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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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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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出现一道曲廊,从菱形格子窗里看过去,已隐隐绰绰可见对面亭子中人物。许三娘看了一回,仍嫌看不真切,拉了容娘要再往前。容娘此回再不由她,与小环拉扯着许三娘往后拽。许三娘的婢女只在一旁咯咯的笑,并不帮忙。许三娘心知强不过,只好叹道:“好吧,我去那边看一眼便回,你在此稍等。”容娘无奈,只得站在曲廊下等她。
容娘无事,只好左右打量四周。不想此处十分隐秘,右边曲廊遮挡,左边几块巨石围绕,无甚好瞧。小亭中众人的说笑声一阵阵传来,想是写的好词作的好诗,间或张教授便做些点评。小环朝前方探了探,心中焦虑,只在原地打着转,不时跺脚。容娘见许三娘去得一时,不见返回,生怕她惹了祸端,便索性拉了小环去寻她。谁料进得百余步,四周无人,只有一条小径通往亭子,另一端却是拐过一丛修竹消失不见了,不知通往何方。
这里离小亭更近,小环心中砰砰直跳,她轻声劝容娘道:“小娘子回吧,许三娘对这里甚是熟悉,许是绕到别处去了。小娘子若是被别人瞧见,可是不好。”
岂止不好,是大大不妙啊!容娘再次细细打量了四周,无奈只得原路返回。张教授又在品评,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平常说话,也带了长短句的韵味。只是评论时过于严苛,威严太甚。容娘二人蹑手蹑脚,深恐被人听到。那几块巨石就在前方,过了那处,便可从容回席。小环心中一松,便要奔过去。容娘却忽地拉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巨石后传来女子的呻吟声,小环不解,不知为何会有人在此受伤,她正欲拉了容娘去一探究竟,却发现容娘脸色绯红,一副羞涩无比的模样。小环的耳边忽地传来男子的闷哼声,与那柔软无力的女声交织缠绕在一处,无比惹人遐思。小环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当地。容娘呆了一时,到底清醒过来,拉上小环便往许三娘方向而去。
小环吓得不轻,趔趔趄趄走了几步,将路旁枯枝踩得窸窣作响。那女子受惊,只听见“呀”的一声轻声惊呼,男子低低安慰。容娘心中剧跳,拉了小环便要离开。巨石那端却另有人尖声叫道:“你……你们做甚?”
一个发髻松散、衣裳不整的小娘子从巨石后奔了过来,正是娥娘。她一眼看见容娘,不由一惊,眼露哀求之色,脚步却未停,趔趄着越过容娘去了。
一个衣衽松垮的瘦高郎君张惶四顾,紧随其后,正是娥娘的未婚夫婿李子安。容娘无可躲避,扯了小环往竹子方向疾走。
然尖叫的女子似是被吓得不轻:“如何是你?”那尖如哨音的嗓音在这其乐融融的花园里格外突兀,远远近近的说笑声顿时刹住。
李子安愈发惊惶,只顾低头逃窜。小径路窄,他太过紧张,高一脚底一脚的,竟将前头避让不及的容娘二人带倒在地。自己晃了几晃,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把,到底回天无力,狼狈摔倒。
容娘被摔得不轻,腰间被一块尖石抵住,刺痛得紧。一只熟悉的手伸了过来,守礼的声音低沉:“快起来。”容娘心中一松,抓住守礼借势而起。容娘顺手将乱发往两边一捋,被遮挡的视线瞬间清明,对面,几步开外,十数个青年郎君神色各异。中间,是一脸怒色的张教授!

第五十二章 惊变
更新时间2014319 0:15:25  字数:2695

 容娘一时怔住。
张教授眼中厌弃非常,那群青年郎君们的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容娘,意味不明。
容娘心中一寒,艰难的低下头,打量了一回自身衣裙,适才一番翻滚,腰封有些松散,裙摆上沾染了些枯枝败叶。旁边小环抖抖索索,双手紧紧攀住容娘胳膊。容娘侧头去看她,却瞥到那头李子文畏畏缩缩,濮巾歪斜,肩头系带松开,软软垂在胸前。这一打量,容娘蓦地明白那些郎君们眼中意味。她颤抖着伸手碰了碰守礼的后背,无力地唤了声:“六哥……。”
守礼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如何逛到此处来,可是迷路了?”容娘心中一松,轻轻点头。
“跟我来。”守礼先行往竹子方向而去。容娘缓缓转身,眼角余光瞥见,守平守惟挡了众人视线,仲武兄弟在劝宾客回席。
李子安趁此机会,也欲离开,不料张教授一声暴喊:“畜生,站住!”
容娘吓得脚步一顿,心头狂跳,身子不由自主的打颤。守礼只得停住脚步,侧过身子将容娘遮挡了。
李子安抖索着转身朝教授行礼,呐呐道:“教授,我……我……。”
“咦,李兄不是要去净手,怎的如此狼狈,莫非绊了一跤?我便说嘛,李兄好才情,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不如我来拉李兄一把!”赵东楼拨开人群,不急不缓踱近李子安。他懒懒的声音往日无比的讨人嫌,今日在容娘耳朵听来犹如天籁,这厮瞎掰的本事不小!
李子安却是苦不堪言,赵东楼说是要拉他,他的脚却恰恰的踩在李子安的左脚脚踝上,似乎还用力旋了一旋。李子安闷哼一声,到底爬起来,左脚一阵剧痛,身子不由一矮。
赵东楼很是关心:“果然,李兄崴了脚吧!陈泰,快扶李郎去休息!”回头却言笑晏晏,朝教授说道,“还请教授原谅李兄的鲁莽,他素来谨慎,今日怕是吃坏了肚子,故而失仪。不如罚他写几首诗词来助兴,如何?”后面这句话却是提高了声调,朝众郎君说的。自然有人便起哄叫好。
张教授脸色微霁,冷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去!”
李子安诺诺应着去了。
教授冷冷的扫了一眼守礼这边,转身回席。众郎君紧随在后,仲武悄悄落后几步,趁人不备,回头对守礼道:“你莫说容娘了,她都被吓坏了,我送她去大姐那里吧。”言罢,冲容娘咧嘴一笑。
容娘心中委实不安,得了仲武的安慰,不由得抬头勉强一笑。她虽发髻蓬松,然目若点漆,青丝如云,一笑之下,仲武顿时愣了一愣。
守礼冷冷的回绝了仲武的好意,回头便示意容娘跟上。
张氏见到容娘如此模样,大吃一惊,忙命婢女扶住容娘,不迭问发生了何事。
容娘经此变故,又羞又惊,张氏一问,不由的投进张氏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守礼面容紧绷,语气生硬非常:“你便呆在嫂嫂处,再莫乱走。”话毕,守礼转身便走。
容娘猛地从张氏怀中抬起头来,颤颤巍巍的喊了声“六哥”。守礼脚步顿了顿,小环忙道:“是许三娘强带小娘子来此的,那个李家郎君,是娥娘……。”
守礼大怒,蓦地转身喝道:“闭嘴!不是让你莫与许三娘来往么?若非你执意妄为,怎会有今日之事!”
容娘心中一震,慌慌的去寻守礼的眼睛。那双眼,往日温煦、柔和,缀满点点星光;如今焦灼、痛苦,如暴雨来临之前的黑夜,乌云聚散,令人窒息。容娘死死的揪紧裙裾,粉唇紧咬,内心的那份恐慌并没有消散,反而缓缓弥漫,铺满了整个心间。
容娘浑浑噩噩,不知如何在张府过得这一日,也不知何时回到家中。身边人所说的话,轻轻的从耳边飘过。她只看到婆婆鄙夷的眼神,娘亲哀伤的表情,玉娘不解的打量,叔叔家小娘子们嫌弃的躲避,七哥的同情,还有……六郎铁青的脸色!
次日,稻香带了两个婆子过来,搬来了绣花架并布匹之类,只叫容娘好生做女红,莫出房门。又把玉娘的一应物事搬走,说要玉娘去陪徐夫人。
小环大惊,哭泣着便要去见老夫人,一个婆子便劝道:“安生些吧,老夫人犯病了哩,正吃着药,郎君们都不敢惊扰。夫人身子也不好,不然你也不能在这里了。好生服侍容娘子,待过了这阵就好了。”
小环呆呆的道:“容娘子未做什么啊,是……是……。”
容娘轻轻打断小环的话:“罢了,小环,是我的不是,连累你受委屈了。”
那几人叹气离去。小环哭号着抱住容娘,不知是为小娘子,还是未自己伤悲不已。“为何……为何不说?明明是许三娘,是娥娘子……。不是说了是不小心被人撞倒了么,为何如此待你?定是……定是婉娘子说的,定是有人乱说!”小环哭得昏天暗地。
容娘搂紧小环,将脸在小环的乌发上蹭了蹭,心中一扯一扯的疼痛,缓缓道:“说不清的,嘴长在别人身上。……熬过这阵就好了,何必再让她们难受。”
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白云追逐,飞鸟翱翔。这屋子里却莫名的冷森森的,还是端午贴上去的五毒窗花,已褪了颜色,斑斑驳驳的,却照旧张牙舞爪,不知悲喜。
懒懒的过了一日,容娘终究打点精神,穿针纳线,随意选了花样,做起女红来。小环见状,心中悄悄的舒了一口气,端茶送水,再不哭哭凄凄。
容娘住的是徐夫人正房一侧的小跨院,院门外时有人徘徊,有时是守平,有时是乳娘,默默无声的是守礼。但门口有婆子把守,竟是守得严严实实的,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小环心中惊惶,然容娘瞧了一回,眼神黯淡,竟仍坐下来拾起针线,只是更加勤奋。
大约过了十来日,有婆子来禀,说是老夫人叫容娘过去。容娘收拾了一番,便跟随婆子来到老夫人房中。
房中只有老夫人,其余婢女仆妇一并打发出去了。容娘心中不安,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老夫人默默的打量了容娘许久,方缓缓说道:“我知你必不是胡来的人,但人言可畏。虽那日有赵郎解了围,如今城中却传的沸沸扬扬,咱们徐家向来洁身自好,不想摔的这样大跟头。哼!”
容娘咬了咬嘴唇,只紧紧盯着眼前方寸之地,那一格一格的青砖,一块连着一块,不断延伸,连续,连绵不绝。
“咱们徐家,若是那市井人家,倒也罢了。然大郎为官,六郎眼见就有了前程,若家风不正,传出去他们兄弟不好做人,我老婆子也不好给徐家祖宗交代。”
听到六郎,容娘的眼角跳了一跳,她心中漫无边际,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已有十日未曾见到六郎,六郎……!容娘的心底钝钝的痛,只觉浑身冰冷,连心都要冻结,无法动弹。
“……如今也别无他法,若是我徐家的小娘子,便是要她去做姑子,也是舍得的。偏生你不是徐家的人,不好强你。有两条路,你自己斟酌着办吧。你姨婆还肯要你,若是嫁给淮南,徐家还是给你一份嫁妆,做亲戚来往;不然,只好把你移到庄子上去,将来有了机会,再给你找户合适人家……。”
老夫人紧紧盯着容娘,却不见容娘一丝动静,她身形纤细,孤孤单单的立在那里,楚楚可怜。老夫人心中有一丝丝不忍,然张夫人的话骤然响起:“容娘是个好孩子,偏偏出了这事。虽说是子安鲁莽,然……。官人很担心哩,守礼春试在即,不让他为这些事操心才好。”
操心?哼,只怕操过了心,是一心都扑到她身上了。老夫人只觉心头压得紧实,出气艰难。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的咽下去。
良久,容娘舔了舔枯干的嘴唇,声音嘶哑,却并不犹豫:“我去田庄。”

第五十三章 送炭
更新时间2014319 23:01:34  字数:3060

 秋收冬藏,日子一日冷似一日。早起,小环便说外头一层好厚的白霜,须得穿件厚些的夹袄才是。她递过一件桃红色撒花袄,配了白绫百褶裙。
容娘看了一眼,不禁笑道:“穿的这样鲜艳作甚,又不出门会客。”
小环撇了撇嘴,很是不屑:“便不会客,穿给我与卫大娘看也好。”
容娘无奈,只得依从。小环帮着收拾,又给容娘梳发,容娘不防,抬眼一瞧,竟是梳的同心髻。容娘怔了一怔,不由得伸手去碰了一碰。往日守平常常取笑,说容娘梳的双螺好似两个牛角。守礼每每呵斥守平,至无人处却轻叹,等到容娘挽髻簪钗之日,竟是如此漫长。容娘听到,不由便羞红了脸,心中乱跳。如今守礼的叹息声犹如在耳,然人已远在临安。
小环往容娘的青丝上压了一把小巧银梳,容娘瞧着眼生,不由问道:“何时有的这插梳,怎的从未见过?”
“夫人给的,不是都在匣子里头么,小娘子又不曾上心,哪里知道。”小环双手不停,将容娘的发髻弄妥,便催着她去用早饭。
春雨已摆好碗筷,容娘便问:“乳娘呢?”
春雨答道:“乳娘叫小娘子自用,她是断断不与小娘子同桌的。还说若叫她坏了规矩,她便不在这里,自去别处寻生活。”
容娘苦笑,只得一个人独自用饭。因见桌上有鱼,容娘皱了皱眉,道:“可是魏家小子送过来的?不是说了,不要接他家的东西么,人家荤腥难见,炖个鱼汤暖暖胃也是好的。”
小环偏挟了块鱼腹,挑了刺,搁到容娘的碗里。“魏小二精得很,丢了鱼在门口便溜了,哪里赶得上。叫春雨待会送几个钱过去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大门响动,守门的是庄上的婆子,似是在唤七郎。容娘心中高兴,丢了碗筷,迎出门去。
果然是守平!他呵着手,从甬路那头小跑着过来,笑嘻嘻的七斤兄弟在垂花门口往里探了探,被守门的孙婆子揪了耳朵,隐到门后去了。见到容娘,守礼欢喜不过,口头却问道:“可有吃的,赶早动身,尚未用饭哩!”
容娘忙让进屋来,又要亲去厨房弄几个菜。守平看了看桌上,
一盘白菘,一小碟腌渍的辣萝卜,一碗鱼汤,一味的清淡饮食。他心中一酸,面上却是笑逐颜开,很是高兴的样子:“正想卫大娘腌的辣萝卜,很下饭呢,快快给我盛饭来。”
容娘只得盛了饭与他,两人坐下用饭。
守平就着辣萝卜吃了两碗饭,容娘又叫小环上茶,不过是乡间的粗茶老叶,味道涩重的很。守平将就着吃了两口茶,便从怀里掏出一包物事,眉毛一挑,笑着推与容娘。
容娘红了脸,终是羞答答的收下了。她瘦了不少,眼眸越发深幽,整个人似乎沉静下来,连说话也失了往日活泼,静静的,淡淡的。守平心中一阵失落难过,便侧头看向院子里,不过是一株桃树,光秃秃的树枝,无一丝生机。
“婆婆和娘身子可好,还吃药不曾?”容娘安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守平忙答道:“婆婆已然无恙。便是娘,郎中说养着些,莫费心劳神,也无妨了。”
容娘听了,脸上又是一阵黯然。她眼睑低垂,手中捧着一盅热茶,虚虚的雾气上升,淡淡的消失在半空。
守平心知说错了话,忙忙的做补救:“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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