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他们吧——”里昂那面无表情地低声说，“把他们都杀了。”
“哼……你是被吓糊涂了吗？”路西法不自然地干笑着舔了舔唇角。
“动手呀！！——你不是很想杀人吗？！把他们都杀了呀！！”里昂那突然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竟然令路西法不禁为之一凛——
“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再多杀一些？——杀呀！路西法！！把我重要的人全都杀掉呀！把全欧洲的人都杀光呀！！”里昂那的眼睛红得几乎像是在滴血，这和他另外被血液染红的半边脸放在一起时显得异常恐怖。
“别以为我不敢！”路西法尖叫着，他立即把手一挥，空中顿时出现了柯克和拉祖克的身影！
“对了，就是这样！！”里昂那瞪着路西法，“把他们都杀掉吧！让我绝望呀！”
“听到了吗？！你们两个老混蛋——这是里昂那他要求我把你们给杀死的！！”路西法叫道。
柯克和拉祖克正为这突如其来的处境而惊恐时，却发现了同样悬浮在空中的里昂那、路西法，以及那些飘在空中的尸体。血腥味令他们为之愕然——这简直就是一个刑场！
“里昂那！……”拉祖克叫着那个野蛮人的名字，当他发现里昂那的左眼只剩下了一个漆黑的血洞时大吃一惊，他猛地转过身冲着面前的路西法大喝一声。
“你这个恶魔！你到底对这个孩子……”
咔嚓！
拉祖克的话音未落，路西法就突然伸手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指尖从拉祖克的背后穿出，鲜血迸出老远，甚至有些血迹还溅到了里昂那的脸上、胸膛上。
“里……里昂那……”
“瞧呀！里昂那！！——你那亲爱的养父已经被我杀了！你难过吗？你悲伤吗？——想哭吗？！”路西法发出一阵“桀桀”的可怖笑声，将手一甩，拉祖克满是鲜血的身体被丢到了那堆尸体当中——
“他的身体变得冰冷——生命多脆弱，在我的手里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撮火苗！”路西法声嘶力竭地冲着里昂那叫喊着，“哭呀！哭出声音来！！——让我听听你绝望时哭泣的声音有多悦耳！——还有你，柯克！现在我也要当着里昂那的面把你也杀死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路西法，你快动手吧！！”里昂那神色骇人地咆哮着，“我的伙伴也好，父亲也好，老师也好，你统统都把他们杀了吧！只有这样我对你的仇恨才会越深刻！只有这样我才越不可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我知道你是不会动手杀我的——你自己已经泄露了那个所谓的什么‘计划’，那个计划需要的人是我，你根本不可能杀掉我！——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呢？快把他们都杀了吧！……艾米也可以！你知道我最爱的人就是艾米！——干吗不把她也杀了？你是打算把她留在最后当成压轴戏吧？我会继续活下去——带着这前所未有的仇恨活下来，你尽管动手好了，路西法！只要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放弃复仇！我会回来把他们的灵魂全部都从你手中解放，我会努力地变强！——到了那一天，路西法——我发誓会让你遭到最残酷的刑罚，你总会有一天会为你所犯下的罪行付出百倍代价！我里昂那绝对会亲自向你讨还！！——动手呀！杀了他们！让我再痛苦一些呀！！”
“说得好！！——里昂那！……不愧是哈拉加斯的子民！”听到了里昂那的话，柯克将军大声喝彩道，“了不起！里昂那——你绝对是好样的！我们死了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会等你回来的那一天的！！”说完柯克转向路西法，冷笑道。
“动手呀，路西法。”
“啊啊啊啊啊——”
路西法被气得浑身发抖，他立即杀了柯克，脸上却又蒙上了一层恐慌——
为什么？！
局势明明一直是控制在他的掌心中的呀！！谁也没有能胜过他的力量，谁也打不倒他，他明明能随心所欲做任何事的呀！！为什么……
为什么他发现一切都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进行？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地死在了他手中，而里昂那那个家伙却仍然没有向他屈膝屈服？这不关孟斐斯德和狄亚波罗的事！他们的精神壁垒根本做不到！……为什么里昂那他还能继续坚持住不崩溃？！就算他身上有魔神的血好了，他到底还是个人类——一个人类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他们不是宇宙中最低劣的种族吗？他们的灵魂不都充满了这样那样的残缺和污点吗？为什么还会这样？还有其他的人，尼尔、雷、罗宾、阿森娜、普拉玛、拉祖克还有柯克是如此，就连一个火精灵法尔也是如此……这些人为什么被他杀死的时候都摆出一副高尚的样子？他们配拥有这样的荣光吗？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不都是堕落的吗？！
他的手中只剩下了最后的王牌，但是他却一点也不享受！一点也不愉快！！
他心神不定地朝里昂那摊了牌，却发现自己在打出王牌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看到仍然昏迷的艾米，里昂那的双手抽搐了起来。
路西法伸手抓进了艾米的胸膛——而这一次却没有流出鲜血，他取出了自己的手，掌心中却抓住了一个白色的光球。
“这就是艾米的灵魂！”他朝着里昂那宣布。
“艾米！——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里昂那颤抖地叫道，“我爱你！……”
就在里昂那对路西法手中的那团光喊出了那句话的时候，狄亚波罗却突然流泪了。
二十五年前，为什么他没有像这样大声地对她喊出这句话？……
等到发现她离开了自己，被钉上了火刑架活活烧死的时候他才追悔莫及……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的灵魂已经转生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爱人了……
而他也永远地失去了对她喊出这句话的机会。
“无论如何……等着我！！我一定会遵守誓言，我决不会放弃，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等着我！！艾米！……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会让你成为哈拉加斯高原上最幸福的新娘……等……等着我！！……”
说到最后里昂那的声音已经近乎呜咽，滚滚热泪从他的眼中淌下，但是这仍不是路西法所期许的。
“路西法，你早就已经输了。”孟斐斯德冷冷地说，“你所有的计划都破灭了，我从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输得如此彻底。”
“住……住口！！”路西法狂吼着，“我还没有输！！……”
“里昂那根本就没有绝望，也没有崩溃——你的所作所为反而激起了他生存和复仇的欲望。”孟斐斯德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吗？你的力量确实很强，整个欧洲恐怕都没有人能和你抗衡，但是你却选择了要玩心灵游戏，再强的力量也帮不了你一点忙！”
“我还可以继续折磨他的！——我可以一直折磨他直到他屈服为止的！！”路西法举起了另一只手对准了里昂那的脸，“绝望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也能看到，我要挖掉你的另一只眼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一只伤痕累累、布满血迹的大手却突然抓住了路西法的手臂。
“！！……”
一个身材高大，却浑身都是血污的男人突然闯进了众人的视线——
他抓住了路西法的手，带着一脸怒容和绝然猛地朝路西法扑了过来！！
唰！！
在惊慌中路西法撤消了原本设置在特里亚面前的暗黑屏障企图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审判现场的男人进行防御，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沉浸在杀人游戏中，和里昂那、孟斐斯德还有狄亚波罗对峙的路西法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悄悄欺近——
黑色的半透明光墙在那个男人的身后展开，不可阻挡地将他们身边宏伟的世界之石切成了两半！那个男人虽然没有被路西法的暗黑屏障挡住，但是他身后的十二只光翼却被那面光墙当场切掉了将近半数——
这令这个已经身受重伤的男人几乎快变成了一个血人，但是他却咬紧牙关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路西法！！
“放开我！！乌列——”路西法拼命挣扎，他的羽翼狂乱的拍打着，黑色的羽毛纷纷飘落，他一手还举着艾米的灵魂，另一只手却被乌列紧紧抓住，那位已经濒临死亡边缘的大天使不顾一切地在本能的驱使下封锁着路西法的行动——他不是已经被压在阿雷特城下了吗？！
这边一脸悲戚的暗之天使特里亚已经握着圣剑巴拉达之光展翅飞到了空中。
“惨剧到此为止了……路西法。”特里亚甩掉了脸上的泪花，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圣剑！
“特里亚……就这样……把我和他一起……一起刺穿吧……”
乌列伸手勒住了路西法的脖子，同时冲着特里亚和里昂那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五十八章 再见·欧罗巴
自从远古时期开始就一直矗立在这片冰雪大地上的世界之石，在亚萨神族沉沦于黄昏之后，终于到了面临崩溃的时刻。
大地一片漆黑，人们早就已经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们惶惶地眺望着那块在地平线上闪烁的红色巨石，先前那壮观的七个太阳如同盛极一时的烟花，在带来了璀璨而短暂的明朗之后却又迅速被黑暗重新笼罩，人们再度陷入了无边的哀愁和绝望中，这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力量所能控制的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何时才能完结，也没有人知道最后到底他们和这块土地会何去何从，崇尚力量和英雄的野蛮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法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局面——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仍然没有丢掉手中的剑。
就算死去也不能让自己的尊严受到玷污，世界可以被毁灭，生命可以被终结，但是人的尊严，却是不能够被抛弃的。
将整个天空剖成了两半的暗黑屏障就像是一面淡黑色的镜子，映射着滚滚的乌云，云层之间撞击出来的雷光也同时在这面光壁上留下了刻痕——世界之石被倾斜着拦腰削成了两半，上面的那一半失去了支撑，开始缓慢地顺着暗黑屏障那光亮的平面朝地面滑落，原先保护着它的结界已经被彻底撕毁，淡绿色的液体像瀑布一样喷射出来，沿着暗黑屏障流淌着，狂风令这些液体四处挥洒，世界之石周围顿时大雨倾盆，而就在这块濒临毁灭的巨石旁边，最后的战斗仍然没有结束——他们全都疯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里昂那不知道。
狄亚波罗不知道，孟斐斯德不知道。
特里亚不知道，乌列不知道。
路西法也不知道。
驱动着他们的，只有本能。
二十五年来，圣剑巴拉达之光第一次将自己的光辉重新显露。
天使的鲜血浸湿了圣剑。
他们的身影揉在了一起。
特里亚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巴拉达之光刺进了路西法的胸膛。
但是从身后使出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紧抱住了路西法的乌列却也被这把圣剑一起刺穿了。
鲜血溅到了他们的羽翼和光翼上。太多的翅膀纠缠在一起，根本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路西法张大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是世界之石崩溃时传来的轰鸣太大——三人的表情都是扭曲的。
乌列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了。
但是他知道路西法已经被巴拉达之光刺中了。
对不起……特里亚大人……
原来这二十五年里……我一直在相信这位伪善的恶魔……
我根本没有看清楚种种假象之后的事实——甚至我还一直……在怀疑您才是……
……我仍然不是个称职的仲裁者——能死在您的圣剑巴拉达之光下……我感到非常荣幸——……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跟我做对就真的……这么有趣……顺从我就真的这么不好吗？！
我只是在执行我的使命而已！！……为了再给愚蠢卑劣的人类最后一次机会——我所做的一切才是高尚的！！
真正的行刑者应该是我才对呀！！——路西法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动着，他丢开了那团被握在手中的灵魂，伸出双手紧握着那贯穿了自己胸膛的圣剑，鲜血从他的指间迸了出来，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特里亚，像是要用眼光把他杀死……巴拉达之光刺得实在是太深了——为什么……雷里欧……
为什么你要这样帮助人类？……
我们的使命不是要引导那个悲伤的御神者……走向绝望的路吗？
这样的失败……根本不是我们最初的计划呀！！——……
我到底是谁？……
特里亚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前的记忆，忽然怎么也找不着了。
路西法胸前的伤口里射出了无数的白光，如梦如幻的光晕在特里亚的眼前流窜着，他的双手沾满了路西法的血，而这些却令他的眼前隐约出现了些模糊的影子，这些扭曲的图象在他的脑海里飞速地闪动着，每一下跳跃都令他感到了一阵惊惶和无助。
红发白衣的少年……他穿着奇特的服饰，双手插在裤袋里……朝自己淡淡地微笑着……
背后有着无数羽翼，一脸威严的巨人……他的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正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还有一个年轻的少女，一个身材高大，留着一条细长发辫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她身边……
会议。
毁灭。
一颗原本是蓝色的星球。
会议……
白光——无数的白光——他忘记了一切。
雷里欧？……
路西法朝他喊出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属于他吗？
谁是雷里欧？
……把我的手臂抬起来……
我要接住那团光……那团从路西法的手中被丢出来的光——那是艾米……那是艾米的灵魂。
狄亚波罗和孟斐斯德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里昂那的胳膊——碎裂的骨头摩擦的声音立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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