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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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牵半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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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约我翌日到她办公室面谈。当我看到我的档案夹内附的台湾客座教授刘钤和高布隆教授的介绍信,并我在麦基大学受训的纪录时,着实哧了一跳。 
  而她对我说的话,至今我仍记得。“美国很需要你,你可以随时起程,无须再等。” 
  “ 但我要到六月底才受训完毕,而我的工作七月一日才开始。”我说。 
  “那容易”她微微一笑。“你可以先到美国,再返回加拿大完成你工作,一切我可代你安排。到时你只要预备好你;你太太和女儿的照片便可。” 
  第二天早上,我们按照领事馆的安排,开东直驶到美国边境,我将我们的照片交给美国方面办事人员,只十五分钟便办好入境手续,一切顺利快速得不可思议。 
  我们在美国边境小城吃了个美味(因为心情好,所以特别美味)午餐,便再返回加拿大。 
  是年六月底,我正式受训完毕,与妻小收拾行李,带同我的助手劳绩。(MS。 Rojek)一同到美国医院报到,她来自英国,原是皇家维多利亚医院核子医学技术部主任,一直是我的好帮手。 
  我去到康州翌日,无须通过考试,便顺利取得康州医生执照,没多久更考取了全美医生执照(FLEX)和美国放射专家(Diplomate of American Board of Radiology )并美国核子医学专家文凭(Diplomate of American Board of Nuclear Medicine),加拿大放射学专家文凭(Certificate of Raiology of Canada);同年并获选为加拿大皇家内科学院院士(Fellow of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of Canada )。 
  一九七三年我被委任为专职核子医学部主任,为此我偕美玉畅游欧洲各国三周以示庆祝。这是我离开祖国去异乡,享受的第一个较长的假期。 
  我刚去到康州医院时,核子部门只有一间可容纳两个病人的小房间,一年多下来,我们将它拓展至整层楼,可同时容纳三十个病人。 
  当时美国核子医学会康州分会的朋友鼓励我申请核子医学离开放射科。而同时我与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 )医学院挂勾,并请了耶鲁的技术员来我部门工作。 
  工作大致都算顺利,只是因为放射科主任妒忌我的表现,处处与我为难,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与他发生数次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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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四年底,我去英国伦敦参加英国皇家医学院年会,并当众宣读论文,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此行可算成功。 
  但当凯旋回归康州没多久,就发现原本支持我对抗放射部主任的副院长,因斗不过放射部主任,为求自保,竟然倒弋相向,攻击起我来了。 
  我心灰意冷,愤而辞职。当时医院里各科主任都极力挽留我,但我去意已决。其中内科主任来自耶鲁,建议我到耶鲁工作,但遭我婉拒。 
  从那个时间开始,我深深体会了华人在异乡挣扎所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不管你有多大成就;你永远不能和白人争取平等的杈利。 
  所谓枪打出头鸟,华人在许多专业圈子备受排挤是常见的事。就拿当时整我的放射科主任为例,为了不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即使自己对核子医学是门外汉;也不肯顺应科学发展潮流让核医独立,宁愿将我挤出去,如果他不是道地美国人,他那有这个本事! 
  其实我早已准备自己出来开业。。在大学医院工作;是受薪阶级;主要工作是研究,我初来工作;却承担作主任的压力,其他的科主任都是美国有名的教授,每次开会;都有很大的心理压力。。若出来开业;虽然可能将来没有论文发表;成不了杈威教授,但我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 享受更多的自由,而且以我目前的地位;不难找到私人开业而又兼任学校教职;一举两得,所以我这两年来;先后考取了全美各大州和最好的州的医生执照;包括华盛顿特区( Washington;D。C。);伊利诺州(Illinois);麻萨诸萨州(Massachusetts);佛罗利达州(Florida);纽约州(New York);加利福尼亚州(California);夏威夷州(Hawaii);内华达州(Nevada)和原来已有的康州(Connecticut)。 
  因为心中巳决定出来开业。所以我推掉纽约市医院担任核子医学主任的聘书;该医院是纽约大学附属医院。另外我还推掉华盛顿大学医学院(Washington University Medical School)的邀请。而专心一意申请私人医生集团(Medical Group)及私人医院开业。 
  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因一次失败就放弃努力,反而因为失败,我要更加努力,我要证明给圣法兰西斯医院看,失去了我,是你们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我百感交集,深夜独坐书房,想起故乡来,想起我们的祖国,想起母亲,弟妹们,想起婉容,外叔婆,光明,闻午,恩师陈真,还有两位刘书记。记得宁厦石咀山刘书记的话。“不要忘记祖国对你的培养,不要做对不起国家的事。” 
  我还记得我对刘书记的承诺。“有朝一日,我当竭尽所能,效报国家。” 
  我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家乡,又回到中山医学院,回到我以前住的宿舍,刚上楼梯,便看到刘自铭韦记从上面走下耒,他看到我,一脸惊愕的神色。 
  “怎么你回耒了?”他低声说,震傈着。 
  “我是专程耒看你的” 
  “你疯了,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我还未回答,只见他用力把我一堆,我跌下楼梯,不痛,但醒了原耒是一场梦! 
  我知道刘韦记己经死了,他是在1968 文化大革命时被红卫兵斗死的,那时我刚到哈利法斯;在维多利总医院实习,是一位在香港的同学写信耒告诉我的,记得我收到信时还大哭了一场。 
  我赋闲在家那些日子,积极另谋出路,在这段时期内,美玉大力支持我,除了给我精神的力量,还在衣食起居方面,尽量将我照顾得很好。 
  那段日子,我面临事业的低潮,却和美玉重拾往日的感情,而举家出游的时刻,更显格外珍贵。 
  一九七五年初,我接受了美国佛罗里达州阿兰多(Orlando)开业的一个放射核子学医生集团的邀请;参加他们的集团共同开业;由我专门负责扩展他们有杈使用的私人医院的核子医学部门。多兰多本是佛州中部的一小城;但现在巳为一个新兴的大城。阿兰多风景宜人;处处都是美丽的湖泊;又是有名的橙园。这里有世界闻名的迪斯奈世界(Disney World);和海洋世界(Sea World);是美国甚至世界各地的人响往的游乐圣地。我们本来举家前往,但只工作了一个月;我却病倒了;而且美玉不喜欢阿兰多气候,携女暂回康州的家居住。我只好在医院的核子部门建好之后;辞去当地的工作;回康州家再另谋出路。 
  回康州家没多久,我又接获夏威夷檀香山某医院的聘书,但在出发前一天,接到住在伊利诺州普鲁明顿(Bloomington)好友陈仪医生的电话,邀我到他那里玩并看看情况,他在电话中力邀我加入他们的医生集团。 
  我欣然前往,陈医生来接机。翌日,一点没浪费时间,他安排集团主席柯云医生和我见面。他告诉我,他们的集团包括五个美国人,一个中国人(陈医生)共六个人联合开业,负责当地三个中小医院的放射及核子医学。 
  柯云对我印象很好,很诚恳地邀请我留下来加入他们共同开业,并答应给我夏威夷医院薪金的两倍,如果我肯接受,第二年便会成为正式合夥人,并担任三间医院的核子医学主任。他们甚至负责搬家费。 
  我打电话和美玉商量,她很兴奋,建议我接受这个新职位。我在电话中打趣她:“你并不认识陈医生这个人,又未见过柯云医生 ,怎么如此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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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刚刚才说他们人不错的?”她说:“我当然信任你的判断。” 
  “如果我留下来,你会放弃康州的家吗?” 
  “当然,我最喜欢美国的小城。”义无反顾地。 
  看,最喜欢的是美国的小城,这才是主要原因。美国的小城宁谧和平,谁不喜欢呢?“好吧,你喜欢就好。”干嘛不拿个顺水人情呢? 
  我当下打电话给夏威夷擅香山的医院,通知他们取消合约,我不去了。 
  我们收拾细软,于是年2月中举家迁移到普明顿小镇上班。该区环境幽美,民风淳朴,美玉一见就喜欢。 
  这里有伊州州立大学(Illinois State Unversity)及私立的威斯廉安学院(Wesleyan College),威廉斯安是著名学府,在全美多处有分校。其中位于乔至亚的更是宋家三姐妹的母校。这里也是美国最大的保险公司State Farm的总部。在这里就读的中国学生约三百多人,多数是来自香港或台湾。华人在这里居住的为数不多,约有一百多个中国家庭,成员一半是大学的教员,另一半则为白领。 
  人虽少,却很同心,这里的美华协会 (American Chinese Association)办得略具规模,我来到第二年,曾被推选为主席;每月聚会一次。 
  我也曾考虑过我本身已那么忙,有那么多的病人和需时甚多的规划工作,我能有余暇去做其他杂务吗?虽然每月才聚会一次。 
  但想深一层,自己能有今天,不是因为祖国的极力栽培吗?如果当初被扣右派帽子的时候,没有校内党委刘书记的鼓励,我能有今天吗?如果不是石咀山刘院长让我回家养病,我能有今天吗? 
  今天我有在异乡挣一席位,不是应该回馈祖国,主动伸手去帮助需要帮忙的华人子弟吗? 
  美华协会正是这样的一个机构。为受了欺负,受到歧视,而自己无力捍卫的中国人出头。这样的机构,我能不参加吗? 
  一直到今天,我仍是美华协会的一员。并且积极参与其事。 
  一九七六年二月;经过一年的试用期;我顺利正式加入医生集团,并被推选为主席,一九七七年,受聘为圣约瑟医院(ST。Joseph Hospital)放射科主任,兼伊利诺大学医学院放科临床副教授,加上本来就是三间医院的核子医学主任,工作之繁重可想而知。 
  一九七八年,被选为美国放射学会伊利诺州分会放射仪器审查委员会委员。一九七九年起,又有一个新任务,就是担任美国放射学会伊利诺州中部分会会议联系人,每年负责一次学术会议。 
  一九七九年底,在伊利诺大学教员评选时,被选为放射科的优秀教员,接受学校表扬,更被任命为代理主任,在主任不在时代理行政。 
  这几年事业方面发展不错,也算真正赚了点钱,不待美玉开口便换了大房子,并在房地产方面做了不少投资。 
  一九八O年,接母亲来美居住,本想多叙一段日子,料不到母亲却与美玉相处不来,只住了两个月便启程回国。 
  想起她临行前对我说的一番,现在心里也感到难过,她说:“不要怪美玉,也许我年纪老了,不免有老人家的毛病,何况现在我别无他求,只望你们晚一辈的夫妻和睦,生活安定而已。我走了之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常常吵架。” 
  那时姨婆已去世,母亲已退休搬回东莞老家,早已白发苍苍,看着她略显拘偻的身子步入闸口那一刻,不舍之情使我难受,再想起姨婆到死那刻都不能见我一面,更是阴阴掉下泪来。 
  我在那一刻心里起愿,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回国看望母亲,看望久违的家园,并扫外婆及姨婆的墓。 
  万里飘莲一梦归,欲寻陈迹物依稀, 
  故乡风物应尤在,莫教心愿与身违。 
  机会终于来了。经麻省大学一个姓施的教授介绍,我开始回国讲学,后来任中山医科大学客座教授,得以与不少旧师长同学叙旧,见了我的恩师陈真教授,可惜刘自铭书记在文革时去世。第一次回校时;彭文伟校长亲手交给我一份文件;那就是中共正式改正当年将我错划成右派的证书,我大恸;感动无巳;深幸我们的国家终于从十年文革阴影中走了出来;前途是无限量的! 
  当然我有回东莞看母亲、弟妹们及其他亲戚。公私两便,又去了拜外婆及姨婆的墓,了却多年心愿。记得第一次回到东莞老家,会见了许多亲戚朋友,可惜见不到蔡光明,他人在四川眉山,我亦回到东莞中学,见到了几位当年的老师,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我百感交集,想起了李益的诗: 
  自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试问客从何处来。 
  而最令母亲感到欣慰的,是我能够有机会将我多年苦学的成果,带回来教育祖国年轻的一代。 
  “如果你外婆和姨婆还在,亲眼看到你这一天那该有多好。”母亲感喟道。 
  住在母亲家,和母亲晚饭后一小段共同品茶时光,是我最惬意,也最快乐的时光。 
  现在回想起来,心中仍是充满了温馨。在许许多多年月之后的今天,母亲已过世很久,我仍常常痴心妄想,是否有一天,咱母子能再有机会重温茗茶话旧的好时光! 
  母亲一再鼓励我的话,更是至今仍珍存在脑海里,不敢有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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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无论在外国有多成功,有多风光,都不要忘了你的根是在这里。不要忘了你是黄皮肤的炎黄子孙;只要有机会,要多点想办法为祖国出点力,做点事,知道吗?以前我很少提,因为怕给你压力,但你现在学成了,我——”说着低下头来,眼眶红了。 
  “妈——”我当然知道母亲心里舍不得我。但我可以不走留下来吗?我在心里叹气。“我以后都会常回来,讲学也好,回来探望你也好,一定会常回来,真的。” 
  母亲伸手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我并没有食言,这之后差不多每年回国一次,四处作医学访问并多次回母校演讲。而因为时间不多,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未有机会游览祖国美好河山。 
  也许我牺牲了不少与妻女共聚的时光,但总是值得的。 
  同时我亦由我的秘书,每月将八种美国出版最新的医学杂志,寄赠中山医科大学图书馆。一直到一九九六年我离开普鲁明顿才终止。 
  一九八O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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