那个去处,好生自己攒几个钱,免得他日……。”却是越说越悲伤,两行眼泪顺着她焦黑的脸颊流了下来,冲出两行白道。
李娇儿好生安慰了她娘,也不敢久待,仍悄悄退了出来。
她心中有些难受,却是为的自家爹娘。于她自己,娇儿倒是并不担心。郎君虽有时脾气大些,倒在她面前有所收敛,想是心中有愧疚之故,每每拱了眉毛做个生气模样,却扔给她银钱,说是不想看到她那张哭脸。她如何不知道,也笑着收了,转身回来塞给她娘。
哥哥那事,其实也怨哥哥自己,张郎断不会叫他去杀人的。如今他睡熟了,总爱梦中惊醒,怕是心头不安哩!
李娇儿胡乱思想,左右这小巷闭着眼睛走都是不会错的。哪知一个拐角,她正神思恍惚,却撞了人。李娇儿连声谢罪,那边倒是好说话,轻声说了声无碍,便闪身离去。
李娇儿与她错身之际,打量了一眼,不由惊讶,巷子里头何时出了如此出色的小娘子!那气度,竟不是寒门小娘子能有哩!
此小娘子正是容娘,她怕张炳才派人跟随,便跟着王婆子回了她家。呆了一时,方换过干净衣裳出来。这穷困地方,小娘子们却是不遮不掩,容娘也只得随了俗,匆匆出来。
回到叔父宅院,小环等得心急,拉了她道:“高家大郎来了,临安有消息过来哩!”

第六十六章 梨花
更新时间201441 20:52:37  字数:2490

 容娘方进得叔父宅中,就有婢女来禀,说三爷请她过去。容娘心中恐慌,不知有何消息。
自徐府出事后,这已经是高家大郎第三次来此。前面两次都是为了撕掳他丈人之事,很费了他一些银钱,又在官场上请了人说话,方放了他丈人出来。因他家消息灵通,如今徐府又只有容娘一个自由身,也每每与她通些信息。
高明达正与他丈人说些与徐府相关事宜。容娘从外进来,竟是一身褐色粗麻衣裳,头上青丝草草挽了,十分素净。高明达不由诧异,他早已听说容娘日日扮做卖菜小娘子,捎些府中急需物事进去,不想亲眼看到,竟是心酸不已。
容娘微微弯腰向二人福了一福,唤了声叔父与姐夫,问道:“可是临安有甚消息传来?”她心中急切,也顾不得许多,直直看向高明达。她蛾眉轻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不安。
高明达有些不忍,然容娘那双眸子是那样的迫切、执着,他斟酌着说道:“六郎七郎尚安,只是还不能出来……。”他瞧了瞧容娘,那双眸子暗了暗,想是十分盼望听到些好消息。高明达不由有些犹豫,不知接下来之话该不该讲。
徐进之搭腔道:“容娘,这些事也不是你一个小娘子能操心的,回去歇着吧!”
容娘缓缓摇了摇头,道:“多谢叔父的关怀。姐夫,若是有甚消息,不论好坏,还请告知。婆婆与娘在里头一概不知,心中无数,不免担忧牵挂,徒费心神。如今已到了此境地,好坏心中有底,也好早做打算。”
高明达点了点头,不由对容娘另眼相看。这样一个娇小的娘子,竟然有此胆色,乔装入府;又有此心计和魄力,面对困境,竟有直面的勇气!
当下,高明达也不再遮掩,告知容娘一个惊人的消息。
朝中邓仆射病倒,竟是已五日未上朝了!
容娘听了,心知高大郎如此慎重告与她,必定是与徐府有所关系。她朦朦胧胧觉着有些不好,却是想不明白。
高明达见她兀自看着自己,神色茫然,晓得一个小娘子家,长居内宅,不知外头事情。便耐着性子一一说与她听。
原来邓仆射乃朝中左相,历来主战;右相韩仆射却是有诸多顾虑,一力主和。两人与朝廷之上,各持主见,一向平分秋色。但逢此关键时刻,金人态度强硬,来势汹汹,官家虑及社稷初安,府库虚空,竟是心向和议。朝堂上值此多事之秋,邓仆射却五日不曾上堂,其中况味,可想而知。
容娘心中渐渐清明,不由大惊。须知徐府在朝中最为可靠的便是邓仆射,如果……。容娘忙问道:“右仆射有何动静?”
高明达赞赏的看了看容娘,不过与她说得一回,便知举一反三,实是聪颖之极。
“右仆射暂代左仆射之职。杜大将军如今也被夺了职,羁押在营中。”
此消息便如惊天轰雷一般,振聋发聩,容娘心中无法思想,脑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此时正当午时,春日明媚的阳光,从大门口射了进来,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地面。容娘却站在那片光亮之外,从高大郎这边看过去,只觉她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高明达看容娘脸色煞白,眼神发直,十分可怜,忙安慰道:“容娘,不必心急。朝中与军中主战者不少,六郎已联络得老节度使昔日旧将,为大郎说话。况朝廷纵是议和,也不敢弃了这些战场上的将士。”
徐进之在一旁连连称是,他心中无主,只盼着这无妄之灾快些过去。
然高大郎心中另有顾忌未说,右仆射心机深沉,只恐此次欲借了机会扳倒左仆射,徐家大郎,怕是成了垫脚啊!若杀鸡儆猴,擅自出兵之罪,却是不足以流放家眷,怕是……!
高大郎看了看眼前这个形容娇小的小娘子,脸色渐渐平静,未见先前的慌张。怕是,心中已做了决定吧。
他心中喟叹,安慰道:“容娘,事犹未定,尚有转圜余地,慢慢等着吧!”
容娘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屋中,草草用了几口饭,怔怔的坐了片刻,方忆起今日须得去张府给嫂嫂取药,忙命小环去雇顶轿子,换了衣裳打算出门。
不想在游廊转角,一头碰到婉娘。她见容娘要一副要出门的模样,薄薄的红唇一扁,似笑非笑道:“你每日说要去送甚么物事,也就罢了。如今,又是做什么去?”
容娘并不理睬,将身一侧,便欲与她错开。
谁知婉娘腰身一晃,赶在前头挡住了她。容娘双眼微抬,平平的看了过去,并不言语。
婉娘最见不得容娘如此,明明比她小几岁,每每对阵,偏偏显出自己的幼稚可笑。
“哼,你便不说,我也猜得着。头回,你找了借口,上赶着去见高家九郎;如今,莫非又是要去寻什么郎君,给自己找去路?”
婉娘那张薄唇,一翕一张,言语之间,端的是刻薄。
容娘本就心事重重,这些日子每每觉得不堪重压,身子便似要折断似的,只想有人能让她依靠依靠。
然左右无人可靠,那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如此拿捏不清。容娘心中竟然笑了一笑,婉娘的话语便似冬日里的一阵风,刮的脸上生疼。然而,也不过如此罢了。容娘垂了眼睛,与婉娘错身而过。
再一次被轻视,婉娘心头火起,盯着前头那个倔犟的背影,狠狠道:“容娘,你以为如此,婆婆与伯娘便会许可你与六郎的事么?做梦!莫说张家之事,你已尽毁颜面。便是没有张家之事,婆婆也断然不允。你早就勾引了六郎,引得他为你神魂颠倒,竟然长跪婆婆与伯娘面前,求他们答应你们的亲事!你当此事无人知晓么……。”
容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日头正好,旁边一颗梨树,开了一树粉白的花儿,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玉骨冰肌,如云似雪。院中弥漫着梨花的馨香,如梦如幻。
她的心头一时悲一时喜,渐渐的那喜竟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心头一寸一寸填满。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六郎,你的情意,却是无需问天呵!
容娘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边上的小环瞧着担心,忙拉了拉她。容娘轻轻的摆了摆手,回过身来。她两眼亮闪闪的,嘴唇微弯,竟然很是愉快。
“婉姐,你要做甚么?”
婉娘顿住,她怎知自己要做甚么?她只知道,容娘拥有的一切,她都没有。容娘无父无母,可是有长辈疼惜,纵使出了张家之事,伯娘维护之意不减;容娘有兄弟关爱,有人让,有人宠;甚至玉娘,也对她亲厚有加。她呢,她甚么都没有。这院子里头,谁不是勾心斗角。即使娥娘,在她用簪子刺向自己的时候,也是往后躲避。
原来,我竟是嫉恨她么?嫉恨她拥有的一切,嫉恨她在如此困苦之中,无所顾忌,做她想做之事?
“婆婆之意,我已知晓。然六哥之事,容娘今日方知。如此,容娘虽受了些委屈,已然无憾。”
容娘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身子陡然轻快。说罢,她转身轻盈离去。
婉娘目瞪口呆,心头却是震撼不已:这小蹄子,竟然将那见不得人的私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

第六十七章 交代
更新时间201442 22:18:41  字数:2937

 容娘来到张府,逗弄了一回小侄女,又与张夫人说了一回话。等到张府的仆人将药买回,容娘便起身告辞。
张夫人忍了心中伤痛,又张罗着拿了些名贵补品给容娘,让她带进府去给两位夫人。
容娘高高兴兴的接了,心道,明日身上再兜一条臭鱼,定能盖过这些药物的味道。婆婆与娘,也可略补一补了。
身上兜臭物的主意却是王婆子想出来的,她说容娘的身上太过洁净,鱼肉荤腥之物,极易被人察觉。不如兜上一条臭鱼之属,将荤腥气味盖过。容娘试了几次,又将面上也涂抹得甚脏。那些衙吏看了她便躲得远远的,背地里嚼舌头道,这小娘子如此邋遢,臭不可闻,便是送给他们做娘子,也是不敢要的。
想到此处,容娘不觉抿嘴笑了。若是六郎得知此事,不知作何感想?
二门外,容娘迎面碰到仲武,仲武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口欲言。然他搜刮肚肠,却是寻不到一句可说之话。仲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眼神复杂,渐渐透出些怜悯之意来。
容娘见了,心中苦涩,垂首上轿。
王婆子近日有些不安,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窥探。自己一个老婆子自是无人在意,然身边这个小娘子,乃徐府中人,若是被人知晓,她与老汉这两条老命怕是不保。况那日,张家郎君举动,让她心中很是猜疑。亏得那日小娘子污了脸面,若是洗尽污垢,那样颜色,怕不就是张郎所寻之人哩!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看她至孝,徐府当日也是个仁善的。带她进了这几回,仔细瞧着那些衙吏的神色,若是生疑,不带便是了。
容娘依旧妆得污秽不堪,头发蓬松,身上一股刺鼻的臭味。所幸她也习惯了,已不再犯呕。她跟在王婆子身后,拖着一只大菜篮子,走得甚是艰难。
王婆子走在前头,那皂色的粗麻褙子,包裹得那腰身滚圆,走得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几口气。那头,衙吏们瞧见,撇了一眼,便仍转回去说话。
容娘松了一口气,提脚欲上台阶。
“站住!”一个衙吏忽然发话。
王婆子与容娘僵在台阶上。须臾,王婆子转身,抹了一把汗,笑嘻嘻对那衙吏道:“小五哥,可是有事交代?”
那小五哥却是一派魁梧体态,容貌生的又狰狞,很是吓人。
容娘往王婆子身后缩了缩。
“那小娘子,将篮子提过来。”小五哥甚不耐烦。
王婆子心惊,忙道:“小五哥竟是信不过我么?都是老街坊了,老婆子我可是从未欺瞒过哪个。罢了,我拿给小五哥瞧吧!”
言罢,王婆子便去接容娘手中的菜篮。
“老虔婆凭的多嘴,让她过来!”小五哥竖起粗眉,眼神凶狠。
容娘无法,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将篮子递过去。
小五哥伸出大手,将篮子里物事拨了拨,见不过是寻常菜蔬,并些糙米,也就罢了。然他缩手之际,却顺道摸了一把容娘的小手,只觉滑腻无比。
小五哥不由朝容娘咧嘴一笑,那笑,却是恐怖之极,厚厚的眼皮翻转,露出里面昏黄的眼珠子。
容娘又羞又惊,顾不得要菜篮,趔趄着往后连退几步,慌慌张张躲到王婆子身后。
王婆子看见,喉咙里一咕噜,刮了一口浓痰,朝小五哥淬去。“你这个老光棍,想婆娘了,叫你那俩个嚼草的爹娘给你好赖定一个!老婆子的侄女儿,也是许了人家的,正经要嫁人的哩!”言罢,犹不解恨,圆滚滚的身子,便朝小五哥滚过去,操起蒲扇大的手,要去打小五哥。
此时小五哥倒是害臊了,偌大的身躯,竟然怕了王婆子的巴掌,只顾用同样宽大的手掌遮了脸面,连连后退。
后头衙吏看见,便喝道:“那老婆子,还不住手,衙门里公人也是你能打的。原是知县大人交代,要细细查看。你待不服,随我去大人那里分辨!”
王婆子自是不敢去知县大人处,便也收了手脚,嘟嘟囔囔的带了容娘进府。
徐府大门虚掩,待两人走近,里头早有人开门,迎了二人进去。
却是卢管事!
他深深地对容娘行了一礼,道:“小娘子,你就回庄上去吧!如今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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