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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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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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看向蔺翟云,道:“而后蔺先生就回来了。”
蔺翟云顿然脸色苍白,俯下头,袖子下的手握紧拳头不住颤抖着。他走到我面前,朝我跪下,悔恨道:“夫人,都是我的错!当日萧晚月派人将我送回金陵,若非我心有所思,又挂念夫人安危,才一时不擦,没有深思萧晚月执意遣人送我回来的用意,等我察觉后赶回宫城,一切都晚了,毛毛不见了,那些送我回来的人也全都消失了。”
“你是说,劫走毛毛的是萧晚月的人?”
蔺翟云点头:“十之八九。”
我脚步趔趄,狂退数步,被周逸及时扶住身子才勉强站住。环臂抱住自己,我颤抖着,血液仿佛在身体里倒流,从头到脚都是麻痹的冰冷感觉。萧晚月那悲愤的声音仿佛依稀犹在我耳边撕裂:“悦容,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我的请和,从一开始他就在防备我!原来那天晚上我在萧家大营听见的婴儿啼哭真的是毛毛,而不是在做梦!萧晚月,好啊,你真是好啊!
稍稍稳住心神,我问:“怀影呢?”两个孩子是放在一起让奶妈子照顾的。周逸道:“怀影少爷没事,那些人只带走稷攸少爷。”是啊,萧晚月的目标是我,怀影不过是我身边一个婢女生的孩子,他自然不会放上眼。
“请夫人不要过度担忧,若真是萧晚月劫走世子,想必是要胁迫金陵投降,此刻断然不会伤害世子。”周逸劝慰,方要再说什么,被我摆手止住。我的脑子里一团凌乱,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将事情想得通彻。
寿德殿里十分安静,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所有人都僵硬着身子闭上了嘴巴,没敢再来打搅我。
是的,周逸说的极有道理,但不尽然。先前萧晚月的用意或许真是想拿毛毛胁迫金陵投降,不管请和是真是假,也要让这事顺理成章,那么他就可以完成这次北伐的使命,顺利拿下金陵,吞并江北司空氏的所有版图,更能让我心无牵挂地跟他回长川——但现在不同了,我抛下了他自己回来金陵,按照蔺云盖方才所说,萧家的人对于背叛者的忌恨,必然会施以百倍报复,那么毛毛此番是凶多吉少了,必然会成为萧晚月折磨我报复我的一个工具。
按照萧晚月的性格,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我换位思考着。他一定会忍住所有恨意,让我渡过一个个漫长煎熬的夜晚,如果我现在回去找他——不不不!我不能回去找他!我若回去,不仅再也回不来了,可能还会让毛毛立即成为萧晚月刽子下的泄愤品。如果我不回去,那么明日旭日东升的时候,萧晚月必然会率领千军万马抵达金陵城下,以毛毛作为威胁的筹码。到那个时候,如果我开城投降,毛毛依然会死;如果我不开城投降,毛毛必然会成为他祭天的祀品,待血祭之后,便是长川军进攻金莱克的时刻了。
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做什么,毛毛只有死路一条!
萧晚月,你成功了,我后悔了,我因为你而痛不欲生!
我跌坐在地,双手覆脸,心念死灰。
恰时,周逸道:“夫人,主公生前曾留下一个锦囊,嘱咐我万一金陵城破,萧晚月执意要杀世子斩草除根,便让我将这锦囊交给你……现在金陵虽未破城,但稷攸少爷的确遭逢萧晚月毒手,我想这个锦囊是时候交给你了。”
闻言,我心头顿时升起希望,扑进周逸怀中抓着他的衣襟焦急道:“锦囊在哪!”
周逸神态微窘,收整面容道:“主公生前交代,此事要万分谨慎,只有夫人一人时方可拆阅,请夫人随末将前去书房吧。”
到了书房后,周逸将锦囊交给我之后,便与蔺翟云双双退出房中。
书房里很安静,静得像是死后的世界。我的心跳十分剧烈,剧烈得连我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颤抖着手将锦囊拆开,里面放着两叠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可见司空长卿生前对此极为慎重。我展开第一叠宣纸,微微一怔,竟是我昔日写的那首情诗《见与不见》,没想到司空长卿拿走后一直保留至今。读着这首诗,我那颗因为焦虑而浮躁的心渐渐地开始平静下来,当我读到那句“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我的眼眶渐渐地湿润了,顿感长卿的爱是那么的寂寞,又是那么的宁静安详,宽容温柔。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对我的爱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我记起他所有的好,怀念他的笑容和拥抱……但是,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深深呼吸着,展开第二叠宣纸,是司空长卿写给我的信,写了两张。
刚劲不羁的字体跳入眼中,我细细阅读着,上面写道:
吾妻悦容,吾今生挚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不在人世,我担心着你会悲伤地泪流如注,也因此悲伤地泪流如注。但泪水掀不起覆盖生死的黄土,如果我已经没有往日的温度,呼吸和心跳都已停止,也请你止住悲伤吧。虽然我不能陪你走今后的路,但我不会孤独,我知道你也不会。你还活着,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因为有你,明年我的坟墓前,会多出一锹相思的黄土。我会永远为你祈祷,愿你长寿,愿你繁华,愿你事事喜乐,愿你无忧无虑,愿你荣锦安康,愿你觅得幸福。冥冥之中,唯愿我的爱是庇佑你的光。你要加倍地爱自己,才能承受他人给你的爱,和伤害。
我知道,当你打开这个锦囊的时候,必然是稷攸身处危险境地,让你无力回天。我若生时,纵使拼尽全力也会保护你们母子不受任何伤害,请原谅我,最终无法保护你们到最后,惟愿死后,尚能为你排解一丝困难。悦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我原本想将其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死后带走,也不愿让你知道。请原谅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欺瞒,因为这个秘密关乎你,我身为你的丈夫,有责任为你抵挡一切伤害。但爱并非是欺瞒的借口,我也深知世事无常,遂留下这个锦囊,以备万全之策。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打开这个锦囊,但如果你已打开了,那么请你做好心理准备,请坚强地面对人生每一次挫折和打击,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或许会为你带来难以承受的伤害。
看到这里,第一张信的内容已阅完。对于司空长卿最后几句言语透露的忧虑,我的手开始发搐,眼皮跳得极快,胸口突突地跳着带着不知名的恐惧和不安。
我深深呼吸,开始翻开第二张信函阅读起来。越往下读,脸色越来越差。
读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呜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信纸从手中滑落,我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只觉得整个世界轰然倾塌,一切都变成了虚无。
周逸和蔺翟云等在书房外,两人脸色各异,却同样忧心忡忡。
忽然,他们听见屋子里传来凄厉的哭声,慢慢地又变成了笑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地念着:“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周逸心中大惊,正要往书房里去,被蔺翟云拦住。
蔺翟云虽面有惊慌,却还是镇定道:“夫人必然是遭遇了莫大的打击,这个时候你别去打扰她……请相信夫人,她是一个坚强勇敢地女子,必然会重新站起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她,信任她!”
周逸咬牙忍了下来,又觉得胸口窒闷,无力感让他烦躁不已,一拳愤愤地击在庭院的树干上。
树木卡擦断裂,轰轰倒地,与此同时,书房的门咿呀一声打开了,那女子苍白着脸走出来,脸上已没有一丝泪痕。
我将长卿的信重新叠好收入锦囊,放进衣襟胸口处,离心房最近的地方。
就让这根荆棘在心中反复刺扎,血淋淋地一片,麻木了,就再也不会痛了。
走出书房时,心里已经死水般平静。周逸和蔺翟云都在庭院里等我。
这时,嬷嬷来报,说老太君有请,正在大发雷霆,让我快去见她。
我立即赶去苏楼,老太君躺在榻上用力握着我的手,急败问道:“悦容,你告诉我,稷攸是不是被萧晚月抓走了,是不是!”
我狠狠瞪向跪在地上的那个丫鬟,老太君身子不好又遭逢丧子之痛,周逸当机立断将这事瞒着她,想不到还是有人去嚼舌头。丫鬟收到我的视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地求饶。
老太君一掌拍向床榻,怒道:“你瞪她做什么!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都打算瞒我到死!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快要死了,已经没用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安抚道:“母亲,媳妇没这么想,您身子不好,切勿动怒,请千万保重身子,长卿他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您受苦了……”我说红了眼睛,老太君也哭了,渐渐地止住怒气,抽噎:“悦容,我知道你不想我担心,但稷攸是我们司空家的嫡长孙,他的安危关乎到金陵的兴旺,而我身为他的祖母,有权利知道一切。”
看到她老人家对于孙儿安危的关心和焦虑,我心中万分疼痛,我知道她向来不喜姹紫,顺带着不喜怀影,私心里只认稷攸为她唯一的孙子,但若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该如何承受打击?
老太君深思稍会,颤抖着说:“如果萧晚月想用稷攸的性命为条件让金陵投降,那就按他说的去做吧,只要稷攸平安,只要司空家的血脉还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把心一狠,屏退屋内所有的人,只剩下我和老太君两人。我深吸一口气,道:“母亲,我不会投降的,就算牺牲稷攸的性命,我也不会让萧家的人踏进金陵半步!”
老太君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破口怒骂:“楚悦容,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难道想害死自己的儿子,想让长卿绝后!”
“稷攸根本不是长卿的孩子!”我大声喊了出来。
老太君傻了:“你……你说什么?”
我道:“稷攸是赵子都的孩子,也是……萧晚月的骨肉。”
老太君茫然摇头:“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赵子都,什么萧晚月?”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昔日的赵子都,就是今日的萧晚月。”

老太君脸色骤变,先是震惊、大骇,随后是悲痛、失望。亏得是见过世面巾帼不让须眉之辈,很快就收整面容,说话的语调却显得格外严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一字一句好好滴说清楚!”
我整理自己凌乱的情绪,将过往种种恩怨如水剪的倒影般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人之命运,所谓的安排,宛如一场首尾相连的故事,一章章读下去,一环扣一环,读到最后才在泪水中痛彻,开篇已预示了结局,沧海已桑田。
就当是一个事不关已的故事吧,从司空长卿为调查赵子都真正身份与我相遇在常昊王府那天说起。
那曾经还是天真的女人,爱慕着虚幻的月影,见心上人被人看轻,遂竭力地为他辩护,就这么无意识地戳破默默无闻的水波,让司空长卿注意到了一个躲在萧晚风盛世光华的阴影下,那萧家二爷的存在。因为男人争强好胜的本能,司空长卿派人去调查萧家这位深居简出的二公子,本想弄明白,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空余才情只会写些风花雪月赚人热泪诗文的男人,为什么会让他司空长卿的心上人惦记着——却不想,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人与人之间每一次的相遇,原来,都是一个世界的改变。
本是无意的开始,得到了一个刻意的结果,看似毫无相关的两个人,毫无相连的两件事,就这么连在了一起。包裹在虚幻面具下的真相,掩藏着欺世盗名的秘密。萧二公子所谓的深居简出,所谓的淡薄名利,不过是欺骗世人、玩弄人性的手段。
只是可惜,这个秘密终究发现得太晚,那时赵子都死了,金蝉脱壳的戏目演绎得如此完美,一颗肮脏污秽的假人头,一座刻着长相思的衣冠冢,一行流不尽的相思泪,就这么永永远远地埋葬了当今天下第一王爷。从此,大经国里再也没有常昊王,一代枭雄已成昨日笑谈;从此,萧家二公子弃掉那张柔弱的面具,活跃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与群雄争相风流,逐鹿天下,成为当代新生的盖世英雄。可怜那还被蒙在鼓里的傻女人,还在相思桥下道相思,费尽心思为一个不容于世的“遗腹子”寻找活下去的契机。
女人傻啊,阴谋计算,改嫁给自己不爱的人;男人更傻啊,装疯卖傻,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本以为瞒下秘密,两个人就能厮守到老,岂知白头不过是繁华一瞬的云烟而已。曾经心爱的丈夫,换了身份,以爱为名,杀了她现今的丈夫。这是如何的故事,又是怎样的结局,岂非是苍天一场捉弄的玩笑?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人,再也不是曾经的心。最爱的,变成了最恨。爱情剥开了真相的皮囊,竟显得如此虚妄。
一段刻骨铭心,三言两语去交代。
我流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长卿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怀着赵子都的孩子,赵子都假死欺骗了我,长卿怕我得知真相受到伤害,娶了我之后,就把这个秘密瞒下了,并视毛毛为己出。时至今日,毛毛出事了,我才从他遗留下来的锦囊中知道这个事实……他真是太傻了,到死还在想着保护我们母子俩。”
老太君听此,老泪纵横,口中直呼:孽缘啊孽缘!
她终究是一个心善的老妪,慈爱的母亲,历经了大悲大喜,已大彻大悟。漫长的沉思过后,她握着我的手,道:“悦容,你是我儿牺牲生命也要保护的妻子,我深爱着我的儿,也深爱着你。你……还是向萧家称臣吧,把稷攸好好滴带回来,他还是我的孙儿,我怎么可能忘得了,自己曾经那么殷切地渴望他来到这个世上,在他降生之后,又是那么欢喜地抱他在怀里,那时他看上去那么的小,猴子似的模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仿佛毛毛现在就躺在她的臂弯里。
父爱如山,高不可攀;母爱如水,深不见底。
父母为子女之计,如此深远。如老太君之于司空长卿,我之于稷攸。
哪个母亲,狠得下心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
然而,我终究选择扮演一个女主人的身份,而不是母亲。
我安抚老太君,道:“母亲,我对不起长卿,这辈子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现在他唯一留给我的是他的家园,他的百姓。我就算是牺牲一切,也绝不会让任何人践踏金陵的一草一木!”
连日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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