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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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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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先运走…”
死伤!尸首!刘奎一瞬间浑身冰凉,不是梦!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一个方向跑去。
密密麻麻的尸首已经清理的堆放,一边只有头颅,那是西贼被斩下的,是要运回去算作功赏的,虽然才一日的功夫,夏日里的腥臭味已经遍布,无数的蝇虫嗡嗡盘旋其上。
在一边则是自己同袍的尸首,这里的自然不会尸首分离。而是整整齐齐,那边的大坑正在挖掘,等不到天明就可以就地掩埋了。
刘奎扑过去,跌跌撞撞的在这群死尸中翻找。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他不时的停下脚噗通坐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接着找,再重复坐在地上,再爬起来…
“刘大你干什么呢!”有人看不下去了大声喊道,“变成娘们了吗?没见过死伤吗?疯疯癫癫的!”
是啊,有什么可疯癫的,
哪一次与西贼相遇不死人。哪一个在战场上混的不是时刻面临死亡,要是怕早就逃回去了。
他不是怕,他怎么会怕,他只是…只是…
“我会看着你们的!你们不许逃!你们都起来!都起来!”
天色大亮的时候,伴着欢呼声。西贼王的精兵一口气退了十里。
一夜的激战让龙谷城这边也频临疲惫,趁着这间隙变幻了营阵,昨日激战的锐卒被换在营阵中歇息。
身边的鼾声震天,周六郎却睡不着,激战的紧张还让他神经绷紧,心跳如擂鼓,他干脆起身走出来。
有一队人马正驰入营中。引起一片骚动,有兵丁也有民夫,看上去很是狼狈。
回来了!
周六郎顿时大喜忙疾步过去。
兵丁民夫被驱赶到一旁,爬山绕路越过敌军跋涉归来显然疲惫至极,或者席地而坐或者干脆躺在地上。
周六郎一眼扫过去,没有看到那几个人。他也没有再去细看,好像自己多关心他们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营帐。
营帐里一个将官正激动不已。
“…多谢大人派兵救援…”
面色也难掩疲惫的赵大人点头,带着几分赞叹。
“你做得很好,守城阻隔西贼,才有我们的及时调动布置。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方侍禁这次你可谓大功。”他说道。
果然大功!
方侍禁更是激动不已。
“都是大人教导有方!某们尽忠国事不敢惜命!”他挺直胸膛大声说道。
屋中的将官们也纷纷赞叹。
“待战后好好隶属,该赏的都要赏。”赵大人说道。
站在营帐门口的周六郎吐了口气,还好来得及,神情不由轻松几分,转身要走,却被赵大人留住。
“来来,方侍禁。”赵大人一面招呼来周六郎,一面对方侍禁说道,“你也要谢谢周殿值,是他安排骑兵接应你们的。”
方侍禁忙冲周六郎施礼。
“同袍事宜,都是自救,岂敢当谢。”周六郎还礼说道。
赵大人拍了拍周六郎的肩头难掩笑意,这一次真是对了,看来周监察说的对,这个周家的小子要多注意一些,尤其是他提的建议。
当时他听到周监察嘱咐的时候还有些不解,如果说听周家其他人的话倒也没什么,毕竟周家世代为将,在军中颇有威信,但这个才来西北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可听的。
周监察显然也对此存疑,但只让他这样做就是了,说这是临行时陈绍陈相公叮嘱过的。
陈相公叮嘱过的?这个小子竟然被陈相公高看?
所以当周六郎提议接援的时候赵大人便多了个心眼,现在看来果然没错,方侍禁没有让他失望,果然带兵制敌,而他接应了方侍禁也赢得威望,这样战前决策调度失误的事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就能说的过去了。
好险,好险。
现在缺的就是一场大战击退西贼了。
“好,快去休息,还有一场大战!”赵大人大声说道。
营帐里齐声吆喝,声音振奋。
休整不敢太久,半日不到号角声就开始吹响,熟睡的兵将们立刻跳起来,没有休息的兵将也飞快的向各自的队里集结。
随着锣鼓号令长蛇阵渐渐摆出,对阵尚未集结完成,敌人的马队已经冲击过来。
箭如雨,鼓如雷,遮天蔽日的箭雨才歇,摇摆的军阵中便冲出提着斧头刀枪的锐卒骑兵,与敌阵开始砍杀。
嘶喊声震天。血腥气扑面。
周六郎带领自己所属的队列冲杀着,那些幼年时的故事,校武场上的挥汗如雨,兄弟亲长的训导。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都凝结成今日。
他挥动手中的刀斧带起一片血雾。
当日光再次西沉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西贼已经退的不见踪迹,只留下数不清的尸首,而一队队高唱着得胜歌的兵士们正挥舞着手中的刀斧,砍下这些死尸的首级,入目的土地都赤红一片。
这就是胜利和功赏的颜色,掺不得一丝侥幸和虚假。
天光再次大亮的时候,大战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蜿蜒的队列出现在龙谷城门外。得知危难接触,满城的民众都出城迎接,一面看缴获的战功。
一车车的狰狞首级,一车车的旗帜,引得城门前人山人海。喧闹声不断。
周六郎没有享受这种热闹,作为伤兵他提前进了城。
“殿值忍一下。”军医说道。
伴着话音一个箭头被刀剜了出来,扔到一旁的铁盘子发出一声脆响。
周六郎身子发抖,死死的咬住一根木棍,看着军医洒上药粉,由民夫用白布包扎。
“大人休养几日就好了。”军医说道,一面擦了头上汗。一面告退,“小的告退。”
每次战后伤兵众多,军医们忙的很。
周六郎点点头,才要站起来,就听的隔壁传来喧哗。
“出什么事了?”军医忙问道。
“有个伤兵闹着要死要活的。”民夫答道。
“好容易从死人堆里翻出来救活了,还要死。真是不惜福。”周六郎的几个亲随说道。
“他说他的兄弟们都死了,所以自己不要活了。”民夫答道,“是临关寨守寨的兵呢。”
临关寨及时报信又以少战多抵挡了西贼精兵将近一个半时辰,将近二千人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几乎全覆没。才有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做出调正布防。
听说是那里的伤兵,在场的人都不言语了。
“我去看看。”周六郎忽地说道。
不待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疾步出去了。
“大人,你的伤还没绑好。”民夫喊道,看着被拽离脱手的白布。
伤病营人满为患,到处哀嚎痛哭,血气弥散,腥臭熏人。
喧闹声已经没有了,但民夫和军医却被赶到了屋外,有些无奈的看着屋内。
“…这是何必呢…”
“…既然上战场生死本就难料…”
“…想开点吧…”
“…要不把他打晕…”
门外的人议论纷纷,周六郎站在其后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让让,让让,周殿值来了。”亲随们大声喊道。
这话让周围的人顿时让开了。
大战已经胜利,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尤其是那些将官们,此时此刻竟然会有一个有品级的将官来探望伤兵,真是稀罕的事。
屋门让开了,周六郎却有些不敢抬脚。
“大人,请。”军医忙说道。
战后伤兵的情绪低落,容易因为伤残而产生郁结,如果这时候有将官安抚鼓舞也是件好事。
周六郎抬脚迈步进了屋内。
伤兵安置的地方不够,这里原来是个柴房,此时被清空,窄窄的屋子里只安置这一个伤兵。
此时伤兵躺在木板上,手臂抬着掩着脸,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血,不止胳膊上,腿上头上都是伤。
“哎呀这可不行啊,伤的这么重,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救治。”军医喊道忙过去。
他才过去,那原本似乎无知无觉的伤兵猛地挥手,将军医一把打开了。
“滚开,老子要死你们管得着!”他喊道,一双眼通红,“老子的弟兄都死了,老子为什么还要活!”
周六郎看着他,只觉得头脑轰轰。
“范江林。”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你说,谁都死了?”

☆、第九十八章 丧报

城外的喧嚣还在继续,徐四根在队列中穿梭,急切的询问,但所有人都摇头,他只得不断向后找去。
一直到城门的喧嚣散去,大军都入了城,徐四根呆立在原地,一脸焦急。
“四叔,怎么不见棒槌他们?”
“对啊,四叔,大郎他们呢?”
两个妇人急切跟在他身后急切的问道。
“他们是去临关寨的,临关寨的先进城了…”徐四根对她们挤出一丝笑。
“哦这样啊,那咱们快进城,说不定已经回家了。”一个妇人说道,一面将绑在身后的孩子颠了颠,“大嫂,咱们快回去。”
两个妇人转身忙向城中跑去。
徐四根却有些艰难的转身,刚转身听的身后传来喧闹,以及车的响声,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大路上走来一个人,拉着一辆车,旁边还跟着两个人。
出什么事了?
徐四根心中滚滚,突然有些悔恨自己竟然认的拉车的这个人。
“我说刘奎,你他娘的别犯混了行不行?历来规矩都是就地掩埋的,哪有你这样硬是把人拉回来的!”
两个兵丁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无奈的喊道。
这种话他们几乎说了一天两夜了,但根本就没有用,这个刘奎就跟魔怔了似的。
刘奎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拉着车前行,车上的尸首被几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烂衣裳遮盖着,只露出其下五双脚,随着车行晃动着。
“…… 渭州介石堡城守帐下甲队敢勇徐茂修,徐棒槌、范江林、范石头,骑兵徐四根、徐腊月,校勇范三丑…”
“……你们这些窝囊废!有本事做逃兵,有本事拿自己兄弟挡刀箭,有本事你们就跟老子来战…”
“……何为敢勇?骄勇善战,将帅所倚。你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俺们不是逃兵!俺们是被狗厮官陷害的!”
“我会看着你们的!别想跑!”
我会看着你们的,我会看着你们。
刘奎咬牙迈步,眼中遍布红丝,肩头已经被绳子勒出一道道血印。
门前响起喊声。紧跟着是妇人的尖叫哭喊,其间夹杂着婴童的哭声。
五月初,江州府已经开始变的炎热了。
一匹骏马在大路上疾奔,干热的天气里扬起一片尘土,所过之处人人躲避,马上的兵丁风尘仆仆,显然是传送急报的,马匹径直向城门,守城的差役连拦都没敢拦一下,慌忙驱赶其他民众。
“我的天。出什么事了?咱们这里可跟兵事无干的。”
“是路过的吧?”
他们正低声议论着,那马匹在城门勒住,马儿扬蹄嘶鸣。
“江州府程家,程家在何处?”兵丁大声问道。
不是路过,但也不是找官府的。而是找程家的,那就是说不是官事?
守卫们稍微松口气,急忙指了方向,那兵丁不待听完催马便去了,大街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娘子,出事了!”
街门猛地被推开,曹管事面色发白的走进来。手里那这一封信。
廊下正拉开门的半芹以及屋中的程娇娘都看过来。
出事了?
程大老爷撑着身子坐起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
“出什么事都跟咱们无关,好事坏事都无关。”程大夫人说道,一面伸手扶着让他躺下。
“说得轻巧。”程大老爷苦笑一声,“好事肯定与咱们无关,但坏事就不一定了。”
一面示意管家快说。
“也不知道什么事,那个当兵的在门前喊了一嗓子。只说找程氏娇娘,我们就给他指了过去,我不放心跟过去看,那曹管事见到这当兵的脸色就变了,待接过信身子都有些抖…”管家忙说道。难掩几分惊讶。
能看到这个嚣张的曹管事也有这么一天真是想不到。
“然后他就进去了,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哭声。”管家说道,“再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哭声?
“是那傻子在哭吗?”程大夫人忙问道。
管家摇了摇头。
“隔着门没看到,反正是个女声。”他说道。
不管是那傻子哭还是婢女哭,总之是有人哭了,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程大老爷吐口气靠回去。
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
周六郎坐在营帐里,也正反复的问出这句话,耳边似乎战鼓还在擂鸣,厮杀声还在喧嚣。
他已经这样坐了半日了,面前的纸张上还是空无一字,沾了墨的笔尖已经结干了。
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讣告应该已经送出去了,不用他出面交代,虽然范江林还处于神智糊涂中,但那个养马官徐四根还很清醒,而且他们还那么有钱,有官有钱,这讣告一定能及时准确的送到,不像其他兵丁那样遥遥无期或者不了了之的。
他还能写什么?将这悲伤的事再描述一遍吗?或者安慰她?
安慰?难事已经发生,什么言语能抚慰?
周六郎握住了笔,终于用尽了气力,啪的一声笔杆折断。
哭声还在继续。
半芹俯身在地不能起身。
曹管事跪坐在一旁,看着屏风前的女子。
女子面色没什么变化,视线还落在几案上摊开的信纸上。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作为武将出身的周家家仆曹管事甚至能背出来。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没于王事等等的话。
程娇娘抬起手,抚过信纸。
“范石头、徐茂修、徐腊月、范三丑、徐棒槌…”她慢慢的念道。
半芹的哭声再次大作。
“娘子,娘子,请节哀,请节哀。”她哭道,跪行上前几步。
“我没哀。”程娇娘说道,手来回抚过信纸上的名字,“去问,他们怎么死的。”
半芹还没回过神。曹管事明白了,带着几分肃穆,转身出去叫那兵丁。
那兵丁被留在外院歇息。
“什么时候的事?”一个随从正问。
“四月十九。”兵丁答道。
四月十九,今日是五月初三。那就是说用了十几天就从龙谷城来到江州府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看着随从们惊讶的神情,兵丁喝了一大口茶汤压了压嗓子的冒火。
“…徐管勾给足了路费,一路保证了换足够的马匹…”他说道,而且还给了他这辈子送信都挣不到的钱,所以他几乎三天才一歇,就这样用最快的时间奔来了。
随从们点点头,不再问了,他们跟着茂源山的几个兄弟不熟,也没什么太深感情。但人死到底是件悲伤的事。
死了就是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
兵丁又大口喝了茶汤,也许是因为奔波辛苦,觉得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他又抬头看四周。
这个门房不大不小。摆设简朴却不寒酸,桌上摆着茶汤和果子,看上去也极其新鲜,既不像以前去过的那些寒门的吝啬,也不似那些富户的炫耀。
这是一片好大的宅院,虽然这边新宅院不多,大多数宅居都很破旧寒酸。但已经超出兵丁的预料了。
不是说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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