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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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庆余年- 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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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长弓早已在手,箭枝却未上弦,燕小乙微微低头,感受着四周的异动——究竟是谁在埋伏谁?
    他是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除了那四个老怪物之外。燕小乙在这个世上并没有多少需要忌惮的,甚至每每当状态晋入巅峰之时,他总会在心中升腾起一股向大宗师挑战的想法。
    也因为他这种境界。所以他可以清晰地查觉到,长街之上,只有他与范闲二人,所以他才敢如此冷漠地用心神缀着范闲,时刻准备发出致命的一箭。
    然而。先前当他踏出那一步时,他却发现了极其古怪的现象。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不知在何处地不知名危险源泉。其次是他在那一步落下时,感觉身后雾气的味道似乎有些变化。
    是味道,不是味道。
    是风和雾的最细微触感变化,而不是入口后地感觉。
    燕小乙知道了,在自己的身后,一直隐藏着一位极为强大的人物,这人的武道修为不知具体到了什么境界,但能够瞒过自己这么久,一定有能力伤到自己。
    他不敢妄动。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发箭,存蓄已久的精气神便会为之一泄,露出一些缺陷。一旦心神有缺,他没有把握能够在身后那名高手,与远处地危险两处合击之下,全身而退。
    长街上就这样冰冷的沉默着,雾那头的人不能动,雾这头地燕小乙也不能动。
    不能动脚,却能动手。
    燕小乙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整个人的身形显得更阔大了一些,手指缓缓落下,似无意间在自己的弓弦上拂过。
    他的手指很粗壮,但这个动作却很轻柔,就像是柔毫扫过画纸,葱指拂过琴丝,兰花微微绽放。
    ……
    ……
    嗡的一声轻响,弓弦颤了起来。
    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在他的弓弦上产生,微微颤着的弓弦带动着四周的空气,绞着微白地淡雾,渐渐凝成实力,划破面前的长街,随着这一声嗡的轻响,悄无声息地向着雾的那头袭去。
    向着雾那头的那个人袭去。
    雾那头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有人坠地的声音。
    燕小乙平静着翻腕,长弓直立,不见他如何动作,箭羽已在弦上,先前无箭一射已有如此之威,更何况此时他的弦上已经有了箭!
    但他没有发箭,只是一味的沉默着,因为他清晰地判断出,雾那头的人不是范闲。虽然他很疑惑,明明自己是看着范闲出了抱月楼,对方是何时调了包,但他明白,今夜狩猎,已经转换了猎人与猎物的角色。
    燕小乙凛然不惧,只要长弓在手,就算是两名九品高手来伏杀自己,他也不会有任何惊惧,相反,他有些久违了的兴奋,随时准备用自己弓弦上的箭来了结某个生命。
    手上的弓箭并未瞄准,可是他的心神已经锁定了遥远的那处,只是两边间隔着民宅檐上的那个石制异兽,无法出箭。
    燕小乙还有一部分精力,放在身后那曾经改变过刹那,现在又回复如常的雾气味道里。
    谁都不会先动。
    ……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长街上这奇怪的雾依旧没有散去,燕小乙如山般的身躯依然站立着,没有丝毫疲惫之意。
    可是他清楚,暗中的那两个人也没有疲惫,至少没有让自己察觉到对方的心神有任何松懈——能够和自己比耐心以及毅力,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燕小乙认可了对方的境界和实力。
    他明白,这深夜里的长街狙杀,已经陷入了僵局,自己用那石兽护住了自己,却也阻挡了自己,这样僵持下去,只怕天都亮了,双方依然无法动弹。
    然而,对方可以撤走,燕小乙却无法动,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劣势之中。
    又是很久过去了,燕小乙依然稳定地站在街头的一角,就如同一座雕像般不可撼动,长弓在手,箭在弦,稳丝不动,有一种很奇异的美感。
    ……
    ……
    忽然这时,被白雾弥漫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伴随着这一阵古怪的咳嗽声,一道淡淡的灯光也映入了雾中,光线渐渐地亮了起来,走近了街角,离的愈近了些,才发现是两个灯笼。
    灯笼被执在两名小太监的手上,小太监脸色冻的有些发白。
    小太监的身后是四个杂役抬着的一顶小轿,咳嗽声正是从那个小轿里不停响起。
    轿子停在了燕小乙的身旁,轿帘微掀,露出一张苍老且疲惫的脸。
    这张脸是属于洪公公的。
    洪公公昏浊的双眼眨了眨,对轿旁的燕小乙轻声说道:“临街赏雪夜,大都督好兴致,只是夜已经深了,还是回府吧,老奴送您。” 
                  第五十三章 黎明前的雪花、豆花
Google 谷歌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五十三章 黎明前的雪花、豆花 
    轿子缓缓离开了长街,那位负着长弓的强者,也随之消失,此地空余地上残雪,弥漫白雾。
    随着轿子的离开,咳嗽声的渐弱,长街上的雾渐渐散了,四周虽然依然黑暗,却显得比先前要清明许多。一片一片的雪花悄悄从苍穹顶上撒落下来,温温柔柔、飘飘摇摇,就像是高空上有神人在轻轻摇晃着花树。
    云开,那层层乌云忽然间从中裂开一道大缝,露出那弯银色的月儿,清光渐弥,将这长街照的清清楚楚。
    街后头那些层迭一处的民宅伸向街中的檐角,因为这些月光的照耀,而在地上映出了一些形状古怪的影子。
    有一道黑影忽然颤动了一下,就像是某种生物一般扭曲起来,然后缓慢而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缩回那一大片影子之中,再也无法分离出来。
    ……
    ……
    范闲趴在远处的一幢门楼角上,身上穿着一件黑中夹白的雪褛,他将视线从被石兽遮挡住的街角处收了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在黑夜中喷出白雾。眉毛上凝成的冰丝儿嗤嗤几声碎开,他有些疲惫地向天仰躺着,舒展一下自己浑身上下酸痛难抑的肌肉,眼睛看着头顶夜空里的那弯银月发呆。
    摸摸身边那发硬的箱子,他下意识里摇了摇头,眯了眯眼,今夜下了大本钱,准备的如此充分,眼看着可以成功,却被那位洪公公破了局。真是失败。
    他并没有准备动用箱子,毕竟这东西太敏感,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用。只是要狙杀燕小乙这种已然站在人类颠峰的强者,手掌摸不到那硬硬的箱子,他地心里没有什么把握,这是信心的加持,最后的凭恃。
    范闲躺在楼顶的残雪中,大口喘息了两下,平伏了一下失败地情绪和那一抹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
    有人爬了过来,范闲一掀雪褛,将那事物掩住,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王启年凑到他身旁说道:“是洪公公。”
    范闲点点头:“今天辛苦你了。”
    今天夜里监察院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那些血腥的事情。范闲最信任的心腹王启年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只有范闲自己清楚,他交待的任务是让王启年盯着燕小乙的动静。
    他知道燕小乙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而且王启年的表现也没有让自己失望,一位九品上的强者,居然一直没有查觉到自己的动静居然全部在王启年地注视之下。
    监察院双翼,世上最擅长跟踪觅迹之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王启年的脸色很白,比楼顶的残雪,街中地银光更要白一些。跟踪燕大都督,无疑是他的人生当中最恐怖的一个任务,那种恐惧感和压力,让这位四十岁的中年人有些快要承受不住,心神早已到了崩溃的极点。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应该看见地东西。
    范闲平静说道:“我是信任你的,准确来说,我的很多东西都建立在对你地信任之上。”
    王启年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范大人是在初入京时撞的自己,再以此为中心。开始组建启年小组,由小组而扩散,渐渐将监察院掌控在手中。
    而且自己无疑是天底下知道小范大人最多秘密的人,比如当年殿前吟诗后的那个夜,那把钥匙……
    第二天便传来了宫中有刺客的消息,王启年当然知道那个刺客是谁,至于钥匙,嗯……肯定是用来打开某样东西的。
    所以范闲一直没有杀自己灭口,王启年很有些意外,和感动,是真的那种感动,心里有一种叫做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明明这种冲动对于年逾四十的他来说,是非常危险和不值得地,可他依然在心底保有了这种美好的感觉。
    门楼下传来两声夜枭鸣叫的声音,范闲侧耳听着,确认了干净后,对身旁的王启年做了个手势。
    王启年眼中闪过一道恐惧的感觉,因为他也隐约听说过那个传说,而且也知道那个传说和小范大人母亲的关系。
    他知道自己的命从今天起就已经完全交给小范大人了,这是彼此间的信任,这种信任本身就是很恐怖,很要人命的事情。
    他手掌一翻,整个人便从门楼之下滑了下去,滑动的姿式很怪异,很滑稽,就像是一只大螳螂,长手长脚,却悄无声息,不一时便下到了地面,走到了街的正中间,蹲下来,察看了一下那个伪装者的气息,确认他还活着,对着空中比了个手势。
    这个手势自然是比给范闲看的,范闲看着这一幕,不由笑了起来,老王果然有两把刷子,这手轻功在手,难怪在北边活动了一年,都没有让锦衣卫那些家伙抓到一丝把柄。
    被燕小乙弦意所伤的伪装者,正是当年出使北齐时,范闲随时携带的那个替身,当年这个替身帮了他很大的忙,今天自然拿出来诱敌。
    门楼下又响起了几声怪鸟的鸣叫,几个穿着黑色莲衣的密探寻了过来,带着范府的那辆马车,将王启年和那个替身都接上了车去,这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安静自然,便在此时,空中的层云又拢,清光没,京都又沉入到了黑暗之中。
    ******
    清晨前,最黑暗时,雪花再起,范闲一个人来到了城西的一个铺子前面,所有的民宅还在沉睡当中,商铺也没有开始做准备,便是最早起的面摊,都还没有开始准备臊子,只有这个铺子已经开了起来,用里面诱人的豆香味儿,驱散黎明前的黑暗,等待着朝日的来临。
    雪花下,范闲坐在铺子外的小桌上,手里端着一碗豆花在缓缓喝着,豆花的味道不错,没有渣感,没有太多的豆味儿,清香扑鼻,甚至比澹州冬儿做的还要好些。
    这是很自然的道理,因为这间豆腐铺是京都最出名的一间,是司南伯府大少爷入京后办的第一项实业。
    这间豆腐铺就是范闲自己的。
    范闲缓缓喝着豆花,脸色平静,心里却是苦笑了起来,自己重生二十年,还真真是个无用的二世祖,对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最大的改变……大概就是这豆腐的做法吧?
    母亲太能干,太神奇,在那短暂的岁月里,竟是抢着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那有什么东西能剩给自己干呢?
    像历史上所有的那些权臣一样,玩弄着权术,享受着富贵,不以下位者的生死为念,就此浑噩过了一生?
    就如同以前所思考的那样,范闲的面上渐有忧色,总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大渴望,却始终抓不到那个渴望究竟是什么。
    他有些烦燥,有些郁闷,想到街头的那件事情,想到燕小乙身后负着的长弓,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来。
    “**……”范闲用很轻柔的声音,很温柔的态度骂了一句脏话。
    今夜有雾,其实并不好,虽然这是影子早已判断出来的环境。可是他没有想到燕小乙的心神竟然强大到了那样地程度,可以不畏层雾相迭,准确地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而且隐在雾里的药,似乎对于这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也没有丝毫作用。真气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一般地药物确实用处不大,范闲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世上果然没有完美的事情,无味白色的药雾,效果确实差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在今夜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必杀的环境中,范闲依然会勇于尝试杀死燕小乙。
    他不是皇帝,他的自信来自于自己的实力以及比世上都要好的运气,不像皇帝那么莫名其妙。所以他习惯于抢先出手。将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厉害人物除去,燕小乙,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那人。
    如果日后地庆国会有大动荡。范闲始终坚持,能够削弱对方一分实力,对于自己这一方来说,都是极美好的事情。燕小乙不在军中,而在京中。并且他抢先出手,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让对方回到了征北地大营之中,再想杀死对方。那就等于是痴人说梦。
    所以范闲此时坐在桌上,感觉很失败,很愤火。
    为什么洪老太监会出来破局!
    ……
    ……
    范闲端着碗的右手有些颤抖,他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瓷碗破成了无数碎片。他极少有这种控制不住情绪的愤怒表现,由此可见,今天洪老太监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他恼火到了极点。
    “为什么?”他眉头皱地极深。始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洪老太监出宫破局,很明显不是皇帝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可是庆国权力最大地这对母子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当前的局势?如果自己能够把燕小乙杀掉,又已经将老二的势力清扫一空,长公主那边愈发弱势,反而会让整个皇族的局势平缓下来。
    那件有些恐怖的波动,也许就此会渐渐平静。
    皇帝明显清楚这一点,为什么会点头让洪太老监出面,阻止自己与燕小乙的对局?难道皇帝是个疯子,就是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走向造反的道路?
    自虐狂?
    范闲有些恼火地想着,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看来帝王家,真地是一窝变态,都嫌这天下太不热闹。
    可是……皇帝难道就不怕……自己被人从龙椅上赶下来?连番的疑问,那个困扰了范闲许久的疑问,让他的表情有些难看,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陈萍萍也清楚,正如陈萍萍当年说过的那样,一个人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便会有怎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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